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春秋战国时期的游说拜官.doc

论春秋战国时期的游说拜官第35卷第1期2004年1月南昌大学(人社版)JOURNALOFNANCHANGUNIVERSITYVo1.35NO.1Jan.2004论春秋战国时期的游说拜袁礼华(南昌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系,江西南昌330047)官摘要:春秋战国时期的游士,按其游说的动机目的,大体上可分为志于道,志于功,志于利和志于义四种类型.除道不同宁隐不仕和志于义不屑为官者外,游说拜官以寻求面君的机会为前提,以忠言嘉谋为关键;同时,还需游说者细心揣摩君主的心理,擅辞令,逞辩说,娴熟地运用游说的方法和技巧.游说拜官既是臣择君,也是君择臣的双向选择行为.关键词:春秋战国;游说;拜官中囝分类号:K06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0448(2004)01009206伴随社会的大动荡和大变革,在选贤任能社会风尚下产生的游说拜官,是春秋战国时期人事制度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士人通过面见游说或上书,用自我推荐的方式博取君主的青睐和赏识,或一言契合,立擢卿相.游说拜官不仅在当时的政治生活中发挥了垂功于天下【l(卷87,<范雎蔡泽列传>)的重要作用,而且对后世产生了风流弥广t2(卷5,(省事)的深远影响.然而,对这一问题,治史者除了在中国通史和政治制度史等相关着作中仅作选官方式的简要介绍外,未见专题性的系统论述.本文不揣浅陋,仅就士人游说的动机目的,方法技巧及其拜官愿望实现的主客观条件等问题略作分析和探讨.士之仕也,犹农夫之耕也士之失位也,犹诸侯之失国也.孟子将士人出仕做官比作农夫的田间耕作,将免官失职看成是诸侯丧权亡国.通过这种与社会最普遍现象和君主之最大悲哀的类比分析,孟子进一步提出了古之人未尝不欲仕也【3(<膝文公下)第3章)的观点.春秋战国时期士人的游说,就总的情形而言,大多都具有如孟子所论定的欲仕进宦达,欲参与现实社会政治以施展抱负才干的强烈愿望.但是,渴望仕进宦达与奉行什么样的出仕做官原则实为同一事物中需细加区分的两个不同方面.在出仕原则这一事关士人立身处世头等重要的价值取向问题上,不同的游说者往往持不同的立场和态度.按其游说的动机目的分类,春秋战国时期的游士大体上分为以下几种类型:(一)士志于道的游说春秋中后期的孔子,既是私学传播的先驱,也是士阶层游说的第一人.自鲁定公十三年(前497年),孔子遭执政大臣排挤,率弟子数十人离开鲁国周游列国,至鲁哀公十一年(前484年)回国,在长达14年流离颠沛的游说生涯中,在穷困潦倒之际虽然曾流露出吾非匏瓜也,焉能素而不食的苦闷心情和玉在匣中求善价而沽【4(<子罕>第13章)的出仕愿望,但他始终恪守和执着坚持的出仕原则是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4(泰伯>第13章);有道则仕,无道则可卷而怀之.【4(<卫灵公>第7章)孔子忧道不忧贫,谋道不谋食【4(<卫灵公)第32章),他终生追求的道是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的奴隶制等级秩序.与此相反,礼崩乐坏,乱臣贼子当政的危邦不入,乱邦不居【4(<泰伯)第13章),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4(里仁>第9章)孔子认为,游说出仕是为了实现弘道的理想信念,而不是追求荣华富贵等物质享受,那些以衣着破旧,食物粗糙为耻的人则道不同不相与谋.士志于道不仅是孔子本人游说出仕所奉行的原则,对他的弟子也有同样收誓日期:200305一O8作者简介:裳礼(1954一),男,江西永修人,教授,主要从事中国政治制度史教学与研究.第1期袁礼华:论春秋战国时期的游说拜官的要求.当他听说冉求担任鲁国执政季康子的家臣,为季氏用田赋聚敛财富时,他深恶痛切地宣布:(冉求)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4J(<先进>第17章)在奴隶制逐渐瓦解,封建生产关系及上层建筑萌芽,发展的社会变革时期,孔子的思想和追求虽然不合时宜,周游列国干七十余君而不遇,但却开了先秦士人游说出仕以道为本的先河.战国中期的孟子师承孔子之孙子思而成为当时最着名的儒家士人,在游说的动机目的上,孟子也一脉相承地继承并发扬了孔子士志于道的传统.孟子明确宣布仕非为贫也,游说拜官不是为了摆脱贫困,而是要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倘若尸位素餐,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耻也【3(万章下)第5章).孟子所追求的道,丰富发展了孔子的礼治思想,提出了一整套关于正疆界,划井田,轻徭薄赋,救济鲧寡,减轻刑罚的仁政方案.为弘道而出仕,他强调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3(<公孙丑下)第5章).为弘道而游说,孟子在齐宣王问齐桓晋文的霸业时,他不屑一顾地回答: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3(<梁惠王上)第7章)而当梁惠王问将有以利吾国乎?时,孟子则直言不讳地反驳:王何必臼利?亦有仁义而已矣.【3(<粱惠王上)第1章)孟子虽然由于迂远而阔于事情,游事齐宣王,宣王不能用.适梁,梁惠王不果其言【】(卷74,(孟子苟卿列传).但他却同孔子一样始终坚持了独立的道德人格和对理想信念的不懈追求.在此基础上,孟子还进一步提倡士人面君游说,应当乐其道而忘人之势,故王公不致敬尽礼,则不得亟见之.见且由不得亟,而况得而臣之乎?【3(<尽心上)第8章)他甚至号召士人: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堂高数仞,榱题数尺,我得志,弗为也.食前方丈,侍妾数百人,我得志,弗为也.在彼者,皆我所不为也;在我者,皆古之制也,吾何畏彼哉!-33(尽心下)第34章)君有君势,士有士道,道贵于势,士应藐视君.士穷不失义,达不离道【3(<尽心上)第9章),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3(<腺文公下)第2章).诸如此类的表白,都充分反映了孟子游说本道,淡漠权势的价值取向和人格气节.I二)士志于功的游说战国时期,随着兼并战争的日益频繁激烈,各国国君为称霸争雄,竞相以延揽人才为当务之急.在这一历史背景下,诸多士人出于对时局的清醒认识和实现个人社会价值的需要,逐渐改变了将理想之道看得高于一切而守死善道,孤傲清高的传统观念,转而走向主动迎合君主的需要,以施展抱负才智建功立业的道路.这种以成就功业为目的而攀附君权的游说以吴起,商鞅为突出代表.吴起是卫国人,习兵法擅长用兵之道,其少时,家累千金,游仕不遂,遂破其家.后来他游说到鲁国,正值齐国攻打鲁国,鲁国国君打算让吴起担任主将,但因吴起之妻为齐国人而怀疑他.吴起欲就名,遂杀其妻以表明不亲附齐国,鲁君终于用他为主将,他领兵打败了齐军.后因遭人诋毁,鲁君怀疑疏远他,吴起便离开鲁国来到魏国游说魏文侯,文侯以为将,击秦,拔五城,吴起因功升任河西太守.魏文侯死后,继位的魏武侯因听信谗言,猜忌吴起,吴起又离开魏国游说到楚国,深得楚悼王赏识,被任用为楚相,主持变法使楚国国富兵强,并取得了南平百越,北并陈蔡,却三晋,西伐秦【1(卷65,<孔子吴起列传)的功绩.但变法触犯了宗族贵戚的利益,楚悼王死后宗族作乱,吴起被乱箭射死.商鞅也是卫国人,少好刑名之学,曾事魏相公叔痤,公叔痤奇其材而荐于王,王不能用.商鞅听说秦孝公下令求贤,便由魏入秦,游说孝公被重用为主持变法的左庶长,为秦统一六国奠定了基础.然而变法使宗族贵戚多怨望者,太子及其亲信百般阻挠新法的推行,旧贵族赵良甚至威胁商鞅积怨畜祸,亡可翘足而待.商鞅不畏权贵,不惧恐吓,在秦孝公的支持下刑黥太子之师傅【(卷68.(商君列传),从而保证了新法的顺利推行.孝公死后,太子即位,商鞅惨遭车裂灭族.从上述吴起,商鞅为变法极身毋二,尽公不还私,不辞祸凶53(卷5.<秦策-),不惜身家性命的人生轨迹中,我们不难寻觅和把握他们当初欲就名,成大功的游说动机和目的.(三)士志于利的游说古往今来,功与利往往相提并论;功必然衍生出利,利也多来源于功6如前述的吴起,商鞅在功成名就之时,也兼享有金玉车马,荣华富贵以及诸如商君获秦封之於,商十五邑【1(卷68,<商君列传)等实惠之利.在此我们无需苛求士之谋功而不取利,需细加区分的只是士人游说的终极目的是为谋功还是为谋利,功与利何者居主导地位.按此标准,相对于吴起,商鞅成大功不惜身家性命的游宦生涯而言,苏秦,张仪,李斯,吕不韦等的游说,其终极目的是为了谋取一己之私利.苏秦,张仪分别是战国时期鼓吹合纵,连横的代表人物,但对他们朝秦暮楚,出尔反尔的游说活动略加考察可知,合纵或连横并非他们?94-南昌大学(人社版)2004盔的一贯主张,其摇唇鼓舌及尔虞我诈的手段,皆以猎取个人荣华富贵为出发点.为追求绾金挂印,苏秦在以连横说秦王书十上而说不行53(卷3.<秦策-)之后,转而以纵散横说斡旋于六国之间.张仪在楚国游说遭诬陷盗楚相玉壁而受皮肉之苦后,辗转从赵到秦,提出秦联合韩魏攻打齐楚的连横主张,并极尽狡诈欺骗楚王削弱楚国之能事.他们的诡谲权谋,反复无信达到不择手段的地步,这也正是人们贬斥战国策士皆趋利慕势之人的重要原因.年青时为郡小吏的李斯,就有一种不安分社会低层而憧憬爵位利禄的思想,通过对厕中鼠与仓中鼠不同境遇的比较,曾萌发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的感慨.师从苟子学帝王之术后,李斯带着垢莫大于卑贱,而悲莫甚于穷困(卷86,<李斯列传)的人生感悟和急欲摆脱卑贱地位的强烈愿望,西行入秦游说.在秦王拜李斯为客卿,其利禄之志初酬时,恰逢秦人逐客风波,李斯于被逐途中所上的<谏逐客书>,虽析理透彻,振振有词地为何负于秦的六国之士辩护,为秦国的人才战略总结历史经验,但其中也包藏他本人贪恋禄位,不愿离开秦国的一己之私心.而当始皇驾崩,胡亥,赵高策划篡位时,为保通侯丞相的高位,李斯也助纣为虐参与了假传遗诏赐死扶苏改立胡亥的阴谋.李斯晚年虽受赵高排挤,诬陷,惨遭腰斩和灭族,但与吴起,商鞅为国建功为变法而献身不可同日而语.原本为阳翟大贾的吕不韦,经商于邯郸遇秦质子异人,即以商人的投机眼光精明地盘算,珠玉之赢仅百倍,立国家之主赢无数(卷7.<秦策五).于是,他携千金为异人适嗣而入秦游说,说动华阳夫人(秦太子安国君之妃)立异人为嗣.异人即位为庄襄王后,吕不韦因功拜丞相封文信侯,位极人臣,权倾朝野,当初他以居奇思赢为手段,以攫取无数之利为目的的游说活动获得巨大的成功.上述苏秦等游士,完全抛弃了西周以来士人大多崇尚仁义道德,注重人格尊严的传统观念,孟子曾鄙视战国重利世风浸润下的这种入仕行径为:不由其道而往者,与钻穴隙之类也.【3(<滕文公下)第3章)(四)士志于义的游说一般而言,义与利是相互对立,相互排斥的概念;义指思想行为符合一定标准的道德规范,利指财富等物质利益.孔子所言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里仁)第16章).孟子所谓仁义而已也,何必言利3(<梁惠上)第1章).延及西汉,董仲舒提出正其谊(义)不谋其利【6(卷56,<董仲舒传),都是从正反两方面讲义与利的关系.关于义的具体诠释,有人之正路为义【3(<离娄上)第10章),君臣,父子各处其宜为义(卷36.<心术上),顺天之道为民除害为义【8(第七<盂秋季?怀宠)等众说纷纭的各种观点.本文无意于探讨百家诸子错综复杂的义利理念,仅从实践意义上讨论与士人游说动机目的相关的禁暴救乱之义和为人排患释难之义.春秋时期士志于义的游说以墨子为代表,<墨子?公输>载,当墨子听说公输盘为楚造攻城云梯准备攻宋时,他立即从齐国出发,摩顶放踵日夜不休地行走10日,来到楚国郢都,冒险游说楚王和公输盘,并演示高超的守城器械,终于说服楚王放弃了攻宋计划,从而避免了一场生灵涂炭的战祸.墨子的游说与<吴子?图国>中对义所下的定义完全相同,即禁暴救乱曰义.战国时期,齐人鲁仲连以义为轻重的游说则属为人排患释难的典型.<战国策?赵策三>载,长平之战后秦军乘胜围困赵都邯郸,魏王派客将军辛垣衍来赵国,劝赵王尊秦王为帝,以求秦国罢兵解围.此时适游赵的鲁仲连得知此情况后,面说辛垣衍,痛斥秦为弃礼义,尚首功之国,并严正指出假如秦放肆地称帝,甚至于统治了整个天下,六国之君必将同商纣王时的鬼侯,鄂侯那样卒就脯醢之地.鲁仲连义不帝秦的说词,终于使辛垣衍幡然醒悟,不敢复言帝秦;同时并产生了秦将闻之,为却军五十里的震慑效应.邯郸之围后经魏信陵君窃符救赵而解后,赵欲封鲁仲连,并以千金为鲁连寿;鲁仲连终不肯受,且辞别后终身不复见.南宋鲍彪推崇备至地盛赞鲁仲连独以义为轻重的游说是战国一人而已.春秋战国时期的游士,除了以上按动机目的不同而划分的四种类型之外,还有大量由国家派出,负有某种特殊使命的游士.如齐桓公为游士八十人,奉之以车马,衣裘,多其资币,使周游于四方,以号召天下之贤士【9(卷6,<齐语).韩王安派水利专家郑国入秦,游说秦王修建一条从泾水通至洛水,长达300余里的灌渠,以此来消耗秦国的人力,财力,釜底抽薪般地使秦国在短期内无力东侵韩国(卷6.<秦始皇本纪).诸如此类的奉命出游和带间谍性质的游说活动,均属履行特殊职能的行为,而非本文游说拜官所涉及的范畴,这是不可不加以说明的.春秋战国时期的游士,除道不同宁隐不仕以及志于义不屑为官者外,那些为追逐功,利而热衷于仕第1期袁礼华:论春秋战国时期的游说拜官宦的说客,怎样才能凭三寸不烂之舌打动君主获得青睐赏识,从而实现拜官封爵的愿望呢?司马迁曾以范雎,蔡泽为例,分析其中的奥妙为:范雎,蔡泽世所谓一切辩士,然游说诸侯至白首无所遇者,非计策之拙,所为说力少也.及二人羁旅入秦,继踵取卿相,垂功于天下者,固强弱之势异也.然士亦有偶合,贤者多如此二子,不得尽意,岂可胜哉!【1(卷9,(范雎蔡泽列传)太史公从个人能力与偶合机遇两方面阐明了游说得用的原因,显示了他独具慧眼的史识.如仅就游说者的个人能力而言,游说拜官首先还需想方设法地取得面君进说的机会.在一尊之局未定,天下纷争不已的春秋战国时期,各国诸侯为富国强兵,虽然竞相招揽人才,礼贤下士;但诸子百家,游士日多【1叫(卷13).加上严宫门之禁,居九五之尊的君王在一般情况下并非一介布衣的游士可随意晋见.与君谋面之难往往难于上青天.<韩非子?孤愤>言:法术之士欲干上者,以岁数而不得见.<吕氏春秋?首时>载:墨者有田鸠欲见秦惠王,留秦三年而弗得见.<战国策?楚策三>载,苏秦不远千里从东周来到楚国游说,三年未见到楚王,深感谒者难得见如鬼,王难得见如天帝.天高龙颜远,曲径可通幽.游说之士为争取面君的机会,通常采用先迂回游交君主近臣或扈事朝中权贵,然后由其引荐而获君召见的方式.如公孙鞅因孝公宠臣景监以求见孝公【1(卷68,(gg君列传>);甘茂因张仪,樗里疾而求见秦惠王【1(卷71,<樗里子甘茂列传>);范雎欲游说魏王,乃先事魏中大夫须贾【1(卷79,<范雎蔡泽列传>),后来,又因王稽而入秦游说秦惠王;李斯欲见秦王政,乃求为秦相吕不韦舍人,因以得说【1(卷86,<李斯列传>).羁旅之士这种为面君游说而先迂回游交权贵近臣的活动,一般都颇费公关交际之资.因此,苏秦为助张仪入秦游说,奉以车马金钱,所欲用,为取给n(卷70,<张仪列传>).而苏秦本人在游说未宦达之前,也曾经历了黑貂之裘弊,黄金百斤尽,资用乏绝,去秦而归l(卷3.<秦策一>)的磨难.至于吕不韦为异人适嗣而西行入秦游说,更是以千金【1(卷85,<吕不韦列传>)倾其所有.除上述以金钱铺路的手段外,同为游交权贵,游士蔡泽采用的则是较高明的激将法.<战国策?秦策三>载:(蔡泽)闻应侯任郑安平,王稽,皆负重罪,应侯内惭,乃西入秦.将见昭王,使人宣言以感怒应侯日:燕客蔡泽,天下骏雄弘辩之士.彼一见秦王,秦王必相之而夺君位.应侯闻之,使人召蔡泽.蔡泽见应侯后,以月满则亏,物盛则衰的规律和历史的经验教训,劝应侯功成身退.应侯称善,荐蔡泽于秦昭王,秦昭王召见,与语,大说之,拜为客卿.那些既无游交之资,又没有其他办法获权贵引荐的游士,则只有费尽心机地寻求君主召见的机会.宁戚饭牛的故事即为此类游说的显例.<吕氏春秋?举难>载,卫国人宁戚想游说齐桓公以谋求官职,但家境穷困,于是就替商人赶车来到齐国,夜宿于都城门外.当桓公到城外迎接客人时,宁戚在车下边喂牛边敲击牛角大声唱歌以引起桓公的注意,桓公感到奇怪而命人后车载回,且赐以衣冠召见,宁戚终于实现了欲干(谒)齐桓公的心愿.与君谋面的机会固然来之不易,但也仅仅是游士实现拜官愿望迈出的第一步,游说拜官的关键还在于能否想君主之所想,急君主之所需地提出一套富国强兵的忠言嘉谋.春秋时期,东郭民祖朝上书晋献公愿闻国家之计,献公召见,三日与语无复忧,乃立为师【1(卷11,<善说>).孔丘弟子游说诸侯,大者为师傅,小者友教士大夫.【1(卷121.<儒标列传>)齐国人孙武,以兵法见于吴王阖庐(卷65,<孙子吴起列传>),被任用为将.虽然由于史书阙如无法考释各人游说的具体内容,但他们均能以布衣的身份在统治者召见后被封官或拜将,则必定是有一套解决各国实际问题的办法.降及战国,游士以策干君更是蔚然成风,其间以忠言嘉谋打动君主获重用的着名事例有:东周人苏秦游说燕文侯,倡导合纵拒秦,继而游说东方各国,事成为纵约长,绾六国相印【1(卷69,<苏秦列传>)郑人申不害针对韩国百官背乱的弊端.以因任而授官,循名而责实,操生杀之柄,课群臣之能的驭官之术游说韩昭侯,昭侯任用他为相【12(卷43.<定法>).魏人张仪以连横策游说秦惠王,惠王以为客卿,与谋伐诸侯【1(卷70,<张仪列传>).长平之战后,魏人尉缭游说秦王政对六国行反问计,秦王政任用他为客卿,并在对六国进行军事剿灭的同时兼用尉缭计,从而加速了统一战争的进程【1(卷6,<秦始皇本纪>).面君为前提,嘉谋是关键,这两者之外,在游说的过程中细心揣摩君主的心理,擅辞令,逞辩说,娴熟地运用游说的各种技巧,也是游说之士实现拜官愿望必须具备的基本能力.如苏秦在初出道游说秦惠王受挫而落魄归家后,潜心习辩说之术,悬梁刺股,期年揣摩成,终于在重出江湖后,见说赵王于华屋之下,抵掌而谈,赵王大悦,封为武安君,受相印【5(卷3,<秦策一>).公孙鞅游说秦孝公,曾先后?96?南昌大学(人社版)2004盎以帝道,王道试探孝公,孝公以收效慢而冷漠待之;最后公孙鞅以霸术的主张迎合孝公急于求成的心理,使其不自知而膝之于前,语数日而不厌【1(卷68,<商君列传).范雎说秦惠王更是极尽巧舌如簧的策士之深术,以严密的逻辑思辨能力和高超的论说技巧,细析穰侯为秦谋不忠,太后擅行于不顾所造成的怨结百姓,祸归社稷的危害,使秦王乃废太后,逐穰侯(卷79,<范雎蔡泽列传),重用范雎为相以推行远交近攻战略.关于游说之术的主要内容和基本技巧,苟子曾归纳为八个方面:夫谈说之术,齐庄以立之,端成以处之,坚强以持之,譬称以谕之,分别以明之,欢忻以送之,宝之珍之,贵之神之,如是则说常无不行也.这八个方面不仅罗列了游说者主观上应持的态度,信心,毅力以及需运用的方法和技巧,而且包括游说的基本要求和应取得的客观效果.战国时以擅长权变,捭闽之术着称,且培养造就了苏秦张仪这两位游说奇才的鬼谷子也从正反两方面阐述了游说的态度,方法与效果之间的关系.即:说之不行,言之不从者,其辨之不明也.即明而不行者,持之不固也.即固而不行者,未中其心之所善也.辨之明之,持之固之,又中其人之所善,其言神而珍,白而分,能入于人之心,如此而说不行者,天下未尝闻也.I1(卷11.善说)鬼谷子与苟子关于游说之术的上述论述可谓有异曲同工之妙.游说遇合,君臣际会在春秋战国时期既是臣择君,也是君择臣的双向选择行为.如上所述,游说见用固然与游士所进献的忠言嘉谋,所运用的辩说技巧等本身所具备的素质条件相关;但另一方面,游说的对象,即听言之君主的志趣,识见,气度等个性因素,以及不同国家所实行的选官用人政策,也在游说拜官,君臣结合的过程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韩非子?说难>在详尽细致地考察游说进言的各种困难时,就特别强调:凡说之难,非吾知之有以说之之难也,又非吾辩之能明吾意之难也,又非吾敢横失而能尽之难也.凡说之难,在知所说之心,可以吾说当之.所说出于为名高者也,而说之以厚利,则见下节而遇卑贱,必弃远矣.所说出于厚利者也,而说之以名高,则见无心而远事情,必不收矣.游说之士只有适应君主的心理需要,迎合君主的志向追求,才能被接受和录用.游说之难的另一种常见现象为,如遇昏庸愚昧的君主,游说者即使提出了高超的计谋和主张,也不会被认识和采用.如身为韩公子的韩非,见韩国日趋衰弱,多次以上书的方式劝说韩王改革政策,富国强兵以拯救韩国危亡,韩王不能用,而智略过人的秦王政则在阅览流传到秦国的韩非着述后,深谙其中集势,法,术之大成,有利于强化君主专制制度的精妙,从而发出了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l(卷63,<老子韩非列传)的感慨,并为索见韩非而发动对韩国的战争.韩非来秦后,虽为李斯,姚贾等谗言所害致死,但秦王政坚持以韩非思想体系为指导,最终完成了兼并六国建立中央集权大一统封建帝国的大业.在游士日多,布衣驰鹜之时而游说者之秋l1(卷86<李斯列传)的春秋战国时期,游说者不仅因君主的志趣,识见,贤愚的不同而遭遇不同的结局;君主的襟怀,气度等个性因素也同样决定着他们能否宦达的命运.如齐桓公际遇宁戚,魏文侯重用吴起即为人主不求全责备,能用人之长的显例.<新序>卷5载,卫国人宁戚,通过饭牛疾歌获得齐桓公召见,说桓公以治境内,以为天下,桓公大悦,将任之.这时,桓公身旁的大臣们提出劝谏,要求派人去卫国对宁戚作调查了解后再予以任用,桓公不以为然地回答,调查了解是患其有小恶,以人之小恶,亡人之大美,此人主之所以失天下之士也.仍果断地任用宁戚,使其成为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的重要辅佐.以兵法游说魏文侯的吴起,身负杀妻求将,母死不归以及贪而好色等世俗污名,魏文侯器重他用兵司马穰苴不能过的特殊才干,大度地重用吴起为将,使魏国成为战国初年的军事强国【1(卷65,<孙子吴起列传).战国末年的秦王政,虽以强化君主的尊严威仪和严刑峻法着称,但在礼贤重用游说之士方面却有气度恢宏,胸襟宽广的不俗表现.<史记>卷69载,尉缭以离间六国君臣的反问计游说秦王政获赏识被任用为客卿,秦王见尉缭亢礼,衣服食饮与缭同.但尉缭却在背后讥刺: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易轻食人.我布衣,然见我常身下我,诚使秦王得志于天下,天下皆为虏矣,不可与久游.因此,弃官外逃.秦王派人将他追回,不仅不追究他大不敬的诽谤罪,反而弛法恩结地晋升他为掌管军事的国尉.上述三位君主倘若好自矜夸,忌贤妒能;抑或心胸狭窄,无容人之量,怀抱利器的游士则无法实现拜官的愿望,也无法施展其抱负才干以建功立业.游说拜官既是平步青云,不待次而举的任官方式,也是以卑逾尊,以疏逾戚的用人行为.因第1期裒礼华:论春秋战国时期的游说拜官?97?此,游说见用必然触犯当朝权贵的地位和权势,从而遭到他们的忌恨和抵制.<韩非子?孤愤>曾就此评说游说中的法术之士欲干上者,是以疏远与爱信争,以新旅与习故争,以反主意与同好争,以轻贱与贵重争,以一口与一国争,操五不胜之势,焉得不危.范雎游说秦昭王时,上畏太后之严,下惑奸臣之态,深恐处人骨肉之间,不得不隐晦迂回地言内先言外,以观秦王之俯仰(卷79,(范雎蔡泽列传>).战国时期人们甚至将游士对权贵的这种习惯性抨击看成是客者,辩士也,然而所以不可(听)者,好毁人C5(卷1,(东周策>).在布衣游士与当途之人围绕权势的争斗中,游说见用与否,不仅受游说的特定对象,即听说之君主的个人素质这一因素的制约,同时也反映和体现了不同国家在选官用人政策上的重大差异.如战国时期的山东六国,虽然也产生了吴起,苏秦,申不害等叱咤风云,彪柄史册的游说拜官之士;但与秦国相比六国国君大多都忌贤妒能,昏庸保守,选官用人极力维护亲贵故旧利益,宗族贵族长期把持朝政,游说之士往往怀才不遇.而秦国自孝公发奋图强,重用游士商鞅主持变法,实行耕战政策,使秦国叩开了东进的大门之后,从秦惠王到秦王政百余年间秦国坚持选贤任能的用人政策和好用异国人的传统,大胆地敞开国门,广开才源,张仪,范雎,蔡泽,李斯等各国游士纷至沓来,士不产于秦而愿忠者众【l(卷86,<李斯列传>),在游士拜官的众客卿的竭力辅佐下,秦王政于公元前221年终于完成了兼并六国统一天下的大业.战国时期山东六国与秦国在游说拜官问题上所实行的这两种截然相反的选官用人政策,诚如宋人洪迈所言:七国虎争,天下莫不招致四方游士.然六国所用相,皆其宗族及国人,如齐之田忌,田婴,田文,韩之公仲,公叔,赵之奉阳,平原君,魏王至以太子为相.独秦不然,其始与之谋国开霸业者,魏人公孙鞅也.其他若楼缓赵人,张仪,魏冉,范雎皆魏人,蔡泽燕人.吕不韦韩人,李斯楚人,皆委国而昕之不疑.卒之所以兼天下者,诸人之力也.【l(卷2)综上所述,君明贤用,风云际会,以及选贤任能用人政策和好用异国人传统的长期坚持,不仅是平步青云之游士的个人幸运,更重要的是促进了国家的昌盛和事业的辉煌.参考文献:1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59.2颜之推.颜氏家训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3孟子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86.4论语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86.5刘向.战国策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6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2.7管子M.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8吕不韦.吕氏春秋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