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有人擅自处分共有物的若干问题.doc

共有人擅自处分共有物的若干问题与我国台湾地区民法的比较研究 共有人擅处共有物的法律后果如何，我国法律未设明文规定。实务中，通常将最高人民法院关于贯彻民法通则若干问题的意见（试行）（以下简称试行意见）第89条作为审判依据，该条规定：“在共同共有关系存续期间，部分共有人擅自处分共有财产的，一般认定无效。但第三人善意、有偿取得该财产的，应当维护第三人的合法权益，对其他共有人的损失，由擅自处分共有财产的人赔偿。”由于该规定内容模糊、不完整，且与物权法确立的物权区分原则、善意取得原则存在不相协调之处，该规定作为裁判依据已不合时宜。鉴于共有物处分中同时存在合同关系、物权变动关系及侵权责任法律关系，除涉及到合同法、物权法和侵权责任法等制度的协调外，还与婚姻法、民法总则代理等制度有涉，法律适用较为复杂，极有必要对擅自处分共有物涉及的诸多问题作通盘考虑，以明确其性质及其法律后果。 一、擅处共有物的性质有权处分或无权处分？ （一）我国台湾地区“民法”中的擅处共有物 我国台湾地区“民法”关于共有物的处分，分别在第819条（分别共有）和第828条（公同共有）设有明文，从条文内容看，不论是分别共有还是公同共有，处分共有物均应经全体共有人同意。擅处（私卖）共有物的性质及法律效果如何，理论界和实务界曾产生过重大争论，主要分歧集中在对“民法”第118条(无权处分)的规定能否适用于负担行为以及出卖他人之物是否为无权处分的理解上。对于前一问题，王泽鉴教授曾数度撰文，着力强调“出卖他人之物不是无权处分”。至今，无论是理论界或是实务界均认为第118条所称之“无权处分”，仅指处分行为而言，不包括负担行为在内。对于后一问题，学者认为在法律逻辑和价值判断上，“出卖他人之物”与“私卖共有物”似无区别的必要，审判实务也通常将擅处共有物作为出卖他人之物的一种特殊情形对待。一般认为，擅处共有物的合同本身有效，但对于其他共有人不生效力。例如，1981年台上字第1536号判决认为：“公同共有人之一或数人，以公同共有物所有权之移转为买卖契约之标的，其移转所有权之处分行为，虽因未经其他公同共有人之承认，不能发生效力，但其关于买卖债权契约则非无效。” 我国台湾地区民法之所以认为“出卖他人之物不是无权处分”，与理论上普遍接受德国民法物权行为理论和物权区分理论有关。在物权行为理论指导下，法律行为从效力角度被划分为负担行为与处分行为，擅处共有物的合同属于负担行为而非处分行为，因此，擅自处分之共有人与买受人之间的买卖契约本来就有效，只是在物权变动效力上，由于欠缺整个共有物的完全处分权，移转物权的处分行为则效力待定，如果擅处共有人嗣后取得共有物之全部权利，能够履行自始有效的买卖契约，处分行为也为有效，否则擅自处分行为无效。 （二）我国大陆地区民法对擅处共有物性质的认识分歧 我国大陆地区民法并没有像台湾地区民法那样，普遍接受德国民法的物权行为理论和区分理论，擅处共有物的理论研究和制度设计均具有自身的特殊性，对擅处共有物性质的认识也不像台湾地区民法那样简单明了。 合同法施行前，试行意见第89条是处理擅处共有物纠纷唯一的法律依据，实务中通常将该条规定的“部分共有人擅自处分共有财产的，一般认定无效”理解为买卖合同无效，将“第三人善意、有偿取得该财产的，应维护第三人的合法权益”理解为善意取得制度的规定，由此可以推断出，该条是将擅处共有物作为无权处分看待的。 合同法施行后，擅处共有物问题变得极为复杂。一方面，合同法第51条规定了处分他人财产的合同效力待定，同时又在第150条规定了权利瑕疵担保责任，造成对擅处共有物的性质认识存在重大分歧。以买卖为例，买卖共有物到底是第51条规定的“处分他人财产”行为或是属于第150条规定的有权利瑕疵的买卖行为？对此，学说观点不一。众多学者认为，共有人中之一人或数人未经其他共有人同意擅自以自己的名义出卖共有物的，属于处分他人财产行为，应当定性为无权处分，从而适用合同法第51条规定。也有学者认为，未得其他共有人同意而出卖共有物，不属于无权处分，不适用第51条的规定，买卖合同应当有效。只是因为存在权利瑕疵，当其他共有人向买受人主张权利时，出卖人应当依据第150条的规定对买受人承担权利瑕疵担保责任。 （三）对擅处共有物性质的分析 我国合同法第51条将无权处分合同确定为效力待定合同，而不是有效合同，这是立法者在维护物的静态安全与交易的动态安全之间作出的选择。因此在合同效力的法律适用论上，该条本身并无争论的余地。除权利人追认或者擅自处分人事后取得处分权应当认定合同有效以外，其余情形即权利人不追认并且擅自处分人事后也未取得处分权的，擅自处分合同无效。但是，将“处分共有物”包含于“处分他人之物”之中，是否符合立法意图，仍有讨论余地。笔者认为，应将合同法第51条“处分他人财产”限缩解释为纯粹意义上的无权处分，将“处分共有物”作为权利存在瑕疵的处分行为，从而适用合同法第150条的规定。换言之，在法律适用上，应当将“处分共有物”与“处分他人之物”相区别。 首先，从处分权能的角度分析，擅处共有物与处分他人之物不同。擅处共有物虽然不是完整意义上的有权处分，但也不是纯粹意义上的无权处分，只是处分权受到限制，出卖自己只有部分权利的标的物是对权利瑕疵担保义务的违反，并没有处分“他人”之物。 其次，从合同法的规范安排角度看，处分他人之物适用第51条，处分共有物适用第150条符合立法规范设计的意图，否则第150条将成为空文。 再次，从与其他法律制度的协调上看，“处分共有物”与“处分他人之物”应作不同处理。例如，在代理的适用上，处分共有物的情况存在家事代理适用的可能，纯粹意义上处分“他人”之物中不存在家事代理的可能；在违反法律禁止的规定上，处分他人之物通常具有侵占性质，为法律所绝对禁止（物权法第96条），“占为已有”达到一定数额的，则还可能构成犯罪，处分共有物则不同，法律除了允许共有人之间进行约定外，在按份共有的情况只需“占份额三分之二的按份共有人同意”即可（物权法第97条），通常不存在犯罪问题。 第四，从价值衡量上，将擅处共有物与处分他人之物加以区别，有利于保护市场秩序。这是因为，“其他共有人”的背景与纯粹无权处分中的“真正权利人”并不相同，“其他共有人”往往与擅自处分人处于利益共同体内（夫妻关系、合伙关系），交易第三人无法看清共有的内部利益关系。因此，如果在处分他人之物中，“真正权利人”与第三人之间利益冲突时立法价值趋向于保护真正权利人的话，那么在处分共有物中，“其他共有人”与第三人利益冲突时，立法价值趋向于保护第三人，更能体现法的公平正义性。 二、擅处共有物的合同效力有效或无效？ 在台湾地区民法，学者认为，“民法”第819条、第828条所称处分，不包括负担行为在内，仅指处分行为而言。私卖共有物合同效力，在出卖人与买受人之间为有效，对其他共有人，该买卖契约当然对其根本不生效力，不能认为该买卖契约对其他共有人效力未定。并且认为，买卖契约之效力与买受人之善意或恶意无关。双方当事人“明知”买卖标的物属于第三人者，其“明知”，并不构成通谋虚伪表示。因此，买卖契约原则上不因双方当事人明知擅自处分共有人而受影响。上述见解，对我国大陆地区民法具有借鉴意义。 （一）擅处共有人与第三人之间的合同效力 在大陆，处分共有物的合同属于权利有瑕疵的合同，根据合同法的相关规定，如无其他导致合同无效的事由，合同成立后即产生法律效力。在标的物未交付的情况，受让人享有请求交付共有物的权利，擅处共有人则负有交付共有物的义务。擅自处分人不能交付共有物，应承担交付不能的违约责任。在已经交付标的物的情况，其履行是否有效以及能否发生物权变动的结果，或者擅处共有人是否需要承担违约责任，应视擅处共有人事后是否取得整个共有物的所有权或者其他共有人是否予以追认而定（下文详述），与擅处合同是否有效的判断没有直接关联。 （二）擅自处分合同对其他共有人的效力 擅处共有物的合同对其他共有人的效力如何？一般情况下，以谁的名义签订合同，谁就是承担合同权利义务的主体。但以谁的名义处分共有物只是形式上的观察，合同是否对其他共有人具有约束力，需要透过形式看实质。 1、擅处合同对其他共有人不生效力的一般原则 在买卖契约与其他共有人的关系上，我国台湾地区的学者认为，共有人中之一人或数人出卖共有物，其买卖契约有效，其他共有人与此买卖契约不生任何关系。我国大陆学者也认为，某一或某些共有人未经全体共有人的同意擅自对共有财产进行法律上的处分，对于其他共有人不产生法律效力。上述见解贯彻了债的相对性原则，值得赞同。作为一般原则，其他共有人对于擅自处分合同不负合同上的义务，也不会因该擅自处分合同的存在而受到任何法律上的不利益。 2、擅处合同对其他共有人产生法律效力的若干例外情形 以下情形合同效力及于其他共有人，属于一般原则的例外： 情形之一、夫妻一方处分夫妻共有物构成家事代理的。日常家事代理制度是指夫妻因日常事务而与第三人交往时所为法律行为应当视为夫妻共同的意思表示，并由配偶他方承担连带责任的制度。11我国婚姻法第十七条第二款规定：“夫妻对共同所有的财产，有平等的处理权”， 对此规定的理解，最高院关于适用婚姻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一）第十七条第（一）项解释为“因日常生活需要而处理夫妻共同财产的，任何一方均有权决定”，即夫妻之间在“日常生活所需”的范畴内，有相互代理家事的权利，夫妻一方作出的行为代表夫妻双方的共同意思表示。这种代理权不必强调以一方或夫妻双方的名义，12也不论夫妻之间感情是否和睦，只要在家事代理范围内，夫妻任何一方对共有物的处分行为不属于擅自处分行为而是有权处分行为，合同效力当然及于夫妻双方。 情形之二、夫妻一方“非因日常生活所需”处分夫妻共有物但构成表见代理的。根据上述司法解释第十七条第（二）项的规定，“非因日常生活需要”对夫妻共同财产做重要处理决定，他人有理由相信其为夫妻双方共同意思表示的，另一方不得以不同意或不知道为由对抗善意第三人，这是对民法表见代理制度的类推适用。13此时，夫妻一方所作的处分行为虽属无权的家事代理行为，但该无权家事代理行为仍然有效，合同效力也及于夫妻双方。 情形之三、部分共有人以全体共有人的名义处分共有物但成立表见代理的。夫妻共有之外的其他共有（包括家庭共有），由于欠缺法律规定，共有人相互之间没有家事代理权。但如果符合表见代理条件的，合同约束其他共有人；不构成表见代理的，对其他共有人没有约束力。 情形之四、部分共有人以自己的名义处分共有物且存在隐名代理的。由于表见代理的适用以被代理人的名义订立合同为前提，通常情况下部分共有人以自己的名义处分共有物的，只能是无权代理，合同对其他共有人没有约束力。但如果存在合同法第402条和第403条规定的隐名代理的情况，其他共有人可能成为处分合同的权利义务主体。 3、“追认”与“允许” “追认”或“承认”是同意的下位概念，为事后同意。在我国台湾地区，有学者认为，“承认”本身依其法律性质，既不能使权利人“变”为该买卖契约之订约当事人，亦不足作为使权利人“负有使出卖人义务之义务”之法律依据。14也有学者认为，其他共有人对私卖共有物之买卖契约“承认”之表示，属于当事人意思表示解释的问题，应探求其真意，或可解释为系欲加入该私卖共有物之买卖契约而成为该契约当事人之意思表示，惟此应得原契约当事人之同意。15我国大陆地区学者认为，如果权利人事后向处分人作出追认，实际上是委托处分人处分自己的财产，在此情况下，合同的主体已经发生了变化，合同的一方当事人由处分人变成了真正享有财产处分权的人。16笔者认为，“追认”是追认权人对无权处分、限制民事行为能力订立合同或无权代理的合同予以承认的一种单方意思表示，一般情况下，将追认权人解为一方合同当事人，有利于另一方当事人实行合同目的，如果相对人认为追认对已不利，可依法行使撤销权，17不行使撤销权的可推定为具有履行利益。因此，其他共有人“追认”的，其他共有人即成为擅处合同的当事人。 “允许”为事先的同意，具有授权处分的性质。关于“允许”，德国法上设有规定，其民法第185条第1项规定，经权利人允许，无权利人对标的物进行的处分，为有效。我国台湾地区民法虽无关于“允许”之明文规定，但学说均予承认。18其他共有人允许，意味着处分共有物是全体共有人的意志体现，处分合同不仅对于第三人有效，对于全体共有人也具有约束力。我国大陆地区民法，对“允许”的法律效果的理解，也可参照德国民法和台湾地区民法的做法。 三、其他共有人与第三人之间的物权关系变动或不变？ （一）第三人能否依据处分合同取得整个共有物？ 1、合同效力与物权变动效力的关系区分原则 物权变动模式不同，物权区分原则的内容也有所不同。在物权形式主义模式下，依法律行为发生的物权变动中存在两个不同法律行为负担行为与处分行为。区分原则（也称分离原则）是指权利主体承担的移转标的物交付义务的负担行为与其完成物权变动的处分行为作为两个法律行为相分离，各自有其独立的意思表示和成立方式。在债权形式主义模式下，同样也存在两个不同的行为原因行为与结果行为。19区分原则主要是指引起物权变动的原因行为及效力与结果行为及效力的区分。在区分原则下，擅处共有物的合同有效只是共有物物权变动的前提条件，合同有效只表明第三人有权要求擅处共有人履行处分合同将整个共有物交付或过户，合同有效并不当然发生共有物物权变动的结果。当事人欲达物权变动效果，需依物权法规定的公示方式履行交付或登记行为。我国台湾地区民法实行物权形式主义的物权变动模式，我国大陆地区民法实行债权形式主义的物权变动模式，虽然两者均认为物权变动不因合同（原因行为）有效而直接发生，但前者认为，物权变动取决于处分行为效力，后者认为物权变动取决于结果行为的效力，这是两者间的本质区别。 2、擅处共有物的物权效力待定 我国台湾地区民法在理论上承认负担行为与处分行为的区分，未得全体共有人同意所为之处分行为属无权处分行为，效力未定（台民第118条），若其他共有人追认则成为有效，反之若予以拒绝，则属确定无效。此种无效是指处分行为“不生移转物权效力”或“不生物权法上之效力”。20 我国大陆地区民法不区分负担行为与处分行为，因此不存在“处分行为效力待定”问题，与之相似的是结果行为的效力是否确定的问题。结果行为作为事实行为，其效力取决于是否符合法律规定，如符合则事实行为成就，产生物权变动的效力；如不符合则事实行为不成就，不产生物权变动的效力。在不动产登记中，对于不符合条件的，登记机关不予过户登记，即使实施了错误登记，也会因违反物权法强制性规定而被撤销，从而导致物权变动无效。21因此，擅处共有物中真正效力待定的是履行处分合同的交付或登记行为的效力。 擅处共有物的物权变动区分两种情况：一是，尚未履行擅自处分合同的，物权能否发生变动取决于擅处共有人是否有履行合同义务的能力将整个共有物交付或过户给受让人，有履行能力的则可依法变动。二是，在已实施交付或登记的情况，由于擅处共有人的履行行为违反了物权法第97条的规定，其交付或登记行为处于效力待定状态，能否发生效力取决于其他共有人是否追认或者擅处人事后能否取得整个共有物的处分权，以及是否发生善意取得的情况。 3、事后取得处分权与其他共有人的同意 关于权利人的追认或事后取得处分权，在台湾地区，根据“民法”第118条的规定，其他共有权人之“承认”或擅自处分共有人事后取得共有物整体权利的，可溯及地发生物权变动的效力。我国大陆地区民法虽无相关规定，但从法理上，处分权的“取得”或“承认”具有溯及力的见解应予认可。例如，擅处共有人因继承或其他原因取得处分权的，已完成的交付或登记等行为自始有效，这与合同法第51条规定“经权利人追认或者无权处分人订立合同后取得处分权的，该合同有效”的做法也是吻合的。 关于其他共有人的同意方式，台湾地区学者认为，不必明示，默示同意也可以。22我国大陆地区法律规定存在不一致之处，城市房地产管理法第三十七条规定应当“经全体共有人书面同意”，而物权法第九十七条规定的“共有物处分应当经占份额三分之二以上的按份共有人或者全体共同共有人同意”，并未规定同意之方式应当为书面。笔者认为，合同法、物权法施行后，“书面同意”的规定不应再适用，“口头”的或“默示”的同意方式也符合法律规定。 （二）第三人能否依善意取得制度取得整个共有物？ 就擅处共有物而言，如果擅处共有人未能取得其他共有人同意且事后也未取得处分权，第三人能否善意取得共有物？台湾地区民法，将擅处共有物作为处分他人之物的一种特殊形态，适用善意取得并无争议。我国大陆地区，物权法第一百零六条规定了善意取得制度，该条能否适用于擅处共有物场合，条文本身并不明确。但从善意取得制度保护交易安全的制度目的及作为所有权取得特殊方式的制度安排看，应理解为包括处分共有物的情况。如此，物权法第106条“无处分权人”与合同法第51条的“无处分权人”的范围不一致，前者包括擅自处分的共有人，后者则不包括。这是对合同法第51条采限缩解释的必然结果，与善意取得旨在解决无权处分的处分权欠缺的制度目的不相矛盾。 在形式上观察，善意取得物权变动效力与原因行为（处分合同）效力没有直接关联。原因行为有效（擅自处分共有物）可适用善意取得制度，原因行为无效（处分他人之物）也可适用善意取得制度。这与台湾地区民法，不论是擅自处分共有物或是处分他人之物，原因行为均为有效的安排存在制度上的差别。 四、擅处共有人与其他共有人的关系返还或赔偿？ 擅处共有人对其他共有人的赔偿问题，台湾地区民法未直接作明文规定。学理认为，部分共有人未得其他共有人同意擅自进行法律上处分的，如第三人善意取得权利的，其他共有人不得主张无效。仅能对为处分行为之共有人，依侵权行为或不当得利之规定，主张其权利。未得共有人全体之同意，而为事实上之处分时，对其他共有人应负侵权行为之赔偿责任。23 擅处共有物必将导致擅处共有人、其他共有人与第三人之间的利益发生变化，区分两种情况：第一，共有物的权属不发生变动。虽然，擅处共有人获得整个标的物的对价而受有利益，第三人因支付合同对价而利益减少，但其他共有人的利益未受任何损害，因而无需救济。第二，共有物的权属发生变动。擅处共有人获得整个标的物的对价而受有利益，第三人在支付合同对价的同时，又取得共有物的物权，符合缔约目的利益未失衡，其他共有人则因丧失共有权而利益受损。如何矫正失衡的利益关系？第一种情况，第三人利益可以通过向擅处人主张违约责任实现，应无争议。第二种情况，其他共有人的权利应当向擅处共有人寻求救济，救济途径包括不当得利返还和损害赔偿，赔偿责任形式既可能是侵权损害赔偿，也可能是违约损害赔偿，视产生共有的原因和依据而定。 （一）不当得利返还 擅处共有人在擅自处分中获得了超过其应有部分利益，如果该利益的取得缺乏法律依据，即构成不当得利，其他共有人有权要求擅处人返还该利益，应返还利益包括第三人支付的合同对价扣除擅处人应有份额以外的部分。 如果第三人取得物权是由于其他共有人的“追认”、“允许”或擅处人事后取得处分权的原因，则必然存在其他共有人“追认”、“允许”或者擅处共有人取得处分权的法律事实，如果第三人取得物权是属于善意取得的，也必然存在能满足善意取得的法律要件事实。因此，其他共有人不得向第三人主张原物返还。同时，由于第三人因支付了合同约定的整个共有物的对价，也不存在不当得利的问题。 不当得利的适用仅限于其他共有人对擅处合同约定的转让价格没有异议的情况，如果其他共有人认为转让价格过低，超过合同价格部分的损失，应当适用赔偿原则。 （二）损害赔偿 1、侵权损害赔偿 根据物权法第106条第二款的规定,第三人（受让人）善意取得所有权的，原所有权人有权向无处分权人请求赔偿损失。对此，试行意见第89条也规定：“第三人善意、有偿取得该财产的，应当维护第三人的合法权益，对其他共有人的损失，由擅处共有财产的人赔偿”。从上述规定可以看出，擅处共有人承担责任不需要以过错为前提，属于民法通则第106条第三款规定的“没有过错，但法律规定应当承担民事责任的，应当承担民事责任”的情形，即归责原则应当是无过错责任原则。由于共有人之间争议的对象不是整个共有物本身，即侵权客体应当是共有权而不是所有权，受害人所受损失仅限于丧失共有权而产生的财产价值范围。 2、违约损害赔偿 一般情况下，共有人之间不会约定擅处共有物的法律责任，如有约定法律并不禁止，其他共有人有权按照约定提出赔偿请求。 （三）其他请求权的竞合 以擅自处分夫妻共有财产为例，按财产制性质不同，赔偿责任有所区别。婚内实行约定财产制，则受害方有权要求对方赔偿。如果是法定财产制的，虽然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不发生赔偿问题，但在婚姻关系解除即共有关系消灭时，受害方有权行使婚姻法上的请求权。 注释： 台湾地区“民法”第118条规定：“无权利人就权利标的物所为之处分，经有权利人之承认始生效力。无权利人就权利标的物为处分后，取得其权利者，其处分自始有效。但原权利人或第三人已取得之利益，不因此而受影响。” 王泽鉴著：民法学说与判例研究（第八册），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140页。 王泽鉴著：民法学说与判例研究（第八册），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148页。 王闯著：试论出卖他人之物与无权处分，载王利明主编民商法理论争议问题无权处分，第118页。另见孔祥俊著：合同法教程，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217页。江平主编：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精解，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41页。 梁慧星：物权变动与无权处分，载民商法理论争议问题无权处分，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4950页。 关于无权处分的合同效力的探讨，应当区分立法论与法律适用论。在立法论上，我国民法是否应当借鉴物权行为理论并承认处分行为与负担行为区分的理论，从而将无权处分效力待定限制处分行为，值得深入讨论。但这种讨论不应当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