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iny mountain.doc

回到雨山在威奇塔山脉西北面的俄克拉荷马州平原上，一座孤零零的小山拔地而起，对于我们基奥瓦族来说，这座小山是一个古老的地标，我们把它叫做雨山。那儿的气候使全世界最恶劣的：冬天风雪肆虐，寒气逼人，春天又遭龙卷风的侵袭，夏天，整个平原就成了块硕热的铁砧。野草变得棕黄枯脆，脚一踩就碎了，沙沙作响。只有沿着江边和小溪才有绿色的树林，树林呈带状分布，有胡桃树，柳树和榛树。到了七八月份，花草树木都受不了这般酷热，远远望去，仿佛在烈火中翻腾。深深的草丛里，绿黄相间的蚱蜢随处可见，长得异常肥硕，像爆米花一样弹来弹去，弹在人身上如针刺一般。红色土地上还爬着一些乌龟，悠然自得，无所事事。孤寂是这片土地的一个重要特征，平原上所有的东西都是孤单一人，在你视界里的所有东西都不会混淆。你看到得知可能是孤零零的一座山，孤零零的一棵树，或者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清晨，站在平原上一眼望去，看见太阳就在你身后，很容易失去比例感。 这种景色让人浮想联翩，或许这儿就是上帝开始创造世界的地方。七月的时候，我回到了雨山，因为祖母在春天去世了，我要回去扫墓。祖母尽其天年，到临终时已经虚弱无比，她唯一一个仍然在世的女儿陪着她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段路，据说祖母离开的时候脸上带着孩童般的神情。那就来说说当祖母还是孩子的时候吧。祖母出生时基奥瓦族正处在其鼎盛时期的最后阶段。一百多年来，基奥瓦族人一直控制着从烟山河到红河一带的广阔草原，从加拿大河的源头到阿肯色河与西马伦河的分叉口，都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通过与科曼奇族联盟，我的祖先们控制了整个南方平原地区。战争是他们神圣的事业，尽管他们骑术高超，但是对基奥瓦族人来说，战争远远不是为了生存，而是天生的性情决定的，因此他们永远也不会明白美利坚骑兵为什么要对他们展开如此野蛮残酷的进攻。最后，由于内部分裂，而且军需供给不足，我的基奥瓦族祖先在秋天的冷雨中被驱逐到了桩木大草原，陷入了恐慌。在巴罗杜罗大峡谷时，他们丢弃了军需物品和曾经的战胜品，现在，他们手里除了自己的命，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了。为了自救，他们向美国人投降，又被关在了破旧的石头畜栏里，那个畜栏的所在地现已建起了一座军事博物馆。我的祖母躲过了那一劫，没有被关进那灰暗的高墙里去，受尽羞辱近十载，但是从出生开始，祖母就一定了解那次战败的痛苦和衰老的战士们丢盔弃甲的惨状。祖母的名字叫艾哈，在基奥瓦文化中成长起来，这是最后一个起源于北美洲的的文明。她的祖先从西蒙大拿的高地上移居至此，他们曾经住在山地，是一个以狩猎为生的神秘部落，他们的语言无法精确归类到任何一个语系，十七世纪末，开始往东南方向迁徙。这次大迁徙是基奥瓦族通往黎明的一条漫漫长路，指引着他们走向部落的黄金时代。一路上，基奥瓦族人与克劳斯族人和善为友，并从他们那儿汲取了平原的宗教和文化，他们开始骑马，于是，古老的游牧精神开始在部落中传开，而且，他们开始跳太阳之舞了，从那时起，太阳之舞便成了基奥瓦人膜拜神灵的象征。找到了归宿感，它们变得勇敢，自豪。一踏上南方平原，他们就开始改变。他们不再只是仅仅为了生存而忙忙碌碌，而变成了一群高贵而危险的斗士，强盗，猎手和祭师，背负着太阳的名义。在古老的传说里，基奥瓦人从一个中空的木头里来到世界，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的迁徙正回应了这个预言，他们确实是从一个不见天日的世界里里走出来的。虽然祖母大部分生命是在雨山度过的，但他血液里流淌着的记忆里始终有那无边无际的内陆景观。虽然既没见过克劳族斯人，也没去过黑山，但他还是可以讲关于克劳斯族人和发生在黑山个故事。为了更好地感受祖母想象里的事情和去过的地方，我长途跋涉一千五百英里，开始了朝圣之旅。对我来说，黄石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那儿有深湖密林，峡谷瀑布，虽然美丽，但让人感到束缚。密林铸成的高墙，幽深的裂缝，在那儿就让人觉得四周的天界线就近在手边。当然山中也有自由的生活，但那自由的生活只属于老鹰和麋鹿，獾猪和黑熊。基奥瓦族人依据人们能看见的地方的远近来衡量一个人的地位，可是树叶太茂盛，他们只能弯着腰走路，视界受到了局限。继续东下，就来到了草地高原，呈阶梯状，一级一级的通往平原。到了七月，那片肥沃的土堤上落基山脉向着平原的斜坡上长满了亚麻和荞麦，还有景天和翠雀飞燕草，葱葱郁郁，一片生机。土地变得开阔，界限也渐渐消失已望不到边际。远方的树木茂密的树木和吃着草的动物让我目不暇接，神游万里。夏季里白天变得更长，田空天空一望无际，广阔的无法比拟广阔无边，空中翻滚的云流在阳光的照耀下映在麦田里，乍一看如同涌动的水流。再远一点的一片金黄色的平原便是克劳斯族和黑脚族的领地了。葱郁的三叶草木犀草长满了小山，有的还倒伏下来遮住覆盖了泥土。我的基奥瓦祖先们在这儿停了下来，他们到了一个改变命运的地方了。从踏上克劳斯人领土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看到了黎明在黎明时，他们可以看见隔着比格好恩河，在山的背阴处，新生的太阳在平原上冉冉升起，那象征着伟大的神灵。金色的阳光洒在麦田上，古老的女神流连到夏至才款款而去。在南下到谷底之前，他们听停了下来最后看一眼那山川。他们必须使身体从北部山地的寒冷气候中走出来，逐渐适应平原气候，随后，他们把太阳之舞的习俗也带到了东边。一层灰暗的雾气笼罩着黑山，土地坚硬贫瘠，站在山脊上放眼望去，我看到了映衬在灰暗天空下的恶魔塔。眼前的景观让我回到了创世纪的史前年代，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那混沌初开的美景自然天成，让人心静如水。两百年前，基奥瓦人在此留下了一个传说，删去因为他们基奥瓦人没法解释恶魔塔这座小丘为什么长成那样，那个传说就刻在山脚下的岩石上，他们就在山脚的岩石上刻下了一个传说，祖母说是这样的：曾经有八个孩子在此玩耍，七个姐妹和一个弟弟。突然之间弟弟变傻了，说不出话来，抖抖瑟瑟的扑倒在地，开始用四肢走路了，紧接着手指变成了利爪，身上长出了皮毛，小男孩儿变成了一只熊。七姐妹吓坏了，赶紧逃跑，熊在后面紧追不舍。姐妹们跑到一棵大树下，大树开口说话了，叫姐妹们上树，街门们只好爬上树，然后姐妹们爬上树后，树就开始上升。熊跑来要杀她们，却发现已经够不着了，熊只能趴在树上拼命地抓树皮，而且姐妹已经到天上去了，变成了大熊星座的北斗七星。从那个传说开始，基奥瓦人在黑夜里就有了亲人天上的大熊星座。在山里无论干什么，都不怕迷路了。不管身体又多虚弱，不管经历了多少磨难或许还有更多的困难，基奥瓦都能从荒野里走出来。祖母一直对太阳做最虔诚的膜拜，那种无比神圣的崇仰现在世上恐怕已经找不到了。她信仰太阳，对太阳怀着一种古老的敬畏。虽然晚年改信了基督教，但那费了很大的周折，而且她一周没有忘记自己出生时的信仰。祖母童年的时候观看过太阳之舞，正因为她经历过这种一年一度的仪式，知道了基奥瓦族人可以靠跳太阳之舞治病。祖母七岁那年见证了基奥瓦族最后一次太阳之舞，那是在1887年，一是在雨山溪上游的沃希托河畔举行。没有了野牛，为了举行献祭仪式，人们之后再神树上挂一只公牛头，那是一群年长的族人代表长途跋涉到德克萨斯州恳求好夜野牛保护所和他们交换而来的。祖母十岁时基奥瓦族人聚在一起打算举行最后一次仪式，可是他们再也找不到野牛了，只好挂一张兽皮在神树上，还没来得及开始跳舞，一帮美国士兵就奉命前来将族人驱散了。就这样无缘无故的，太阳之舞仪式被禁止了，这可是他们信仰里最重要的仪式啊，就这样被禁止了，无缘无故的。看着那些被白人杀死的野牛弗兰在大地上，基奥瓦人永远的离开了神树。那一天是1890年7月29日，在沃希托河的拐弯处。祖母在那儿见证了这一切，似乎并不觉得痛苦，但那一幕她永远不会忘记，那轼杀基奥瓦神灵的一幕。虽然现在祖母只存在于我的记忆中了，我还是能看见她特有的那些姿势：冬天的早晨，祖母站在木炉边，用大铁铲翻炒着锅里的肉；有时候坐在南窗编织着珠链；后来眼睛不好使了，便只能望着自己的手发呆；上了年纪出门就只能拄着拐杖，蹒跚而行。记忆里最多的还是祖母祈祷的情形了。经历了太多世事，不管是磨难，还是希望，他都可以吟出大段大段的祈祷词来，那祈祷词很独特，和别的不一样。最后一次见到祖母祈祷是在夜里，祖母站在床边，裸露着上身，没有灯光如薄纱一般罩在她棕黑的皮肤上。漆黑的长发白天总是编成辫子扎起来的，那天晚上却散开了披在胸前，犹如披肩一半。我不懂基奥瓦语，听不懂她的祈祷词，但听得出次中隐藏着忧伤和一丝淡淡的犹豫。每段祈祷词都以高亢的音调起头，随后慢慢讲下来，用尽气力后归于平静，然后又开始新的一轮，每一轮都是那么殚精竭力，撕心裂肺，隐约中似乎夹杂着绝望的呼救声。跳跃的火光，憧憧的灯影，祖母沉浸其中，似乎已超脱时空，去了另一个世界，那时候，我就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古老的房子坐落在平原上，如同哨所一般，任凭风吹雨淋，要不了多久，盖房子的木头就会开始老化腐朽了。在风雨中，所有的颜色都褪去，木板变成焦灰色，露出天然的纹理和生锈发红的钉子，玻璃窗变得发黑混浊不清。你会觉得屋子里什么也没有，然而这里处处游荡着孤魂野鬼，他们的尸骨腐烂在这片泥土里，他们的魂灵在这片天空下四处游荡，你无法靠近他们，他们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儿就是他们的领地。祖母的屋子里曾经有许多欢声笑语，人们在这里聚餐，闲聊，来来往往，热闹非凡，夏天就是这样的。基奥瓦人总是在夏天相聚，到了让人厌恶的冬天，他们就宁愿独处了。但寒冬渐渐过去，天气慢慢变暖，万物开始复苏时，他们就按耐不住了开始到处窜门溜达。那时我还是个孩子，有许多瘦骨嶙峋的老人到祖母家来玩。他们戴着又黑又大的帽子，肥大的衬衫随风飘动。他们在头发上涂了油再编上辫子，用彩色布条扎起来，有些人还画了妆，有些人还挂着彩。这群基奥瓦人崇尚战争，他们又不是的聚在一起互相提醒这一点。他们的妻子女儿把它们侍奉得很周到，女人们也可以在这儿小小的放纵一下，整日劳动作牛做马，这会儿也该好好儿的聊聊天作为补偿。他们坐在一起开心的大声聊天，开玩笑，讲故事，一惊一乍。他们还会披着镶有流苏花边的披肩，带着闪亮的珠链和日耳曼银饰。回到家中，他们又会在厨房里做晚餐，为宴会作准备。基奥瓦人经常聚在一起祈祷神灵，然后享用丰盛的宵夜。孩提时我常常铜匾兄妹一起在外面玩，马灯打翻在地，老人们的歌声在我们的耳边响起，以致传到很远，消失在远方的黑暗里。那时候有很多好吃的，还有很多有趣刺激的事情可做。然而最后总会曲终人散，大地重归于平静时，我躺在祖母身边，听着远方小河里的蛙声入眠，感觉得到空气的颤动。到如今，所有的喧嚣都已消失殆尽，房子里只剩下葬礼般的肃穆宁静和往昔欢声笑语的寥寥余音。当我身着丧服回到老屋时，平生第一次发现原来这房子是如此的小。夜已深，天幕上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我独自坐在厨房门边的石阶上，回忆着这一切。从这里，我可以看到大地的另一头，可以看见小溪边成排的树木，还有月光洒在草原上的轻纱和天空中闪烁的大熊星座。偶然间瞥见那月亮，发现了奇异的一幕。就在离我约几尺的地方，又一只蟋蟀栖息在栏杆上。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