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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俭化太平【题解】太平即时世安乐，国泰民安的盛世。庄子 天道：“知谋不用必归其天，此之谓太平，治之至也。”作者认为，水不疏源而通其流，火不曲突而远其薪，实为用之不得其法。因而才会败家亡国；食，虽能养人，亦能害人；人溺于奢淫，如水流下，去不知返，若想解救，莫若俭约；人君一旦俭约，则百司莫不乐而效之。夫水火常用之物，用之不得其道，以至于败家，盖失于不简也；饮馔常食之物，食之不得其道，以至于亡身一，盖失于不节也。夫礼失于奢，乐失于淫。奢淫若水。去不复返。议欲救之莫过于俭二。俭者，均食之道也。均食则仁义生三，仁义生则礼乐序，礼乐序则民不怨。民不怨则神不怒，太平之业也。【校记一亡盐邑志林）本作“忘”。于元本、说郛本同，他本作“乎”。三均食元本同。他本作“食均”。【译文】水和火是经常使用的东西，利用它得不到正确方法，因而导致了败家，大概失误于不节俭；饮食是常吃的东西，吃它得不到正确的方法，因而导致了失去生命，大概失误于不节约。礼因奢侈而丧失，乐园过分而丧失。过分享受如同水流一样，流走了就不再回来。讨论要解救的办法，没有比俭约再合适的了。俭约，就是平均食物的大道。食物平均了仁义就会产生，仁义产生了礼乐就会有秩序，礼乐有秩序百姓就不会怨恨，百姓不怨恨神明就不会发怒。这才是时世安乐的基业。 权衡【题解】权衡，称量物体轻重的工具。作者认为：穷苦百姓常有饥寒，所以能耐饥寒；达官贵人少有饥寒，所以不能耐饥寒；凡民之情莫不乐轻避重，趋逸惮劳，一国之君不可不知；国君常以此心而推之，则民无饥寒、无重役，而得其温饱，所以才说饥寒无实状，轻重无必然。服絺綌者不寒而衣之布帛愈寒；食藜藿者不饥一。，而饭之黍稷愈饥。是故我之情二，不可不虑；民之心【三。不可不防。凡民之心，见负石者则乐于负涂。见负涂者则乐于负蓄。饥寒无实状，轻重无必然。盖丰俭相形【四，彼我相平我心重则民心重，我务轻则民务轻【五。能至俭者六，可以与民为权衡。 【校记一藜藿原本作“葵藿”，依文意据他本改。二是故我之情元本同。他本句末有“也”字。五务盐邑志林本作“负”。三民之心元本同，他本句末有“也”字。四盖盐邑志林本作“皆”。六能至俭者元本同，他本“至”下俱有“于”字。【注释】絺綌（chx）：絺-细葛布；綌-粗葛布。都是将葛经过浸渍煮沦的加工法制成的。絺綌，指葛布衣服。藜藿：藜与藿，野菜，可食。涂：泥。蒭：同“刍”。刍，饲草，草杆，草把。权衡：称量物体轻重的工具。权，称锤；衡，称杆。权衡：权力注：藜藿（l hu）：野菜 黍稷（sh j）：五谷 蒭（ch）：喂牲畜的草 【译文穿葛衣的人不觉得冷，可是穿布帛衣服的人越是觉得冷；吃野菜的入不觉得饿，可是吃黍米的人越是觉得饿。所以君主自己的情感不可以不考虑，百姓的私心不可以不防犯。普通百姓的心境是，见到了背石头的就想背泥土，见到了背泥土的就想背刍草。饥饿和寒冷没有实际形状，轻便和沉重没有必定如此的理由。大概丰富是和节俭互相伴随的，那一方和这一方互相等同的。我思考沉重百姓就思考沉重，我务求轻便百姓就务求轻便。能作到节俭的人，可以和百姓一起权衡国事。礼道【题解】礼道即是礼仪之道，礼是规定社会行为的法则、规范、仪式的总称。本篇之中，礼与俭相对而言，作者认为达官贵人之礼过于繁琐、豪奢，于国于家实无意义；欲治理国家，必须举国大倡节俭之道。礼贵于盛，俭贵于不盛；礼贵于备，俭贵干不备；礼贵于簪绂，俭贵于布素；礼贵于炳焕。俭贵于寂寞。富而富之愈不乐，贵而贵之愈不美，赏而赏之愈不足，爱而爱之愈不敬。金玉者富之常也，官爵者贵之常也。一渴饮则甘，饥食则香。夫惟俭所以能知非常。【校记】一富之常也贵之常也元本同，他本无两“也”宇。二】常元本同，他本无。【注释】簪绂(zn f）：簪，冠簪；绂，丝制之缨带。皆古礼服之制，以喻显贵。炳焕：光明显耀。【译文】礼以盛大为贵，俭以不盛大为贵；礼以完备为贵，俭以不完备为贵；礼以簪绂为贵，俭以布素为贵；礼以光明显耀为贵，俭以寂寞为贵。富裕了再富裕越不高兴，尊贵了再尊贵越不美满，赏赐了再受赏赐越不知足，喜爱了再受喜爱越不觉得受敬重。黄金和美玉是富有的人常拥有的，官爵是尊贵的人常拥有的。渴时饮水就觉得甘美，饿时吃饭就觉得香甜。只有凭借节俭才能知道不经常拥有的东西。食象【题解】食象即吞食大象。本篇以食象为喻，说明人君好大而不肯谦，下必好奢而不肯俭，天下必疲弊；君犹形，民犹影，形动影必相随，君主时刻应以俭为上，率先从俭。观食象者一，食牛不足，观戴冕者。戴冠不足。不足有所自，不廉有所始。是知王者好奢则臣不足三，臣好奢则士不足，士好奢则民不足，民好奢则天下不足。夫天下之物十之，王好一，民亦好一；王好五，民亦好五；王好十，民亦好十四。以此论之五，则是十家为一家，十国为一国，十天下为一天下。何不弊之有哉！六【校记】一观道藏本作“觐”。【二观道藏本、四库全书本、宝蕨堂秘笈本作“觐”。三王者好奢元本同，他本无“者”字。四民亦好 民亦好五民亦好十元本同，他本无“好”字。五以此论之元本同，他本作“以十论之”。 六】何不弊之有哉元本同，他本无“哉” 字。【译文】观看能吃大象的人，吃牛就不够；观看戴冕的人，戴冠就不够。不足有其产生的原因，不廉洁有其开始的原因。因此知道国君嗜好奢侈臣下就不罡，臣下嗜好奢侈士人就不足，士人嗜好奢侈百姓就不足，百姓嗜好奢侈天下就不足。天下的财物有十份，君王嗜好一份，百姓也嗜好一份；君王嗜好五份，百姓也嗜好五份；君王嗜好十份，百姓也嗜好十份。以此而论，那么十家变成了一家，十分国力变成了一分国力，十分天下变成了一分天下，既然如此，怎么会没有弊端呢！民情【题解】民情即是百姓的实情。本篇旨在说明人君必须了解民心、民情，惟其如此，才能做到不法外以敛民，不奢侈以骄民，不竣刑以酷民；所谓上行下效。国君已然如此，百姓安敢不俭？其夫好酒其妻必贫一，其子臂鹰其家必困。剩养一仆日饭三瓯，岁计千余瓯【三。以一岁计之，可以享千兵四。王者岁率是享，则必告劳而聚怨，病在于增，不在于损。王驾牛车。民骄于行；王居土陛，民耻于平。杜之于渐，化之于俭。所以见葛藟不足者，则乐然服布素之衣；见窳杯而食者。则欣然用陶匏之器，民之情也。【校记】一】其夫好酒元本同，他本作“其夫好饮酒者”。二其子臂鹰元本同，他本作“其子好臂鹰者”。三千余瓯元本同，他本作“千瓯”。四可以享千兵元本同，他本作“可享千兵”。【注释】臂鹰：以臂挽鹰。瓯：盆盂。葛藟：葛，植物名，多年生的蔓草。块根可入药，亦可制成葛粉供食用，茎之纤维，可制葛布。藟（li）：藤;葛类蔓草。三国 吴 陆玑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莫莫葛藟：“藟一名巨益，似燕茸，亦延蔓生，叶如艾，其子赤可食。”窳（y）：粗劣、不坚实。多指器物的质地。 匏（曲）：匏瓜，俗叫瓢葫芦，葫芦的一种果实。陶匏即陶制的盆。【译文】丈夫嗜好饮酒，妻子一定跟着受贫困；儿子嗜好臂鹰，家里一定跟着遭困顿。多养一个仆人，每天吃三瓯饭，一年就达到千瓯。用一年来计算，可以供养千名士兵。君主每年都是这样享受，就必定因导致困顿而积聚怨恨。这里的缺点在于消耗费用的增加，不在于消耗费用的减少。君主驾驭牛车，百姓就会骄情而不愿行走；君主居住在高大土阶上，百姓就会以住在平地上为耻辱。对待骄情要在渐进时杜绝它，要用节俭来感化它。因此，百姓发现细葛布不充裕，就会欣然去穿土布衣服；发现用瓜瓢吃饭的，就高兴地去使用陶匏。这就是百姓的实际情况。悭号【题解】悭号即极度吝啬之人的绰号。本篇之中，作者认为悭是俭的基础；悭号者得纯俭之道；若君主能做到悭吝，则天下人必追逐节俭，天下也就富足了。世有悭号者，人以为大辱，殊不知为纯俭之道也【一。于己无所与，于民无所取；我耕我食，我蚕我衣；妻子不寒，奴仆不饥二；人不怨之，神不罪之。故一人知俭则一家富，主者知俭则天下富。【校记】一殊不知为纯俭之道也元本同，他本“知”字下俱有“始得”二字。二奴元本同，他本作“婢”。【注释】悭（qian1）：省俭，吝啬。悭号者，即绰号叫吝啬鬼的人。妻子：妻子和孩子。【译文】世上有绰号吝啬鬼的人，别人认为有这个绰号是莫大的耻辱，却不知道那正是得到了纯正俭约盼大道。对自己没什么给予的，对别人没什么索取的。自己耕种来获得自己的粮食，自己养蚕来纺丝，织自己的衣服。妻子和孩子不会寒冷，奴婢和仆人不会饥饿。人们不会怨恨他，神明不会怪罪他。所以一个人知道俭约，一家人就会富足；君主知道俭约，天下就会富足。君民【题解】君民即是君主与百姓。本篇旨在说明：君贵民贱其分虽殊，其爱相同，国君居兆民所爱所慕之地，切不可热衰于金根玉辂、亭台楼榭，当时刻牢记节俭二字。君之于民，异名同爱一】。君乐驰骋，民亦乐之；君喜声色，民亦喜之；君好珠玉，民亦好之；君嗜滋味，民亦嗜之。其名虽异二】，其爱则同。所以服布素者，则爱士之簪组三；服士之簪组者，则爱公卿之剑佩；服公卿之剑佩者，则爱王者之旒冕四。是故王者居兆民所爱之地五】，不得不虑也。况金根玉辂夺其货，高台崇谢夺其力，是贾民之怨。是教民之奸【六。所以积薪聚米一岁之计，而易金换玉一日之费。不得不困，不得不俭。【校记】一异名同爱元本同，他本“名”下俱有“而” 字。二虽元本同。他本作“则”。三则爱士之簪组他本无“则”字。四则爱公卿之剑佩则爱王者之旒冕元本同，他本无两“则”字。五爱元本同，他本作“忧”。六奸元本同，他本作“爱”。【注释】簪组：簪，冠簪；组，冠带。指官服之显贵。旒冕：旒，冕冠前悬垂的玉串。礼 礼器）：“天子之冕。朱绿藻，十有二旒”。冕：古代帝王、诸侯、卿大夫所戴之礼帽，后专指皇冠，相传黄帝始作冕。金根玉辂：辂（lu4）：大车。文选 东京赋 汉张街）：“龙辂充庭，云旗拂冕。”注：“辂，天子之车也。”金根车。礼 礼运：“山出器车，河出马图”。孝经 援神契：“德至山陵则景云见，泽出神马，山出根车。”古纬书谓器车、根车，皆祥瑞之车。秦、汉饰车以金，以为乘舆，谓之金根车。晋 崔豹古今注（上）舆服“金根车，秦制也。秦并天下，阅三代之舆服，谓殷得瑞山车，一曰金根车，故因作金根之车，秦乃增饰而乘御焉。汉因而不改。”唐 韩愈子昶。尝为集贤校理，见史传有金根车处，皆以为误，悉改根字为银字，为时人所讥。贾（gu4）：招致，谋求。【译文】君主和百姓比较而言，称谓不同而嗜好相同。君主嗜好驰骋百姓也嗜好它，君主嗜好音乐和美色百姓也嗜好它，君主嗜好珠宝美玉百姓也嗜好它，君主嗜好美味百姓也嗜好它。他们的称谓相异，但他们的嗜好相同。因此穿布素的人喜爱士人的管组，穿士人簪组的人喜爱公卿的宝剑和佩服，拥有公卿的宝剑和佩服的人喜爱国君的旒和冕。因此，君主处在亿万百姓所倾慕的位置，不能不仔细考虑。况且用金银美玉装饰的车驾夺走了百姓的财物，高大的亭台阉榭夺走了百姓的民力。这是在招三百姓的怨恨，这是在教百姓让他们奸诈。因此，积聚薪炭聚集粮食增加的是百姓一年的费用，改换黄金更换美玉减少的只是达官贵人一天的花费。治理国家，不能不过困苦的日子，不能不过俭约的生活。乳童【题解】乳童即是小孩子。作者认为，以乳童之幼若能拱手施礼，则无人嘲笑他；以牧童之贱，若能曲躬如法，则无人背向他，宾主交会之际，不在乎太牢之享；有柔和婉淑之姿，端庄贞静之态，虽荆苎之贱也不异乎后妃之配；既然如此，君主不应有机于民，有私于己，要为天下之师，必奉行俭道。乳童拱手，谁敢戏之？岂在乎黼黻（f f）也？牧竖折腰，谁敢背之，岂在乎刑政也？有宾主之敬，则鸡黍可以为大享，岂在乎箫韶也？有柔淑之态，则荆苎可以行妇道，岂在乎组绣也？王者之制一，设沟隍以御之，陈棨戟以卫之，蓄粟帛以养之。张栏槛以远之。盖有机于民不得不藏，有私于己不得不防。夫能张俭之机民自不欺，用俭之私我自不疑。夫俭者可以为天下之师二。【校记】一王者之制元本同，他本句首俱有“而”宇。二天下元本同，他本作“大人”。【注释】黼黻（f f）：古代礼服上绣的半黑半白的花纹。竖：童仆。背：以背向之。大享：即大飨，大张筵宴。箫韶：相传舜之乐名。书 箍稷：“萧韶九成，风重来仪。”传：“韶，舜乐名。言箫见细器之备。”疏：“萧乃乐器，非乐名。箫是乐器之小者。”荆苎（u4）荆，灌木名，种类甚多；苎，植物名，麻属。荆苎，旧时自称其妻。以荆枝为鬻钗，用麻布制衣裙，为贫家妇女的装束。 沟隍：沟，城堑；隍，无水的城壕。组绣：组丝带；绣。绘画设色，五彩具备。此指华丽衣服。棨（q）戟：棨，有缯衣的戟，为官吏出行的仪仗之一。棨戟，有缯衣或油漆的木戟，用为官吏出行时前导的仪仗。后汉书 舆服志（上）：“公以下至二千石，骑吏四人，千石以下至三百石。县长二人，皆带剑，持桀戟为前列。”唐制，官吏三品以上，得门列辇戟。【译文】幼童拱手施礼，谁敢戏弄他？哪里在乎是否有高贵衣服？牧童弯腰施礼，谁敢背向他？哪里在乎是否有刑罚和政令呢？有宾客和主人之间的互相敬爱，喂鸡的黍米就可以用以作为丰盛的食粮，哪里在乎是否有美妙的音乐呢？有温顺善良的客仪，荆钗葶衣就可以用来施行妇女之道，哪里会在乎是否有华丽的衣服昵？可是君主的制度是，开凿城堑壕沟用来防御百姓，陈设刀枪剑戟用来保卫自己，储蓄粮食布帛用来供养士卒，架设栏杆用来远离百姓。大概对百姓有不可告人的心机不得不藏匿，对自己有私欲不得不防犯。如果能够发扬俭约的玄机，百姓自然不会欺罔；施用俭约的私念，自己自然不会被猜疑。俭约的人，可以作为整个天下的老师。化柄【题解】化柄即变化之根柄。所谓俭即不轻用不妄用的意思。耳不妄听可养虚，目不妄视可养神，口不妄言可养气，财不妄费可养富，禄不妄受可养贵。环卫萧然足以绝盗，屏弃富贵足以无叛，不宠职官足以无奸，不近女色足以延年，不起妄心足以出生死。这都是得俭约之道的表现。因此，才说俭是大道之要，万化之柄。俭于听可以养虚，俭于视可以养神，俭于言可以养气，俭于私可以获福一，俭于公可以保贵，俭于门闼可以无盗二】，俭于环卫可以无叛三，俭于职官可以无奸佞，俭于嫔嫱可以保寿命，俭于心可以出生死。是知俭可以为万化之柄也四】。【校记】一福元本同，他本作“富”。二盗元本同，他本作“盗贼”。（三叛元本同，他本作“叛乱”。四万化之柄也元本同，他本无“也”字。【注释】闼：小门，宫中小门。环卫：即禁卫。嫔嫱：古代女官名。此指代宫廷侍妾、宫女。【译文】不妄用耳的可以养虚，不妄用眼的可以养神，不妄用言语的可以养气，不忘用私心的可以获得富贵，不妄用公爵的可以保住尊贵，不妄用门槛的可以没有盗贼，不妄用禁卫的可以没有叛乱，不妄用职官的可以没有奸邪佞巧，不妄用妃嫔的可以保全寿命，不妄用心术的可以超乎于生死之外。既然如此，就知道不妄用可以作为万物变化的关键。御一【题解】御一即是精思固守、驾驭纯一。在作者看来，人君皆知御一则天下可以治，而不知“一”究竟是何物；“一”，虚而灵、寂而神、无而有；终日与人相随而人莫识，万道之内，五常之中各有“一”；天下之万善万行虽然纷纭交错莫不各有当然者，皆“一”使然；“一”之为道，简而有要，故足以当繁；“一”之为言，易而不玄，人却妄以为玄；若以“一”为玄，则是不识“一”之面目而迷其要。因而，所谓守“一”之道。即是无所不俭。俭用以治民，俭用以制事，俭用以嘉会，俭用以自守，俭用以应世，皆能应用不竭，随心所欲。俭之义，大矣哉！王者皆知御一可以治天下也，而不知孰为之“一”。一夫万道皆有“一”，仁亦有“一”。义亦有“一”，礼亦有“一”，智亦有“一”信亦有“一”。“一”能贯五，五能宗“一”。能得“一”者，天下可以治一。其道盖简，而出自简之；其言非玄，而人自玄之。是故终迷其要，竟惑其妙。所以论守“一”之道三，莫过乎俭，俭之所律，则仁不荡、义不乱、礼不奢、智不变、信不惑。故心有所主，而用有所本，用有所本而民有所赖也四。 【校记】一为元本同，他本作“谓”。二治元本作“理”。 论元本同，他本作“议”。四用有所本元本同，他本无此四字。“也”，元本同，他本无。【译文】国君都知道驾驭纯一能够治理天下，可是却不知道什么叫作“一”。其实，万物的大道都有“一”。仁也有“一”，义也有“一”，礼也有“一”，智也有“一”，信也有“一”。“一”能够贯穿“五常”，“五常”可以归向“一”。能够得到“一”的大道的，天下可以得到治理。那大道大概很简易，因而三申出来也很简易；那言语本不玄妙，是人自己以为它玄妙。此，最终因它的要义而迷惑，最终因它的奥妙而困惑。所以，讨论抱守“一”的大道，没有能超过俭约的了。俭约所控制的地方，仁不会放纵，义不会混乱，礼不会奢荡，智不会变异，信不会迷惑。所以，心有它所依靠的，用事有它所依据的；用事有它所依据的，百姓就有所依赖的了。三皇【题解】三皇系传说中远古部落的首长。三皇之称始见于周礼 春官 外史，其名传说不一。古人认为三皇时代乃历史上政治最民主民风最淳朴的阶段。之所以如此，主要因为此时的首领与庶民一切平等。那时的君主崇尚节俭之道。自然无有贪婪暴民之臣。推而广之，自天下以至于庶人皆以俭养其德而立其身，皆以俭成其业而致其富。自然礼义生，狱讼息，雨顺风调而沟垒自平，天下安然而甲兵无有，游荡惭愧而浪子自耕，俗朴人纯，民安国泰。君俭则臣知足。臣俭则士知足士俭则民知足，民俭则天下知足。天下知足所以无贪财，无竟名，无奸蠹，无欺罔，无矫佞。是故礼义自生，刑政自宁，沟垒自平，甲兵自停。游荡自耕。所以三皇之化行。【注释】奸蠹（du4）：奸，邪恶不正；蠹，蛀虫。奸蠹，即奸诈狡猾，邪恶不正的人。三皇：传说中远古部落的酋长，其说不一，一般认为是伏羲、神农、燧人。【译文】国君俭约臣下就自知满足，臣下俭约士人就自知满足，士人俭约百姓就自知满足，百姓俭约天下就自知满足。天下自知满足就没有贪婪财富，没有争夺名利，没有奸佞恶人，没有欺骗蒙蔽，没有骄纵邪恶。因此礼和义自动产生，刑罚和政令自动宁忠，深沟高垒自动抚平，征杀战伐自动停止，游荡懒散的人自动会辛勤耕作。因此三皇的教化就传布开了。天牧【题解】天牧，就是天下之牧的省称，天下的管理者，作者对比奢者与俭者的不同，说明奢侈是多过、受辱的根本原因，节俭是寡祸、保禄的根本原因；一目之君若能以俭道自守，终其身而不衰，即可为天下人之司牧。奢者三岁之计，一岁之用；俭者一岁之计，三岁之用。至奢者犹不足一，至俭者尚有余二。奢者富不足，俭者贫有余；奢者心常贫，俭者心常富三。奢者好亲人所以多过，俭者远人所以寡祸四；奢者事君必有所辱，俭者事君必保其禄；奢者多忧，俭者多福。能终其俭者五，可以为天下之牧。【校记】一足元本、说郛本同，他本作“及”。二尚元本作“常”。三常盐邑志林本作“当”。四】俭者远人他本“者”下俱有“能”字。五能终其俭者原本作“能大其俭”，据他本改。【译文】奢侈的人三年的预算是一年的用度，节俭的人一年的预算是三年的用度。非常奢侈的仍然不够，非常节俭的尚有盈余。奢侈的人富贵也不充足，节俭的人贫穷还有盈余。奢侈的人精神常常贫困，节俭的人精神常常富有。奢侈的人喜欢亲近人，因此多有过失；节俭的人能够远离别人，因此少有灾祸。奢侈的人侍奉君主必定有被侮辱的地方，节俭的人侍奉君主必定能保全俸禄；奢侈的人多有忧愁，节俭的人多有福气。能够彻底奉行节俭的，可以成为天下的管理者。雕笼【题解】雕茏即是雕刻精美的鸟茏。黄雀入樊笼如人在螺绁，虽居雕笼、食玉粒，其心终不乐。同样，凡民之情好安静而恶烦乱，若以多事扰民，虽有礼乐之美、赏罚之公，其心终不泰。古之圣王治天下，不扰民，无赏罚，而民心自安，民道自守，民风自化。因此，人君不以台榭为务则民力有余，不以宝货为贵则民财有余，不以战伐妨民则民时有余。悬雕笼、事虫粒、养黄雀一，黄雀终不乐；垂礼乐、设赏罚、教生民，生民终不泰。夫心不可安而自安之。道不可守而自守之，民不可化而自化之。所以俭于台榭则民力有余。俭于宝货则民财有余俭于战伐则民时有余。不与之犹与之也，不取之犹取之也。海伯亡鱼，不出于海；国君亡马，不出于国。【校记】一】虫元本同，他本作“玉”。按：依文意，“玉”字为佳。二两“犹”字元本、四库全书本同，他本作“由”。【注释】黄雀：世称芦花黄雀，雄者上体浅黄带绿，雌者上体徽黄，有褐色条纹。生民：人民，百姓。宝货：珍贵的物品。“犹”：通“由”。海伯亡鱼，不出于海；国君亡马，不出于国；王注云：“此句言礼乐刑政虽然有为，但顺其理之自然而行之，虽为犹无为也。”海伯，传说中的海神。【译文】悬挂着雕刻精美的笼子，供应精细的米粒来饲养黄雀，黄雀终究不高兴；垂示礼乐制度，设立赏罚标准来教化百姓，百姓终究没能泰平。思想这东西，人们不能让它安定，但是，它却能自己安定；大道这东西，人们不能让它守一，它却能自己守一；百姓，国君不用教化他们，他们能自己教化自己。因此，不妄建亭台楼榭百姓的财力就会有富余，不妄采珍希物品百姓的财产就会有富余，不妄发攻伐战争百姓的时间就会有富余。不给予如同给予，不取得犹如取得。海伯丢失的鱼也不出乎于大海，国君丢失的马也不出乎于国境。礼要【题解】礼要即是礼仪之要旨。本篇之中，作者对儒家讲的礼嗤之以鼻，不屑一顾，认为这些东西于世无补。以作者的观点，儒家穷道德之源，探礼乐之绪，莫知其本，莫究其旨；天下之理无穷无尽，得一而遗二，得于此而失于彼；非见闻所能尽，愈穷愈繁，愈探愈有，所以数乱于多不乱于少；能够以俭约为师的人，不尚浮华，直述其事，才能得礼之要旨。夫礼者，道出于君而君犹不知，事出于职而职犹不明。儒者楼山林，敬师友，穷礼乐，讲本末，暨乎见羽葆车辂之状，钟鼓箫韶之作，则矍然若鹿。怡然若豕一】；若醉于酒，若溺于水，莫知道之本，莫穷礼之旨。谓弓为弧则民不知矣；谓马为驷，则民莫信矣。所以数乱于多，不乱于少；礼惑于大不惑于小。能师于俭者可以得乎其要二。【校记】一怡原本作“脱”，据他本改。二得乎其要元本同，他本无“乎”【注释】。犹：通“由”；楼山林：把山林当作楼阁，即隐居之意。羽葆：仪仗名，以鸟羽为饰者。礼 杂记（下）：“匠人执羽葆御柩。”疏：“羽葆者，以鸟羽注于柄头，如盖，谓之羽葆。葆，谓盖也。”汉书 韩延寿传：“建幢柴，植羽葆。”注：“羽葆，聚翟尾为之，亦今纛之类也。”南朝、隋唐时，诸王大臣有功者，加羽葆。箫韶：相传舜之乐名，书 益稷：“箫韶九成，风凰来仪。”传：“韶，舜乐名，言箫见细器之备。”疏：“箫乃乐器，非乐名。箫乃乐器之小者。”矍：老而勇键，形容人之精神很好。弧：木弓。易 系辞（下）：“弦木为弧，剡木为矢”。驷：古代一车套四马，因以称四马之车或车之四马。诗叫、雅 采菽）：“载骖载驷，君子所届。”疏：“马四匹为驷。”【译文】礼的规矩从君主那里产生，可是君主仍然不知道礼的本质是什么；札的事理从职事官那里产生，可是职事官仍然不明确札究竟是什么。儒士们在山林中隐居，敬重老师和朋友，穷尽礼仪和舞乐，谈论所谓的礼的根本和末端。见到谢葆车辖的盛状，钟鼓莆韶的兴起时，就像鹿那样和悦勇健，像猪那样怡然自得；像醉在了酒里，像淹没在水中根本。不能知道札的大道的本源，不能穷尽礼的主旨。把弓叫作弧，百姓就不会明白；把马叫作驷，百姓就不能相信。因此，札数因为多而混乱，而不是因为少；礼仪因为盛大而混乱，而不是因为精巧。能够以俭约为师的，可以凭此得到其中要旨。清静【题解】清静即是心地洁净，不受外物干扰。本篇对比奢俭之不同，并力倡节约。认为俭可使百姓亲睦、仓廪丰盈、天下平乐。事实上，在治国方面，节俭实则清净无为之道。奢者好动，俭者好静；奢者好难，俭者好易；奢者好繁，俭者好简；奢者好逸乐，俭者好恬淡。有保一器毕生无璺者，有挂一裘十年不弊者一。斯人也可以亲百姓，可以司粟帛，可以掌符玺。可以即清静之道。【校记】一】弊盐邑志林本作“-”。【注释】璺（wn）：器皿的裂纹。方言：“器破而未离谓之璺。”有挂一裘十年不弊者：韩滉性节俭，衣裘茵衽十年一易，甚署不执扇。新唐书、旧唐书皆有传。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