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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的审美规范 第一节小说情感世界与价值判断的形成 一 人物与叙述者 人物与人物不同的情感价值维度如陀斯妥也夫斯基的小说 巴赫金称之为复调小说 人物与人物 人物与叙述者形成 对话 关系 小说不再成为叙述者的 独白 而是多声部的合唱 过去由作者完成的事情 现在由主人公来完成 主人公与此同时便从各种可能的角度自己阐发自己 作者阐明的已经不是主人公的现实 而是主人公的自我意识 也就是第二现实 巴赫金 陀氏的主人公拒绝 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成了死人 拒绝在自己的生命进行的过程中任何来自外在的定论性的评价 所以他的主人公无一不具有战斗性 只要是那些已成定论的东西 就都是他的敌人 所以复调小说中 对话 无所不在 在陀氏的小说中 人物的自我意识往往呈暴露状态 处在一种急急忙忙要向他人证明什么 交代什么 反驳什么的过程中 他们的自我意识因而具有一种紧张不安的特征 使其处在一种不断转折的过程之中 这使人物苦恼 但也正是这一点给自我意识带来了一种活力 这不是死的 定形的理论 不是作为旗帜来吸引门徒的教义 而是作为问题来吸引对话者和辩论者的活的思想 陀氏曾经解释说 在完全采用现实主义的条件下发现人身上的人 人们称我是心理学家 这是不对的 我只是最高意义上的现实主义者 也就是说 我描绘人类心灵的全部隐秘 他还说 人是一个秘密 应当猜透它 即使你穷毕生精力去猜解它 也不要说虚度了光阴 我正在研究这个秘密 因为我想做一个人 所谓人类心灵的全部隐秘 就是被生活的种种表象假象所遮蔽的人的隐秘世界 小说叙事中 叙述者与人物 人物与人物的情感判断 价值判断所形成的叙事线索 交错着 冲突着 通过反复的碰撞 使人物最终暴露自我的心灵秘密 二 人物关系的形成 小说叙事通常需要经营人物关系 人物关系的形成 其实就是故事的初步形成的过程 人的关系 如果简单地加以归类 通常存在着A 血缘关系 家庭 家族 变形记 家 白鹿原 最典型的是 红楼梦 说的都是表亲间的故事 B 非血缘社会关系 但非血缘的社会关系有时候会模拟血缘关系 如 三国演义 水浒 社会关系极其庞杂 小说中社会关系的形成 分类上同样困难 这里以情爱关系这一特殊的社会关系为例 安娜是认识渥伦斯基的母亲在先 得到了母亲对渥伦斯基的评价 为两个人关系的形成埋下伏笔 其爱情方式非一见钟情 安娜对爱情是慎重的 这也为悲剧性伏笔 悲惨世界 中珂赛特与马吕斯的爱情关系是在公园里散步时候发生 一直到互相表达爱慕之情时 才告知对方姓名 足见其爱情关系的浪漫 围城 中方鸿渐起先根本不爱孙柔嘉 他对孙柔嘉的感情是逐渐培养起来的 某种意义上是孙柔嘉使用了诡计 进行 暗算 的结果 是孙柔嘉 围捕 了方鸿渐 这符合 围城 的主题 也表达了男权意识对女性追求幸福的一种偏见 同时使 围城 中的爱情表达都抹上反浪漫的色彩 围城 是以反浪漫的方式书写浪漫的故事 形成小说人物关系的原因多种多样 只有让人物形成一个合理可信的关系 才可能让人物进入一个 共同情境 关注同一焦点 形成公开的矛盾或隐蔽的冲突 没有 关系 或 关系 不充分 那么小说矛盾或冲突无法形成 结 无法形成 解 亦无法用力 所以 没有联系 就难有故事 没有关系点 就难以构成可供人物活动的 共同情境 围城 里的人物便谙熟此道 其人物关系的形成往往充满了讽刺性意味 三 情境焦点 实与虚 共同情境 往往要围绕着某一叙事焦点 这一焦点 既可能是实的道具 更可能是一种价值冲突或情感冲突 具体的道具 如外套 书等等 电影叙事中有手机 手枪等等 即使是以具体的道具为情境焦点 道具依然是情感判断或价值判断的承载物 道具本身仅仅具有叙事功能作用 更多的情境焦点是 虚 的情感或价值观念的冲突 第二节人物的表层与深层 一 情感定位的困难情感是一种 黑暗的感觉 小说叙事对情感的直接书写不是不可能 但要依靠种种的艺术技巧 需要找到一种将情感外化的途径 另外 人物的情感常常是多维度多侧面的 所以 小说叙事需要提供一定环境 自然环境或人文环境 让人物的情感与观念得以展示 二 寻找人物的临界状态将人物放置在 临界状态 才能让深层情感逐步暴露出来 如 悲惨世界 中冉阿让在商马第案件中到法庭暴露自我的那段叙述 就是让人物在临界状态人物才认识了自我 双城记 中卡顿走上断头台的那一刻 表达了他对仁爱永生的信仰 所谓 越出常轨 推向命运的极端 都以推动人物走向 临界状态 逐步推翻表层情感的遮蔽 寻找情感矛盾观念矛盾的核心点 扫描深层情感和观念判断的波动状态 三 情感密度与前提条件的饱和度围绕 临界状态 的叙述 目的是让情感 观念在调整 冲突过程中被定 量 和定 性 这个过程的情感密度 情感层次是否揭示的充分 是小说叙事关键枢纽 小说的语境决定了小说的深刻度 生硬地将人物推向 临界状态 可能导致小说叙事的失败 单纯用灾变或危难将人物打出常轨并不能产生艺术的震撼力 而只有肤浅的情节 悲惨世界 中冉阿让对妓女芳汀的帮助就是一个具有多层次的情感密度和充分的前提条件作为铺垫的进程 而不是一个简单的扶助弱者的故事 因此这部小说充满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冉阿让从释放 到卞福汝对他的拯救 从仇恨到相信爱的力量 小说的铺垫极其饱和 第三节小说情节 一 因果二重性与情节一体化因果二重性指的是上一个情节环节中的结果 同时又是下一个环节中的原因 并因此形成叙事因果链条 因果性超越了时间顺序与空间顺序的布局 使小说叙事的演进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 从而造就了情节一体化的叙事格局 大大提高了小说形象的完整性 形成人物性格的深度 原因既有一元 也有多元 多元复杂的原因交错发展 相互转化 以高潮或结局为叙事顶点 使各角度的叙事线索在一个焦点上形成爆发性的力量 如 九三年 戈万朗特纳克孩子戈万戈万西穆尔丹革命被救放人受刑自杀与人道西穆尔丹母亲高潮的获得 是各个叙事线索交互运动 摩擦 碰撞的结果 并由此获得 情节的一体化 二 情节一体化 必然性与偶然性缺乏偶然性和巧合 小说的生动性有可能受到影响 但必然性不够 则小说的叙事无法让读者信服 影响小说的情节的一体化 因此 小说情节总是在必然性和偶然性之间寻找平衡点 金圣叹认为小说创作要 隔年下种 来岁收粮 三 因果关系的创新情节的因果关系的创新是一种艺术探险 通常 情节总是处于被大量地复制的状态 1 1 沙皇送给主人公一只鹰 这只鹰把主人公载运到了另一个王国 2 2 一位老人给了苏森科一匹马 这匹马把他载运到了另一王国 3 3 公主送给伊凡一只戒指 从戒指里跳出来的年轻人把他运送到了另一王国 普洛普认为以上的故事事件具有同样的情节 这还意味着相同的情节具有同样的功能 情节的因果关系的不断考验着作家的创造力 联系着作家的世界观与审美系统的自我更新能力 悲惨世界 与大仲马 基督山伯爵 比较 两部作品中的主人公都遭受冤狱逃出绝境 否极泰来后都成为巨大财富的占有者 又终生都陷入爱恨情仇之中 在复仇与宽恕中抉择进退 二者情节的波澜跌宕可见出其共同之处 但一个主动力 原因 始终是复仇 另一个主要动力 原因 不是复仇 而是给予这个世界以爱和宽恕 雨果自觉站在被压迫者一边 将个人恩仇上升到对畸形社会的愤怒抨击 对当时的资本主义法律制度的无情批判 他的情节原因始终展现着宽阔无边的人性对黑暗制度的忍耐和控诉 他的情节动力 常常来源于对人的心灵的深度探索 比海洋更广阔的是天空 比天空更广阔的是人的心灵 因果链的新异 是优秀的文学作品的重要标志之一 如哥伦比亚作家加西亚 马尔克斯的 一桩事先张扬的凶杀案 表面上看 这篇小说沿用了侦探小说调查模式 但主要情节的因果链是极具创造性的 作为凶手的维卡略兄弟到处宣扬他们将杀死圣地亚哥 纳赛尔 同时他们又打心眼里希望有人出面劝阻自己的凶杀行动 但所有的人 从镇长到牧师 都对维卡略兄弟是否可能杀人将信将疑 镇上的许多人知道此事 也打算传递消息给圣地亚哥 纳赛尔 却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将信息准确地传达到圣地亚哥 纳赛尔那儿 致使纳赛尔最终被杀 通常对凶杀案的叙述 是以隐蔽性创造悬念感 以种种谜团转移读者的注意力 从而让经典的侦探文本始终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之中 而此文本的新异之处恰恰在于凶杀原因 杀人者 被杀者都事先告知 如此 公开 的凶杀案 惟独被杀者几乎不知情呢 经典侦探文本的原因通常联系着贪婪 权欲 情欲或仇恨 等等 而此文本的重要原因是杀手为了家庭的声誉去杀人 更因为杀人者得不到有效阻拦而不得不杀他们承诺要杀的人 此作品就是涉及到爱情故事 如被绣的新娘安赫拉 维卡略与新郎巴亚多 圣 罗曼的故事的爱情因果链也同样是新异的 情节因果链的创新 联系着价值观念和审美趣味的变化 因果关系的新异 是价值观念和审美趣味的新异作为最终的推动力 同样是凶杀 加缪的 局外人 是一个零余人在糊里糊涂的生活境域中莫名其妙地杀了人 这是一种人生荒诞的价值观念支使下的一次关于凶杀的叙述 余华的 鲜血梅花 则宣告了复仇的虚无 至于 杀人者 整个预谋凶杀的过程充满了无聊感和绝望感 第四节人物性格 一 性格的特异性与一贯性性格是 相对稳定 持久的个人特征 人物性格是情感的随机性与逻辑性的统一 特异性使一个人的性格区别于他人 一贯性显示人物行为与心理活动的主要特征 特异性与一惯性都要求小说创作寻找到人物自己特异的性格逻辑 二 性格就是选择 临界点 上的选择 最能表现人物的性格中隐蔽的成分 往往在 临界点 上才能逼出性格中最深刻的一面 如关羽于华容道释放曹操 如戈万释放朗特纳克 逼 才导致选择 越是两难的选择 越能让性格中被抑制的成分充分释放出来 所以我们可以说 在人物性格强大的文本中 是性格创造了情节 性格是一种选择 其重要性之一就是人物性格往往决定着情节的走向 三 性格的逻辑起点 人物的一点着迷人物性格逻辑往往是在分散的行为中表现出来的 捕捉性格逻辑的关键点之一就是考察人物最 固执 的特征在何处 这就要寻找情感性格的 痴迷之点 文本中凸显性格的 痴迷点 有利于让读者感受到人物性格最主要的特征 例 阿Q的着迷点在于把一切客观上的不利和挫折都变成主观上的有利和自豪 其逻辑的着迷点就是对失败的麻木和对自己的欺骗 人物的着迷点 既可以是人物自己感觉到的 也可能是潜藏在人物的无意识之中的 文本凸显人物的着迷点 便是艺术地放大人物性格的主要特征 找到人物与现实相 背离 的 着迷点特别明显的人物 往往是堂吉诃德式的人物 堂吉诃德的 悲剧性的傻气 正是由他着迷点造成的 他迷恋没落的骑士精神 使他的精神世界与现实世界完全脱离 正是堂吉诃德的着迷点独特 以及他与现实相脱离的 全神贯注 的悲喜剧色彩 使他成为不朽的文学形象 堂吉诃德在想象中把 风车 当成 货真价实的巨人 看见羊群 因为是军队 而且产生这样的 奇思异想 天叫我生在这个铁的时代 是要我恢复金子的时代 一般人所谓黄金时代 各种奇事险遇 丰功伟绩 都是特地留给我的 我是有使命的 我要光复圆桌骑士 法兰西十二武士和世界九大英豪的事业 我要在当今之世 干大事 立大功 拿出惊人的武力 衬得他们最辉煌的成就黯然无色 堂的着迷点是对 乌托邦 的理想追求 是他对自我英雄化的夸大想象 同时 他还自塑道德完善者的形象 他认定 我们是上帝派到世上来的使者 是为上帝维持正义的胳膊 凡是打仗和一切有关战斗的事 不出汗 不出苦是不行的 所以把战斗当职业的 比平平安安求上帝扶弱济贫的教士虽然来得辛苦 古时候的游侠骑士 一生要忍受许多许多折磨 这是没什么说的 堂的这种浪漫主义的苦难哲学 斗争哲学 无限地焕发出了堂的勇敢 意志力 和忠于信仰的牺牲精神 所以 自我牺牲精神同样是堂的一种精神着迷点 四 感觉知觉对情感表达的支撑什么是感觉知觉 客观事物具有一定的属性 如颜色 声音 味道 气味 温度 软硬等等 当事物的这些个别属性作用于人的感觉器官 大脑就产生对它的反映 这种由脑对直接作用于感觉器官的客观事物个别属性的反映就是感觉 感觉是脑反映现实的最简单的心理过程 在现实生活中 人脑总是以事物的整体为单位来反映的 譬如 儿童面前有只苹果 他们并非只对苹果的某一属性 如红色 或香味 或光滑 做出反映 而是把苹果的色 形 味等属性综合起来对苹果整体做出反映 脑对直接作用于感觉器官的客观事物整体的反映 就是知觉 知觉对事物整体反映不是指对事物各种感觉刺激的简单总和 而是对事物多种属性和各部分之间相互关系的综合反映 是比感觉复杂的心理过程 感觉和知觉间存在着不可分隔的联系 感觉是知觉的基础 知觉是在感觉的基础上产生的 它们共属于认识过程的初级阶段 小说创作往往要借助于感觉知觉 通过对感觉知觉的叙述 寻找 被着迷的感情迷幻的失去了本来形态的感觉和知觉 这就要求小说家不仅要能够直接阐述心理活动 还要善于通过感觉知觉的书写来传达人物的情感波动 例邓刚 迷人的海 当温热的肉体一接触到冰冷的水时 它的感觉并不是冷 恰恰相反 倒象是被火燎一下或是感到一把烧热的刀子在全身狠狠一刮 这个感觉攸地一过 那种透骨凉意才刷地一下浸过来 紧接着像有千万支冰针穿皮肉而进 在骨头上啮着 锔着 钻着 这是最难受的第一关 老海碰子是有数的 他紧闭双眼 在等待着疼痛的消失 约摸一袋烟的时间 那扎在身上的千万支冰针突然开始熔化了 不那么尖锐了 整个身上的皮肤出现一股微妙的 辣辣 的感觉 开始发热了 用海碰子的话说 开始发烧 这种难以置信的发烧只持续了一阵儿 便忽地消失了 这时他们开始缓慢地摆动胳膊 伸蹬两腿 像一条冻僵鱼刚刚 复苏 随即他们大动作地运动四肢 迅速游起来 现在两个海碰子的感觉舒服极了 因为此时皮肤什么感觉也不存在了 没有冷的感觉 没有热的感觉 没有痛的感觉 甚至没有接触水的感觉 身子仿佛在一个莫名其妙的空间活动 即使皮肤噌到坚硬的礁石上也丝毫没有感觉 但这种 舒服 只能持续半小时 再次 返痛 就可怕了 海碰子就是抓住人体对寒冷的第一次麻木反应 而敢于潜进冰冷的水下 烫 凉 辣 烧 舒服 返痛 再如张爱玲的 金锁记 中的片断 三十年前的上海 一个有月亮的晚上 我们也许没赶上看见三十年前的月亮 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应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色的湿晕 象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个泪珠 陈旧而迷糊 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 比眼前的月亮大 圆 白 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往回看 再好的月亮也不免带着凄凉 同样一个月亮 在张的感知中有着不同的大小 形状 颜色 以及不同的情绪色彩 例 普鲁斯特的 有灵之物之表 1 经茶水浸过的玛德莱娜小甜饼 2 从贝斯比埃大夫的双轮轻便马车上看到的马丹维尔钟楼的尖顶 3 弥漫在香榭丽舍大街上公共厕所的霉味 4 在巴尔贝克附近 从德 维尔巴里西斯夫人的马车上看见的三棵树 5 在巴尔贝克附近的山楂树 6 他第二次在巴尔贝克的海滨大旅社弯腰解靴扣 7 在盖尔芒特府内庭院凹凸不平的鹅卵石 8 汤匙碰撞盘子的声音 9 用餐巾擦嘴 10 水管中的流水声 11 乔治 桑的小说 弃儿弗朗索瓦 普鲁斯特自己把 玛德莱娜 点心的气味和滋味看成是对整座回忆的巨厦的支撑 我浑身一颤 我注意到我身上发生了非同小可的变化 一种舒坦的快感传遍全身 我感到超尘脱俗 却不知出自何因 我只觉得人生一世 荣辱得失都清淡如水 背时遭劫亦无甚大碍 阿尔贝蒂娜和她的女友们一样 有些日子 身材苗条 面色灰白 一脸不高兴 一种紫色的透明体斜降到眼底 如大海有时发生的情况 她似乎感到流亡者的忧伤 其他日子 更光滑的面孔把欲望粘在有光泽的表面 不让它们更外露 除非我突然看见她的侧影 因为她那无光泽的双颊好象表面涂了有一层白蜡 内里透出粉红 叫人真想去亲吻 接触这躲躲闪闪的不同面色 别的时候 幸福使双颊沐浴在闪烁不定的亮光中 皮肤变得流动而朦胧 好象让隐蔽的目光闪过 使它看上去与眼睛的颜色有别 但有同为肉质 有时 不由自住地 当人们注视她那张带小褐色的面孔 上面只浮动着两块更蓝的斑点 这脸就像一只金翅鸟的 蛋 常常又象一块只在两处加工磨光的乳白色玛瑙 在褐色的石头中间 忽闪着一对眼睛 如同一只天然色蝴蝶的透明双翅 眼肉变成镜子 使我们产生它比身体其余部分更让我们接近灵魂的错觉 但面孔往往更红润 因而更有生气 有时在她白皙的面孔上只有鼻尖是粉红的 鼻子细巧 像我们喜爱逗弄的一只奸诈的小猫 有时双颊的面色涂得象仙客来属植物中的紫罗兰 甚至有时 当她面脸通红或发热时 象某些红得发黑的玫瑰花那种深紫红 给人体弱多病的感觉 把我的欲望降低到更耽于内欲 使她的目光流露出更反常 更不健康的东西 这每一个阿尔贝蒂娜都不相同 正如女舞蹈演员每次出场都不一样 随着聚光灯的千变万化变换着色彩 形体 性格 第五节性格审美规范对情节审美规范的冲击 一 性格因果高于情节因果性格的因果性成熟后 逐步君临于情节的因果性之上 性格成为情节发展的内在驱动力 人物性格的特征引导着情节的走向 规定着情节的发展趋势 情节是外在的动作 外在的动作为内在的情感所决定 同样的外在动作 可以又不同的性格因子所决定 所以性格高于外在动作 高于情节 二 情节对于性格的作用情节的功能在于强化性格和拓展性格 线性的情节强化导致了性格逻辑的极化 即将性格的表现推到淋漓尽致的地步 情节也可以在曲折中派生出更多样的性格层次 使性格得以拓展 三 性格对情节的积极功能不同的性格将导致不同的选择 不同的选择意味的不同的情节的线索和不同的事件走向与结局 性格逻辑的特异为情节的创新提供了条件 性格的怪异将可能导致情节的怪异 第六节性格与环境 一 性格为社会环境 逼 出来的小说不仅创造了性格 而且让读者认识了社会环境与性格的联系的必然性 所谓 逼 除了社会有形的压迫或逼迫 更有人物所处环境的无形的文化力量和制度网络对人物的 逼 一种软性的 甚至是无影无踪的 逼 如祥林嫂的死是环境以沉默的方式 逼 她走上死路 二 特殊环境中的特殊个性就是典型环境和人物之间的关系是一个 促使 与被 促使 的关系 人物性格的变化不是由偶然性神秘因素决定 而是在社会环境的作用下逐步成形的 人物性格的特殊性正是由于环境的特殊性叙述的饱和而显得可信 三 环境虚化与性格淡化环境虚化不意味着取消环境 相反 由于虚化 或者抽象化 或者高度变异 剥离了现实环境被遮掩的一面 使现实环境内在特殊性于文本中更显突出 性格淡化 带来了小说一体化的结构开始松懈的局面 不过 性格淡化使得人物的感觉层面成为中心 性格的淡化 同样不是取消性格 而是性格的某些隐秘特征被放大突出的结果 本来 人的性格就不是那么容易被清晰地表达归纳出来 第七节叙事视角 一 叙述者与人物的关系叙述者与人物的关系 根据法国托多罗夫的分类 可以形成三种公式 A 叙述者 人物 即叙述者比他的人物知道得更多 他的人物却对他毫无隐瞒 B 叙述者 人物 叙述者和人物知道得同样多 C 叙述者 人物 叙述者比任何一个人物都知道得少 A无聚焦 零聚焦 从 后面 观察 叙述者 人物其特点是没有固定的观察位置 上帝 般的全知全能的叙述者可从任何角度 任何时空来叙事 既可高高在上地鸟瞰全貌 也可看到在其它地方同时发生的一切 对人物的过去 现在和未来均了如指掌 可任意透视人物的内心 B叙述者 人物 同时 观察 这第二种形式在文学中也普遍存在 尤其是现代 在这种情况下 叙述者和人物知道得同样多 对事件的解释 在人物没有找到之前 叙述者不能向我们提供 C叙述者 人物 从外部 观察 在这种情况下 叙述者比任何一个人物都知道得少 他可以仅仅向我们描写人物所看到 听到的东西等等 但是他没有进入任何意识 这一类叙述比其他类型要少得多 系统地运用这种手法只是在二十世纪才开始 二 内聚焦与叙事的可靠程度当叙事完全由某个单一人物的视角出发的时候 叙事的可靠性常常为人物的价值观念和感知方式所左右 全知叙述者由于 知晓 叙事的来龙去脉 往往比限知叙述者更为 权威 而内聚焦叙述者对事件的陈述更富有主观色彩 从而使叙事的可靠性受到削弱 如亨利 詹姆斯的 螺丝在拧紧 格罗斯太太雇主我道格拉斯女教师弗洛拉和迈尔斯鬼魂彼得 奎特 杰塞尔小姐 由于叙述者的视角是女家庭教师的内聚焦 整个故事的叙事扑朔迷离 这部小说中 是不是真的存在鬼魂彼得 奎特 杰塞尔小姐 两个天使般的孩子弗洛拉和迈尔斯是不是受到了鬼魂的撺掇 以及管家格罗斯太太是不是有意地隐瞒看到鬼魂的 真相 在小说中事实上是没有答案的 小说支持女家庭教师鬼魂威胁论的证据一是迈尔斯被学校开除 第二是女家庭教师向格罗斯太太描述鬼魂的模样 格罗斯太太竟能确认他是彼得 奎特 而其他的 见鬼 事件 即使在格罗斯太太在场的情形下 格罗斯太太和孩童同样否认鬼魂的存在 女家庭教师实际上常常陷入 孤证 的境地 她这样的叙述实际上表达了她的恐慌 奇怪的是我最初倒是感觉一阵快乐 因为我有了确凿的证据 她的出现证明了我的话 她真的站在那儿 证明我并非残忍也没有发疯 这种自我怀疑恰恰有可能将读者导引到对女家庭教师的精神正常与否的怀疑上 尽管在小说开始部分是怎样竭力说她的美与优秀 但迈尔斯最后的死 到底是女 家庭教师导致的 还是鬼魂对他的作用 从小说本身而言 两者皆有有力的证据 另外 女教师到底是位有天真而柔弱却不乏正义感的女子 还是一个妄想狂 同样是个难解之迷 不可靠的叙述者 说明 叙事文本的叙述者 特别是内聚焦的叙述者 并不承担诠释文本所有来龙去脉的义务 他们本身甚至是 不可靠 的 他们叙述的文本也往往是复义 整个故事的意义的稳定性也受到挑战 当然 螺丝在拧紧 这样极端的内聚焦文本毕竟是少量的 但从这个极端的例子的分析中我们可以发现 叙述者的意识如果完全为某个人物的意识所覆盖 那么这个人物的感知方式过于 独特 将有可能使叙事陷入表意的迷宫之中 三 无聚焦的 全知全能 从理论意义上说 无聚焦的叙事无所不能 叙事采用无聚集方式叙述意味着叙述者说的比任何人物知道的都多 这一聚焦方式出现于从荷马史诗到十九世纪现实主义或浪漫主义的众多经典文本之中 当然 无聚焦的叙述者的 介入 程度依然在作家的掌控之中 有的作家无节制地繁衍着他的叙事 惟恐读者对人物了解得不够深入 甚至在人物尚未卷入某个事件之前 叙述者便津津有味地向读者介绍某个主人公的来历 个性和外貌特征 如狄更斯的 艰难时世 中关于庞得贝的描写 他是一个富翁 银行家 商业家 工业家等等 一个身材魁伟 声音洪亮 眼睛老是盯着人 笑起来象破锣响的人 一个用粗糙材料造成的人 好象那材料是被扯了又扯才造成 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一个臌头胀脑的人 太阳穴上青筋暴露 脸上的皮肤绷得那么紧 好象把眼睛绷开了 把眉毛吊了起来似的 一个浑身上下象打足了气的轻气球 随时会升到天上去 一个永远不厌其烦地夸耀自己白手起家的人 一个老是用他那铜喇叭似的声音来宣传他过去的愚昧和贫穷的人 一个自谦得咄咄逼人的 凶汉 庞得贝先生比他那很讲实际的朋友要小一两岁 但看起来却老一些 在他四十七 八的年龄上再加七 八岁 也没有人会觉得诧异 他没有多少头发 你可能认为 是由于他谈话谈得太多而把头发谈掉了 剩下来的那一点儿蓬乱地竖立 也是由于他那大风似的吹牛劲儿 把它们吹成那个样儿的 在这样的叙述中 作者显然尽其所能从人物的外表去把握人物的 本质 于读者之先就已经将人物的性格概要或精神轮廓予以发布 显然 这样的作家急于向读者交代他笔下人物的主要特征与事件的发展形态 代替读者挖掘人物或事件的 意义深度 新小说的主将罗布一格里耶曾经指责全知的无聚焦方式道 在巴尔扎克的小说中是谁在描述这客观世界 这位无所不知 无所不在的叙述者又是谁 他同时出现在一切地方 同时看到 事物的正反两面 同时掌握着人的面部表情和他内心意识的变化 他既了解一切事件的现在 又知道过去和未来 这只能是上帝 类似的说法很多 乔纳森 雷班同样不无戏谑地表达了他对无聚焦叙述者的看法 那些所谓的全知叙述者大抵只是些称职的间谍而已 在菲尔丁和奥斯汀的小说里 人们就应架上电线 安好麦克风或者隐蔽的摄像机 让小说家坐在控制室里监视他们的一切活 罗布一格里耶 乔纳森 雷班认为无聚焦的小说叙述者被赋予超人的能力是荒谬的 小说叙述者须是与常人一样 其了解观察事物的能力将受到各种因素的限制 这对催产新的聚焦方式无疑是有积极意义的 但这样的观点显然仍用不可能存在全知聚焦的叙述者为理由贬抑无聚焦 又落入了以真实 虚构为标准来衡量某一聚焦方式优劣的窠臼之中 而不是以比较不同的聚焦方式有可能导致的不同的叙事效果作为其探讨的出发点 四 无聚焦中的 限知 从制造所谓 真有其事 幻觉的这一点而言 无聚集作品远不如内聚焦或外聚焦作品来得讨巧 内聚焦 外聚焦与无聚焦比较 虽然其聚焦范围受到了很大程度限制 但由于更符合现实中人们对世界的认知方式 故从技巧上而言 显得比较 真实 这一点为现代小说家认识后 即使在无聚焦的作品中 叙述者亦不再任意使用全知特权 而是有所控制 主动 限知 这就是所谓无聚焦中的 限知 在 纪念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 小说中 叙述者属于无聚焦类型 小说的开头 爱米丽 格里尔生小姐过世了 全镇的人都去送丧 男子们是出于敬慕之情 因为一个纪念碑倒下了 妇女们呢 则大多数出于好奇心 想看看她屋子的内部 除了一个花匠兼厨师的老仆人之外 至少已有十年光景谁也没进去看看这幢房子了 已经表明这个叙事者知道爱米丽小姐故事的结尾 这表明这个叙述者是以追溯的方式 叙述故事 故这位叙述者是站在故事之外 在爱米丽故事已经成为 过去的事情 之后开始讲述 所以他的叙述与爱米丽的故事并不同步 基本上可以断定这个叙述者的身份是模拟小镇上的一个居民 这个居民叙述他较年轻的时候是如何与小镇上的人们一道聚焦于爱米丽小姐的 显然 这个叙述者 讲故事者 比正在聚焦的观察者 小镇上的各个人物 包括讲故事者 当然这个讲故事者此时比较年轻 知道的都多 叙述者 人物 但是 这个叙述 者在文本中始终控制着他所知道的信息 或者说 他更愿意让他的聚焦基本保持在与爱米丽小姐故事的发展相同步的时间上 而不是用故事发生后的信息帮助读者解读爱米丽小姐的故事 其所讲的内容 是相当节制的 聚焦者所看的范围 在文本中大部分篇幅中是模拟内聚焦的观察方式的 当 最后一个学生离开后 前门关上了 而且永远关上了 后 聚焦延伸入爱米丽小姐家 唯一的一次是 派出一个代表团对她进行了访问 在其他的时间里 聚焦者皆小心翼翼地与爱米丽小姐的居所保持着距离 聚焦者通常只能看到爱米丽小姐在窗户内的形象 对于空间叙述的谨慎表明叙述者只愿意以小镇的一位普通居民的身份体验爱米丽的故事 而不行使叙事的特权进入爱米丽的私秘空间 这为结尾秘密的发现创造了悬念 使结尾令人震惊 无聚焦内部的内聚焦特征的存在 表明现代小说的叙事已经相当自觉地利用聚焦的变化营造氛围 强化艺术感染力 故事时间与叙事时间的差异比较爱米丽小姐父亲去世 4 同年夏天 爱米丽小姐认识荷默 伯隆 5 爱米丽小姐 30左右 与荷默 伯隆恋爱 6 买毒药 7 气味事件 3 开设瓷器彩绘 40左右开始 约六七年 8 爱米丽小姐 连人代马 打败代表团 60多岁 2 去世 74岁 1 9 五 外聚焦 空白 与 还原 外聚焦相对于内聚焦而言是一种退缩 外聚焦意味着叙述者要保持着高度的冷静 不比任何一个人物知道的更多 外聚焦的叙述者对叙事的掌握已达到最低的限度 内聚焦仅限于借助某一人物的意识感知从某一人物的视角出发 叙述其体验了的世界 而外聚焦则绝对排斥叙述者介入到故事中任何人物的内心世界中去 外聚焦的叙述者以一种 非人格化 的冷漠态度叙述其 所见所闻 外聚焦的叙述者与其人物的关系相当 疏离 的 这位叙述者似乎相当尊重的人物的精神隐秘 承认对人物的评价的有限性和推测性 似乎叙述者没有任何洞察力 不比一般读者更具优越性 从抹除叙述者的痕迹这一点而言 外聚焦远较无聚焦和内聚焦来得明显 外聚焦叙述者则十分严格地将叙述控制在对人物外在言行的描述上 不但不透露其对人物的评价 甚至没有兴趣去 打听 人物的来历 叙述者只管叙述一幕幕由人物的言语和行为构成的场景 外聚焦叙述是一种戏剧化的叙述 外聚焦叙述者通常将小说人物的对话 动作 语气 语调 表情 服饰所联系着的深层信息交由读者去发现 鉴定 美国作家海明威的许多作品便是以特点鲜明的外聚焦方式而著称 对小说意义的读解似乎只能根据文本所提供的 现象 而不能通过叙述者的任何 提示 海明威的短篇小说 杀人者 便是以外聚焦方式写就的经典之作 关于 杀人者 我们可以思考以下几个问题 1 读者是如何认识这两个杀手 2 杀手的精神状态如何 杀人事件叙述的紧张吗 3 餐厅中每一个人对 杀人事件 的态度如何 4 拳击手安德烈森为什么被追杀 他为什么不逃避 5 尼克为什么决定离开这个城市 6 谁是小说的主人公 7 小说是谁在聚焦 海明威创造了这种简洁含蓄的叙事风格 虽然不是每一个读者都有能力或忍心对此类小说进行 解谜 但至少为厌恶了 称职的间谍 和喋喋不休的内心独白式叙述者的读者提供了一个风格迥异的 智力阅读 的小说读解方式 打开了小说的另一个艺术空间 这便是真正属于优秀之列的外聚焦小说作品的优势所在 外聚焦小说留有许多 空白点 与 不定点 易造成外聚焦小说是 非人格化 中立 客观 的错觉 似乎外聚焦叙述者只管对生活的片断进行冷漠地 录像 实际上 优秀的外聚焦作品并非纯粹的 现象记录 而是以富有创造性的叙述以尽可能简约的表层信息来传达尽可能丰富 复杂 微妙的深层信息 其叙事风格的逐渐成熟意味着对本文中心论的反拨 其叙事充分注意到读者阅读的主观能动性 读者对优秀的外聚焦小说所留下来的 未定点 或 空白点 须加以想象性的 还原 富有创造性的外聚焦作品重视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创造性的建构 沃尔夫冈 伊瑟尔在 阅读活动 一书中强调 人们往往以为 这种本文向读者的 转化 完全是由本文形成的 但是 尽管这种转化一般总是从本文开始的 然而要想达到成功的转化 却必须取决于本文在何种程度上激活个体读者的个人领悟才能和加工才能 伊瑟尔实际上是将本文看成是一个可资交流的框架 要想达成交流 还必须由读者在这个框架之内为自己构筑审美对象 这种 贫乏 的叙述作为某些无聚焦叙述者唠唠叨叨肆意煽情的反动确有重建新的叙事美学原则之功 但过于冷漠的叙述以及对人的内心世界的迥避难道不是过于轻易地放弃了诸多小说作品勾画世态人心的艺术创作手段吗 认为外聚焦可以创造叙述者与读者交流的特殊方式 但当这种方式发展至令人费解的 猜谜 的地步时 是否同时将审美作品欣赏等同于智力测验呢 俄国文学理论家什克洛夫斯基认为 艺术的目的是使你对事物的感觉如同你所见的视象那样 而不是如同你所认知的那样 艺术的技巧是事物的 陌生化 技巧 是构成障碍形式的技巧 一种增加了感觉的复杂度和持续性的技巧 因为感觉过程的终结 就是艺术过程的终结 因而必须将之延长 小说所叙之人事并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小说叙述者 看 与 说 的方式的如何不同 小说叙述者 看 的方式即聚焦方式的不同就会产生不同的感觉 就有可能导致 陌生化 三种聚焦方式共时性并存意味着不是一种聚焦方式颠覆另一种产生惰性的感知方式的聚焦方式 而是不同的聚焦方式在感觉世界的方式上相互补充和支持 至于一些小说中出现聚焦方式的越界 如以内聚焦方式为主的小说中出现无聚焦方式才能获得信息 则可能又是一种艺术创新的探索吧 六 小说叙事速度叙事作品中 既有可能190页写3个小时 也可能3行写12年 叙述者的随意性颇大 叙事的时间与故事的时间可能是对等的 也可能是不对等的 叙事文的速度根据故事的时长 用秒 分钟 小时 天 月和年来测定 与文本长度 用行 页来测量 之间的关系来确定 例 追忆逝水年华 孔布雷 180页 约10年斯万的爱情 200页 近2年吉尔贝特 160页 约2年 此处有2年的省略 巴尔贝克A 300页 3 4个月盖尔芒特 750页 2年半 但必须明确指出这个节段本身包含十分大的变化 其中110页讲述大概延续2至3小时的维尔柏里西招待会 150页讲述延续时间大致相等的盖尔芒特公爵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