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旧体诗选读

中国当代旧体诗选读,毛泽东(1首),陈寅恪(6首),吴宓(9首),金寄水(2首),林昭(5首),胡风(3首),牟宜之(2首),沈祖棻(5首),郑超麟(3首),廖沫沙(2首),聂绀弩(6首),高旅(9首),启功(9首),黄万里(3首),钱钟书(1首),目 录,熊鉴(6首),江婴(8首),李汝伦(2首),荒芜(4首),杨宪益(6首),黄苗子(2首),李锐(3首),杨一华(2首),高尔泰(5首),邵燕祥(8首),李野光(1首),何永沂(8首),杨逸明(5首),陈章(1首),目 录,读封建论呈郭老毛泽东劝君少骂秦始皇，焚坑事业要商量。祖龙魂死秦犹在，孔学名高实秕糠。百代都行秦政法，十批不是好文章。熟读唐人封建论，莫从子厚返文王。,毛泽东,返回,文章八股文章试帖诗，宗朱颂圣有陈规。白头宫女哈哈笑，眉样如今又入时。男旦改男造女态全新，鞠部精华旧绝伦。太息风流衰歇后，传薪翻是读书人。,陈寅恪,寄杨树达 昔年跋春在翁有感诗云：处身于不夷不惠之间。留命任教加白眼，剩有文章供笑骂。闭户高眠辞贺客，任他嗤笑任他嗔。阅报戏作二绝弦箭文章苦未休，权门奔走喘吴牛。自由共道文人笔，最是文人不自由。石头记中刘老老，水浒传里王婆婆。他日为君作佳传，未知真与谁同科。,陈寅恪,返回,丙申六十七岁初度晓莹置酒为寿赋此酬谢红云碧海映重楼，初度盲翁六七秋。织素心情还置酒，然脂功状可封侯。平生所学供埋骨，晚岁为诗欠砍头。幸得梅花同一笑，炎方已是八年留。,陈寅恪,人民助学金评议小组一首 （1951年）参军助学议评频，依样葫芦坐夕晨。重矢忠诚仇美帝，未容惨死哭慈亲。窥书买橘皆为罪，破产无衣最乐贫。 我已非人人性绝，专心服务向人民。,五一国际劳动节庆祝会（1951年）劳动节期万国同，今来况更贵农工。重描新式葫芦样，共庆中华解放功。挥击镰锤平宇宙，飞翔鸽鸟耀兵戎。谁怜禹域穷乡遍，易主田庐血染红。,吴宓,报载北京已发动青少年消灭麻雀口占一绝记愤（1956）昔见空城鸟雀飞，如今鸟雀陷重围。国亡种灭寻常事，到处人心是杀机。反右运动中书所见 （1957）暑热煎蒸列会忙，五光十色好文章。飞蛾恋火焚身易，舞蝶嬉春觉梦香。鹰眼鸠形终异类，猿啼虎啸未同方。申屠止默嗣宗醉，湔祓余生着意藏。,吴宓,记学习所得（1957） 阶级为邦赖斗争，是非从此记分明。 层层制度休言改，处处服从莫妄评。 政治课先新理足，工农身贵老师轻。 中华文史原当废，仰首苏联百事精。寄慰袁炳南消极悲观我亦同，闻君哀语动深衷。余生自幸无多日，待死还应祝善终。已尽文明无可恋，渐衰道德共知穷。族谈偶语严秦法，相慰相逢是梦中。,吴宓,六月六日夜尊师会纪感（1958）疲劳轰炸号尊师，合唱欢呼献颂时。惭受红花摧敌赏，忍同鹦鹉效群辞。巧编狎谑秧歌戏，强坐寒蝉仗马姿。涂炭衣冠心欲死，千年道统更谁持？感时（1959）旱荒水涝见天心，暴雨终风喻政淫。长夏禾枯人渴病，平原堤溃水漫深。急耕密植怜枵腹，芒履敝衣劝积金。强说民康兼物阜，有谁思古敢非今？,吴宓,跃进跃进经年始炼钢，芸芸公社万人忙。中华伦纪家庭破，东亚文明汉字亡。祸福躬行惟敬顺，废兴天道敢推详。同登袵席斯民乐，荠苦荼甘我自尝。,吴宓,返回,一出身一问口难开，皮带无情揍起来。寄语轮回泉下客，先看档案后投胎。二漫云风暖柳将出，大地春寒岂肯除。劫纵能逃人变鬼，渊源可遁我为鱼。吴钩易染心头血，秦火难焚腹内书。纵借银河千担水，洗清双眼又何如？,金寄水,返回,自诔恶不能辍，愤不忍说，节不允改，志不可夺，书愤沥血，明志绝粒；此身似絮，此心似铁；自由无价，年命有涯；宁为玉碎，以殉中华！,林昭,无题尘世几逢开口笑，山花须插满头归。举世皆从忙里老，谁人肯向死前休。,无题生命似嘉树,爱情若丽花。自由昭临处,欣欣迎日华。生命巍然在,爱情无绝期。原殉自由死,终不堪为奴。血诗题衣双龙鏖战玄间黄，冤恨兆元付大江。蹈海鲁连今仍昔，横槊阿瞒慨当慷。只应社稷公黎庶，那许山河私帝王。汗惭神州赤子血，枉言正道是沧桑。,林昭,林昭,给母亲的信见不见的你弄些东西斋斋我，我要吃呀，妈妈！给我炖一锅牛肉，煨一锅羊肉，煮一只猪头，再熬一二瓶猪油，烧一副蹄子，烤一只鸡或鸭子，没钱你借债去。 鱼也别少了我的，你给我多蒸上些咸带鱼，鲜鲳鱼，鳜鱼要整条的，鲫鱼串汤，青鱼的蒸,总要白蒸，不要煎煮。再弄点鲞鱼下饭。,月饼、年糕、馄饨、水饺、春卷、锅贴、两面黄炒面、粽子、团子、粢饭糕、臭豆腐干、面包、饼干、水果蛋糕、绿豆糕、酒酿饼、咖喱饭、油球、伦糕、开口笑。粮票不够你们化缘去。 酥糖、花生、蜂蜜、枇杷膏、烤夫、面筋、油豆腐塞肉、蛋饺，蛋炒饭要加什锦。香肠、腊肠、红肠、腊肝、金银肝、鸭肫肝、猪舌头。黄鳝不要，要鳗鱼和甲鱼。统统白蒸清炖，整锅子拿来，锅子还你。,林昭,妈妈你来斋斋我啊，第一要紧是猪头三牲，晓得吧妈妈？猪尾巴猪头！猪尾巴？猪头！猪尾巴！ 猪头！猪头！猪头！肉松买福建式的，油多一些。买几只文旦给我，要大，装在网袋里好了。咸蛋买臭的，因可下饭，装在蒲包里。煮的东西都不要切。 哦，别忘了，还要些罐头。昨天买到一个，酱汁肉，半斤，好吃，嵌着牙缝了！别的慢慢要罢。,林昭,林昭附注：嘿！写完了自己看看一笑！尘世几逢开口笑，小花须插满头归！还有哩：举世皆从忙里老，谁人肯向死前休！致以女儿的爱恋，我的妈妈！,林昭,返回,怀春室杂诗一九五五年旧历除夕竟在囚房度岁时，奇冤如梦命如丝；空中悉索听归鸟，眼里朦胧望圣旗；昨友今仇何取证，倾家负党忍吟诗；廿年点滴成灰烬，俯首无言见黑衣。,胡风,怀春室杂诗一九五六年冬某日不堪一错各分时，友谊伤残似断丝；狱室几间关闯将，文场一片树降旗；东逢死叶西逢茨，拔掉鲜花葬掉诗；极目两间休荷戟，铁窗重锁失戎衣。,胡风,次原韵报阿度兄竟挟万言留万里，敢擎孤胆守孤城；愚忠不怕迎刀笑，巨犯何妨戴铐行；假理既然装有理，真情岂肯学无情？花临破晓由衷放，月到宵残分外明。,胡风,返回,咏史之一一九七一年深秋寒林落叶岁云秋，一世英雄寂寞收。萧墙祸端何曾料，宫帷秘事谁与谋。权贵厮杀如豺虎，百姓躬耕似马牛。千古立废循环事，江河无语任东流。咏史之三一九七一年周公王莽事可参，自古由来信史难。世上美名尔享尽，人间坏事君做完。水落石出终有日，云开雾散见真颜。天道无邪不容欺，评说还须待后年。,牟宜之,返回,岁暮怀人四十二首（录三）1974尊酒论文思远道，琴弦绝响怆今生。那堪风雪空山夜，不尽人间旧感情。 湖边携手诗成诵，座上论心酒满觞。 肠断当年灵谷寺，崔巍孤塔对残阳。（曾子雍）当日曾夸属对能，清词漱玉有传灯。 浣花笺纸无颜色，一幅鲛绡泪似冰。（宋元谊）,沈祖棻,千帆沙洋来书，有四十年文章知己患难夫妻，未能共度晚年之叹，感赋合卺苍黄值乱离，经筵转徙际明时。廿年分受流人谤，八口曾为巧妇炊。历尽新婚垂老别，未成白首碧山期。文章知己虽堪喜，患难夫妻自可悲。,沈祖棻,早早诗张氏外孙女，前年尚襁褓。八月离母腹，小字为早早。生辰梅正开，学名唤春晓。一岁满地走，两岁嘴舌巧。娇小自玲珑，刚健复窈窕。长眉新月弯，美目寒星昭。肤色异两亲，玉雪何皎皎。母云似阿婆，白皙人皆道。汝母生已迟，汝幼婆已老。惟余双鬓白，肌肉久枯槁。今日成老丑，昔时岂佼佼。汝独爱家家，膝下百回绕。喜同家家睡，重愁家家抱。关心唤吃药，饮茶试凉燠。分食与家家，儿自不嫌少。,沈祖棻,唯愿快长大，为婆洗衣袄。随母休沐归，相亲复相扰。夺帚争扫地，脱衣唤洗澡。玩水瓶时灌，弄火锅空烤。倒罐更翻篮，到处觅梨枣。帐杆当竹马，手杖满地捣。凌空学杂技，一跌意未了。吓人装老虎，怒吼势欲咬。打狗踢苕猪，不怕舞爪牙。偷攀自行车，大哭被压倒。婆魂惊未定，儿身痛已好。一晌转安静，向人索纸稿。移凳附书桌，画鱼又画鸟。积木堆高低，皂泡吹大小。三餐端正坐，家家喂饭饱。,沈祖棻,饮河期满腹，美馔视藐藐。不喜着新衣，敝服曳缁缟。阿母责顽劣，此语使儿恼：鸡鸡不洗脚，上床胡乱搞。狗狗不睡觉，半夜大声吵。我是最乖儿，家家好宝宝。外祖远归来，初见话琐琐。明朝更相昵，爷爷膝上坐。挽颈因摸胡，抱足还抚踝。家家抱不动，爷爷可抱我。推车买牛奶，递刀削苹果。爷爷喂鸡鸡，早早吃鸡卵。爷爷烫痛手，早早不近火。爷爷睡高床，小心翻身堕。共爷嬉戏多，向婆提问伙。,沈祖棻,表情万态殊，表声众音哆。惊叹疑问号，诨名固自妥。爷爷回沙洋，早早意谓叵。今夜爷爷走，门由我来锁。不见爷爷面，常唤归来可。生小爱交游，门前解迎客。一见笑相呼，未尝感跼蹐。爷爷与奶奶，阿姨共叔伯。但辩年貌异，不管辈分隔。拍床请客坐，指茶叫客吃。每见小友来，糖果多让客。客来逢新正，恭喜学拜揖。问之道姓名，竖指示岁月。客去知相送，慢走防倾跌。再见屡挥手，来玩趁空隙。,沈祖棻,举家多粗疏，儿独礼无缺。邻里皆爱怜，才去问归夕。儿性却开朗，来去任倏忽。纵教三留宿，不作桑下惜。临别告家家，好好多休息。别后想家家，一日几回说。时时对相片，家家叫不歇。归来却欢喜，依依傍肘腋。相携看大水，东湖连天碧。沿堤采野花，向波投小石。笑指蝴蝶飞，喜看高鸟击。回家插瓶花，欣赏动颜色。有时堕甑破，闯祸前请责。家家怜不扑，举手自掴拍。暂留伴家家，不随父母归。,沈祖棻,邻人来相问，家中有阿谁？爸爸在厂里，妈妈值班期。爷爷放牛去，家家是老师。因取眼镜戴，一册两手持。为摹看书状，迂腐诚可嗤。儿勿学家家，无能性复痴。词赋工何益，回车遂改路。儿生逢盛世，岂复学章句。书足记姓名，理必辩是非。毛泽东思想，指路路不迷。但走金光道，勿攀青云梯。愿儿长平安，无灾亦无难。家家老且病，难见儿长时。赋诗留儿箧，他年一诵之。 注：家家，武汉话，外婆,沈祖棻,附：朱光潜题早早诗易安而后见斯人，骨秀神清自不群。身遭离乱多忧患，古今一例以诗鸣。独爱长篇题早早，深衷浅语见童心。谁言旧瓶忌新酒，此论未公吾不凭。,沈祖棻,返回,安公子 大地生机转, 坚冰融化空场畔。一齿动摇妨咀嚼, 赴狱中医院。一冬来蛰处心凄惋, 结芳邻只有高年伴。更剩目残肢，曲背弯腰愁惨。候诊厅堂满, 众中忽见少年犯。两两三三相戏谑, 似书场宾馆。又瞥见捧心颦黛纤腰软, 杜丽娘病态添娇艳。觉一颗冰心, 宛被春风吹暖。,郑超麟,蓦山溪 婆心苦口, 劝我随声和。委曲愿求全, 奈鸿沟未容越过。毫厘千里, 一念判人禽，辞苦盏, 就甜杯, 父母徒生我！鸿沟纵越，心计依然左, 不见旧相知,竞低头，然然可可。徒劳争取, 照样十三年，抬望眼, 企天鹅, 何处来宽大?,郑超麟,梦江南 年少日, 豪气欲凌云。曾学狙公驯养术, 亦曾随众作狙群, 茅果四三分。 身名隐, 佳句爱沉吟, “青史古人多故友, 传中事实半非真。”此意共谁论!,郑超麟,返回,嘲吴晗并自嘲其一书生自喜投文网，高士如今爱折腰。扭臂栽头喷气舞，满场争秀斗风骚。其二云淡风轻近午天，弯腰曲背舞台前。时人不识余心乐，将谓偷闲学拜年。附：程颢春日偶成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时人不识余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廖沫沙,悼念邓拓吴晗同志岂有文章倾社稷， 从来佞幸覆乾坤。巫咸遍地逢冤狱， 上帝遥天不忍闻。海瑞罢官成惨剧， 燕山吐凤发悲音。毛锥三管遭横祸， 我欲招魂何处寻？,廖沫沙,返回,推磨百事输人我老牛，惟馀推磨稍风流。春雷隐隐全中国，玉雪霏霏一小楼。把坏心思磨粉碎，到新天地作环游。连朝齐步三千里，不在雷池更外头。,聂绀弩,锄草何处有苗无有草，每回锄草总伤苗。培苗常恨草相混，锄草又怜苗太娇。未见新苗高一尺，来锄杂草已三遭。停锄不觉手挥汗，物理难通心自焦。培苗每恨草偏长，锄草时将苗并伤。五月百花初妩媚，漫天小咬太猖狂。为人自比东方朔，与雁曾征北大荒。昨夜深寒地全白，不知是月是春霜。,聂绀弩,清厕同枚子君自舀来仆自挑，燕昭台畔雨潇潇。高低深浅两双手，香臭稠稀一把瓢。白雪阳春同掩鼻，苍蝇盛夏共弯腰。澄清天下吾曹事，污秽成坑便肯饶？胡风八十不解垂纶渭水边，头亡身在老刑天。无端狂笑无端哭，三十万言三十年。便住华居医啥病，但招明月伴无眠。奇诗何止三千首，定不随君到九泉。,聂绀弩,悼胡风精神界人非骄子，沦落坎坷以忧死。千万字文万首诗，得问世者能有几!死无青蝇为吊客，尸藏太平冰箱里。心胸肝胆齐坚冰，从此天风呼不起。昨梦君立海边山，苍苍者天茫茫水。,聂绀弩,咏林冲 家有娇妻匹夫死 世无好友百身戕 男儿脸刻黄金印 一笑身轻白虎堂 高太尉头耿魂梦 酒葫芦颈系花枪 天寒岁末归何处 涌血成诗喷土墙挽雪峰狂热浩歌中中寒，复于天上见深渊。文章信口雌黄易，思想锥心坦白难。,聂绀弩,返回,胡风案有感（二首）卿云深处棘门新，白虎堂前起杀声。雄主殊恩九族累，严城大闸一肩撄。文章有价付生死，世事无常并古今。黑土黄泥俱似铁，火犁磨尽未能耕。（曹白曾曰：“中国的黄泥，比俄罗斯的黑土还难翻。”）从来圣代总如此，却令迂人涙满襟。头角露时须削尽，风华当日即消沉。先生不事咸阳吏，有日终弹中散琴。贱付头颅甘乱掷，穷通何苦冤仇深。,高旅,时事十七首未举抗疏已逆鳞，判他永世不翻身。帝威赫戏聊尝夏，民主空华赖剧秦。九地死生多契阔，三家分合悉沉沦。将军今日向南面，说道此时又立新。乱说乘风更乱动，知谁慢捻与轻拢。能将大乱兼天下，遂令高明闭眼孔。毛氏红书遍世界，牛皮黑漆做灯笼。当前摆定一条路，万岁声中学懵懂。,高旅,动辄人头千万颗，葫芦滚地不嫌多。遂疑中土居蛮族，方令终生下奈河。已觉随时堪没顶，复知同室惯操戈。本钱八亿成筹码，输个精光又若何！人民合是螺丝钉，天命圣王护百灵。比作涡轮怜失格，况充牌位坐空庭？规章任务要求大，血污婴儿气味腥。自定教条难自践，黄堂晚节亦惺惺。,高旅,马上治之十八年，一鞭击地老三篇。代除首领飞鸣镝，人是佃农务力田。闻道炼成万应药，仰看坐在九重天。沉沉王者古来有，更有家家一炷烟。呼啸而来红卫兵，门前草木也伤情。先生抱病尤须斗，夜战挑灯切莫停。休怪尽人呼造反，只因恃党发神经。宋慈徒作洗冤录，一代中官覆大明。,高旅,无产只从抽象生，自操专政便专横。几番失意发穷恶，大叫有权开乱枪。同志忽成氧化碳，至亲环护紫薇星。方知昔骂家天下，正欲爬高十二层。,高旅,返回,鹧鸪天八首乘公交车组词 乘客纷纷一字排，巴头控脑费疑猜。东西南北车多少，不靠咱们这站台。坐不上，我活该，愿知究竟几时来。有人说得真精确，零点之前总会开。 远见车来一串连，从头至尾距离宽。车门无数齐开闭，百米飞奔去复还。原地站，靠标竿，手招口喊嗓音干。司机心似车门铁，手把轮盘眼望天。 这次车来更可愁，窗中人比站前稠。阶梯一露刚伸脚，门扇双关已碰头。长叹息，小勾留，他车未卜此车休。明朝誓练飞毛腿，纸马风轮任意游。,启功,铁打车箱肉做身，上班散会最艰辛。有穷弹力无穷挤，一寸空间一寸金。头屡动，手频伸，可怜无补费精神。当时我是孙行者，变个驴皮影戏人。 挤进车门勇难当，前呼后拥甚堂皇。身成板鸭干而扁，可惜无人下箸尝。头尾嵌，四边镶，千冲万撞不曾伤。并非铁肋铜筋骨，匣晨磁瓶厚布囊。 车站分明在路旁，车中腹背变城墙。心雄志壮钻空隙，舌敞唇焦喊借光。下不去，莫慌张，再呆两站又何妨。这回好比笼中鸟，暂作番邦杨四郎。,启功,入站之前挤到门，前回经验要重温。谁知背后彪形汉，直撞横冲往外奔。门有缝，脚无跟，四肢著地眼全昏。行人问我寻何物，近视先生看草根。 昨日墙边有站牌，今朝移向哪方栽。皱眉瞪眼搜寻遍，地北天南不易猜。开步走，别徘徊。至多下站两相挨。居然到了新车站，火箭航天又一回。 I,启功,贺新郎咏史 古史从头看，兴亡成败，眼花缭乱。多少王侯多少贼，早已全部完蛋。尽成了，灰尘一片。大本糊涂流水帐，电子机，难得从头算。竟自有，若干卷。书中人物千千万，细分来，寿终天命，少于一半。试问其余哪里去，脖子被人切断。还使劲，齿斤齿斤争辩。檐下飞蚊生自灭，不曾知，何故团团转。谁参透，这公案。,启功,返回,贺新郎百花齐放颂绿尽枝头孽。怎当他，春寒料峭，雨声凄切？记得梅花开独早，珠蕾偏曾迸裂！盼处士，杳无消息。桃李临风连影摆，怯轻寒，羞把嫩芽茁。静悄悄，微言绝。忽来司命护花节，乘回风，拨开霾气，宇清如澈。人世乌烟瘴气事，一霎熏销烬灭！泛潋滟，芬香洋溢。好鸟百花丛里舞，这当儿，鼓起笙簧舌。心自在，任翔逸。,黄万里,念黄河 闻黄河中游淤塞，三门峡水库不能蓄水，一如当年愚言，怅惘之余，诠次为七言长句。有水有水号黄河，荡荡奔放挟沙多。蛟龙千里长堤束，坼岸潦原在一呵。有父为君身毁灭，其子称王息洪波。千古英雄淘既尽，犹怀块磊欲如何？念君气度亦爽飒，清渭浊泾兼引纳。肯吐琼浆淤万倾，千年斯土民践踏。人间浅识一何多，斩断沙流一门阖。更在东平潴漾漾，丰功伟利云综合。,黄万里,诏谓君氛从此靖，颂清不乏鲍参军。奇祥异瑞争相送，胜利冲来头易昏。樗散书生不晓机，竟然抗疏犯龙鳞。紫气盛世岂应唱，肠热鲁连理必伸。源头水土应保恤，涉水河漕须从逸。洼道轮流潦可泄，立农建土赖洪积。而今坝蓄复堤塞，清水顶冲长告急。行见渭滨仓廪实，翻为云梦鱼虾没！廷争面折迄无成，既阖三门见水清。终应愚言难蓄水，可怜血汗付沧溟。徙薪曲突非求泽，烂额焦头自上宾。肠断秦川陇水咽，艳阳遗照此精诚。,黄万里,哀黄河癸卯伏雨，闭户披览各家改建三门峡坝工意见，顿起无穷之虑，怅望禹功，泪垂无已。昏昏八表停云里，风雨凄凄满地水。闷煞书生不得出，闭门重讨治河技。百家宏论亦纷纷，造坝节流曾一是。留洞排沙谋不用，枉教民徙无常止。曾参岂是杀人者？郑国莫非怀鬼士？尽说河清定可期，长堤千里顶冲涘。可怜血汗付东流，改持开洞排沙旨。,黄万里,但恨水高壅远沚。噫吁嘻！异哉奇计！摆脱秦灾复能几？郑渠垂就木成舟，应尽水库功用起。兴利除灾并顾间，巧谋犹待细研揣。凡今谁是出群雄，翡翠兰苕千手指，谁掣鲸鱼碧海中？百年难遇风流子！莫教碧眼笑千秋，莫使禹功坠如此。雨打窗声催转急，愿闻扫却杞忧矣。,返回,黄万里,阅世阅世迁流两鬓摧，块然孤喟发群哀。星星未熄焚馀火，寸寸难燃溺后灰。对症亦知须药换，出新何术得陈推。不图剩长支离叟，留命桑田又一回。,钱钟书,返回,哭无辜罹难者不为仇雠不为冤，肃清阶级要清源。杀人无罪还行赏，一颗头颅六十元。株连是啥藤才结啥瓜，上株祖考下连娃。武鸣道县开先例，砍尽枯藤铲尽芽。穿囚衣白布囚衣黑字明，胸前背后罪人名。红兵大喊都来看，一串绳牵尽畜牲。,熊鉴,吊贫农唐满 红枣荔枝糖，煮成鸡蛋汤。担担田中泼，精肥育壮秧。贫农号唐满，见之长叹息。如此贵东西，平生我未食。用来做大肥，可惜真可惜！院长闻之怒，拔枪指唐说：破坏高产田，理应遭枪决！叭的一声响，唐满心胆裂。颓然倒田中，与世长辞别。,熊鉴,挨斗 1968年秋开大会斗余，勒令交代“罪恶”，余一笑置之，遂召来饱拳，再笑再打者三，政法部长指余骂曰：“你不是反革命也是坏分子。”斗后成小诗。头顶高冠颈挂牌，横眉一笑对群豺。平生不惯低头活，死后何妨站起埋。临江仙寄江婴、燕祥先生未识早成同伴，相逢共话来程。卅年左道险难行，路无三寸阔，天有几时晴。说义常招白眼，吟诗又获憨名。至今犹不懂人情。飞黄多赖诈，上当总因诚。,熊鉴,返回,忆“牛棚”牛棚尚记为人残，唾面犹须容自干。自古艰难非一死，人间苟活最辛酸。五一六通知三十周年祭一纸通知下九州，狂飙吹落万人头。烽烟遍起天将堕，血雨横飞地欲浮。造反风生忠字舞，防修火照左妖游。千年古国成蛮野，革去文明谁自由？,江婴,芦沟桥事变六十周年烽火桥头起，山河半壁朱。军威由敌壮，能不谢屠夫？长城重山浪涌一龙蟠，横亘苍茫举世叹。攀附峭岩惊势险，蜿蜒绝顶忆征难。霉苔渐透烽烟迹，雨雪终销碧血丹。万里长城凭尔吊，千年禁锢莫轻看。,江婴,闻故乡淫雨为灾江淮泛滥然救灾中公款大吃大喝之风犹未稍减愤而歌之粤鲁川苏集一餐，圆台方桌满杯盘。鱼虾自是江淮好，水困灾民酒困官。读史杂咏之二横刀封口自秦嬴，市弃诸生有满清。民国何曾民有国，九州自古一囚城。,江婴,寄语大江雪岭危依炎日光，冰心化作九回肠。霖情露意过蛮野，浪剑波斤劈古航。一万里江翻梦幻，五千年月照荒唐。终淘代代风流去，铁板高歌贯浩茫。闻山西李立松呼吁反腐入狱并遭割舌浊吏如洪吞九州，大呼反腐却成囚。钢刀锋过君当谢，无舌无言即自由。,江婴,返回,刺杂文家牧惠、燕祥、舒展、老烈诸兄兼以自嘲（二首）本小专营杂货销，鲁家老店子孙骄。每逢阿Q灯呼亮，宁对晏婴马拍高。辣汗淋淋爬格纸，权窝霍霍吓猴刀。何妨花鸟谈风月，衙内公卿指旧朝。文丐何来论短长，由他腐草草头王。千篇难塞贪夫口，只手空搜老药囊。天下澄清非我辈，人家脏臭管他娘。清酒三更观二竖，轻提丹诏舞膏肓。,李汝伦,返回,牛棚抒怀危楼高议日纷纷，太息鱼龙未易分。莫谓低头非好汉，可怜扫地尽斯文。听猿实下伤心泪，斗鬼欣闻滚蛋声。灞上棘门儿戏耳，亚夫原是女将军。论诗论诗岂在平平仄，余事方关对仗工。立意总为老百姓，放歌羞唱一窝蜂。色添蓝紫青红外，味在酸甜苦辣中。近代声名尊郁柳，前朝笔墨数王龚。台前扫尽空谈派，坛上何来变色龙。小犬吠声吟意气，狐狸并问亦英雄。,荒芜,赠自己 羞赋凌云与子虚，闲来安步胜华车。 三生有幸能耽酒，一着骄人不读书。 醉里欣看天远大，世间难得老空疏。 可怜晁错临东市，朱色朝衣尚未除。黄鹤楼赠曹孟德（1985年） 黄鹤高飞去复回，重楼叠阁自巍巍。 当年横槊人何在？今日题诗我又来。 处士狂名方鼎鼎，君王风貌总灰灰。 千秋公论明如火，漫道人间无是非。,荒芜,返回,一九六八年四月下旬某夜遭逮捕，口占一律低头手铐出重围，屏息登车路向西。开国应兴文字狱，坑儒方显帝王威。官称犯罪当从罪，君问归期未有期。同席囚徒早酣睡，屈身挤卧醉如泥。全国第五次文代会一九八八年周郎霸业已成灰，沈老萧翁去不回。好汉最长窝里斗，老夫不吃眼前亏。十年风雨催乔木，一统江山剩党魁。告别文坛少开会，闲来无事且干杯。,杨宪益,无题一九九年三月母老妻衰畏远行，劫灰飞尽古今平。莫言天意怜幽草，幸喜人间重晚晴。有酒有烟吾愿足，无官无党一身轻。是非论定他年事，臣脑如何早似冰。迁居友谊宾馆四首之二一九九四年六月无端野鸟入金笼，终日栖栖斗室中。只好闭门装隐士，何须下海耍英雄。千年古国贫愚弱，一代新邦假大空。老子犹堪绝荒漠，京城亦可化胡戎。,杨宪益,读报1995年作洒洒洋洋几万言，猪蹄猪爪一锅端。可怜治国安邦策，不及还阳补气丸。幕后正忙办丧事，台前依旧跳加官。退休干部闲无事，却道葡萄那个酸。体检今朝体检受熬煎，生死由之命在天。尿少且查前列腺，口馋怕得脂肪肝。心强何必先停酒，肺健无需早戒烟。莫怪胸中多块垒，只因世界不平安。,杨宪益,返回,旧梦旧梦依稀四十年，门前黄桷斗秋妍。小轩藤榻还依旧，楚雨湘音去渺然。可以载舟穷百姓，如狂倾国老三篇。风骚文采谁评说，向晚龙桥听杜鹃。,黄苗子,口袋歌 在昔有和尚，布袋身上背。如今人管人，全靠纸口袋;甲有反革嫌，乙传沾血债，丙是伪保长，丁曾里通外，戊也国特疑，己则机密卖，他搞婚外情，他恋三角爱。匿名递书信，咬耳肆陷害，也有悄悄话，张冠而李戴，也有诬告件，偷送支委会。不分青红皂，都入乾坤袋。密件圈两圈，铁箱严锁盖！其实人保干，早已先睹快。外间小道传，本人蒙鼓内,呜呼蒙鼓内，却得大自在,以为空对空，乐得背靠背。谁知祸所伏，纸袋终作怪！地富反坏右，依然案底载。曰监督使用，曰漏划右派。,黄苗子,一抓一个灵，越狠越无碍,如果不足数，可以拉郎配。口袋逐一翻，件件是宝贝。这条能上纲，那条可定罪；本人善狡辩，可以甭核对。但凭莫须有，便入另册队。哀哉包袱重，白眼遭侪辈。岂但灾及身，而且祸三代。今日改革风，新潮正澎湃，提倡透明度，万事忌暧昧。正好趁时机，来个大清汰，去尽黑材料，留得公道在，公之于本人,公平定好坏，是非既分明，口服心亦快：从此心连心，永不背靠背。,黄苗子,返回,门槛几代维新变法求，舌尖不动尽流囚。当家作主何时见？门槛依然已百秋。登羊头山神龙文化五千年，何日新颜换旧颜？遗笑千秋公社梦，识途老马又回辕。于今懂得旅游先，也解人生吃喝玩。炎帝文明时俱进，手机电脑万家欢。,李锐,哭李慎之痛感始皇难绝缘，晚年拼命讲人权。曾经一语当今劝，思想领军永向前。君有才华未遇时，晚年方得展雄姿。学兼中外多新解，思贯古今少旧辞。敢逆潮流培骨气，岂依权贵弄胭脂！天公不假斯人寿，春雨滂沱哭慎之。,李锐,返回,反右有感（1958年）百花齐放百家鸣，纳善从流剧可亲。谁识翻云覆雨手，一时才俊尽沉沦。参观马桥乡高产亩产将达十八万斤粮田有感（1959年）信口雌黄夸短长，千斤棉与万斤粱。由来咳嗽成珠玉，泥土也能自化粮。,杨一华,返回,呈常书鸿先生 昔年此地荒凉绝，寒日苍茫驼铃哀。 山连大漠势欲沉，黄沙簇拥古楼台。 十里危岩走狐兔，千壁丹青生霉苔。 尊前别却繁华梦，先生辛苦万里来。 发蕴钩沉出奇瑰，卧听檐马亿佩环。 惨淡经营白发生，茫茫去日如飞埃。 大匠心事在笔端，不知祸从天上来。 党祸株连及童稚，万人为鱼网不开。 弟子入室搜荩荚，书成蝴蝶画成带。 血染华发泪染襟，愁来哪得一徘徊。 毁誉要须千载定，何用一夕计成败。,高尔泰,笑指山前风景异，加固工程起楼台。 阅尽四百八十寺，雕拦石级通崔嵬。 况复文章千古事，先生著作人咸爱。 华夏正声入画图，尺纸千金传四海。 千古荒诞难遭遇，好戏过后欲看难。 凭寄语，劝加餐，壮心未可一寸灰。 玉关芳草年年绿，豪情也应久弥恢。 且向冰天练奇骨，万紫千红待春回。,高尔泰,又呈常书鸿先生画图海内旧知名，卅载敦煌有遗音。如何闲却丹青手，拼将老骨媚公卿。题钟馗夜饮图魑魅魍魉何其多，一个钟馗奈若何。毕竟人穷鬼不穷，醉里似闻击壤歌。,高尔泰,题孤狼图尘满毛血伤满身，回头无处不惊心。极目故园家何在？风雪关山一毡轻”。题孤舟图客愁点点满江湖，扁舟一叶归何处？弥来历尽风波恶，骇浪惊湍似坦途。,高尔泰,返回,赠王若水（1985年）问君何事最难忘？此是平安旧战场。未必文章真似土，不图批判竟如枪。爬剔假理出真理，怀抱愁肠搅热肠。家事国事天下事，肯从妾妇话沧桑!读萧乾文章用其意（两首） 梁效先生不姓梁，曾经赏赐百千强。只今风动鹅毛管，新曲依稀入旧腔。旧时梁效写新章，一变摇身亦擅场。莫道城深人未识，菩萨为面鬼肝肠。,邵燕祥,咏第八次文代会（1988年）都是作家艺术家，出恭入定静无哗。不愁百万成虚掷，安得金人似傻瓜。已验几回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