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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十二女色试从色彩美学角度分析红楼梦主要人物形象红楼梦一书中中所描写的人物之众多,是勿庸置疑的,然留存于读者脑海中印象最为鲜明的,无非就是贾宝玉及大观园中的一班小姐和丫环,并不是说其他人物形象不重要,只是作者曹雪芹开场便说,“此书只是着意于闺中,故叙闺中之事切,略涉于外事者简”,既是闺中,那么小姐和丫环方是他书写的重点所在,也就不足为奇了。更何况曹雪芹接下来便自问自答,“又何因而撰是书哉?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推了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不肖,则一并使其泯灭也。”由此可见,一部红楼梦,实是为闺阁中的女子们立传的,香港著名红学家宋淇赞叹道,“红楼梦,描绘了不可胜数的可爱的女儿,非但在中国文学上史无前例,即使在世界小说史上也占有独一无二的地位。相形之下,简。奥斯汀的小说,虽然反映纯女性的世界,也要为之失色。”曹雪芹笔下的“女儿国”亦是姹紫嫣红的世界。这些极清净极金贵的女儿们容貌、禀赋、性格各异,用属于自己的明媚娇艳妆点了俗世间最后一块净土大观园。正是在曹雪芹的妙笔之下,每一个女子虽不曾与我们谋面,却都栩栩如生,隔百年乃至千年,音容笑貌都仿佛在目前。第七十八回中,贾宝玉听了小丫环的话,将逝去的晴雯当作芙蓉花神,并为此做了芙蓉女儿诔,其实大观园中的女儿们,哪一位不是鲜花一朵?她们每一位都有着自己独有的芬芳与色泽,却也摆脱不了与花朵一样,红颜凋零的命运。基于此,笔者拟从色彩美学的角度,为红楼梦中的每一位女子(主要是金陵十二钗以及身份地位特别的丫环)赋予了一种颜色,并将结合其身份、性格、命运等来分析其合理性。另,贾宝玉因其在全书中的地位卓然,不可不提,本文也将专门对他进行分析。并因曹雪芹所作之红楼梦实为前八十回,已成学界一定论,故后四十回不在考察范围之内,仅就前八十回以及相关脂批为研究分析之依据。怡红公子最爱红,曹雪芹事先为贾宝玉一角设定了红色作为其基调与背景,这一点是非常明确的。首先他在天上的身份是赤瑕宫神瑛侍者,一个赤字,便点出了“红”字。稍后在凡间,贾宝玉少年时自诩“绛洞花王”,并将自己居所题为“绛芸轩”,一个“绛”字既点出了与林黛玉的前身绛珠草之联系,又再次点出了“红”字。大观园中贾宝玉的住所怡红院、以及后来在诗社所起的“怡红公子”之号无不在提示这位贵公子是爱红之人,更不用提贾宝玉之“陋习”吃丫环嘴上之红了。贾宝玉之爱红无疑与曹雪芹本人对于红色的偏爱有着密切联系。周汝昌先生曾说,“雪芹是有红则喜(怡红),失红即悼;与红相依为命”。曹雪芹之祖曹寅有咏红述事一诗,系五言长篇,每句都使用了红的典故,可见曹寅对红色有偏嗜。宋淇先生猜测,曹雪芹正是利用了这一家族资源,并加以夸张,将红色融入宝玉的性格之中,使宝玉爱红成迷,变为他人生哲学与实际生活的一部分。于是我们常常在红楼梦中可见贾宝玉做红色的装扮,比如宝黛初见之时,贾宝玉先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稍后又换为较为家常的“银红撒花半旧大袄”,脚上穿的是“厚底大红鞋”。其实无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红色都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与含义。汉代的刘熙在释名第四部中指出,“红色为赤,太阳之色”。因此红色是一种极具活力与热情的色彩,且具有非常明显的阳性气质。而在基督教中,红色是被圣化了的色彩,象征了上帝的爱和基督的流血牺牲。而贾宝玉的“红色”性格特质恰与此都是相吻合的,他之“爱红”归根结底是对“红颜”的一腔毫无瑕疵、纯真热烈的赤子之爱,更是脂批对他“情不情”评价的最佳体现。若以清代颜色瓷器中红釉的名称来说明宝玉之“红”是最恰当不过的了。贾宝玉性格中孩子气的一面,恰如红釉中色泽较浅的霁红,霁红中的淡粉色又称胭脂水(另有吹红、美人醉、桃花片、娃娃脸等别称),活脱脱描绘出一个只在脂粉堆里打交道的公子哥儿。这种红色且有一种稚气未脱的干净感觉,正是少年情性一派欢喜不知忧愁的写照,“那宝玉的情性只愿常聚,生怕一时散了添悲。那花只愿常开,生怕一时谢了没趣。及到筳散花谢,虽有万种悲伤,也就无可如何了”。贾宝玉性格主导方面的红色由浅入深,变做一种深红的宝石釉宝石红(又称郎窑红),其红“其明如镜,其润如玉,其赤如鸡血”,并以纯红色最为珍贵。也唯有这种如珠如玉般的纯红才与宝玉神秀夺人的气质相配吧。况且他的性情温润醇厚,脂批亦说,“玉卿的是天真烂漫之人也。近之所谓呆公子,又曰老好人,又曰无心道人是也”。这种不掺杂质的纯红,表现在对黛玉,是一番至情至性的痴情与体贴温存。如第五十二回中,描写宝黛二人话别:“黛玉还有话说,又不曾出口,出了一回神,便说道:你去罢。宝玉也觉心里有许多话,只是口里不知要说什么,想了一想,也笑道:明日再说罢。一面下了阶矶,低头正欲迈步,复又忙回身问道:如今的夜越发长了,你一夜咳嗽几遍?醒几次?”又五十七回中,在紫鹃的有心试探之下,宝玉说出了,我只告诉你一句话:活着,咱们一处活着;不活着,咱们一处化灰化烟。如何?”这一番赤子之心红得如此彻底热烈又肝胆相照,唯有明亮如宝石的红色方可比喻得。不同于黛玉的“情情”,宝玉的“情不情”恰如日光之普照大地,他给予每个人的爱都是那么的纯粹与绝对,盖因他本身就有那样的气量与热度。那样的爱且是光天化日的明朗如镜,不落色境,更不犯淫亵。对宝钗的丰盈雪白的羡慕之心自不必说。对怡红院中自家丫环的呵护娇纵也不必说。乃至对于其他素不相识或不甚相熟的女儿,他都发自肺腑地愿意尽一番心意,并引此为生平快事。如第三十五回中,宝玉百般讨好冷颜相对的丫环白玉钏;到了“千屈万折,因情忘其尊卑,忘其痛苦,并忘其性情”的地步。更因得以在平儿、香菱前尽心尽意,而乐此不疲、心满意足。对女子是如此,对男子中的佼佼者,他也惺惺相惜,如北静王、蒋玉函、柳湘莲、秦钟。哪怕是对大自然中的无生命之物,他也抱有一番珍重之心,第二十三回中,桃花落了他一身,“宝玉要抖将下来,恐怕脚步践踏了,只得兜了那花瓣,来至池边,抖在池内”。宝玉的“情不情”可见一斑!这一种鲜艳纯正的宝石红,在屡经磨练之后,呈现出了另一种色泽,它不如宝石红浓艳透亮,也不像浅粉的霁红淡雅娴柔,它的红中透着深沉,是霁红中颜色较深的一种,又称祭红。从字面上看,不免给人感觉有一种宗教性的虔诚和绝对。让人相信,贾宝玉在经历了丰艳鲜明的青年之后,终呈现出一种沉稳的色调,并综合了所有深浅不一的红色的特性,凝聚成一种最纯粹最接近奉献情操的红。他确是把自己摆在了生命的祭台上,用自己所有的青春和热情去祭奠他所深爱的红颜。与大观园中最具代表性的十二金钗相比,他是最超脱的一个,他为女儿尽心尽意,而并不斤斤于求她们的了解或爱慕,他所证明与展露的只是自己。而“十二金钗无论怎样有才、有貌、有德,总是活生生的人,总是以自己的利益为前提,为自己打算。而宝玉,已到达了无我的境界,从不为自己打算”,这就是宋淇先生所认为的宝玉之所以为诸艳之冠的原因。这种无私而热烈的情操实是“祭红”一词的最好诠释,而其中包含的悲怆之意,也预示了宝玉最终“悬崖撒手”的结局。八十回后的红楼梦虽然已经散失,但我们仍从脂批中寻得一些蛛丝马迹,了解到贾府遭受剧变之后,这位富家公子所遭受的磨难与历练,由绮腻而凄凉,由骄贵而潦倒,以及他最后所做出的弃麝月、宝钗而去的决定。盛时的宝石红蜕变为天地之初的那抹祭红,也将那份光芒宝气还予了天地去。宝玉在雪地里最后的红色背影,也许就是当日与众姝在雪地里穿过的那件猩红斗篷,传说红染料要用猩猩血色来调才稳得住,那真是一种凄伤到极点的顽劣颜色,却最适合宝玉来穿,只是此时此刻的红,“不知者徒艳其纷华靡丽,有心人视之皆缕缕血痕也”。宝玉这一生都是在燃烧,那红烧到了极致也就成了灰,这便是红色的命运,也是所有红颜的命运,更是宝玉的宿命所在。祭红,祭红,祭的又岂非是他自己呢?正如俞平伯先生所说,“红楼作者所要说的,无非始于荣华,终于憔悴,感慨身世,追缅古欢,绮梦既阑,穷愁毕世。宝玉如是,雪芹亦如是。”风露清愁潇湘子(上)整部红楼梦中,惟有林黛玉和贾宝玉一样的来历不凡。在大荒山灵河畔的前世背景中,黛玉原是神瑛侍者悉心浇灌的一株绛珠草,“绛珠”二字不但点了“红”字,更可视为血泪。怨不得今世的黛玉与宝玉是一对欢喜冤家,而黛玉更为宝玉耗尽了一生清泪乃至全部生命。她此生只是为了报恩前来,爱,便是她今世最大的目的。除此之外,她实在是别无所求的。一个“黛”字既显示了她与宝玉之缘,又表明了她的身份。因“黛”是一种深青色的颜料,恰与她前世的草木之色相符,而“黛”又常为女子画眉之用,所以有“黛眉”之说,因此宝玉甫见黛玉,便给了她一个表字颦颦。从此黛玉的眉头心上就只是装了这位玉兄了。黛玉的草木之性决定了她的超凡脱俗,想当日“饥则食密青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可见她的不食人间烟火;同时草木的脆弱性也决定了她是众姝中红颜薄命的代表,自小就体弱多病,身体上的柔弱又造就了她心灵上的极度敏感,她本生于天地之间,自然界的一点风吹草动,秋风、秋雨乃至落花,都牵动她的心灵。这样的黛玉也只有深翡翠色方能配得起了,那是一种玉石般通灵明透的绿色,仿佛“黛玉”这块深青色的玉石,在今生的还愿报恩中,被不断的泪水洗刷,而呈现出一种清透纯正的碧青色,较一般翡翠更深更亮。这样的翠绿在色感上清澈洁净,动人心魄,恰如黛玉弱花扶柳的风流体态,同时在性质上,凉而不冷,静而不滞,彷佛黛玉的纯良心地与聪慧心灵。与服用“冷”香丸的薛宝钗相比,黛玉岂止不冷,更还有一番多情多感的热血心肠,第二十三回中黛玉葬花,生怕下游的水不够洁净污染花瓣,将花瓣仔细掩埋入土,庚辰夹批道,“写黛玉又胜宝玉十倍痴情”。而后因与宝玉的误会,她再次葬花而吟出了千古绝唱葬花吟,那是怎样一番至情至性的血泪告白,亦可见她的身世之伤、压抑之深,而病根也由此而越埋越深。黛玉所居的潇湘馆,“几杆竹子隐着一道曲栏,比别处更觉幽静”。就是在这种细节之处,仍可见雪芹匠心,无论是庭院布置、花草栽种还是室内装饰都配合着人物的性格,潇湘馆的竹林,“凤尾森森、龙吟细细”,无疑是在配合这位“草胎卉质”的佳人了。竹韵之雅,竹叶之青,无不在暗示黛玉之性情之来历。第七十九回中宝玉作芙蓉女儿诔悼念晴雯,靖藏眉批指出,“叹此知虽诔晴雯,实乃诔黛玉也”。由此可见诔中一段赞美晴雯的文字,用作黛玉身上亦是恰当不过的。“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可还记得第二十六回中颦儿因误会被关在怡红院外,不禁落下泪来,“原来这林黛玉秉绝代姿容,具希世俊美,不期这一哭,那附近柳枝花朵上的宿鸟栖鸦一闻此声,俱忒愣愣飞起远避,不忍再听”。曹雪芹笔下的林黛玉确实是美到了不能再美,除却那并不是每人都能欣赏的独特气质而外,单就容貌而言,也令薛蟠之流望而兴叹,可见是真的容貌美艳无双,实是翡翠中的最上品。林黛玉这块玲珑剔透的翡翠玉石,除了洋溢一身的才情之外,也不乏对世人的尖酸刻薄。既然本是世外仙姝寂寞林,天生的高洁品性,使她睥睨一切,在她明净的翡翠绿反射之下,世人的种种可笑可叹都昭然若揭,她的坦率也变得理所当然。第八回的脂批便感叹颦儿是“以兰为心,以玉为骨,以莲为舌,以冰为神”,从她口中说出的话是“句句夹刺”,却又“可恨可爱”。事实上,林黛玉的尖刻口舌多半是冲着宝玉而去的,在伤他之时亦是伤己而不自觉,和其他姐妹的相处,还是比较融洽的,他人也泰半怜她身世凄凉而不多去计较。后来宝钗入园而广得人心,与林黛玉恰成对比,且宝钗之博学之才,竟不在她的才华之下,黛玉也有过几次冷言冷语的嘲讽,但后来在一次与宝钗深谈之后,黛玉立刻被感动了,将宝钗视为掏心掏肺的知己,也可见黛玉之心地纯良如玉,并无太多城府。 风露清愁潇湘子(下)而黛玉爱对宝玉使小性子也实是女子天性,无怪乎第二十四回的脂批说道,“要知自古及今,愈是尤物,其猜忌妒作愈甚,若一味浑厚大量涵养,则有何令人怜爱护惜哉”。可见黛玉善妒这一点,并非大碍。比之事事不动声色的宝钗,反而让人感觉更加的真实。而她没完没了的哭泣除了还泪性质,同时更是一点一点地洗净了宝玉这块沉沦于世的顽石。在不断的泪水洗礼中,更洗刷得这份木石前盟晶莹剔透,而从俗世的层面上扬至审美层面。“泪水在林黛玉意味着无尽的期待,在贾宝玉意味着不断的净化。泪水规定着林黛玉的形象造型,也造就了贾宝玉的返朴归真,使由色入空的灵魂自我实现成为可能。”同时林黛玉所期待的爱情不同于宝钗的世俗归宿,是完全的精神而空灵的,也因为一无现实的支持,所以这座精神的高楼才显得如此动人而凄凉。黛玉及其爱情所带有的浓重理想色彩,正是其人物形象最光彩夺目之处,李劼先生也认为,正是这种带有理想色彩的虚无飘渺,方能竖立起一个极为重要的人文维度,而黛玉也正是在这个维度上展示了她所具有的独立人格和自由灵魂。“这样的人格和灵魂断然扬弃了生存的圆滑,从而张扬出精神的高贵连同存在的诗意。生命在此不再顺从于生存的繁忙,而是指向体验的辉煌在此的原则不是世俗利益的获得,而是人生审美境界的抵达。”正是因为此,不管黛玉有着多么为人所不喜的性格与为人处世态度,她都是无可争议的金陵十二钗之首,是曹雪芹笔下绽放的最美的奇葩。吴世昌先生曾就“情榜”问题,指出依照脂批,曹雪芹的构想应该是“五行共列女子六十名。设横排为行,纵向为列,则每列五人,合一断语”。吴先生设想第一列的“情情”,便是由第一行(金陵十二钗之首)的黛玉,第二行的香菱(副册之首),第三行的晴雯等组成。无独有偶,李劼先生也认为作为大观园女儿世界核心形象的林黛玉有四个副本形象,“其优伶副本龄官体现优伶的风骨,其丫环副本晴雯确立丫环的尊严,其侍妾副本香菱展示出那一层少女的善良和苦命,其小姐副本薛宝琴则着力刻画了小姐们的才情和风姿”。香菱、晴雯与黛玉之渊源,已无需再多说,脂批就有“晴有林风,袭乃钗副”之说,而李劼先生加入了龄官与薛宝琴也不无道理,龄官与黛玉之相似,书中不止一处给出明示,而薛宝琴则以其出众的才貌,而足以与林黛玉唱和。并以一组怀古诗而奠定其才情地位。黛玉的诗才固然无以匹敌,但“到底伤于纤巧些”,也是性格使然,多做悲声,偏于阴柔,而宝琴在风流婉转之余,不乏探春似的高远心胸,以一种阳刚之气弥补了纤巧的诗风。由此可见若黛玉是清灵透彻的翡翠之绿,宝琴则更为厚重一点,当为一种冬青色的深绿,沉郁大气,其中既有着早年随父亲游历四方的见多识广,又不乏因家道中落而体验到的世态炎凉和人生阅历,这种因人生经历而丰盛起来的深色调的成熟之绿,是黛玉所不具备的。在贾府中,黛玉因其大家闺秀的身份对自己的真性情多少还有所压抑掩饰,而晴雯的出现,正是把黛玉个性中没有充分化的细节全部发挥到了极致。她个性泼辣、嫉恶如仇又无所畏惧,在与黛玉相同的绿色调中加入了一份蓝色的明朗,呈现出雨过天青色的明亮。她那高傲的心,何尝不像是天空最高处的明净如洗。她对宝玉的深情不是像林黛玉的缠绵悱恻而是有金声玉振的酣畅淋漓。而她那锋芒毕露的风流与灵巧也让她成为了抄捡之灾中首当其冲的遇害者。相形之下的香菱,却异常的温润而柔和,她是黛玉的同乡,身世也颇有相近之处,只是香菱更多了几分天真的茫然与逆来顺受。虽然“平生遭际实堪伤”,但她天性里的灵慧并没有完全埋没,在随黛玉学诗的一回里,我们看见了一个既执着又不乏灵性的香菱。她的善良与温和更像是秋香色,在软绿中透着一丝柔黄。然而尽管她是如此的柔和善良,却依然难逃命运的魔爪,所以她的秋香色中实有一丝秋意的凄然,在红楼梦中,她一旦被改名为秋菱,终极性的厄运也就降临了。在诸多优伶中,龄官有着酷似黛玉的容貌,以及不下于黛玉的傲气和多情。她的戏子身份与多情性格,仿佛由花青与胭脂调成的青莲色,在绿色之中又透露出一些娇俏的浅紫。记得在第三十回中她默默地在雨中画“蔷”字,看痴了同在雨中的贾宝玉。而贾宝玉在她的眼中,却和一般的富家子弟没有区别,她并没有对宝玉另眼相看,眼中只有贾蔷一人。正是这位少女的任性,点醒了宝玉,让他悟出“人生情缘各有分定”,“从此后,只是各人各得眼泪罢了”。龄官在戏中饰演的正是杜丽娘一角,真可谓戏里戏外皆是一番痴心情长,日子久了,已分不清戏如人生还是人生如戏,只是最初的“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到得最后都不免要“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这命定的结局不管是龄官、晴雯、香菱亦或黛玉,都无法摆脱,她们共有着黛玉的一片绿意,却各有自己的个性色彩,点缀了大观园的好风景,成就了一部红楼梦。无情白雪亦动人(上)在林黛玉与贾宝玉之间,作者刻意塑造了薛宝钗这样一个人物形象。且自打她出场之后,众人似乎就在比较她和林黛玉,“然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人多谓黛玉所不及”。同时“金玉良缘”一说的出现,更使得薛宝钗成了林黛玉的心头刺。说钗黛二人是两峰对峙,双水分流,各极其妙而莫能相下,是不为过的,曹雪芹对薛宝钗从不吝笔墨,亦不乏溢美之词,但归根结底,薛宝钗还是为了衬托林黛玉而存在的,后者的身上寄托了作者所有关于爱与美的理想。而他要拔高林黛玉,也非得拔高薛宝钗。不同于宝黛的神仙背景,薛宝钗名字最早的出现,是在护官符的“丰年好大雪”中。这“雪”字暗指与其谐音的“薛”姓,更成为了对薛宝钗的特指。这在第五回的判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以及“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中表现得很明白。同时当薛家投奔到贾府时,他们最先被安排在东北角的梨香院。在中国古代诗词中,梨花与雪互喻的例子很多,因两者同为白色。再来看薛宝钗服用的冷香丸配方:白牡丹、白荷花、白芙蓉花、白梅花、雨水这日的雨水、白露的露水、霜降的霜、小雪的雪,再加上蜂蜜、白糖,埋于梨花树下。至此我们可以发现,“冷香”二字可视为曹雪芹对薛宝钗做的一个评论,冷是指其冰雪之质,香则是指其蘅芜之香。第六十五回中小厮兴儿曾评点大观园中的各位姐妹,说林姑娘是“多病西施”,而宝钗,“竟是雪堆出来的”。同样,如果从色彩美学的角度来考察,白色不论从形式上还是本质上,都成为了薛宝钗最凸出的性格色彩。就容貌外在而言,薛宝钗“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盘,眼如水杏”;是一位体态丰满,肌肤白皙晶莹的大家闺秀;从衣着打扮来说,她显得十分的朴素,“一色半新不旧,看来不觉奢华”,甚至她的房间也简单得出奇,“进了蘅芜院,只觉异香扑鼻。那些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都结了实,似珊瑚豆子一般,累垂可爱。及进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瓶中供着数枝菊花,并两部书、茶奁、茶杯而已。床上只吊着青纱帐幔,衾褥也十分朴素”;从性格上来看,她为人处世冷静克制、面面俱到。以上种种无不与白色所代表的含义相吻合。宝钗的白,是冰雪之白,操守之白。与宝黛的热情善感相比,她的性情偏于冷淡含蓄,且有一种庄重的姿态。一方面她在宝玉等男子面前,“行止端肃恭严,不可轻犯”,另一方面对待下人又十分和平亲密。这正是宝钗深于世故之处,第二十二回中宝玉、黛玉、湘云、宝钗与贾政同坐,唯有宝钗一人坦然自若,脂批评道,“瞧他写宝钗,真是又曾经严父慈母之明训,又是世府千金,自己又天性从礼合节,前三人之长并归一身。前三人向有捏作之态,故唯宝钗一人作坦然自若,亦不见逾规越矩也”。由此可见,对于宝玉黛玉来说如同枷锁的礼教道德,对于宝钗来说,已融入骨髓,成为自己的天性,并不需刻意遵守,凡事凡为,尽是自然而然的。如在第三十七回中,众人结诗社以海棠为题作诗,宝钗的海棠诗如下: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欲偿白帝凭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首句“珍重芳姿”便可见宝钗是如何自珍自重身份,颌联下句“冰雪招来露砌魂”更显其玉洁冰清,自厉自谨,丝毫不露轻浮;颈联上句“淡极始知花更艳”,可见其心胸气度不凡,更是宝钗心声,在她那处处不事声张、淡然处世的作风背后,亦是一种低调的骄傲。最后两句,脂批道,“看他收到自己身上来,是何等身份”。首肯了宝钗由始至终的庄重声调。更因为是李纨主评,所以在诗社的第一场较量中,宝钗以“含蓄浑厚”胜黛玉的“风流别致”而夺头筹。由此可见宝钗的白更是一种浑厚天成的包容之白。在所有颜色中,白色的性质是很特殊的,它可以作为一种调和色,放到任何一种颜色里去,却不会改变那种颜色,而只是让那种颜色变得浅淡一些。这种特性与宝钗为人处世的中庸之道是完全一致的,也使得宝钗成为书中最受欢迎的人物。即使开始视她为敌的林黛玉,最后也在她一片温柔体恤的白色包围中,为她所感动,转变了对她的看法,而真心真意的喊她一声“姐姐”。在会入世的人物中,她没有凤姐那么锋芒毕露,也不像袭人过分温顺恭谦,既不会出风头让别人厌恶,又往往在适当的时候说几句适当的话,使得别人心里舒坦。十分突出的一个例子就是第三十二回中,王夫人因为金钏跳井而自责,宝钗前去安慰,“宝钗劝王夫人,”岂有这样大气的理。纵然有这样大气,也不过是个糊涂人,也不可为惜。“这么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就卸去了王夫人心头的负疚之情。王府本的夹批在此处一针见血的指出:”善劝人,大见解。惜乎不知其情,虽精美玉之言,不中奈何!“诚然宝钗的白是这样一种渗透性包容性扩散性极强的白,能够使得她无论在何处都游刃有余,将人事处理得井井有条,但说到底她的底色还是一片冰凉的冰雪。因为太面面俱到了,所以难见真情。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中,众人擎签作乐,每人擎到的花签都有雪芹深意在其中。薛宝钗擎到的一支签上画着的是牡丹,题着“艳冠群芳”四字,下面还附有一句唐诗:“任是无情也动人。”此一签语大可视为曹雪芹为宝钗所下的一个定评,更预兆着她最后的命运。这句诗出自晚唐诗人罗隐的七律牡丹花,诗的最后两句是:“可怜韩令功成后,辜负秾华过此身。”用的典故是韩弘到长安后命令将居所中的牡丹砍去。用在这里指的就是最后宝钗虽然嫁与宝玉为妻,但宝玉还是“悬崖撒手”,出家去了,所谓的辜负秾华,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因此宝钗之白,在这里又有了枉费与辜负之意。她空有冰雪之姿,艳冠群芳,还是避免不了雪融冰消的宿命。所以薄命司里,她列第二,仅次于林黛玉。无情白雪亦动人(下)另外在“任是无情也动人”中,宝钗之无情固然是因其冰雪之质,但又有动人在后,所以她的无情,更多是因为难见其真情,而非真正的无情。事实上,在吴世昌先生关于情榜的叙述中,他将宝钗列于“有情”一列之首。综上,笔者以为,宝钗是在有情与无情之间的人物。她的有情是对人世对生活的一番情意,在现实的层面上,她是积极而乐观的,也是通达的,她对他人的好与处世的面面俱到也是出于本性真心,并无刻意为之,更不能简单下结论说她仅仅是有所企图。比如她对湘云的好,帮助她做东摆酒席宴请大家,只是出于姐妹之情,毫无居功之态,回末总批评论宝钗此举,用了“贞侠”二字;又如她暗中体贴接济邢岫烟,“也不敢与邢夫人知道,亦恐多心闲话之故耳”,更是因为看重邢岫烟的为人,而加以关心。她的无情则是因为她过于现实理性,同时将真情藏得太深,给人造成了并无真情的印象。在书中难得见到宝钗流露真情的几次,一次是第三十八回中作螃蟹诗,因前番输与黛玉,心有不甘,故在以螃蟹为题材的讽刺诗中酣畅淋漓了一把,以致大家都称她的讽刺入骨三分,“只是讽刺世人太毒了些”。这样能写出刻毒之词的宝钗与平时温厚敦重的她显然是有所出入的。还有一次是在第三十四回中,与薛蟠口角,被薛蟠说得竟哭了出来。这样的失态在宝钗是前所未有的,只有在自己的家人面前,宝钗才能真实的表达出自己的真情实感。宝钗的白,从质地上来说,应是一种丝棉类的家常之白,宜家宜室,所以有时略显单调,但终究有一种朴素的大气,放到哪里都不会失礼。相比较宝黛的理想主义,宝钗是非常现实的人物。第三十七回中她与湘云论诗,见解很是不凡,但最终还是要归结到一句上去,“究竟这也算不得什么,还是纺绩针黹是你我的本等。一时闲了,倒是于身心有益的书看几章是正经。”她规劝林黛玉少看西厢之类的杂书,亦是同样的言语,“你我只该做些针黹纺绩的事才是,偏又认得了字,既认得了字,不过拣那正经的看也罢了,最怕见了些杂书,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反复强调女子本分,不可逾矩。她是过于重视人生中实在平稳的方面,而无视人生中飞扬轻灵的东西,与林黛玉相比,她不乏诗才,却终无诗意可言。然而她的现实与实用,又不比常人。第五十六回中她和李纨、探春讨论大观园中事务便说,“学问中便是正事。此刻于小事上用学问一提,那小事越发作高一层了;不拿学问提着,便都流入市俗去了。”宝钗之博学多识,不仅仅在吟诗作赋、谈画论道上,更表现在日常常识、论人识世之上。她的现实与实用有学问作底子,愈发显得高人一筹。与其他闺阁中的女子不同,她更为关注现实里的事情,更会劝诫宝玉要用功读书,让宝玉发出了“亦且琼闺绣阁中亦染此风,真真有负天地钟灵毓秀之德”的感叹。她与宝玉是完全不投合的两个人。她的现实再有怎样的博学为底,与宝黛相比,到底还是俗气的。所以她的白并不是与林黛玉一般清透灵秀的玉石之色,而是略显滞重的石灰之色,且极易染上尘埃。在婚姻之事上,宝钗是顺应大局的。“自奇缘识锁,宫赏两同,遂有儿女之私。虽务为持重,而送丸药显露情言,绣鸳鸯难云无意”。(话石主人)在别人的一些暗示与明示之下,她才对宝玉渐生情愫,以至有了后来情意绵绵地送丸药与绣鸳鸯。但总体而言,宝钗很明白宝黛之间的感情,也是避嫌的。而高鄂的续书中将三人矛盾激化,是不符合雪芹原意的。宝钗与宝玉黛玉同在大观园之中,但宝玉和黛玉的人生同有大荒山灵河畔的梦境为背景,他们二人才是真正的心有灵犀、魂梦相依。宝钗的人生没有这样的梦境,她始终是局外人。她的一生是实实在在地活在地上的,是看起来似乎可以把握与控制的人生。然而在曹雪芹的笔下,务实如她、虚无飘渺如林黛玉,最后都难逃一个空字。也许这正是作者曹雪芹所要的殊途同归和由色入空。全书中最后的一场大雪又将天地引回了开辟鸿蒙时的干干净净。脂批最早指出,“晴有林风,袭乃钗副”。正如晴雯可以视作黛玉的丫环副本形象,袭人就是宝钗的丫环副本。身为宝玉贴身丫环的袭人,没有宝钗那么美丽有才,却是一样的谦柔恭顺,或者说,因为她的丫环身份,而较之宝钗,更加的谦柔恭顺。她原是老太太身边的人,深蒙信任,所以被赐给了宝玉。袭人虽只是丫环,却十分的识大体,一来服侍宝玉尽心尽意,二来不仅懂得贾政对儿子的要求,更能够体察王夫人在儿子身上的寄托,对宝玉时时规劝,所以得到了长辈、平辈一致的认可,而成为怡红院丫环中的第一人。相比宝钗,袭人更加的隐忍温顺,对宝玉的乖僻之处,明知规劝无用,也只得常常依顺宝玉心意,“袭人深知宝玉情性古怪:听见奉承吉利话,又厌虚而不实;听了这些尽情实话,又生悲感。只拣那宝玉素喜谈者问之。先问他春风秋月,再谈及粉淡脂莹,然后谈到女儿如何好”。而对同是丫环却性格尖锐的晴雯,袭人也大都容忍退让,不起正面冲突。她与宝钗在本质上是一样的,不过一个生在贫薄之家,柔顺有心;一个生在富贵之家,富丽缱绻。因此她的性格主色调也是白色,相较宝钗的丝棉之白,出身贫寒的她,应是一种棉麻质地的白褐色,同时与宝玉的亲近关系,又给她的色彩里面染上了一抹微红,而呈现出一种藕荷之色。第五回中袭人的判词是:“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与宝钗极其相似的是,她的判词中的“枉自”与“空云”,也是一番白费之意。而不同于宝钗最后凄凉的白雪之色,她的白色里面因宝玉而添加的一抹红色,有着喜庆之意,正暗示着她最后得嫁蒋玉函的结局。与其他薄命女子相比,袭人可算是结局较好的一个。在经历了繁华之后,落在现实的土壤之上,又坚韧地生活了下去,她的藕荷之色正有着在小康之户勤俭持家的意味。所谓人无庸福,不能享尊荣;物有灵根,大都遭磨折。那么姿色与才气平平的袭人,同时又姿态谦下,侥幸躲过了风刀霜刃,得享她那一份不算微薄的福分。对于袭人这个人物,历来有很多非议,认为她在晴雯之死中扮演了帮凶的角色,是一个口蜜腹剑的小人。同时她最后变节,改嫁蒋玉函也是遭人非议之处。关于后一点,我们可以从脂批中窥得一丝线索,即脂批中指出,在散失的后四十回原稿中,有一回的回目正是:“有始有终花袭人”。作者对袭人的态度可见一斑。总体而言,袭人是一个恪尽职守的好丫环,“世人有职任的,能如袭人,则天下幸矣”。(王府本脂批)同时“袭人倒有些痴处:伏侍贾母时,心中只有贾母;如今跟了宝玉,心中又只有宝玉了。只因宝玉性情乖僻,每每规谏,见宝玉不听,心中着实忧郁”。可见袭人应是在断绝了与宝玉的一切可能之后,才无可奈何地改嫁。而根据脂批透露,后来宝玉落魄,袭人不忘前情,施以援手,是为“有始有终”。 三春怎及初春景首先谈论的自应是元春。在四春之中,书中对她的描写可谓最少。但她身份却最高,与宝玉有着长姊如母的深厚情谊,故而在十二钗中的排名,仅居钗黛之后。如果说连姊妹之中身份最为尊贵的她都是难免“虎兔相逢大梦归”的结局,那么其他三春的结局也就可想而知了。她虽然才华平平,却“才选凤藻宫”,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连嫡亲长辈都要向自己下跪问安。属于她的色彩自然应该是充满皇族色彩的正黄色了。只是黄这种颜色,固然有着属于阳光明亮热情的一面,也有着夕阳西下伤感的一面,到得晚间又成为凄清枯寂的月色了。这实在与元春的真实处境非常相似,表面上看容光无限的贵妃,实际上却深宫埋红颜,与家人不得相见,十分寂寞冷清。庚辰本脂批说得十分贴切,“豪华虽足羡,离别却难堪。博得虚名在,谁人识甘苦。”她背负整个家族的厚望,同时也对家事有着洞若观火的了解。她并不是四春中最富才华的一个,脂批说她,“诗却平平,盖彼不长于此,故只如此。”只是为形势一步一步推到了那样的高度,也同时有了在高处者所应具备的智慧与相伴而来的冷清。在省亲一回中,她嘱换匾联,可见为人审慎仔细。一方面她悲伤于骨肉分离,一方面又冷静地让父母“暇时保养,切勿记念”。宫中的岁月磨练出了元春的大气圆融与练达。也许在先天的才华上,她不及钗黛,然而对于人情世故的冷暖,她应该是比谁看得都清的。也因为此,她是如此珍惜与宝玉的姊弟之情、与家人难得的天伦之乐,临别之时,她“满眼又滚下泪来”,却又“勉强堆笑”,让人感到这样一个尊贵的女子在背后无法与人语的辛酸。第二十二回,元春自制谜题,“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谜底正是爆竹。然后借贾政之口,发出“此乃一响而散之物”的感叹。这又何尝不是曹雪芹为元春所书写的人生谶语。她在生之时,俨然贾家的保护神,她的“虎兔相逢日”,也就是贾家元气大伤乃至一败涂地之日。任是怎样的声威震人,到底最终自己也是红颜成灰了。元春集太阳的热量与月亮的寂寞于一身,她的存在使得大观园的存在有了可能,从这个意义上说,她的命运与大观园众姝的命运实是息息相关的,她的盛衰荣枯就是大观园的盛衰荣枯。而这样一位对于大观园以及宝玉异常重要的人物,她的结局是“虎兔相逢大梦归”,她的人生竟如梦境,她的归天之日便是一场世俗繁华大梦的结束之时,那么假她省亲名义而兴建的大观园究竟是梦还是幻?园中的红颜们又是梦还是幻?曹雪芹虚无的人生观,于此可见一斑。元春对黛玉才华十分欣赏,但之后却赏赐同样物品给予宝玉和宝钗,态度颇可玩味。只是后书已佚,难以洞悉她在宝玉的婚姻之事上到底起到了怎样的作用。李劼先生在其历史文化的全息图象中认为元春与熙凤、探春同为女娲在尘世中作为补天者的副本形象,对于她在宝玉终身大事上的态度,李先生的解释是她对才情的赞赏并不落实到世俗的肯定上,成全贾薛婚姻,让情种、诗魂、宝二奶奶各得其所,同时元春所呈现出的是一种类似于上帝的二元立场。这一观点颇为新颖,亦是其整个理论体系中的重要一环,在此一提,聊备参考。 勘破三春景不长在大观园的一干姊妹之中,迎春与惜春才华最为平庸,其中迎春以软弱与麻木而著称,“二姑娘的诨名是二木头,戳一针也不知嗳哟一声”,而惜春则一直就只让人记得她的年幼。在大观园数次联诗欢聚的活动中,鲜少她们的参与。在此,我们只能从她们不多的出场表现中,并结合两人相关判词来考察两人的性格色彩。从身世上来看,迎春是贾赦庶出之女,而惜春是贾敬之女,由第三回黛玉初进贾府时的情形,我们可以推知,迎春、惜春、探春都是在贾母身边长大并受其教养的,而贾母正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拥护者,对孙女们所读的书,只一句,“读的是什么书,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由此可见,在贾母论调为主的教育氛围之下,再加上迎春、惜春个人天资有限,她们在才华上平淡的表现也是很自然的了。她们唯一在园中所作的诗作便是元春省亲时奉旨所作的御制诗。作为贾府千金,封建大家庭的条条框框对个人的束缚,在迎春与惜春的身上,表现得最为明显。她们虽有与元春有着同样高贵的黄色的出生,但是因其性格、际遇的不同,而呈现出了不同的色调。先说迎春,在初次出场中,对她的描述是,“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正因她的可亲与温柔,以致被自己的乳母欺负到了头上来。她的个性里又是一味的要息事宁人,却偏偏命里注定地嫁与了“中山狼”,那样的是非任是想息也息不了,委曲求全的结果只能是命归黄泉。她的黄应是接近香菱的柔黄色,因其出身高贵,且又少了几分香菱的灵秀,迎春的黄色更为大气而滞重一些,但究其主色调还是十分柔和高雅的,类似于鹅黄色。黄色消极悲观的一面在迎春与惜春的身上格外明显。她们自小生活在贾府中,没有像宝玉那样受到万千宠爱,所感受到的更多是一种大家族的繁冗而沉重,如果说迎春表现出更多的是一种鸵鸟政策,眼不见为净,那么惜春则表现出了一种决绝,一种为了保全自身而甘愿与他人划分界线到干干净净的地步。也许是因为年幼的缘故,在情感交流上,她与探春、迎春都不甚亲,更不要说外来的钗黛等人。比之迎春,她多了一样画画的本事,也比迎春多了看待世事清醒的头脑,早早就看破了大家族里虚伪不可靠的一面,所以她才会说,“我一个姑娘家,只有躲是非的,我反去寻是非,成个什么人了!古人说得好,善恶生死,父子不能有所勖助,何况你我之间。我只知道保住我就够了,不管你们去。从此以后,你们有事,别累我。”也难怪尤氏会说她,“可知你是个心冷口冷,心狠意狠的人。”惜春的冷清与孤僻以及向佛之心使得她与妙玉有了共同语言,然而不比妙玉的外冷内热,惜春的心底到底是无热情可言的,她保护自己的方法就是把自己的内心紧缩成坚硬的一团,以致在抄捡之祸中,对于贴身丫环入画的苦苦哀求也无动于衷。属于惜春的红楼梦曲名为“虚花悟”,暗示着她悟明荣华富贵只是镜中月、水中花,前面三个姐姐的遭遇,更让她既为自己的未来担忧,又对现实的一切看得更淡,而产生了一种弃世的想法。惜春最终的皈依佛门并不因其在众姊妹中悟性最高,而实在是主客观综合作用导致的结果。因此,属于惜春的黄色应是质地冰凉的蜡黄,这种黄色看上去也是娇嫩可爱的,与惜春的年幼相一致,但这种黄又泛着冷漠的色泽,既表明惜春偏僻孤介的一面,又暗示着她未来青灯古佛相伴的清苦岁月。黄色亦是佛教中所推崇的色彩,黄色之于惜春,又有了这一层含义。“生命在此不是以升华的方式进入佛门,而是以寂灭的形态独卧青灯古佛旁。”脂砚斋读到惜春所制的灯谜之时,在旁批注道,“此惜春为尼之谶也,公府千金至缁衣乞食,宁不悲夫!”由此可见惜春最后的境遇是非常悲惨的,不然何谓“缁衣乞食”,而高鄂在续书中一味粉饰太平,将她安置在类似于妙玉待过的物质生活优裕的寺庙里,显然是与曹雪芹本意相违的。与迎春、惜春不同,探春虽然是庶出,甚至她的母亲是为人人所厌恶的赵姨娘,她自己却是大观园里出类拔萃的一个,所以才会有“老鸹窝里出凤凰”之说。由此可见,做人是自己做出来的,探春虽不时为身世所苦,到底也是得了贾府上下的敬重。从长相上看,探春“俊眉秀眼,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一见就是心志不凡的。倘若是男子,早就出门打拼了,她自己也说,“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业,那时自有我一番道理。”探春是女儿中难得的有英气的,她的英气不同于湘云形诸在外,而在于自己的心性与志气之中。她扮起小子来未必有湘云英俊,但若论为人处世起来那份干净爽利则是湘云所不及的了。第四十回中,描写她的房间,“探春素喜阔朗,这三间屋子并不曾隔断。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大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的白菊。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她的大气可见一斑。又如第二十七回她托宝玉给自己捎小玩意,要的就是“朴而不俗,直而不作”的“柳条儿编的小篮子,整竹子抠的香盒子,胶泥垛的风炉儿”之类。其品味也如其人,疏朗而丝毫不见小儿女情态。论其能力,探春的诗才确实不及钗黛,但大观园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组建诗社却是由她发起的,探春非常清楚他人以及自己的长处何在,从而使得各方的才能俱能充分发挥,脂批说她是“知己知彼”的一个人。相比之下,黛玉更像是精神化的贵族,而探春是实干家,有一种积极进取的入世之风。她的入世又与宝钗不同,并非是建立在个人利益之上的,所以判词中才会说她“才自清明志自高”,她的志向是清明之志,这就使得她做起事来的姿态与手段格外疏阔大气,清新而不沾凤姐一干人的俗气。曹雪芹笔下的每一个人物都寄托他个人的某种理想,同时又不乏真实性,这也是他刻画人物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探春虽然“聪明才力不及凤姐,权术贵宠不及凤姐”,却是比凤姐更接近雪芹理想的人物。她比凤姐高明之处就在于她是知识与能力的结合体,同时还有“清明之志”作为引导。而她的真实性亦在于身世与才能之间的重大反差,以及在这反差之下所须容忍的压力与痛苦。第五十六回中凤姐罹病,探春方有了短暂的用武之地,与李纨共同管理家中事务。她的兴利除弊,为末世的贾府带来了最后一丝清新与曙光,也让府中的各人领教到了这位号称“红玫瑰”的三小姐的刺手之处,“精细处不让凤姐,只不过是言语安静、性情和顺而已”。而凤姐也是探春的知音,“他虽是姑娘家,他心里却事事明白,不过是言语谨慎;他又比我知书识字,更厉害一层了”,同时还感慨她福薄,没有投生在太太肚子里。在薄命司众人之中,探春的结局是远嫁,而按雪芹暗示,似乎还嫁得很好,虽然骨肉分离,却也有了彼岸她得尽其力的一方天地。第六十三回中众人所拈的花签,实际大有蕴涵后事的深意,而探春所拈的花签是“杏花”,诗云:“日边红杏倚云栽”,旁注是:“得此签者,必得贵婿”。再看与探春有关的诗词等等,都在暗示她远嫁不归的悲切。然她的结局较之他人实在是要好一些,虽与亲人骨肉分离,却有重获新生的希望。而属于探春的黄色,则应是杏黄,刚柔并济,有含蓄中性的一面,也有温柔适意的一面。这番颜色初看未必亮眼,却是越看越显其光芒的。而杏之黄,也隐寓着她未来可结果结实,在夫家,想必也有她做人的锋芒,有棱有角,得人敬重。也只有这种略显深重的颜色,才可与薄命司的薄命之说离得稍远些。这样的黄色衬得起人,也压得住人,衬起了探春的气度,压住了他人的风头。探春未来的地位应是有名有实的,或者说名副其实的。 金紫万千可治国(上)第三回里林黛玉初进贾府,众人一一亮相,惟有贾宝玉和王熙凤与众不同。王熙凤那人未到声已到的出场历来也最得评论家的一致称赞。脂批亦评说道,雪芹是“另磨新墨,弱锐笔未见其形,先使闻声,所谓绣幡开遥见英雄俺也”。曹雪芹刻画王熙凤一角的成功与别开生面,也难怪李劼先生会说,“王熙凤形象实在无法在过去的中国女子中发现相近的类型”,而与美国小说飘之中的斯佳丽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时他还将她比作一只黑暗末世中的金色凤凰。因此,在属于王熙凤的色彩里面,必然有金色作为主调,而间以凤凰之五彩斑斓。看她首次出场的衣着打扮,何尝不像是一只艳丽无比的金凤凰,“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簪,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如此繁复而富丽的色调穿在王熙凤的身上,只是让人觉得“彩绣辉煌,恍如神仙妃子”,而确实也只有王熙凤的仪态与风度才能压得住周身的富贵装饰而不显其俗只显得她的贵重。以金色为底的五彩之色,固然说的是王熙凤出众的人才,同时也与她性格中的某些特点相一致。如果说探春在曹雪芹笔下是理想性的成分更多一些,那么王熙凤就是更加的真实,凸现出一个“真”字,“她在小说中都不是归属于假语世界,而是其中最为生动的真事之一”。“生动”与“真”可谓道出了曹雪芹描写熙凤这个人物的最成功之处。熙凤性格之真实不仅在于她五色俱全与五味俱全。其手段之多样,心思之多巧,处世之多面,性格之丰富,只能以多样性的五彩来形容,而这多样性却又被她的才智所统一,做什么都能够做得体面漂亮,说她是五彩金底也就是这个道理。而她的五味,除却彩衣娱贾母之甜腻、待下人之尖酸刻薄、待知己之体贴周到之外,最为突出的就是她“辣”的一面。而她的辣亦是完全的真。性格泼辣不用多说,她的泼辣也是因为她骨子里面有热情、有才能,凤姐的出头是其能出头,第十四回里凤姐主理秦可卿的丧事,书中描写道,“许多妯娌都不及凤姐举止舒徐,言语慷慨,珍贵宽大”,凤姐“因此也不把众人放在眼里,挥霍指示,任其所为,目若无人”。秦可卿生前也说她,“嫂嫂,你是个脂粉队内的英雄,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不能过你”。虽然下人每每在私下嚼舌根,说她“是个有名的烈货,脸酸心硬,一时恼了,不认人的”,到底凤姐是公归公,私归私,凡事都站住一个理字,千人搬不动。第六十八回中凤姐大闹宁国府,是极精彩的一回,将凤姐的酸与辣表现得淋漓尽致。凤姐毕竟不同于一般吃醋撒泼的普通妇人,她的耍泼,有场面、有风头、有章法,脂批说她是“作威作福,用柔用刚,占步高,留步宽,杀得死,救得活”。在旁人看来,只觉集戏剧性与真实性于一身,也只有凤姐能够做得到,也只有雪芹能够写得出。更何况这一回的闹,理确实在她,难怪王府本夹批说她闹宁府,“声声是泪”,亦“情有可恕”。而她手段之毒辣,虽多为世人所诟,到底也有其才情与气概做底,往往在使人惊叹之余,不得不心服口服。第十二回中凤姐毒设相思局,害贾瑞至死,虽然事出有因,但足以让人看到凤姐手段狠辣,再到后来她一步一步设计对付尤二姐,更可让人看到她心机深重、口蜜腹剑的阴险一面。如果说对付尤二姐与贾瑞尚出于自保的心态,同时也可以让我们看到表面风光无限的熙凤在心底的不安全之感。那么她弄权铁槛寺,间接导致金哥与守备之子的死亡,则完全是出于她的虚荣与要强。说凤姐贪婪是不甚确切的,须知凤姐所真正贪图的是那一份风光、人前的面子。且看第十五回中,凤姐揽下金哥一事,泰半还是主持用了激将之法,凤姐起了好胜之心,这才便“凭是什么事,我说要行就行”。第二十四回中她受了贾芸的礼物,也实是因为贾芸前一番奉承恭维说得她心花怒放,脂批在此也批道,“看官须知凤姐所喜者是奉承之言,打动了心,不是见物而欢喜,若说是见物而喜,便不是阿凤矣”。第十四回中写凤姐主理宁府上下事宜,脂批句句加批,点明是写凤姐之珍贵、之英气、之声势、之心机、之骄大。而更着重写了凤姐不畏勤劳,天天于卯正二刻就过来点卯理事,脂批批道,“不畏勤劳者,一则任专而易办,一则技痒而莫遏。士为知己者死;不过勤劳,有何可畏?”显然,凤姐之不畏勤劳是出于后者,而她的放重利、几次三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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