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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来不及说我爱你番外BY月色凄迷(一直没有耐心写长篇,很多时候都把心底的感动化成了诗句或者歌词。然而今天终究是忍不住,提起了笔,趁教研活动的时候,写起了电视剧的续集。只因对他们的相聚还有更美好的期盼,只因,意犹未尽,但愿他们今后的日子,不再有痛彻心扉的眼泪,但愿岁月静好。) 不知拥抱了多久,多年的刻骨相思让两个人都不舍得分开,仿佛一松开手对方就会不见了似的紧张,只是静静依偎在彼此的怀中,听着久违的砰砰心跳声和绵长的呼吸声,汲取着温暖人心的力量。时间无声无息地一点点滑过去,好像滑过了天长地久一般。良久良久,慕容沣才抬起头来,捧起静琬犹带泪痕的美丽脸庞,他深深凝视着她,仿若要把自己融入到她灿若秋水的眼眸中去。一边看着,一边伸出了右手,轻轻抚摸那梦里总是看不真切,然而又千思万想的容颜。然后,他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低声说:“静琬,你知道吗?这些年我的心一直是空的,我总是觉得心里少了一块什么似的,它是残缺的,不完整的。直到今天,见到你,它才被填满了。” 静琬心中一颤,不由得伸出手去,缓缓平放在他的左胸心口处,感觉到他心脏强劲有力的跳动,还是像从前一样充满了活力。水气又倏地升腾上来,氤氲了她的双眸,她颤抖着嘴唇,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沛林,我回来了。” 暮色四起,夕阳金黄色的光芒将他两人层层笼罩住,他们的身影像是披上了锦缎般耀眼,四周却十分安静,安静得好像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晚风徐来,一阵阵花香随风飘送,浓郁的香气似扑面而来,萦萦绕绕,在空气中荡起一波波的涟漪。他们沉醉在这清逸的香气中,忽然间福至心灵,相对一笑,转过身子,一齐向那花房看去。只见那盆天丽蓓蕾初绽,花瓣像是终于摆脱了禁锢般肆意伸展着,在苍茫的暮色中点燃了一簇簇烟火般绚烂,艳丽非常。慕容沣感到前所未有的高兴,一把拉了静琬的手,大步走进花房,站在怒放的花朵前,转头对着静琬笑:“静琬,看!天丽开花了!每次它开花的时候,都会把你带到我的身边。”他越说越激动,她却只是抿着唇望着他浅笑,那笑容是那么的甜美、熟悉,好像在梦里见过千百次一般。他看得恍若痴了,不再说话,低下头去轻轻吻住了她上扬的嘴角。她搂紧了他的脖子,依旧带着笑意,柔柔地回应着他。原本只是轻轻的一吻,在他的辗转吸吮和她的情不自禁下,变成了差点燎原的星火。待得结束这个饱含相思之苦的长吻之后,静琬已是气息紊乱、满面潮红了。 天色已然昏暗下来,给小木屋笼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只能隐约看得清大体的轮廓。但在两人眼里,不管天色多晚,对方的一颦一笑都是那么清晰。他最先回过神来,望着依旧娇羞的静琬,微微一笑:“静琬,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她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我来吧。”“不!你也累了,再说,你还没吃过我做的饭呢,今天可是第一次。” 静琬于是跟在慕容沣后面,看他在暮色中熟练地洗菜、择菜、切菜。丝毫不让她插手。她既心疼,又倍感甜蜜。她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他,他以前哪里做过这些事情。这人,除了为她喂过饭,递过东西,抢救过小战士,就只会命令人呢。可是现在,他是这样真实地在为他们的晚饭忙碌着。这样平凡而温馨的场景,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幸福吗?她想起逃婚离家时戏台上的那句唱词:“我去锦绣解簪环,布衣荆裙,风雨相依,共偕百年。”到如今,才真正遂了心如了愿。只盼天长地久,从此以后再不分开才好。正想着,他一边炒着菜,一边转过脸对她一笑,又转过了脸去。只是一瞬,她已清楚地看到他右脸下侧一道长长的伤疤。虽然是意料之中,心还是狠狠地抽痛起来。她不敢想象,那应该是怎样残酷的激烈战斗,才会给他留下这样深刻的伤疤,才会让他什么也记不得,遗忘了他们比花朵还要芬芳的记忆。一阵伤心袭来,她不由得又泪盈于睫,摇摇欲坠。恰在此时,他却似有心灵感应般,又转过身来看她,吃了一惊:“静琬,你怎么了?”她摇摇头,偏过脸去,眼泪早已簌簌而下。他却急了,一迭声地追问,静琬只是伸出左手,覆上了他右脸侧底的伤疤,什么也没有说。他心中已是一片澄明,放下心来,慢慢道:“静琬,都过去了,我们还能在一起,我已经很满足了。”她点点头“嗯”了一声,含着泪笑了。 一阵忙乱过后,四碟小菜整整齐齐地摆上了桌。菜香四溢,空气中也溢满了甜蜜的味道。静琬摆好了碗筷,点燃了蜡烛。烛光摇曳中,看见对面坐着的那个人,微微地笑着,依稀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红酒花烛,交颈呢喃。也许是沛林的那句“我爱你,一辈子”深深镌刻在了心头,此刻静琬竟觉得比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来得更为安心,更为幸福。 他们在无尽的暖意中吃完了这顿晚饭。目光流转之处,全是对方的身影,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像是要把这些年彼此没在眼前的缺憾弥补回来。回到花房,两个人互相依偎在盛开的天丽前,低声细语,诉说着分离以来的遭际。怕她担心,慕容沣对失忆后的山村生活轻描淡写,一笔带过。静琬又何尝不知,从他淡然的语气中已体会到他战后养伤的困苦、乡野田居的不易和那深入骨髓的孤寂。他亦明了静琬去战场遍寻不得的心碎和这些年来思念的折磨。絮絮叨叨中,静琬忍不住抬头深深凝视着他,纤纤素手抚摸着他新生的胡渣,她是那么心疼岁月赋予他的沧桑与磨练,浓浓的爱意在眼眸中如烟火般弥漫开来。他低头拥着她,在这一片兰芷芳绕、满室幽香之中,她的抚摸似一簇簇火焰,点燃了他渴望已久的激情。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啪啪作响,几乎要爆炸在这熊熊的烈火之中。他有力地横抱起她走进左侧茅屋里,血液依然在体内沸腾着,手上的动作却是那样轻柔。 他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的被褥之间,月光的清辉透过小窗洒在她如玉的脸庞,暗影中,她的眼眸清亮如洗。他欺身近前,看见她眼中同样期待的渴望,缓缓解了她的衣襟,露出白皙胜雪的肌肤,依旧美得摄人心魂。旧日的枪伤处,仍有一圈淡红的痕迹,他无限怜惜地轻吻上去,慢慢地,喘息也越来越急切起来.他新生的胡茬落在她的胸前,痒痒的,却又麻麻的。有一丝疼痛,她却舍不得推开。意乱情迷中,早已被他攻城掠地,不知什么时候已是裸裎相对,她不由面含羞涩嘤咛了一声,他却陷入狂热般依旧狂风骤雨地掠夺,她低低地呻吟着,微蹙着双眉,承受着他带来的热切和狂欢,和他一起燃烧,燃烧在这无边的夜色之中。 正午的阳光密密地透过小窗洒进来,带着夏末的炙热气息和秋初的慵懒韵味。他早已醒了,昨晚的缠绵旖旎使他一醒来就止不住的欢欣愉悦,却不敢起身,唯恐惊醒了怀中还在熟睡的她。她睡得极香,胸口一下下起伏着,紧闭的双眼边有极细微的弧线,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似的。他又看得痴了,情不自禁低下头去,嗅着她发际间独有的清香。过往的记忆在发香扑鼻的瞬间潮水般涌来,将他层层包围住。督军府中的剖白心迹,清平镇初夜的芬芳,她吃到榛子酱蛋糕的欢喜,爬山前她那句娇嗔“我要你永远背着我”八年了,这八年里,虽然潜意识里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可他竟从不敢努力回想被他遗落的往事。也许是失去她的伤痛在心底留下的烙印太深,才会使得他如此胆怯。她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轻蹙了蹙眉,似要醒来。他中断了记忆的思绪,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待着她。她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脸庞,昨夜的狂野也随之鲜明地出现在脑海中,她不禁羞赧地对他笑了笑,坐起身来,被角顺势下滑,她低头拉紧,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自己胸前点点红斑,全是他昨夜用胡茬留下的吻印。看到她讶异恼羞的表情,他开怀大笑,带着久违的意气风发,却又心痛难舍,手轻柔地抚摸了上来:“还疼吗?”她点点头,刚想娇嗔他几句,可被他温柔真切的目光一缠,什么话也说不出口,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身上隐隐的酸痛。 两人又耳鬓厮磨了一会才起身,刚一步出茅屋,就闻到花房里传来了比昨夜更为浓郁的花香。近前一看,原来是天丽旁边的一株春兰居然也在这个时节绽开了花蕾,两株盛开的兰花紧密相依着,花色不同,却各有余香,清雅之味回旋在空气中,流淌了满院。静琬欣喜异常,俯下身子轻嗅着,一边对他说:“居然开的不止是天丽,还有另外一株兰花,沛林你看,这两株花像不像我们?”他却怦然一动,心里隐约有个疯狂大胆的念头,不敢多想,硬生生逼着自己压了下去:“像,当然像。” 下午的时候,他们已收拾好行囊,准备第二天去永宁车站坐回新安的火车归家。多日来的寻找尘埃落定,想到即将和他一起返家见到母亲和孩子们,静琬倍感安心。眼看离日落还久,索性两人携手拎了钓具和渔篓去河边捕鱼。静琬从没体会过这样的生活,看慕容沣在岸边身手利落地将鱼竿拴上钓饵,手把手教她投入水中,不一会便接二连三地引来上钩的鱼儿。他镇定自若的神情,与当日在军中时征兵遣将的身影自是不同,然而却各有一番风流,都是她心中所深爱的他。 渐坠的斜阳一点点西沉下去,波色粼粼的水面泛着梦幻般的光泽,绿树成荫的岸边垂柳依依,偶尔有几声清脆明丽的鸟鸣声穿插其间。静琬依在慕容沣身侧,只觉得此情此景美得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如此醉人。却不知在路过的村民眼里,他们相偎的身影才是一副优美动人的画,任谁看到都会不自觉放慢了脚步,生怕打乱了这雅致绚丽的美景,惊扰了这一对脱尘出世的神仙眷侣。 眼见斜阳下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渔篓里也已有大半战利品,两人收拾好钓具准备洗手回家。慕容沣动作何等麻利,转眼间就已洗净双手。侧身一看,静琬的柔荑犹在清澈的湖水中摆动,指如春葱,美得像玉一样无瑕。他心神微漾,忍不住拉了出来,自己亲手为她洗净,意犹未尽之下,又浸了干净的湖水抬手准备为她擦脸。将覆未覆之际,忽听见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两人一齐抬眼望去,才发现岸边不知什么时候已围了一群孩子,笑声正是他们发出来的,有几个捂着嘴弯下了腰,还有一个女孩捂住了眼睛,从手指缝里怯怯地看着他们,想必已观看多时了。静琬羞得满面通红,粉颊娇嫩得似能揉出水来。慕容沣认得都是村里熟识的孩子,好奇天性,原也难免。遂收敛心神,收回手来,佯作无视,如往常般一手拿起钓具和渔篓,另一手轻挽了静琬,双双踱向前去。 谁知这群孩子见得他们前来,咯咯笑着一哄而散,只留下两个似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孩子伫立在原地。静琬素来喜爱孩童,近前打量,见这两个孩子一大一小,大的男童约莫十一二岁,小的女童约莫四五岁。男童面带好奇与探究的神色,对着慕容沣叫了声:“四傻叔叔。”慕容沣自然地应了,忽又想起静琬在自己身边听了去,微感窘迫,却见静琬神色自如,看样子早已得知四傻就是自己。小女童见男童开口叫人,不甘落后,也急急开口叫了声“四傻叔叔”,慕容沣又应了声。静琬见小女孩抬着头忽闪忽闪着大眼睛,漆黑的瞳孔直视自己,小嘴微张,不知该叫什么好的样子,憨态可掬极了。她不由得蹲下身去,柔声问那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呀?”小女孩吃了一惊似的,直觉想往后退,又被静琬身上散发出的清雅香气吸引着,舍不得转身,只是涨红了小脸,睁大眼睛,说不出话来。旁边那男孩见了,抢着替她回答道:“她叫玲玲。”静琬点点头,又柔声问那小女孩:“你叫玲玲是吗?”小女孩这才羞涩地点了点头,咧嘴一笑,可爱至极。静琬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直起身子,想起刚捕的鱼来,一转过脸,慕容沣已知她心意,将渔篓递了过来。两人相视而笑,静琬挑了两条大鱼,慕容沣熟练地从岸边折了几根细杆,将鱼嘴穿了,送给这两个孩子拎了回家。 夕阳西下,两人正在家中准备着晚饭,老远就听见有人喊着“四傻”,进得院来,却是昨日在路边交谈的两个大嫂。为首的挽着个篮子,掀开一看,原来是一篮鸡蛋。他悄悄告诉静琬:“这是那两个孩子的母亲。”静琬这才明了,原来是道谢来了。他们十分推辞,可拗不过两位大嫂,只得拿出几个摆在桌上。年纪稍大点的大嫂很是直率,上下打量了会静琬,直接发问:“四傻,这是?”慕容沣笑答:“这是我的妻子。”“妻子?不就是你婆娘啊?你婆娘长得真好看,四傻你真有福气。”静琬略带腼腆地笑了笑,说了声“你好”。 那大嫂继续说:“昨天你是来找四傻的吧?我还真怕你找错了人呢。” 静琬微笑道:“大嫂,昨天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们,我还不知道他失忆的事呢。” “嗨,这有什么。这么说,你们以前就是夫妻啊?” 静琬和慕容沣对望了一眼,甜蜜地笑了: “是的,只不过后来他失忆了,记不起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别看四傻糊里糊涂地,什么都不记得,可他人很好的,这几年我们村里好多给他说亲的,他都不要,我们还以为是怎么回事呢。” 旁边的大嫂接过话去:“可不是嘛,秀莲到现在还对四傻念念不忘呢,可他说什么也不同意,原来人家早就有婆娘了,还长得这么俊。难怪呢。” 一番寒暄过后,送走了两位大嫂。静琬回想起那句“四傻说什么也不同意”的话,心中思潮起伏,感慨万千。他虽逢战乱伤重失忆,也已不复拥有往昔的富贵荣华,可那与生俱来的出众气质任是风尘潦落也掩盖不住光芒,依旧气宇轩昂,英俊逼人;更何况他心地良善、宅心仁厚,纵有爱慕者亦不为奇。难为他孤身飘零在这小小的山村中,与世隔绝仍守身独好,他虽然记不起自己,但那一份牵念想必仍存心底。倘若,倘若他已成亲,或是自己嫁与信之一想到这种可能,心神转念之处,刹那间静琬只觉双手冰凉。慕容沣见她神色有异,心意相通,恰在此际握住她双手,静琬一怔,回过神来,感觉到他手心里的热度暖暖地传过来,四肢百骸被这热度一浸,说不出地舒畅伸展。抬头望着他微微含笑的面容、了然而又带着一丝担忧的眼神,静琬觉得自己灵台前所未有的清澈明透,只要,只要他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只要,还能与他在一起,任凭这世事纷乱变迁,那又怎么样呢?她轻轻将头依在他的胸前,他收缩手臂,搂紧了她,脸上浮起了真切而满足的愉悦,仿佛搂住了这世间最最珍贵的珍宝一般。他的声音低柔地在她耳边流连着:“静琬,静琬”一声,一声,像是无形的手在温柔地拨弄着她心底最深处的弦,她从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原来竟是这般好听,直听得心里酥*痒的,恨不得将身子融化了附在他身上,从此天涯海角,都随他去。月亮慢慢升起来了,兰花清丽的香气依然飘飘漾漾在小院中,四周是那么的静谧美好。 坐在回程的列车上,来时的七分期盼、三分惶然如今都化作了十分的安心。只不过短短的十几天,她像是从遥远的南极来到了温暖的国度般,那么漫长又那么曲折,那么悲痛又那么惊喜,情绪此起彼伏地奔走着,到如今只有满怀的感恩。感谢他还活着,感谢他又回到了她的身边。车窗外一闪即过的草木、一望无际的原野在她眼中都鲜活得动人,这一切只因有他,只因有他。转过头去看着身边的他,静琬的欢喜之情直从眼底溢上了眉梢。慕容沣见她如此神态,心内也无限快活。虽然这普通车厢憋闷繁挤、人声嘈杂,远远赶不上当年惯坐的头等车厢,他却备感舒心。 车到乾西站的时候,上来许多携家带口似要逃难般的乘客。乾西是一个大城市,也是乾军的核心地盘,军阀胡忠仕率军驻扎于此,历来局势稳定,如今日本又已投降,此地百姓本应更感安逸,不知何故却要逃离。静琬心头微感诧异,又听那些新上来的乘客唧唧喳喳互相交谈,言语间夹七杂八地带着几句“土八路”的字眼,静琬不禁皱了皱眉。她这几年一直在大后方生活,屡见共产党军纪严明、亲近群众、秋毫无犯,自然倍生好感。慕容沣却恍若未闻,鹰隼般的精光在眸中一闪而过,只是握紧了静琬的手,过不一会悄悄在她耳边说:“怕是又要打仗,不要慌,有我呢。”静琬笑了笑,甜蜜地“哦”了一声。 列车又经过一个小站,他们对面的座位空了下来。这站上来一对老夫妻,那老妇步履蹒跚,腿脚似不灵便,老农小心翼翼地在身侧搀扶着老妇,两个人颤颤巍巍地在他们对面坐下之后,彼此将手攥得紧紧的,眼里旁若无人。列车经过一个隧道时,有一霎那的昏黑,慕容沣搂紧了静琬,却听得那老妇“啊”地惊呼了一声。车过隧道,复见光明,对面那老农心疼地擦拭着老妇额头惊吓的汗,一边轻声安慰:“没事,没事了。”老农那粗糙得像老树皮般的手覆在老妇白发苍苍的鬓边,褶皱的皮肤与轻缓的动作竟奇异地组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定格在慕容沣和静琬的脑海中。两人俱看得眼睛发涩,心中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诗经中传诵千古的名句,她低低吟了出来,声音如同梦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他的声音紧随她后,亦低微但坚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轻轻的几句低吟,在彼此的耳中却异常清晰。抬头对望,他们互相在对方的瞳孔里望见了自己独一无二的身影。列车依然“咣咣”地前进着,悠悠的风从车窗缝中吹进来,轻拂在他们带着浅浅笑意的脸上。 黄昏时分,静琬和慕容沣终于回到家中,孩子们正在院子里做游戏,瞧见他们,都停下游戏欢天喜地大声叫着奔过来,一声声“阿姨好”叫得静琬心里暖暖的。看见站在她身边捧着天丽和春兰的慕容沣,有几个胆大活泼的孩子试探地叫了声“叔叔好”,慕容沣开心地应了,于是整个院子里“叔叔好”、“阿姨好”的声音层出不穷,此起彼伏,热闹得像开了锅。调皮的孩子们叫完叔叔就开始发问:“叔叔你从哪里来啊?”“叔叔你拿的什么花呀?”“叔叔你为什么拿着花呢?”.一个个问题问得慕容沣应接不暇,静琬连忙过来替他解围,刚蹲下身子帮他回答了一个问题,就感觉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笼罩着自己,静琬起身一看正是多日不见的母亲,泪水一下子溢出眼眶,她抽泣着喊了声“妈”就扑进尹太太怀中。慕容沣也急忙站起身来,诚诚恳恳地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尹太太含着泪带笑应了,轻轻拍打着静琬的背,反复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新安城是个美丽繁华的小城,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不胫而走。静琬和慕容沣人才气质俱都出众,更兼手捧兰花,在归家的路上已吸引了众多新安人的目光。日落时分,程信之已从熟识的病人那里听说有个英俊的男人陪着静琬回来。他说不出心中是酸还是喜,等病人走后呆坐了半响,理了理纷乱繁杂的思绪,深吸了口气,慢慢踱出诊所门外。 照顾完孩子们,慕容沣、静琬和尹太太正张罗着准备吃晚饭,大门轻轻地响了两下。静琬抢着去开了门,见是信之,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眼睛灼灼生辉,眉眼发梢间洋溢着雀跃的幸福:“信之,我找到沛林了,他还活着。”看着静琬神采飞扬的表情,那么生动那么鲜活,程信之心中一痛,他永远也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让她哭让她笑的那个人,永远永远不会是他。他默默宽慰着自己,释然地笑了:“真好,我听说沛林回来了,我就是来看你们的。”久别之后重聚的欢愉自不必说,兄弟两人把盏言欢,诉说着这些年来的种种,不胜唏嘘。席间慕容沣郑重地敬了信之一杯:“信之,我的好兄弟,谢谢你,这些年一直照顾着静琬,这份感激是不能用语言表达的,我.敬你一杯!先干了!”随后一仰脖饮尽杯中酒。见慕容沣如此豪情,信之只觉热泪上涌,说不出话来,赶紧举头一饮而尽。 晚饭后信之告辞,尹太太也体贴地搬到别室,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两人先后沐浴,洗去了一身仆仆风尘。他率先洗完,留在内室。等静琬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进来,就看见他斜倚在她的小床上,对着盒子里当年他们折的红纸鹤出神。她笑问道:“沛林,想什么呢这么入迷?”他偷笑着答道:“在听这只西班牙的小狗对我说话呢。”一句话又使她想起了当年督军府中美好的那夜,她不禁莞尔:“哦?那它说什么呢?”他煞有其事地拿起纸鹤放到耳边:“它说呀,它说,你看!用我来许愿很灵吧?这不,你们又在一起了!”她娇嗔着推了他一下,开心地笑着:“真的吗?原来,这只小狗这么厉害呢!”接着她眼珠一转,眉毛一挑,揶揄地看着他:“我还以为它只会说汪,汪呢。”她的笑容像是一汪清泉,蛊惑着饥渴的他,他放下纸鹤,拥她入怀,摩挲着她半干的湿发,低声说:“它不仅会说汪,汪,还会替我们许愿呢:沛林静琬,永不分离。”自重逢以来,她已不止一次听过他悦耳的情话,却每一次都像第一次听到那样心颤。听着他一字一字念出这八个字来,她的心又开始怦怦乱跳。微微低垂了头,一缕湿润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他微一用力,将她轻轻放倒在床上,密密的吻铺天盖地般落下来。夜已深了,窗外月色正浓。 慕容沣带两个伙计到了南邺之后,顺利以低价采购到了所需的大批药材和绷带。因怕静琬惦记,连夜往回赶。他在家中已从报纸上将当今天下局势摸清大半,为了掩人耳目,在所有药材的上面都覆了一层厚厚的食材,又凭着过人的眼力和出众的应对口才,险险避了几个关卡,一路倒也算通行无阻。眼看暮色将起,离家还有一日的路程,却在南邺下属临近根据地的兆州被拦截下来。慕容沣见兆州关卡这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迟迟不肯放行,心中不禁焦急起来,但脸上神色依旧镇定如常,丝毫未泄。从怀里掏出早已备好的商函递过去,落落大方道:“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来南邺买了些食材去北地卖,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还请诸位多多通融。”又一使眼色,命伙计上前送上银元。谁知领头的那个兵官做事甚是严谨,虽收了银元,还是板着脸将箱笼打开细细查看。眼看下面被覆着的那些药材即将被翻出来,慕容沣的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 药材最终还是没能幸免,散落了满满的一地,药香四溢。那兵官一挥手,五六枝枪口刷地一齐对准了慕容沣,空气中的温度急剧地收缩,冷冷的湿意弥漫开来,在场的每个人仿佛都嗅到了子弹的气味。 远在新安的静琬正在家中为慕容沣缝制衣服,连日来相思已泛滥成灾,让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排解自己的思虑。此刻她忽然心中一荡,针扎在了指尖上,突来的疼痛使得她轻轻“哎呦”了一声,低头看去,殷红的血液正缓缓在指尖渗成了一圈,她捧着手指发愣,心中突然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抬头看向天边,晚霞绕着血红如火的夕阳,鱼鳞般的云彩层层荡漾开去,红得如此耀眼,白得那样惊心。 黑洞洞的枪口下,慕容沣依然静立不动,他原本就是刀尖剑锋上滚过来的人,何等阵仗没见识过。不但不动,嘴角还恍惚浮起了一丝冰冷的笑意。领头的兵官心头微感诧异,上前一步大声喝问:“私运药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慕容沣低头道:“我无话可说。”话音未落,身形已动,电光石火的一霎那,转了一个身,不知何时已到了兵官身后。那兵官只觉一阵凉风掠过,冷冰冰的枪口已抵在他的太阳穴上,彻骨的寒意一下子冒至五脏六腑,浑身似被冰冻住了一样动弹不得。慕容沣微微冷笑,眼里迸出噬血的光芒:“叫你的人都退下!”见他不应,手腕稍一用力,似要扣动扳机,兵官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大喊:“都他妈给我退下!退下!” 四周的枪支缓缓垂了下去,士兵们纷纷四散,慕容沣挟持着兵官,示意两个伙计赶着车跟在他身后。刚走了不远,就感觉到侧面飞奔来另一个兵官,毛瑟枪口正对着他们。慕容沣见势不妙,刚想抬枪击毙他,这人却已奔到面前,看见慕容沣,瞪大双眼,收起毛瑟手枪,“啪”地一下行了一个军礼,喊了一声“总司令!” 慕容沣仔细端详,认得是承军旧部的一个下属排长,名字不记得了,好像是姓曹。心下隐约松了口气,淡淡笑道:“你是曹排长?”那曹排长点点头,大喜过望:“没想到总司令还记得我。总司令,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自从传言您牺牲战场以来,我们承军的将士就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样,没有一天不盼着给您报仇。这下可好了,总司令您又回来了,我们承军有救了!”说到最后,声音竟有些呜咽。慕容沣见他情绪激动、发自肺腑,不禁略微动容,放开手里的兵官问:“承军旧部如今怎样了?” 夜幕来临,兆州城内军队驻地已是灯火通明。当年的曹排长,如今的曹团长在府中对着慕容沣细细汇报了承军这些年的情况。自慕容沣战场失踪以来,承军内部失去领袖,互相争权夺势,谁也不服谁,屡起内讧,几近分崩离析。中央政府趁虚而入,拉走了几个军团;也另有其它军团在抗战中与共军联手作战,如今已归入共军麾下;还有一些零散军队自起山头,夹缝中求存。曹团长及其部下如今归属国军管辖,里面承军将士倒也有不少。目前国共虽签订停战协议,只怕战争仍旧会卷土重来,到那时承军将士同室操戈亦不为奇。慕容沣默默听着,间或皱了皱眉,听完汇报,沉吟半晌,才徐徐说:“现今时局已变,承军纵能复合,也无半分胜算。我如今已看透世事,无心征战。天下分分合合,自有定数。你们各自为政,俱是军人本分。若到万不得已之时,记着,识时务者为俊杰。切勿轻率行事。”想起静琬,目光转为温柔:“人这一生,其实江山并不是那么重要。你真正想要的,才是最应该珍惜的。”当年慕容沣和尹静婉的一段情大多数承军将士都是知道的。曹团长见他如此神态,灵光一闪,问道:“属下斗胆,敢问总司令,可是与尹小姐又在一起了?”若是当年的慕容沣,恐怕没人敢与他提起这个问题。可如今经历过几年的山村生活,慕容沣心态较之以前平和很多,脾气也收敛了几分,态度也可亲得多,因此曹团长才敢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没想到慕容沣微笑着点了点头。曹团长见势如此,实难再劝,心内暗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总司令还是对尹小姐痴情不改,真不知尹小姐是哪辈子修来如此福气。 静琬自针刺指尖后,一直心神不宁,当晚整夜辗转难眠。一颗心就像是被放在熊熊烈火上烘烤一样,胸口闷热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备受煎熬。将至天明才迷迷糊糊眯了一小会,白天又强撑着给孩子们上课。尹太太见她眼圈发黑、脸色苍白,知道她是担心慕容沣,心内也焦急不已,不住劝解。静琬怕母亲惦记,强作笑颜。中午尹太太用心做了几道她平时爱吃的菜,她胃里却沉甸甸地似装满了石头,往日喜爱的菜肴此刻只觉厌烦发腻,哪里吃的下去,但在尹太太面前还是强忍着一口口吃下去半碗。回到自己房内,心事翻腾,腹中气血上涌,将吃下去的饭尽数吐了出来,这才略略觉得好受了些。心下算计着日子,如果事情顺利的话,沛林今日下午也该回来了。然而她在窗前一直从黄昏等到夜深,他还是没有回来。 又是一个不眠的夜晚。静琬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毫无睡意。她一遍遍设想着慕容沣可能遇到的险境,又一遍遍安慰自己,沛林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不会有事的。这样翻来覆去,还是想到天快亮了才拥被睡去。她睡得极不安稳,总觉得像是有个什么东西在揪着她的心一样,天刚蒙蒙亮她就醒来了,对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起身披上衣裳,暗下决心:若是今日中午还不见他回来,她就亲上南邺寻他去,她再也受不了这种等待的煎熬了。心念稍定,便开始梳洗,刚洗完脸,就听尹太太在前院喊她:“静琬,沛林回来了。”她怔了一下,接着立刻反应过来,顾不上擦脸,发疯一样地往外跑,脸上的水滴在奔跑的过程中四下飞溅,她却全然不顾,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一定要马上见到他。刚跑到前院,就见他正大步奔来,熟悉的身影给了她莫名的安心。她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努力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转眼间他已奔至自己面前:“静琬,我回来了,你怎么了?”她抬起头,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只觉得眩晕不已,一下子天昏地转,下一秒,她已晕倒在他温暖的怀里。 慕容沣大惊失色,一把抱了静琬,连声呼唤,见她依然昏迷不醒,打横抱起她急急奔入内室,又轻轻放在床上。转身连忙命伙计去信之诊所。不一会儿伙计回来说,程大夫一早起来就去了山区义诊。慕容沣心急如焚,又命伙计赶紧去城东另一家有名的诊所找一位老中医。看着床上静琬惨白无血色的脸庞,慕容沣感到像有把刀子在割着自己的心一样,那伤痛无法形容。他不过走了几天,她怎么就病成这个样子。握着她凉凉的双手,他想起当年督军府中她养伤的那段日子,不同的情景,却是相同的心境。他暗暗在心里发誓,无论如何,从今以后再也不要让她受到一丝伤害。尹太太闻声也奔进他们的卧室,看见静琬憔悴的模样,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自从你出门以后,静琬这孩子吃不下睡不香的,心里总是惦记着你,还好你及时赶来,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慕容沣心下歉疚难言,温言安慰道:“妈,您放心,在我心里,静琬比什么都重要。以后,我再也不会让静琬担心了。” 老中医终于请来了,慕容沣目不转睛地看他给静琬把脉。室内一片寂静,他心里七上八下,额头竟微微冒出些汗来。老中医刚把手放下来,他就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连忙问道:“大夫,我夫人她?.”老中医转身看向他,满面笑容:“先生不必担心,尊夫人没啥大碍。”慕容沣心中一松,仿若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又听那老中医接着说:“尊夫人现在有孕在身,身体虚弱,这段时间可一定要好好调养调养身子。”话音刚落,他惊讶地瞪大眼睛问:“您说什么?您再说一遍!”老中医好脾气地又说了一遍,慕容沣犹缓不过神来:“您说的可是真的?”见他如此神态,老中医也有点急了:“尊夫人已有将近两个月的身孕,我行医这么多年,喜脉是绝对不会看错的!”他听了这话,确信无疑,脑海中突然一片空白,空气中似有啪啪的声音在耳边响着,像是看到了童年时和母亲一起看的烟火,又像是听到第一次和父亲打枪时的声音,那么亲切温暖。转身看向卧室窗台的两盆兰花,那日心底一闪而过的小小的希翼居然梦想成真,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终于有了爱情的结晶。他原本是不信这些的,可是此刻他心内对冥冥中的天意充满了敬畏和感恩。兰花依旧灿灿地开着,淡黄绿色的花瓣在空中肆意伸展着,幽幽的香气氤氲了他的双眸。 静琬悠悠地醒来,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她床边望着自己的慕容沣。她像是感觉到他的紧张,温柔地笑了笑,想让他别担心,却见他眼睛里充满了喜悦的泪水。她伸出手去,柔柔地抚摸着他的发:“沛林,不要担心,我没事的。”他轻捧起她的柔荑,放在自己的脸上,泪水已控制不住,大滴大滴地落下来:“静琬,你怀孕了,我们有孩子了。”突如其来的惊喜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为她打开一扇五彩缤纷的窗户,窗外是漫天的五颜六色的纸鹤在飞舞,比起她当年在俄罗斯见到的更加浪漫、更加动人。她的声音呆呆地,不像是自己的:“我怀孕了?”他含泪点点头。“我们有孩子了?”他再次点点头,像个孩子般开心地笑了。她也笑了,笑着笑着,欢喜的泪水涌出了眼眶。他俯身温柔吻去她眼角的泪珠,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肚子上,她的小腹依旧纤细,但那里正在孕育着他们的孩子,他们的骨肉,他们相爱的见证,他们最最珍贵的宝贝。和这一刻的幸福相比,千万里江山算得了什么。他想起三姐说的话:“有些事情,是你用什么也交换不回来的。”可是他走了那么漫长曲折的道路,才这么深刻地体会到,幸福其实很简单,只要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相守的每一分钟都是幸福。他凑过去悄悄耳语:“静琬,从今以后,我哪里也不去了。”一句话提醒了她,想起这次他出远门的目的:“药材买回来了吗?”他语气轻松:“一切顺利,静琬,你放心吧,这一次还遇到了几个承军旧部的人,也拿到了特别通行证。”她听到“承军”二字,又想起了什么:“有三姐的消息吗?”他叹了口气:“没有。他们说,自从我失踪后,承军乱成一团,三姐带着几个下人出走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见她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他伸手抚摸着她的发鬓:“静琬,三姐都带了人走,看来是计划好了,一定不会有事的。也许哪一天,我们会在某一个地方重逢,你不要太担心了。” 早饭是慕容沣一口口喂她吃的,也许是因为他在身边,静琬胃口大开,一气吃了大半碗,剩下的小半碗给他吃了。吃完之后,她感觉好多了,可以照常活动了,他却说什么也不让她下床,非要她休息休息再说。连给孩子上课的事他也不让她插手了,还把老中医的话抬出来。因为她流过产,老中医也建议她不要过于劳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只好同意了。嗅着身边的他身上独有的淡淡的气味,她只觉倦意来袭,眼皮发沉,他体贴地拉上窗帘,兰花淡雅的香气随着窗帘的摆动四处飘荡,她在一室的恬谧中沉沉睡去。 药铺的生意逐渐走上常轨,而且越来越好。他年少时在军中磨练出来的意志和决策能力用在经商中绰绰有余,何况还有特别通行证在手,这是他得天独厚的优势。新安城的药行现在不去根据地批货了,而是从他这里批。信之的诊所缺药材的问题也解决了,也救了更多的买不起药的穷苦百姓。家里随着经济的改善逐渐请了佣人和厨子,孤儿院也另聘人打理。总之凡事他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完全不用她操心。日子一天天走着,她的孕吐越来越严重,往往是吃什么就吐什么,但他不论多忙,每天三餐都会按时陪着她吃饭,还借着她怀孕的由头宠溺地喂她,好声好气地哄她多吃一点,每天都要厨子给她煲各种营养汤喝。尹太太每次看见他们卿卿我我、柔情蜜意的样子,都是乐在脸上,喜在心里;信之也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前来给她检查;孩子们的吃住都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整个院子里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她怀孕四个月的一个晚上,他爱怜地趴在她略微隆起的肚子上,听听有没有孩子的心跳声,就像举行一个隆重的仪式一样。她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心里充满了甜蜜,捧着他的脸,挑逗似地吻上他的唇,而且越来越深入。他被她撩拨得情不自禁,解开她的暖棉睡衣,在她身上一路燃起激情的火焰,她轻轻“唔”了一声,他却被惊醒般停下不动。她知道他的顾虑,红着脸在他耳边咬唇:“现在已经超过三个月了,应该不要紧的。”灯光下,她如媚的眼波,羞赧的笑颜说不出地娇艳动人,他轻轻缓缓,如和风般带她遨游在天际中。 天气越来越寒凉了,也因怕孩子们玩闹吵着她,他另购置了一座二进小院,给每个房间安装上暖炉,全家搬了进去。虽不及当年督军府中的华丽尊贵,倒也典雅温馨。刚忙完搬迁,他又开始忙着给孩子起名字的事,没事就抱着字典翻看查找。晚间他们相拥在床上,他问她:“静琬,我来给孩子起名字,好不好?”她笑了:“你是孩子的爸爸,当然由你给孩子起名啦。不过,要是起得不好,我可是不依的。”“静琬,你放心,我起的名字,包管你满意。”见他大包大揽的样子,她忍不住想逗他:“那你都想好了?”他自豪地“嗯”了一声。“说来听听。”他紧搂着她:“如果是个儿子,就叫慕容清平。静琬,还记得我们的清平镇吗?我原以为那是我最痛苦的地方,结果却是最幸福的地方。你给了我那么大的一个惊喜,千里迢迢地来到我身边。这份惊喜我永远不会忘记。”见她听得专心,他顿了顿,接着说:“如果是个女儿,就叫慕容爱琬。有我的姓和你的名,听上去又娴静、又婉约,很适合女孩子。更重要的是,她代表了我对你的爱。你说,好不好?”她听得眼睛发亮,心口温热,幸福地笑了:“当然好!” 他俯身亲她的耳垂:“我是孩子的爸爸,大名由我来起;你是孩子的妈妈,小名就由你来起吧?”她喜悦地应了:“那我可要好好想一想。”谁知他听她如此一说,怕她劳神,竟要反悔:“你别想了,还是我来吧。”她却不依:“不是说,我是孩子的妈妈吗?”他只好放软声音:“那你无聊的时候想,千万别想太累。”她好笑地说:“我知道,我哪里有那么娇弱。”他被她笑得有点发窘,轻轻在她颈边吹了口气。她最怕痒,连忙小心地转过身来,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压在他怀里,不让他再有机会呵她。暖炉里的火噼噼啪啪地响着,浓浓的暖意充溢在他们的房间里。 新年很快就到了,这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慕容沣特别重视,早早就列好了年货清单派人采购齐全。知道尹太太爱听戏,还特意请了新安城最有名的戏班来唱堂会。静琬亲自点了一出玉莲盟想与他共赏。他们并肩坐在台下,怕她冷,他还贴心地命人在身旁放了暖炉。相好的邻居们和佣人都来了,坐了满满的一院。冬日的阳光温暖明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戏开场后,她的心就跳得越来越快,锣鼓声中,依稀回到了逃婚离家的那一日。这么多年的风雨,这么多年的牵绊,爸爸不在了,建璋不在了,一切恍然得像是一场大梦。要是爸爸还活着,和妈妈一起看见她和沛林恩恩爱爱的生活,该有多好。她在静谧的暖阳中回想着如烟的往事,她失去了那么多,也拥有了那么多。悄悄溜走的时间像是一面筛子,悲伤与痛苦挣扎着在筛缝中掉落,留下明媚的欢乐和鲜活的记忆。到最后,她与他,终究是闯过来了。 当台上唱到那句熟悉的“我去锦绣解簪环、布裙荆钗,风雨相依共谐百年”时,静琬心里一颤,忍不住有种想投入他怀里的冲动,却顾虑到身后众人的目光,只是将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紧握了一下。他感觉到她的用力,转过头来当着大家的面亲了她一下,顿时笑声四起。她羞得不敢回头,悄悄捏了他一把,扭过脸笑了。 转眼已是来年六月,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静琬在医院里痛了整整一夜,慕容沣的心也悬了整整一夜。听到产房里终于传来哇哇的哭声,他迫不及待地推开正要开门的医生冲了进去。护士正在给新生儿包上棉被,他顾不上看,急奔到她的床前。见到她因生产而憔悴的容颜,心疼万分。她的脸上满是疼痛的汗水,他小心地拿了干净的毛巾给她擦拭。静琬累了一夜,此刻浑身酸疼,骨头都似散了架一样,恨不得昏昏睡去。可是一见到他疼爱的眼神,又感觉有了点精神。护士抱着孩子对他们说:“恭喜你们,是个大胖小子。”他含着泪抱过孩子给她看:“静琬,你看,这是我们的清平,我们的天赐。”那日她说,孩子是天丽带给他们的宝贝,如果是女儿,小名就叫天丽;如果是儿子,小名就叫天赐。她细细看了孩子一会,眼睛里藏不住的欣喜爱恋,充满了母性的光辉。他怕她劳累,又抱过孩子柔声哄她入睡,不一会儿,她便在他深情的目光中沉沉睡去。 尾声 1948年 香港 香港,这个海边的小城最近很是热闹。自内战全面爆发以来,每天都有大量的人潮从内地涌进来。 绿草茵茵的草坪上,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小男孩在跌跌撞撞地奔跑,身后不远是一个佣人打扮的大婶在追着他,边追边喊:“小少爷,不要跑了;小少爷,当心摔倒呀!”那小男孩干净清秀、剑眉星目,看面相甚是乖巧,谁知却颇为顽皮。听见佣人的喊叫,不但不停脚,反而加快了步伐。转过一个弯,前面依然是大块草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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