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代明堂形制.doc

第三節、周人明堂形制 經典史籍或說神農帝、或說黃帝抑或是周代者以明堂為稱的形制討論，共有一室、五室、九室、綜合五、九、十二數四種說法，然後世學者據此為討論之資，但是前學往往藉古說今或是以今說古，使得明堂形制愈說愈加混亂了。清代阮元明堂論曰：神農氏作，始爲帝宮，上圓下方，重蓋以茅，外環以水，足以禦寒暑，待風雨，實爲明堂之始。黃帝堯舜氏作，宮室乃備，洎夏商周三代，文治益隆，於是天子所居在邦畿王城之中，三門三朝，後曰路寢。路寢之制，准郊外明堂四方之一，向南而治，故路寢猶襲古號曰明堂。31阮元討論明堂形制以及功能時，注意到前人的盲點，因此特別強調時代的遷移影響明堂形制、功能的變化發展。本節主要探討周代明堂的形制，除了對以上幾種室个的說法必須加以釐清之外，希望藉由金文、考古等相關資料，探究周代明堂可能的形制。一部落社會中的一室明堂首先討論一室明堂。大陸學者汪寧生於釋明堂論文中也同樣以為明堂一室的說法：早期明堂應就是這樣“一殿、“無壁的建築，它的實物證據可由考古發現中一些大房子遺址中求之，雖然目前我們還不能確指哪一處大房子為明堂之遺迹。按明堂又稱“世室，“世室即“太室。甲骨文、金文屢見“太室，書，洛誥中有“王入太室祼之句，古者“世、“太通用。而太室者，即大房子之意。從以發現的大房基址，很難判斷有無牆壁，即使發現了屬於“貼牆柱的柱洞，也 31 (清)阮元：揅經室集台北：世界書局，民國 53年 2月上冊，頁 49。56無法證明是完整的牆還是半牆。雲南普寧石寨山一件青銅儲貝器蓋上，塑鑄一座集會房屋的形象，確是“四面無壁的。32汪寧生先生認為早期明堂是不分室、个的。這裡必須特別注意，汪寧生先生將一室結構的明堂，時間說是在早期的明堂，至於是哪個時期，並沒有明確的指出。不否認的在物質較為貧乏之初，有一個體量較大的的房子，作為一個公共集會的場所舉行祭祀、典禮、教育、訓練、保衛、養老等等諸事，是可以了解的。顧頡剛先生也曾經說過明堂：只是一個朝南的大禮堂，是集眾開會之所，本不神秘。此類屋宇以容積言，謂之大室；以方向言，又可謂之明堂。33以此可知，顧、汪二人所主張的明堂都是一個簡單的、較大型的建築物，這樣的明堂性質差不多與早期中的大房子遺址等同，約莫存在部落型態的社會。夏代以後漸漸發展出國家的雛型，二里頭宮殿遺跡，已經找不到僅是一殿而且無任何隔間的建築，隨著物質的發達，宮殿建築也逐漸走向細緻化的趨勢，目前清理完畢或清理中的二里頭宮殿基址中或有平面三間、或有雙開間的建築形式，夏代大型宮殿發展愈趨華美，更何況是隔了幾百年後的周代。因此，一室明堂或許在早期的部落社會中存在，但是周代明堂之制恐怕早已不再是質樸的一室明堂了。二東周以後的五、九、十二室明堂其次是九室明堂。後世大多數學者根據考工記、大戴禮記、禮記.月令等說法，主張明堂室个五即九即十二。關於這個問題，孔穎達作禮記正義曾經考察禮記.月令的內容，認為禮記.月令所述官名時事與周法多有不合，他條列出四個證據指出禮記.月令乃秦時呂不韋所作：此卷所出，解者不同，今且申鄭旨釋之。按呂不韋集諸儒士，著為十二月紀，合十餘萬言，名為呂氏春秋，篇首皆有月令，與此文同，是一證也。 32 汪寧生：釋明堂文物第 9期，總第 400期1989年 33 顧頡剛：史林雜識北京：中華書局， 1963年57又周無大尉，為秦官有大尉；而此月令云：乃命大尉，此是官名不合周法，二證也。又秦以十月建亥為歲首，而月令云：為來歲授朔日，即是九月為歲終，十月為授朔，此是時不合周法，三證也。又周有六冕，郊天迎氣，則用大裘、乘玉輅，建大常日月之章，而月令服飾車旗並依時色，此是事不合周法，四證也。故鄭云其中官名時事多不合周法。然按秦始皇十二年，呂不韋死；十六年，并天下，然後以十月為歲首，歲首用十月時，不韋已死十五年，而不韋不得以十月為正。又云周書先有月令，何得云不韋所造？又秦并天下，立郡，何得云諸侯？又秦以好兵殺害，毒被天下，何能布德施惠，春不興兵？既如此不同，鄭必謂不韋作者，以呂氏春秋.十二月紀正與此同，不過三五字別；且不韋集諸儒所作，為一代大典，亦採擇善言之事，遵立舊章，但不能依行，何怪不韋所作也。又秦為水位，其來已久，秦文公獲黑龍，以為水瑞，何怪不平天下前不以十月為歲首乎？是鄭以月令不韋所作。34依照鄭玄、孔穎達的說法，禮記.月令所述內容與周法有不相合之處，是秦時呂不韋之作。此外，關於禮記.月令的明堂記載，出土的東周臨淄郎家庄一號墓出土的漆蓋殘圖，學者多認為殘圖與禮記.月令描述大抵上相同，推測東周臨淄郎家庄一號墓出土的漆蓋殘圖可能就是明堂圖。 34 (漢)鄭氏注 (唐)孔穎達疏：禮記注疏台北：藝文印書館， 1995年，卷 14，頁 278。58東周臨淄郎家庄一號墓漆蓋殘圖 資料來源：黃銘崇在明堂與上古之與宇宙觀城市與設計學報第 4期 1998年 3月根據殘圖完整的部分可復原。東周臨淄郎家庄一號墓漆蓋復原圖 資料來源：黃銘崇在明堂與上古之與宇宙觀城市與設計學報第 4期 1998年 3月復原後圖式與禮記.月令內容相對照，復原圖有中央一大室，東、西、南、北三小室，若是與禮記.月令天子居青陽左个、青陽大廟、青陽右个、明堂左个、明堂太廟、明堂右个、大廟大室、總章59左个、總章大廟、總章右个、玄堂左个、玄堂大廟、玄堂右个35等句子配合來看，復原圖的東方中央之室則是青陽大廟，東之北室是青陽左个，東之南是青陽右个。南方中央之室是明堂大廟，南之東是明堂左个，南之西是明堂右个。西方中央之室是總章大廟，西之南是總章左个，西之北是總章右个。北方中央之室是玄堂大廟，北之西是玄堂左个，北之東是玄堂左个。大致上來說，東周臨淄郎家庄一號墓出土的漆蓋殘圖與月令大廟大室、青陽、明堂、總章、玄堂之左右个記載符合。由此看來，上述鄭玄、孔穎達禮記.月令之時代考證以及東周漆蓋殘圖圖示，顯示出明堂五室、九室、十二室之說，到目前為止最早可追溯至東周時期。三西周亞形五室明堂至於西周天子的明堂形制呢？是否如東周臨淄郎家庄一號墓出土漆蓋殘圖一般，呈現九室十二堂的形制，筆者以為不見得，不過明堂建築隨著時間推進演化、漸變，西周明堂形制大致上可參考東周臨淄郎家庄一號墓出土漆蓋殘圖復原。在安陽殷墟發掘中，發現西北崗王陵區，侯家庄出土四條墓道的大墓共七座，武官村一座。陝西省岐山縣周公廟遺址經過探勘也發現四出墓道的大墓36。四出羨道形狀上類似亞字形。左傳.僖公二十五年記載：夏四月丁巳，王入于王城，取大叔于溫，殺之于隰城，戊午晉侯朝王。王饗醴，命之宥，請隧，弗許。正義曰：隱元年傳闕地通路曰隧也37隧是墓穴中的通路，以四羨道最為高級。晉文公既定襄王郟，周襄王賜之以地，晉文公推辭，請以王 35 同前註，頁 285。 36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周公廟正式發掘報導指出自今年 2004月份以來，在周公廟遺址進行了大範圍的調查、大面積的鑽探和搶救性發掘，取得了重要的收穫，特別是今年月份在山南麓的一條土梁上，經過鑽探確認了一處目前所知周代最高等級的墓地，鑽探出墓葬座，其中四條墓道的座，三條墓道、兩條墓道和一條墓道的各座，另有陪葬坑座，有些墓葬規模遠遠大於以往所知的西周墓葬。周公廟遺址發掘引起各界注意，都認為亞字形墓葬是商周時期最高級的規格，墓葬的主人應該是王級人物。 37 (晉)杜預注 (唐)孔穎達正義：春秋左傳正義台北：藝文印書館， 1995年，卷 16，頁 263。60禮葬，晉文公以諸侯的身分，請求以王禮葬。周襄王不許。由這段記載可以知道，在商周時期，四羨道大墓是最高層級的墓制。高去尋殷代大墓的木室及其涵義之推測提到：平面作亞形的木室何以不必困難之增加、工料之多費而造成如此形制之木室，這很清楚的表示出它有一定的涵義，非如此不可。不容懷疑的它應該是當時喪禮的一種制度建築，這種喪禮制度的建築可能是象徵著當時貴族社會一種禮制建築，而非一般的住處。38高去尋的推測不無道理，從商代殷墟的王陵區到近日周公廟遺址探勘，同樣發現亞形墓葬，亞形非常有可能是王室的表徵，即高去尋所謂一種禮制建築的象徵，說明當時很有可能有一個亞形輪廓的禮制建築明堂。有關明堂形制的探究，除了考古學研究路數之外，不少學者在研究上亦採取象徵的觀點切入，如今人黃銘崇在明堂與上古之與宇宙觀論文中提到：雖然與明堂的形式有關問題在過去有許多分歧的意見，但是古今學者大致上有一個共識，即明堂不同於一般以功能為主要考量的建築物如住房、宮殿、官舍等等，相反的，它的建立是以各種元素的象徵性為重點，也就是先有象徵的觀點，在將這些觀點具體化為建築。古代人就認定大地的形狀是亞字形，而四個角隅有四木，是撐天的大柱或大樹。明堂其實是一種將大地小的模型，它的形狀也就是亞字形。39黃銘崇先生採取象徵性的觀點研究明堂形制，他在該篇論文中舉了相當多的例子，如管子.玄宮圖、楚帛書、王莽時博局鏡、東周臨淄郎家庄出土之漆蓋殘圖等等，推論明堂實為亞字形制。而明堂之建制乃是大地的縮圖，象徵大地的形制。此外，大陸學者葉舒憲在中國神話哲學第五章討論天子明堂同樣以上古象徵的觀點研究明堂結構。他認為： 38 高去尋：殷代大墓的木室及其涵義之推測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 1969年 181頁台北南港 39 黃銘崇：明堂與上古之與宇宙觀城市與設計學報1998年 3月第 4期61人類學的材料告訴我們，人類關於四方位的官間觀念起源於新石器時代原始人的太陽觀測活動，所以原始人留下的象徵太陽的符號往往是一些十字形、形或形，他們一方面代表原始宗教自然崇拜的一種特殊形式，另一方面又是原始科學和原始哲學空間方位觀念的物化形式。其實，原始明堂及後世明堂一以貫之的四方台形式，正是標示東南西北四方位的平面十字圖形的立體化變形。40葉舒憲先生則是以為亞形明堂的象徵來自於原始人對於四方的崇拜。上引述兩人的研究說法，都是主張明堂形制是古時候象徵而後具體化的建築物。明堂亞形或象徵大地或象徵四方，筆者贊同西周明堂亞形布局的說法，且以金文中的亞形字作為例證補充。金文中有不少亞形文字，郭沫若以為今之亞形中字，大抵乃氏族稱號或人名，則此亞形者不過如後人之刻印章加以花邊耳。41文字學者唐蘭亞為稱爵，亞字形有可能是特別用來標示身分、官爵用，後來亞也單獨成立成為字，表示一種官職的名稱，例如亞旅。大多數學者如方濬益、吳榮光、張廷濟、徐同柏釋亞形文字時，多釋為象宗廟之形，馬敘倫則謂亞為家的初文。本文為更深入了解亞形文字，將亞形內的文字依照性質分類，再進一步研究亞形的圖像涵義。金文亞字形內的文字粗略分為以下四類：1人名：唐蘭解釋金文字：亞古父己盉的字，就是卜辭裡習見的字高宗時一個卜人的名 40葉舒憲：中國神話哲學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1992年 1月出版，頁 156。 41 李孝定、周法高、張日昇編：金文詁林附錄香港：中文大學出版，民國 66年，冊 1，頁 276。62字。高宗時一個卜人的名字。422地名、氏族之名：李孝定解釋金文字：亞形中啟字，契文中啟字習見，亦有做地名解者。庫 1593辭云戊申卜，永貞乘保，在啟。當與啟氏有關。43李孝定解釋金文字：引見島邦男編殷虛卜辭綜類 407頁，有一辭為地名，乙 814云貞王狩離蓋即離氏之封地也。44李孝定解釋金文字：亞形中一文乃夔字，為猴之象形，古文猴則後起形聲字也。卜辭亦有此字，與此全同，字在卜辭或稱高祖夔乃殷先公，此所見之夔氏或即卜辭中高祖夔之後裔歟。453表動作之形：阮元解釋金文字：亞形中羞，乙曰羞者近進獻之義。說文云：羞，從芊，芊所進 42 同前註，頁 425。 43 同前註， 433。 44 同前註，頁 417。 45 同前註，頁 439。63也。46方濬溢解釋金文字：亞形中為尸形。474表物形：方濬溢解釋金文字：亞形中勺尊篚曰儀禮特牲饋食禮尊兩壺于阼階，東加勺南枋，西方亦如之，此亞形中西方尊壺南枋之象形。48徐同柏亦解釋金文字：手執匕形器形，曰儀禮少牢饋食禮廩人廩人摡甑甗匕與敦。注匕所以匕黍稷者也。49吳式芬解釋金文字：徐籀莊說，亞中射臬，亞古文，通屋堂室之象，舊釋為弓矢在格形，今案當是射臬形。今案當是射臬形。50以上粗略的將亞形內的文字分類，發現亞形多用於人名、地名、氏族之名，根據殷墟、周公墓遺址與左傳的記載，了解亞形或許是王的象徵，金文中亞形內的名號，有可能表示臣服於王權之下的氏族，譬如亞啟、亞醜亞夔等 46 同前註，頁 413。 47 同前註，頁 422。 48 同前註，頁 294。 49 同前註，頁 389。 50 同前註，頁 430。64等，在氏族之名外用亞作為外框，不再單純只是裝飾用，而可能是用來表示天子的聲威。其次，亞形中亦有表動作與表物象之形，據推測可能與高去尋亞形象徵一種禮制建築有關。上述金文有表進羞、尸、尊壺南枋、廩人摡甑、甗匕與敦、射臬形之形，不管是表動作之形抑或是表物象之形，均與古代禮儀相關，故亞形有可能就是象徵舉行這些典禮儀式的場所明堂。因此，金文亞形外框似乎象徵天子禮制建築明堂形制的象形。根據上述，亞形自商周以來一直都是天子的象徵，明堂是國家最高的禮制建築，自然也以亞形布局作為外圍輪廓。大致上將周明堂形制擬為亞形輪廓是沒問題的。至於西周明堂是否同東周明堂為亞形九室？這個問題值得深思。大戴禮記說明堂九室十二堂，禮記.月令記載天子依時授政之事，若從這個方面來看，明堂九室十二堂之制與天子依十二月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