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地士人园林漫谈.doc

越地士人园林漫谈谢进昌说起江南的山水景色，人们自然会想到越州大地。据世说新语记载：“顾长康从会稽还，人问山川之美。顾云：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其实越地不仅山水秀美迷人，而且士人园林也如诗如画，富有闲情韵致。据史书考察，越地的士人园林多集中于会稽、临安和吴兴。谢灵运在与庐陵王义真笺中曾说：“会（稽）境既丰山水，是以江左嘉遁并多居之。”谢灵运自己也在会稽兴建园林。据其山居赋：“其居也，左湖右江，往渚还汀。面山背阜，东阻西倾”，可知文中所言便是谢家在会稽营建的一幢优美的私人园林。至于临安，士人园林也多建于南宋；当时各种文献提到的园林名字约百处之多，大都分布在西湖一带，如裴园、水月园、环碧园、水乐洞园等，其余在城内和钱塘江畔。而吴兴，由于靠近太湖，山水清远，加上城中二溪横贯，故士大夫多居此地，兴建的园林也蔚为壮观。就越地士人园林的构建来看，士人园林始终讲究诗情画意与人文精神的内在统一。首先，园林的建造者们往往利用山水、植物、建筑，营构出一个个诗情画意的人间天堂。越地属于江南水乡，所建园林自然离不开水，园中或以大型水体为核心，或以水体为襟带，追求“以尺寸之波尽沧溟之势”的审美效果；另外，溪、涧、泉、池，散布其内，别有隽美之味。山，除去自然青山之外，多为各种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此类假山多从太湖、罗浮山、天竺以及黄山等地取石，无论取材还是叠放，都以怪异为尚。与山水相表里的是园林中的松、竹、荷、梅等等，三三两两，或群居、或独植，清逸隽致，体现着士大夫们的文化特征及其人格追求。而园中，最以纤美精巧见长的是建筑。据宋朝事实类苑卷六十一记载“杭人好饰门窗竹器”、“杭人素轻夸，好美洁，家有百金，必以太半饰门窗”，所言虽不无夸饰，但仍可看出越中士人园林门窗精美之极的特色；除了门窗，廊庑桥梁、小阁画栋，吊窗花竹、名垂帘幕，都极为细致、精巧；尤其是庭园、盆景、池栏、柱石、匾额等园林小品的精美程度更为后世望尘莫及。这种山水、植物、建筑的彼此融合，共同构成了园林的天堂气息，成为士大夫们修身养性的栖息之地。其次，越地园林重重深院、曲池回廊、杨柳珠帘其以流畅、柔美、富于自然韵致的组合方式，折射出越中士人崇尚自然、回归自然的心灵追求。金应桂曾说：“晚居西湖南山中，筑荪壁山房，左弦右壶，中设图史古奇器，室至，抚摩谛玩，清淡洒洒”。士人们将自己置身于园林之中，以消除官场上的疲惫不堪与人世间的种种纷争，在人与自然的闲适交流中忘却生命，只有自我与自然的融合无间，永恒存在。因此，园林成为士人回避现实、托寄心灵的自然场所，成为士人不愿为外人所了解的另一世界的客观载体。与此相应，园林在士人笔下也显得别有情致：“绿深门户啼鹃外，看堆床，宝晋图书。尽萧闲，浴砚临池，滴露研朱”，“快日明窗闲试墨，寒泉古鼎自煎茶”。此时，士大夫们既陶醉于园中的小桥流水、杨柳依依、石桥参差、回廊曲折，也陶醉于自己体玄识远、萧然高寄的淡泊情怀。可以说，越地士人园林正是这样展现了一代代士人的心态。就越地园林的发展历史来看，越地曾有两次大规模兴建园林的高峰：第一次在西晋，由于中原政权南迁，不少文人士大夫寄情山水，着力探寻自身生命价值，大肆兴建士人园林；第二次集中于南宋，北宋灭亡后，士大夫面对求和图存的国策，既无力北伐，又无力改变现实状况，无奈之中，他们或兴建园林以图安逸，或寄情园林以示高标。士人园林也因此得以蓬勃兴建，对此，我们从林升“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的诗句中，就可看出当时临安园林之盛。在这两次园林兴建高峰中，越地涌现了不少堪称园林史上的名园，如陆机、陆云兄弟的华亭园林，刘勔的东山园，谢灵运在会稽的园林，以及范成大的石湖别墅等，都是经典之作。越地本来有众多士人园林，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现今保存下来的已经寥寥无几。即使象南朝，王谢大族建立的园林池台，如今也很难寻找到它们的痕迹。至于宋朝，绍兴府因作为毗邻京畿最近的大郡，文化事业极为兴盛，在此建立的园林不下数十，可至今保存下来的也不过沈园和西园而已。通过追寻越地士人园林的痕迹，我们不难发现，无论是园林的兴建还是园林的保存，都富有极浓的文化气息。西园，北宋蒋堂所建，可以说它的兴建是与南朝会稽兰亭的诗酒风流密不可分的。正如唐询在题曲水阁诗并序所称：“繇亭之南，地旷且美，婴城面湖，东负于山，顾瞻厥中，若与意会。间而叹曰：昔晋贤修兰亭禊事,实在兹土。时移世异，绝而弗续。今视得所向其畴与？兴乎？亟命监兵李君文都，俫来以治。并山凿渠，上引湖水，悍波合注，如怒如奔，萦留西行，数步一折，众石回阻，激为湍声”。南朝的诗酒风流大会深深地影响了后人；后世士大夫因追慕前贤风流神采，便大肆兴建这样一个私人园林。至于沈园，其保存可以说全赖陆游之功，这与士大夫的风流文化也是密不可分的。据乾隆绍兴府志引旧志记载：“在府城禹迹寺南会稽地，宋时池台极盛。”这“池台”指的就是沈园。当时，沈园不仅是私人园林之地，也是陆游与唐婉约会分离的伤心之地。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悒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这两首钗头凤以词的形式演绎了陆游与唐婉的爱情悲剧，令后世士大夫不知掉了多少眼泪，发出了多少沉重的叹息。当时，陈鹄的耆旧续闻、刘克庄的后村诗话、周密的齐东野语三家笔记，就或详或略地记载了这场婚变；元代的越中园亭记也以“陆放翁曾于此遇其故妻，赋钗头凤词，后又有梦游沈园二绝”来说明沈园的历史；清代乾隆时期吟咏沈园的诗文也大多与陆唐相关。可以说，“唐氏留给陆游的是几十年凄美而温馨的旧梦，陆游是把唐氏作为终身眷恋的爱人来歌咏”（高利华陆游的沈园本事诗说）。正是士大夫的这种生命之重才使沈园引起世人瞩目，并得以保存至今。总的来说，越地士人园林不仅集中典型，而且历史源远流长。秀美的越地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的文人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