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声音

1 / 4父亲的声音生平第一次留下的对父亲的记忆，就发生在一个落雪的冬日。那年我大概三四岁的样子，有一天父亲从外面回来，来不及抖落身上的雪花，就把我揽在怀里，给我扮鬼脸儿、吹口哨，逗我说笑。堂屋的房门是开着的，从屋里可以看得到父亲单位积着厚厚白雪的院子。这时一群饥寒的麻雀在空中叽叽喳喳盘旋一阵，飞落在院子里的雪地上觅食。父亲顺手抓过靠在墙边的土制鸟枪，一边把我安放在腿上，一边麻利地填上火药和引信，然后瞄准麻雀扣动扳机。震耳的巨响让我猝不及防，吓得立刻大哭起来。父亲象是做错了事情，连忙低声下气的对我又笑又哄这个记忆片断，对我来说，好象就发生在昨天或前天。那时候父亲应该不到 30 岁，他爱好广泛，兴趣多样，自制火枪大概是军人出身的他的最爱。至于那件事情最后如何收场，那群觅食的麻雀命运如何，我已全然没了印象，我所记得的，仅仅就是这样一个片断。随着父母的工作调动，后来我们家从农村搬到了县城。有一年的冬季，春节刚过，我因吃了变质的食物，患了中毒性痢疾，吃药打针输水，折腾了近半个月，病情才稍有起色。有一天妈妈给了我两毛钱，让一直窝在家中养病的我去看电影散心，电影院就在我们家附近。我刚看了一半，就觉得头晕、心慌、出虚汗，连忙走出影院往家赶。刚进2 / 4屋门，忽然眼前一黑，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觉。当我昏昏沉沉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父亲背上伏着。那时候，父亲已经开始发福，他脚上穿着芦苇编的草鞋，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积着冰雪的道路上吃力地疾奔。我的头无力地靠在父亲的肩上，听得见父亲粗重的喘息声。后来母亲告诉我：“不是你爸爸跑得快，把你及时送到了医院，只怕你这条小命儿就交待了。 ”就在前几年，我的婚姻家庭发生了变化，我又回到了父亲家中从心理上讲，那里永远是我的大后方。父亲已经离休，过着清闲自得的生活。我的回家，让父亲既是高兴，又是忧虑，他以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的世故和睿智，给了我种种的开导和排解；也以一种宽容和开明的态度对我的事情表示理解和体谅。那段日子，我得以常常亲近父亲，接受父亲的关心和教导。我的父亲一生与人为善、谦和待人，心胸宽阔、淡泊名利，因此身在官场中的他尽管屡遭挫折，但总是安然度过，晚年生活渐入佳境，可谓是厚福之人。我住在与堂屋相对的配房的二楼。这个小楼是从下面的厨房接上去的，楼梯是露天的。我不愿意住堂屋，是因为我的生活极无规律，很多时候都是三更半夜才进家，怕扰了老人的休息。自己住在楼上，感觉自在多了，颇有点“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的意味。我的家庭3 / 4变故，了解内情的人们都寄予理解和同情，朋友们经常相约小酌，借以消除我的寂寞失落之感。我却是借杯中酒，浇胸中垒块，往往至于酩酊。那年的冬季，雪下得特别多，也特别大。有一天，我和朋友们聚会，喝了很多酒，直到深夜才一步三摇的回到家中。上楼梯时，在厚厚的积雪上跐了脚，差点儿没有摔倒。我口干舌燥，胃中翻江倒海般难受，于是俯在扶手上吐了几口。回到卧室，和衣躺在床上就昏睡过去。12 下一页在半睡半醒间，我听到有人在敲门。我问了一声，就听到父亲的回答。我的酒意顿时醒了地一半，连忙开门，只见父亲披了件大衣，手里拎着茶瓶和茶缸，站在门口。我着急地说道：“爸爸，这么冷，你上来干什么？”父亲说：“刚才听见你吐酒，知道你又喝多了，怕你口渴，没开水喝，给你提一瓶。 ”我心里一热，眼泪不由得夺眶而出。父亲都那么大年纪了，平时这小楼因为楼梯太陡，他从没有上来过，为了给我送开水，他竟然在寒冷的雪夜踏着积雪走了上来。万一有个闪失，我的罪过可真是“百死莫赎”了。从此，我再也没有醉酒而归。嚓的一声响动，把我从沉思中拉回现实。电视机自动关机，夜已深了。我忽然有种强烈的愿望，想见到我的父亲，听一听父亲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