才思横溢触处生春_东坡_以才学为诗_析论.pdf

Y I N S H A NA C A D E M I CJ O U R N A L 阴 山 学 刊F e b 2 0 0 6 V o l 1 9 N o 1 2 0 0 6年2月 第1 9卷第1期 才思横溢触处生春 东坡 以才学为诗 析论 张 福 勋 温斌 包头师范学院 语言文学研究所 文学院 内蒙古 包头0 1 4 0 3 0 摘要 苏轼学问繁富 诗中用典丰缛 千变万化 善于镕铸 做到 神仙点瓦砾为黄金 大体有用事与用辞两 端 用事类可别为七种方式 隐含式 缩写式 翻案式 抽取关键语句式 翻用式 暗用式 直用式等 用辞的变化 则可归纳为1 0种情况 改字 增减 重组 摘用 倒用 反用 暗用 套用 引用 缩用等 关键词 苏轼 诗艺 典故 中图分类号 I 2 0 7 2 2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 0 0 4 1 8 6 9 2 0 0 6 0 1 0 0 1 7 0 7 综述前人论东坡以才学为诗 盖不过三点 一是指出他学问繁富故用典丰缛的密切关联 如 宋 周必大 平园续稿 卷一五 如寄斋说 东坡博极群书 无不用之事 波澜浩渺 千变万 化 宋 王十朋 百家注东坡先生诗序 东坡 先生之英才绝识 卓冠一世 平生斟酌经诗 贯穿子 史 下至小说笔记 佛经道书 古诗方言 莫不毕究 故虽天地之造化 古今之兴替 风俗之消长 与夫山 川草木禽兽 鳞介昆虫之属 亦皆洞其机而贯其妙 积而为胸中之文 不啻如长江大河 汪洋闳肆 变化 万状 则凡波澜于一吟一咏之间者 讵可以一二人 之学而窥其涯涘哉 1 这一段精彩的论述 可谓将 东坡才学与诗中用典之关系 说得十分透彻了 再 如 清 方东树 昭昧詹言 也指出其 才学太富 与 用事奔凑 的必然联系 而 宋诗钞 是批评其 用事太多 不免失之丰缛 但也明确说明这是 其学问所溢 2 清 赵翼亦指出 苏东坡由于 胸中书卷繁富 才 足以供其左旋右抽 无不如 志 瓯北诗话 二是这二者 学问与诗中用典 的关系 又处 理得十分洽切 几不见其痕迹 陆游以为若东坡先 生之诗 援据闳博 而皆能达到 指趣深远 之 境界 施司谏注东坡诗序 文集卷十五 瓯北诗 话 比较韩愈 陆游与苏轼三者的用典特点 指出韩 昌黎 陆放翁的用典 是 多从正面铺张 而东坡 则是 反面正面 左萦右拂 不专以铺叙见长 其 驱使书卷 穿穴翻簸 而 无一板用者 昭 昧詹言 则以为其 随意吐属 达到 自然高妙 的境界 宋 朱弁 风月堂诗话 引参寥的评语则 更形象生动 认为不管何种典籍 只要一经东坡之 手 便 似神仙点瓦砾为黄金 这些都说明 东坡 在诗中用典 波澜浩渺 千变万化 均善于镕铸 点 化 而自有其妙处 才思横溢 触处生春 三是学问太大了 有时候又收拾不住 要亦洗 削之功未尽 宋诗钞 不免流于率略 如 人生 如寄耳 出于 古诗十九首 一句 不啻八九用 之 周必太 平园续稿 有的典则太艰僻 非注家 注出 读者根本无法理解 如 苏诗合注 卷四十九 以下凡出此书者 只注明卷数 之 送宋君用游辇 下 一失在藻乐 遂有辙鲋忧 辙鲋忧 事 出 庄子 外物篇 车辙中有鲋鱼 庄 周问之 对曰 我东海之波臣 君岂有升斗之水活我哉 此类用典 几乎成了诗中之事障 而不便于读者的 阅读和欣赏了 所以在指出 东坡最善用事 既显而 易读 又切当 漫叟诗话 3 的主流时 亦不忘指 出其 以使事丰缛为嫌 宋诗钞 的缺点 是全面 收稿日期 2 0 0 5 0 1 2 0 作者简介 张福勋 1 9 3 9 男 河北定兴人 包头师范学院语言文学研究所所长 教授 著有 宋诗论集 等 1 7 石洲诗话 卷三批 宋诗钞 论苏诗 以使事丰缛为嫌 夫苏诗之妙处 固不在多使事 而使事亦即其妙处 奈何转欲 汰之 而必如梅宛陵之枯淡 苏子美之松肤者 乃为真诗乎 可参阅拙著 宋诗论集 之 于袭故中创新 夺胎换骨 辨说 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 9 9 7年1 1月版 第1 1 1 1 2 3页 宋 惠洪觉范 冷斋夜话 引黄山谷云 诗意无穷 而人才有限 以有限之才 追无穷之意 虽渊明 少陵 不得工也 然 不易其意而造其语 谓之换骨法 窥摹其意而形容之 谓之夺胎法 的批评 而且有利于人们在接受遗产时既吸取其精 华 又剔除其糟粕 清 翁方纲忌讳指出这一缺点 甚至攻击指出这一缺点就是抹煞 真诗 这是十分 偏颇而不利于文学和文学批评的健康发展的 苏轼以才学为诗 大体用事与用辞两端 其能 事就在于 经过他的变化 将故事的精髓抽取出来 高度概括为最精粹的语句 以达到用典而不使人 觉 活用 化用 纵横役使 为我所用 做到用典而弥 深 用典而弥新的艺术效果 苏诗卷四十七 白鹤吟留钟山觉海 北山道 人曰 美者自美 吾何为而喜 恶者自恶 吾何为而 怒 去自去耳 吾何驶而追 来自来耳 吾何妨而 拒 如此通达而显明的诗句 直如冲口而出 出诸 自己 其实是变化自 庄子 山水篇 阳子之宋 宿 于逆旅 逆旅人有妾二人 其一人美 其一人恶 恶 者贵而美者贱 阳子问其故 逆旅小子对曰 其美 者自美 我不知其美也 其恶者自恶 我不知其恶 也 只是经过东坡的点化 变化 使之精彩了百倍 又如卷四十三 题过所画枯木竹石三首 之二 云 不须更说能鸣雁 要以空中得尽年 盛赞小 儿子苏过画之取 材 无论 枯木 也好 竹 石 也好 一概表现其勃发的生命力 所谓 小坡 人称苏过为小坡公 今与石传神 但这样一个诗 的主旨 是从两用 庄子 的典故中提炼 升华出来 的 一为 庄子 山木篇 载 夫子舍于故人之家 故 人喜 命竖子杀雁而烹之 竖子请曰 其一能鸣 其 一不能鸣 请奚杀 主人曰 杀不能鸣者 明日 弟子问于庄子曰 昨日山中之木以不材得终其天 年 今主人之雁 以不材死 先生将何处 庄子笑 曰 周 庄周 将处夫材与不材之间 似之而非也 故未免乎累 庄子的意思是 或以 不材 死 或以 不材 不死 是材与不材之间 故 似之而非也 表明了他 等是非 的观点 苏轼将此事经过诗化 的提炼 是要说明绘画不管取 材 是什么 重要的 是 传神 罢了 其二为 庄子 养生主 可以全 生 可以尽年 直接用 尽年 的辞 是要说明其生 命力 用典故 须熟知典故 熟知典故 还须善用典 故 这两点 苏东坡都做得很出色 如卷四十四 余 昔过岭而南 题诗龙泉钟上 今复过而北 次前韵 实际是一首政治诗 表现自己在仕途上的起伏颠 簸 令人感慨系之 诗的末联说 遥知叔孙子 已致 鲁诸生 过岭而南 为下贬 复过而北 为收 用元祐人 为上升 据 汉书 载 叔孙通为博士 说 上曰 臣愿征鲁诸生 与臣弟子共起朝仪 于是 叔孙通去鲁征集诸生三十余人至朝廷做事 而独有 二生不苟行 通笑曰 若 你 你们 真鄙儒 不知 时变 嘲讽这二人是不知时势变化 见势而行的愚 笨读书人 苏轼巧用这个典故 是说在建中初年 朝 廷尽收用元祐人 而独东坡兄弟二人不得大用 这 里寓意深刻 是倒过来讽刺朝廷 落实政策还不到 位 意深而语缓 用典而弥新 大体说来 宋诗为变唐诗而来 善变唐诗者也 唯有宋 而宋变唐的指导思想 或说理论基础 就是 黄庭坚所总结的 夺胎换骨 而夺胎换骨的灵魂 就是 袭故创新 这两法 即 夺胎法 与 换骨 法 在苏轼的以才学为诗中 是运用得相当烂熟 的 如卷四十三 庚辰岁人日 其二 新巢语 燕还窥砚 旧雨来人不到门 是从杜甫 频来语燕 定新巢 郑谷 燕子 诗 闲几砚中窥水浅 落花 径里得泥香 改造而来 首句 不用长愁挂月村 又 是从杜诗 东屯月夜 月挂客愁村 改造而来 都 是 不易其意而造其语 谓之 换骨法 卷四十 二 纵笔三首 之一 小儿误喜朱颜在 一笑那知 是酒红 冷斋夜话 引出白居易诗 醉貌如霜 叶 虽红不是春 3 又卷四十三 和陶杂诗十一首 之二 良辰不可系 源出白乐天 浩歌行 之 既 无长绳系白日 又无大药驻朱颜 以为 皆夺胎法 也 即是说 苏诗是窥摹白诗之意而形容之的 谓 之 夺胎法 东坡于古人典故 成句记得多 背得熟 遇到眼 前景 心中事 吟咏之间 略作改动 为我所用 将死 蛇弄活 或是点铁成金 就成为其诗艺的一大能事 了 大体有用事与用辞两端 可详加分析之 用事类可别为七种方式 一 隐含式 卷七 戏子由 常时低头诵经史 忽然欠伸 屋打头 注引 开元天宝遗事 说 唐进士张彖志 1 8 气高大 未尝低折于人 尝曰 大丈夫有凌霄盖世 之志而拘于下位 若立身于矮屋中 使人抬头不 得 遂拂衣遁于嵩山 此用事以 欠伸屋打头 隐 含立身矮屋 抬头不得 是颂扬其弟子由之才学 人 格及有盖世之志而拘于下位 轼兄同情 怜惜而忿 忿不平 同时还表达了两兄弟对 矮屋 压制人才 之不满和抗争 故 致君尧舜知无术 为愤激语 而 头虽长低气不屈 为傲岸之概也 时王安石变法 立新科明法 试律令 苏轼兄弟因共非新法而受排 斥 此为 立身矮屋 抬头不得也 因此 漫叟诗 话 评说 东坡最善用事 既显而易读 又切当 天然奇特 3 这种隐含 是内含讥刺 还有一种隐含 是出于 含蓄 如卷十一 贺陈述古弟章生子 甚欲去为 汤饼客 用刘禹锡 送张盥赴举 诗 尔生如县 悬 弧 我作座上宾 引手举汤饼 祝词天麒麟 汤饼 是一种长命面 诗中所说 汤饼客 必食 汤饼者 为 长命 寿 的贺词 苏诗是为 贺 诗 去为汤饼客 即祝贺人家长命百岁 为了含 蓄 隐去了原诗的 引手举汤饼 祝词天麒麟 另 外 还隐去了 我作座上宾 以示自谦也 宋 赵 德麟 侯鲭录 指出 东坡诗妙于使事 如 甚欲 去为汤饼客 出刘禹锡 赠张盥 诗 4 这是正确 的 但他未说明是隐含式 二 缩写式 卷十一 苏州姚氏三瑞堂 自注曰 姚氏世以 孝称 诗曰 君不见董召南 隐居行义孝且慈 天 公亦恐无人知 故令鸡狗相哺儿 又令韩老为作 诗 据韩愈 嗟哉董生行 序云 事出唐贞元时 寿 州属县有安丰 县人董生召南 隐居行义于其中 诗 所说 韩老作诗 指此诗 诗云 嗟哉董生孝且慈 人不识 唯有天翁知 生祥下瑞无休期 家有狗乳出 求食 鸡来哺其儿 啄啄庭中拾虫蚁 哺之不食鸡声 悲 彷徨踯躅久不去 以翼来覆待狗归 苏诗是赞 扬姚氏以 孝称 却将韩愈赞扬唐贞元时董生召 南的 孝且慈 事进行了高度的凝炼和概括 韩诗 为1 0句 苏诗缩写为五句 更突出了姚氏的孝行 三 翻案式 晋书 载 张翰字季鹰 齐王冏 j n g 将他辟 为大司马东曹掾 冏时执权 张翰因见秋风起 乃思 吴中菰 茭白 蓴 t u n 莼菜 羹 鲈鱼脍 曰 人生 贵得适志 何能羁宦数千里 以要名爵乎 于是命 驾而归 俄而冏败 于是时人皆谓其为见机行事的 聪明人 王贽 过吴江 诗就是这个意思 因想季鹰 当日事 归来未必为蓴鲈 认为张翰不是为蓴鲈而 归 是度时不可有为 故飘然归去 为识时务者 而苏轼的诗 却将这个典故反转来用 认为张 翰就是为的追求 适志 意 本没有政治上的考 虑 不为智者 却为贤者 见卷十一 戏书吴江三贤 画像三首 之二 不须更说知机早 直为鲈鱼也自 贤 查慎行注以为 东坡即其意而反之 更高一 格 四 抽取关键语句式 一个典故 有时内容很丰富 文字也比较多 但 点睛之笔就那么一二句 甚至是一二个词 诗人在 将这个典故组织进自己的诗句时 往往是将其眼珠 子摘下来 便见出精神矣 卷十六 送李公择 要表 达自己和他的深情与交往带给自己的愉悦 诗云 比年两见之 宾主更献酬 乐哉十日饮 衎衎 k n 和乐貌 和不流 公择与东坡皆以论新法而被黜 两情交厚 公择在济南 东坡赴彭城访之 公择罢济 南 又专门赴彭城访东坡 彼此唱酬甚多 苏轼摘取 了 史记 范睢传 的关键一句 十日饮 即将彼此 的信任与赏识和盘托出了 史记 说 秦昭王遗平 原君书 寡人闻君之高义 愿与君为布衣之交 君 幸过寡人 寡人愿与君为十日之饮 苏诗的下边还 有两句 颇尝见使君 有客如此不 也是摘取了 晋 书 桓温请谢安为司马 既到 桓温甚喜 叙叨平 生 欢笑竟日 桓温问左右 颇尝见我有如此客 不 两个典故 两个故事 几十句话 而作者仅仅摘 取了其中的1 1个字便将要表达的情义 活生生地 展现在读者的面前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画龙点睛的 高超诗艺 五 翻用式 翻用 是一种改造 根据诗意的需要 将原典故 里的内容 辞意 进行一番改造 使其为我所用 卷二十四 至真州再和二首 之一 北上难陪 骥 东行且趁船 是写给他的好友王胜之的 王是 年已7 2岁 自南方之江宁移守北方之南都 未几而 卒 而东坡此时仍在江宁任上 典出 世说新语 贺 循入洛 经吴阊门 于船中弹琴 张季鹰本不相识 闻弦甚清 下船就贺 恨相见之晚 张问贺 卿欲何 之 贺曰 入洛赴命 正尔进路 张曰 吾亦有事 北京 因路寄载 便与贺同发 这是 北上陪骥 而 苏轼与王胜之 却一个 北上 一个守南 便不是 陪骥 一同北上 故将北上陪骥只加一字翻为 北 上难陪骥 但同样表达了两心之相印也 只因用了 典故 便使诗意蕴藉了 故注引按语说 公诗盖借 1 9 韩愈 闻梨花发 诗云 闻道郭西千树雪 已早于杜牧以 雪 写梨花 谁知道这位大文豪是改了杜牧的一个字呢 还 是改了韩愈的两个字 此事而翻用之也 六 暗用式 卷四十 次韵子由所居六咏 之二 石榴有正 色 玉树真虚名 子由原诗之五曰 后庭花草盛 怜汝讨兴亡 注云 矮鸡冠 即玉树后庭花 次韵 故及 玉树 而所谓 虚名 者 注引次公曰 此暗 使扬雄事 因 汉 扬雄作 甘泉赋 云 翠玉树之 青葱 晋 左思认为扬雄所说 玉树 之名为虚 因 为 生非其壤 虚而无证 是说 玉树 在汉武帝那 里 只是 集众宝为之 非谓自然生之 所以扬雄写 的不对 东坡诗正是暗用左思论扬雄玉树之名为 虚 而借以说 真虚名 也 七 直用式 卷三十二 送程之邵签判赴阙 从来一狐腋 或出五羖 g 山羊 皮 事出 史记 商君传 赵良 曰 千羊之皮 不如一狐之腋 又 史记 赵世家 周舍好直谏 周舍死 简子每听朝 常不悦 大夫请 罪 简子曰 大夫无罪 吾闻千羊之皮 不如一狐之 腋 诸大夫朝 徒闻唯唯 不闻周舍之鄂鄂 即谔谔 直言争谏貌 是以忧也 可知这 狐腋 暗指程之 邵 表扬其为出类拔萃 出五羖皮 之 出 为超出 意 之良吏也 为 幕中奇 也 故下文称其为 伏猛 虎 为 潜珍 龙 只有这样的 狐腋 才是朝廷 之 瑚琏质 有那种让人佩服的立朝执政能力 而 那些只知唯唯诺诺的 五羖皮 再多也没用 苏轼这 种以直用之典故所表达的吏治改革的思想 在积贫 积弱的北宋当时 有着非常重要的政治意义 东坡以才学为诗 除了用典用事之外 大量的是 用辞 即在自己的诗句中活用前人的成句 而他的能 耐是用了别人的 他人还直以为是苏轼自己的 这确 是一种功夫 石林诗话 指出 苏东坡用前人的成 句 直是取旧句 纵横役使 莫彼我为辨耳 4 然后 他举了一个例子 次韵秦少章和钱蒙仲 诗 山围 故国城空在 潮打西陵意未平 直是取刘禹锡 金 陵 诗句 山围故国周遭在 潮打空城寂寞回 细析东坡用辞的变化 可以归纳为以下1 0种 情况 一 改字 将原诗句拿来 根据诗意 改一字 二字或多字 但原诗句的意思未变 和孔密州五绝 东栏梨花 惆怅东栏一株雪 陆游 老学庵笔记 指出 杜牧 之有句云 砌下梨花一堆雪 明年谁此凭栏干 东 坡固非窃牧之诗者 然究竟前人已道之句 5 担心 窃 是替古人担忧 因为小杜之 堆 已改为大苏之 株 了 又如 唐 严恽 惜花 绝句 酒尽花残花不 语 为谁零落为谁开 又无名氏绝句云 春光冉冉 归何处 更向尊前把一杯 尽日问花花不语 为谁零 落为谁开 宋 欧阳修 蝶恋花 词 泪眼问花花 不语 乱红飞过秋千去 东坡 述古闻之明日即至 坐上复用前韵同赋 卷九 太守问花花有语 为 君零落为君开 不语 改 有语 谁 改为 君 上下句各改一字 花与太守融为了一体 胜过 不 语 之隔一层也 格调也昂扬了起来 真是一字之 改 全篇皆活 能改斋漫录 断言说 东坡用此 6 在改字例里边 多数是改别人 前人 的 但有 时候为了避免重复 也自己改自己的 如卷三十三 次韵仲殊雪中游西湖二首 之二 水光潋滟犹浮 碧 山色空濛已敛昏 是改 饮湖上初晴后雨二首 之二 水光潋滟晴方好 山色空濛雨亦奇 因为西 湖景色 一为由晴到雨 一为由雨 雪 到晴 情况不 同 景色略异 诗人略施手段 将上下句各改三字 各自的特点 便凸现出来了 二 增减 庚辰岁正月十二日 天门冬酒熟 予自漉之 且漉且尝 遂以大醉二首 之一 卷四十二 粬米 春香并舍闻 公自注引杜子美诗 闻道云安粬米 春 严二别驾 说 粬米春 为酒名也 于酒名后增 香并舍闻 四字 突出其自酿酒之快乐 也说明了 大醉之原因 卷十五 宿州次韵刘泾 多情白发三千丈 无 用苍皮四十围 多情白发 较源出之 白发三千 丈 李白 秋浦歌 增 多情 二字 无用苍皮 较源 出之 苍皮溜雨四十围 杜甫 古柏行 增 无用 二 字 以 多情 反衬 无用 其深刻用意 抨击当时的 用人制度 才大难为用也 以上为句首与句尾增字 也有于句中增字者 如 予去杭十六年而复来 留二年而去 平生自觉出 处老少粗似乐天 虽才名相远 而安分寡求 亦庶几 焉 三月六日 来别南北山诸道人 而下天竺惠净师 以丑石赠行 作三绝句 之三 卷三十三 在郡依 前六百日 是于白居易 留题天竺灵隐两寺 之 在 郡六百日 的句中增 依前 二字 一方面是切 复来 留二年 之题意 更重要的是表露了自己一往无前 之钦慕白乐天也 2 0 再看减字例 卷二十七 送程建用 归来一笑 粲 素发飒垂领 是将潘岳 秋兴赋 之 素发飒以 垂领 减一 以 字而成 只是五言句法需要而没有 其它内容上的意义 但有时候减字是有含义的 如 初秋寄子由 朱颜不可恃 此语君莫疑 是将欧 阳修 会饮圣俞家 须知朱颜不可恃 有酒当饮且 相属 减去 须知 二字 须知 有告诫对方意 减 去了这二字 就变成了双方的共识 从而凸显了怜 惜青春 珍重生命的意义了 当然也有又加又减的例子 如 登州海市 喜 见石廪堆祝融 是将韩愈 石廪腾掷堆祝融 首增二 字 喜见 而又减去 腾掷 二字 一加一减 都是诗 意与诗律的需要 三 重组 根据诗意的需要 将原诗词序打乱 重新进行 调整 但并不改变拿来的东西的原意 如卷十一 常 润道中有怀钱塘寄述古五首 之二 草长江南莺乱 飞 显为将南朝邱迟 答陈伯之书 暮春三月 江南 草长 杂花生树 群莺乱飞 的词序打乱重组而成 这是将原词原封不动搬来重组 但不改变原词 有 的则改变原词 重加润饰 如卷二十七 送陈睦知潭 州 我得生还雪髯满 君亦老嫌金带重 宋制 自 学士以上赐金带 白居易原诗 六十六 为 瘦觉腰 金重 衰怜鬓雪繁 苏诗将白诗之 腰金 改为 金 带 鬓繁 改为 髯满 道者院池上作 卷二十 七 清风乱荷叶 细雨出鱼儿 是改造杜甫的诗 细 雨鱼儿出 微风燕子斜 而来 有时候是将原诗的两 句改装成一句 则更为精粹 如改杜甫的 访旧半为 鬼 惊呼热中肠 两句为一句 问旧惊呼半死生 这 种重组 就更见功夫了 再如 唐 郑谷 雪 诗 江 上晚来堪画处 渔人披得一簑归 苏轼改装为一句 渔簑句好应须画 卷十二 谢人见和前篇二首 之 一 四 摘用 卷二十七 虢国夫人夜游图 末联 当时亦笑 张丽华 不知门外韩擒虎 苕溪渔隐丛话 评说 结二句全用小杜 台城曲 按 杜牧 台城曲二 首 之一中间一联为 门外韩擒虎 楼头张丽华 7 据 资治通鉴 陈纪 载 隋大将军韩擒虎率精兵直 入朱雀门 进台城 活捉陈后主君臣嫔妃 时后主仍 在与张丽华等宠妃于楼头 奏伎 纵酒 赋诗 苏诗 摘取 张丽华 与 韩擒虎 对举 讽刺意味更浓 不 知 是嘲笑 鞭笞执政者面对内外严重之形势 居然 麻木不仁也 这种摘用 拿来就用 无须重新组织 不过有时 候则根据需要得将原词序进行调整 重新组合 如 卷二十六 送戴蒙赴成都玉局观将老焉 拾遗 按 杜甫避乱居成都 时为右拾遗 被酒行歌处 野 梅官柳西郊路 是摘取杜甫 时出碧鸡坊 西郊近 草堂 市桥官柳细 江路野梅香 诗中之 西郊 官柳 野梅 重新组合而成 当然 摘 即要摘紧要词 关键词 句眼处 卷 二十四 蔡景繁官舍小阁 落霞孤鹜供千里 摘 自王勃 滕王阁序 之 落霞与孤鹜齐飞 秋水共长 天一色 上句 素琴浊酒容一榻 摘自江淹 恨赋 之 中散下狱 神气激扬 浊醪文引 素琴晨张 皆 为句中之 金粒 也 摘用之维妙处 往往引读者由摘出来的联想到 没有摘出来的 即所谓一以当十也 卷二十五 赠章 默并叙 前年黑花生 今岁白发出 注引王禹偁表 云 早年多病 眼有黑花 晚岁多忧 头生白发 黑花 与 白发 是为句眼处 而读者联想到的却是 诗人之 多病 与 多忧 也 五 倒用 所谓倒用 是将原诗的词序整个做颠倒使用 卷二十五 李宪仲哀词并叙 念我同年生 叙 云 同年友李君讳惇 字宪仲 贤而有文 不幸早 世 意长日月短 鹤林玉露 云 此倒转陶句 世 短意常多 也 4 渊明原诗句顺序为先说时 世 日月 同义 短后说意长 多 为 长 义 而苏轼 诗倒用之 先说意长而后说时短 这样就突出并强 化了彼此之情意 又卷九 曾元恕游龙山 吕穆仲不 至 愁客倦吟花似酒 佳人休唱日衔山 是将李 白 乌栖曲 之 青山欲衔半边日 倒过来用 即 山 衔日 变成了 日衔山 突出的是 日 不是 山 因 日 催人老也 青春易逝 此 愁客倦吟 也 又卷 二十七 次韵李修孺留别二首 之一 缁衣 按 诗经 有 缁衣 篇 谁作好贤诗 礼记 引孔子赞 颂曰 好贤如 缁衣 孔子是主张 好贤 然后以 诗经 之 缁衣 篇为例加以说明 而苏诗却倒用 之 慨叹 缁衣 这样的 好贤 传统是不复存在了 六 反用 卷四十三 汲江煎茶 枯肠未易禁三碗 诚 斋诗话 评说 又翻却卢仝公案 仝吃到七碗 坡不 禁三碗 3 唐 卢仝原诗 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 有 句 三碗搜枯肠 苏诗用卢诗 但 翻却 其 七碗 为 三碗 矣 卷二十八 再和二首 之一 置酒未逢 休沐 便同越北燕 读平声 南 按汉制 官僚有沐 2 1 假之休 二句言唯得休沐假而后方能相聚 否则就 如越之北而燕之南一样 不得相聚 庄子 天下篇 曰 燕之北 越之南 谢灵运 辨宗问答 又言 苟 南向可以造越 背北可以弃燕 信燕北越南矣 燕 在北 越在南 这是自然之势 平常之理 今苏诗反 用之 言越北而燕南 则更不可相聚了 这类反用例 从辞语上即可辨出 有时候 只从 辞语上是辨不大清楚的 如卷九 与临安令宗人同 年剧饮 我虽不解饮 把盏欢意足 试呼白发感秋 人 令唱黄鸡催晓曲 黄鸡催晓不须愁 老尽世 人非我独 所谓 白发感秋人 指白居易 白有 初 见白发感秋 诗 白诗的原意是叹老的 诗云 谁道 使君不解歌 听唱黄鸡与白日 黄鸡催晓丑时鸣 白 日催年酉前没 黄鸡催晓 白日催年 都是 白发感 秋 即叹老之辞 今反而用之 说黄鸡催晓 不须愁 也 不须愁 就是莫叹老 一种积极 健康的人生哲 学 所以高歌道 老尽世人非我独 也 有时候这种深含之义 更不易捉摸 须慢慢剖 析辞意方可体味 卷四十二 和陶拟古九首 之七 斯人今在亡 未遽掩一丘 一丘之貉 出于 汉 书 杨恽传 古与今如一丘之貉 是说不分贤 奸 也不分古 今 都一样 坡诗反用其语 说同在崖 州任过职的唐李德裕为贤相 而宋的卢多逊 丁谓 就与李德裕不同了 所以说 未遽 j 就 掩一丘 因为卢 丁二官乃其本朝 故语意特深浑也 七 暗用 卷二十九 和王晋卿并叙 何当请长缨 一战 河湟复 注引杜甫诗 每惜河湟弃 并说 先生暗 用此语也 所谓 暗用 就是不指明 据 汉书 终 军愿请长缨以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 当时的 汉湟 地已陷于吐蕃 杜甫的原诗为 每惜汉湟弃 有 弃 方有 复 弃 者 无能也 而 复 者 为功臣 也 宋时西边郡县俱废 苏诗要请出终军来收复汉 湟 一方面讽刺守边将领之无能 一方面又埋怨朝 廷之用人不当 一石二鸟 此暗用之功效也 暗用用得好 更增加了诗的含蓄美 卷三十三 次韵杨公济奉议梅花十首 之五 西郊欲就诗人 饮 黄四娘东子美家 按杜子美 江上独步寻花 诗 黄四娘家花满溪 千朵万朵压枝低 既为次 韵梅花诗 当然要说到梅花 但此处偏不说花 而只 拈出 黄四娘 来 当然意在暗用那千朵万朵压枝低 的 满溪 花了 这样就有了让人探索的韵味 做到 了言有尽而意无穷了 八 套用 澄迈驿通潮阁二首 卷四十三 之二 杳杳 天低鹘没处 青山一发是中原 陈衍评曰 虞伯生 题画诗云 青山一发是江南 全套此诗 7 这种套 用 看似缺乏创造 其实是将一首诗或多首诗 一人 诗或多人诗 进行融化 酿造 将花粉变成蜜 是一 种 化用 不是机械地搬用 首先 它要求作者必须 吃透原作之诗意与诗语 达到运用自如 非窃非偷 其次 套 来融入自己的诗作时 必须更加贴切和生 动 再如李白诗 月下独酌 举杯邀明月 对影成 三人 又 把酒问月 诗 青天有月来几时 我欲停 杯一问之 苏轼将同一个人的两首诗化用为一首 六月十二日酒醒步月 理发而寝 卷三十九 诗 起舞三人漫相属 停杯一问终无言 也有将两三 个人的多首诗套用来的 如 白鹤峰新居欲成 夜过 西邻翟秀才二首 卷四十 之一 系闷岂无罗带 水 割愁还有剑鋩山 陆游 老学庵笔记 认为柳宗 元诗 与浩初上人同看山 寄京华亲故 海上尖 峰若剑鋩 秋来处处割愁肠 5 而 东坡用之 另苏 公自注引韩愈诗 送桂州严大夫 云 水作青罗 带 山如碧玉篸 z n 簪也 可知 苏诗的两句是从 韩愈 柳宗元的两首诗套用点化来的 九 引用 这里所说的 引用 就是将人家的诗句原封不 动地移植过来 不加任何改造 或者说就是一种 借 用 吧 如卷三十二 送张嘉州 峨眉山月半轮秋 影入平羌江水流 这二句诗是将李白 峨眉山月 歌 李太白全集 卷八 的两句原样移过来 以引起 下面的两句诗 谪仙此语谁解道 请君见月时登 楼 按 嘉州有明月楼 见月登楼 登楼见月 与此 合 解道 二句又是摘用李白的诗 解道澄江静如 练 令人还忆谢玄晖 澄江静如练 是谢玄晖的诗 句 苏诗谪用 解道 二字 为的是暗以 静如练 写 江流之清静 而江流之清静正好能映照半轮之山月 也 这样 山月半轮 就不觉突兀了 影入 也有了 着落 以上是直接引用两句例 以下是完整引用一句 例 卷二十六 奉和陈贤良 末联 三山旧是神仙地 引手东来一钓鳌 注引 唐 李咸用 陈正字山居 诗 此中即是神仙地 引手东来一钓鳌 下句全 同 再如卷四十五 用前韵再和孙志举 所至为乡 里 事贤友其仁 注引韩愈诗 我来亦已幸 事贤 友其仁 下句全同 须知这种 引用 用得多了 难 2 2 白居易写真诗凡五首 自题写真 全唐诗 卷四百二十九 题旧写真图 卷四百三十 赠写真者 卷四百四 十 感旧写真 卷四百四十五 香山居士写真诗并序 卷四百五十九 苏轼所缩写的为第五首 昔作少学士 图形入集 贤 按 序云 元和五年 予为左拾遗 翰林学士 奉诏写真于集贤殿御书院 时年三十七 今为老居士 写貌寄香山 按 序云 会昌二年 罢太子少傅 为白衣居士 又写真于香山寺藏经堂 时年七十一 鹤毳 c u 鸟兽绒毛 变玄发 鸡肤换朱颜 前 形与后貌 相去三十年 勿叹韶华子 俄成皤叟仙 请看东海水 亦变作桑田 免就招来一些批评了 十 缩用 有时将别人的两句诗 缩写成自己的一句诗 如卷二十 王齐万秀才寓居武昌县 刘郎洑正与伍 洲相对 伍子胥奔吴所从渡也 与君饮酒细论 文 明显是将杜甫 与李太白 何时一尊酒 重与 细论文 压缩而成 又如 豆粥 卷二十四 我老 此身无着处 卖书来问东家住 是压缩杜诗 尽拈 书籍卖 来问尔东家 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十首 二句为 卖书来问东家 一句 有时则将整个一首诗 并序意 高度压缩成一二句诗 卷二十九 赠李道士 并叙 他时要指集贤人 知是香山老居士 李道 士 原名李德柔 后为道士 其写真盖妙绝一时 苏 诗赞扬其作画与作人 于是想到白居易写真的事 只缩写成两句诗就高度概括了白居易的 香山居士 写真诗并序 意在慨叹 世事几变 白诗序 即白 诗所谓 请看东海水 亦变作桑田 参考文献 1 清 冯应榴 苏轼诗集合注 M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 0 0 1 2 清 吴之振等 宋诗钞 M 北京 中华书局 1 9 8 6 3 宋 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