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基因财产权分析.docx

2008年第6期学术论坛NO6，2008(总第209期)ACADEMICFORUM (Cumulatively NO209)人类基因财产权分析邱格屏【摘要】关于人类基因财产权的最著名案例要数美国的摩尔诉加利福尼亚大学董事会案。但不幸的是，加州最高法 院否定了摩尔的请求，摩尔未能在财产权的争取中获得成功。由此引发了科技界、宗教界、社会科学界关于人类基因财产 权的大讨论，反对者认为，人性尊严不可侵犯，不能把人作为客体，而支持者认为，人类基因财产权的确立，既是对人的自由 意志的保障，也是对生物科技的发展保护，最终让全社会都享受到生物科技进步带来的好处。【关键词】人类基因；财产权；基因资源【作者简介】邱格屏，华东政法大学刑事司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上海201260中图分类号D90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434(2008)060057一07人类基因财产权议题与人类基因隐私权存在 一简单介绍。 着或多或少的某种关联。在人类基因隐私权的论1976年，一个叫约翰摩尔(John Moore)的西 述中我们已经阐述过“对基因隐私的关注不仅限于 雅图商人患了毛细胞白血病(hairycell leukemi 对基因信息隐私的关注，还扩展到了对身体隐私、 a)，于是他到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niversity of 自决隐私和财产隐私的关注” 。“而当事人对自California，Los Angeles，UCLA)的医疗中心找到了 己的财产隐私关注就是指在基因测试或实验过程 一位顶尖专家高尔德(Golde)医师。治疗期间，除 中可能对他们的基因和其他人体组织、细胞和细胞 了进行正常治疗外，高尔德还建议摩尔进行脾脏切 线所享有的占有和经济利益的侵犯。”【23学术界诸 除手术以避免生命危险。手术后，摩尔回到西雅 多人士认为，人类的DNA(Deoxyribonucleic acid的 图。在接下来的七年多时间里，摩尔按医生的叮嘱 缩写，中文译为“脱氧核糖核酸”)是人类人格价值 定期飞回洛杉矾进行检查。每一次检查，加州大学 的仓库，基因信息隐私的“所有权”应当归DNA被 洛杉矶分校的医生不仅提取他的血液样品，而且还 提取人所享有(正如人的私有财产一样)。DNA是 包括骨髓、皮肤和精液，摩尔也曾怀疑他的身体组 人类身体的精华，DNA的不同导致了每个人的差 织的使用已经超过了他的个人医疗的目的，并多次一异性，它应当属于个人所有。询问事情真相，但高尔德医生仍不断强调这些采样都是为了他的健康呤J。摩尔以为这些检查对于检 一、摩尔案引出的思考测他的病情是必需的，且基于对白血病可能复发的 恐惧，他也遵守了这些检查的规定。可实际情况却迄今为止，虽然理论界人士多主张人类基因具 是，高尔德及其助手雪莉(Shirley Quart)利用其部 有财产权，但法律实践界至今并未接受这一观点， 分脾脏组织及其他样品从事与治疗摩尔疾病无关 近年来出现的多起案例均未在财产权的争取中获 的研究，于1979年建立了T细胞的细胞系，并于 得成功，其中最著名的案例要数美国的摩尔诉加利 1981年将他血液中的某种独特化学物质及从其血 福尼亚大学董事会案(Moore vRegents of the Uni 液中提取的基因申请为专利，1984年取得专利权， vemity of Califomia)。关于此案的研究和介绍可谓 专利号4438032。高尔德与该专利的专利权人 汗牛充栋，但为方便论述，笔者还是需要对案情作 UCLA以及校外研究中心合作都得到可观的报酬。rycell leukemia也称白血病性网状内皮组织增生，本病以出现形态学上特异的多毛细胞为特征。这种细胞在光镜下为圆形、椭 圆形或多角形，胞浆边缘不规则，呈锯齿状或毛状突起。因而得名。其翻译种类繁多，如有毛细胞型白血病、发状细胞性白血病、多毛细胞白 血病、毛状细胞白血病、毛细胞性白血病。57万方数据该专利的估计价值超过30亿美元【3】，并与波士顿 未尽到告知摩尔先生将有商业开发的可能而被判 的一家公司签订了细胞系发展合同。而瑞士的制处民事赔偿。 药公司山德士(Sandoz)为发展从摩尔身上获得的 以上案件涉及组织提供者为了基因的控制权 已被医生命名为Mo一细胞系的细胞系，支付了而控告研究者，那么，从法律角度分析，组织提供者1500万美元。此项研究在董事会的协助下，得到 及其家族有权处置他们的基因吗?如果有，那是一 基因机构(Genetics Institute)的赞助，每年至少种什么样的权利呢?这正是下文要分析的内容。330，000美元。高尔德医生也同时成为基因机构 如果一个人要对某个根据自己的基因培养的 的有薪顾问，获得75，000股票权利HJ。而这一切 细胞株主张财产权，他首先就必须要主张被使用的 都是在摩尔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发生的。 组织或DNA的财产权。那么，个体对其组织具有1985年，当摩尔发现自己已经变成由一串数 财产权吗? 字组成的专利之后，他以缺乏告知同意、违反信用在欧洲，人体组织一直被认为具有货币价值， 责任和侵占(盗窃财产)的名义起诉了该医生。摩 不过，这一观点被美国人接受得比较晚，直到20世 尔认为他的完整性被侵犯，身体受到剥削，身体组 纪40年代，器官移植广泛传播时才被这么认为。 织变成了产品。他说：“医生所做的，是宣称我的人尽管美国1984年通过的国家器官移植法案 性、我的遗传本质为他们的发明和财产。他们视我 (NationM Organ Transplant Act，NOTA)把买卖人体 为一个可榨取出生物学材料的矿藏。而我则是他器官用于移植视作非法行为，但在某些其他情况下 们的收获。”o 人体组织被认为是财产，比如血液和精子的出售就此案太不寻常了，以致于一审法院法官很快就 是合法的。 把它驳了回来，但是摩尔坚持其诉讼之路，而且加长期以来，人们就可以出售自己的血液、精子 州的上诉法院判定他受到了伤害。上诉法院回顾 和卵子，或许是由于这些组织看起来像是能够再自 了涉及像贝拉卢戈西(Bela Lugosi)q)这样的名人 我补充或是身体多余的部分。尽管公开贩售人 的案件：“如果法院已经发现个人身体上有充分的 体组织属于违法行为，但是组织银行(tissue bank) 财产权法益，为何个人就无权拥有自己的、比一个 的商业行为却可以轻易援用“加工处理费”来规避 名字和一张脸更深刻表明个人独特性本质的基因 法律。随着器官捐赠的增加，营利性的组织银行早 材料呢?”法院还指出，因为统一解剖捐赠法 已成为首要的受益者。现在，许多学术性医院与生 (The Uniform AnatomicM Gift Act)给了病人去世后 物科技公司都有合作关系，以提供人体组织以从事 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那么，在他们去世之前就有 研究、治疗与新药开发。例如，哈佛大学与杜克大 控制权似乎更合乎逻辑。上诉法院认为：“被告辩 学的医学中心都是最近加入这种合作关系的学术 称来自原告细胞的DNA不是他生命中拥有最终处 性医院之一。这两个机构都与经营组织银行的阿 理权的身体的一部分的观点是站不住脚的。”【51上 代斯(Ardais)(p公司进行合作，由该公司保存组织、 诉法院还有一个更为实际的观点：“如果科学已经 搜集资料，并将资料和组织贩售给有兴趣的单 成为追求利润的科学，我们将不会看到有任何理由 位”】。在这些学术性医院接受手术的病人，则会被 为排除病人参与利润分配进行辩护。”【6 要求签署一份同意书，允许将手术切除后的病理组可上诉法院的判决并不是此问题的定论。高 织样本提供给生物科技公司。阿代斯制作了一个 尔德医生和购买摩尔细胞系权利的生物科技公司 大规模的组织目录，使研究者能上网订购人体组 上诉到加州最高法院，加州最高法院的判决是：一 织。该公司还将供应的组织样本与临床资料都加 旦病患同意进行手术与接受取样检验，即视同抛弃以编号，以保护提供组织样品的病人隐私，丽订购 对身体组织的所有权。最后，治疗的医生仅仅因为组织的医学研究者也无从与组织提供者取得联系。贝拉坚持认为对他自己的肖像拥有财产权而阻止其他人销售他的相片。联邦的健康与安全法(HealtIl&Safety Code)第1606条禁止人类血液的买卖行为。Ardais公司于1999年在麻省的列星敦(Lc矗ngon)组建，是一家私人生物技术公司。该公司宣称从2000年9月起与包括哈佛大学 与杜克大学的医学中心在内的主要的医学学术中心合作，共同筹建全国性。临床基因库”。合作过程中，Ardais公司负责收集、处理和保存 这些从外科手术得来的人类组织样本的数据，其目的是创造一个平台，以实现将人类基因组和分子生物研究中获得的大量生物数据，与收 集了十多年临床实验的医学知识的巨大信息库进行整合。迄今为止，18万样本已被录入，代表近11000例病例。截止2007年8月，45个公 司签约加盟，其中包括医药界10强中的6强。平均每季度有8个签约者加盟Ardais公司。58万方数据因为在未来的研究、诊断和治疗发展中，人体组织发，其所带来的社会利益，应优先于个人利益；如果 银行不可或缺，而且为了将人类基因组计划在分子承认本案原告的“财产”遭不法窃取，往后科学家 层次的发现与临床相关材料和资讯进行连结，组织就必须承担检验所有人体细胞样本来源的义务，这 银行与医学中心这类产学合作将被继续看好o。对于生物科技产业将造成不利的影响一】(M引。这 既然人体组织被作为财产已经为人们广泛接种裁决对研究性组织，比如生物技术公司来说是个受，那么，人类基因是否适用这种情况呢?其实，当 好消息，否则它们就得担心是否人们会重新获得研 我们一再强调基因是全人类共同财产的时候，我们 究用基因数据的价值来生产销售用产品】。 除了注意基因与基因提供者或基因来源者之关系不过加州最高法院的见解在学界也掀起一片 外，更应该注意到这种全人类共同财产的性质所带 反对声浪，并针对判决的立论基础予以批驳。例如 给法律制度的变革意义。从我国的法律规定来看， 法院认为现行法禁止所有人体组织买卖的论点，批 人类基因资源是被当作一种财产来处理的。1998 评者就认为法院误认了这些法律的规范对象。因 年颁布的人类遗传资源管理暂行办法第三条规 为细胞株的性质跟一般的人体器官根本不同，就算 定：“凡从事涉及我国人类遗传资源的采集、收集、 承认细胞株的买卖，并不会伤害到器官自愿捐赠体 研究、开发、买卖、出口、出境等活动，必须遵守本办 系的运作，也不至于提高贫民自我伤害出卖器官的 法。”这一规定从另一个角度表明人类遗传资源是 风险【l0|。虽然提供基因资源的主要形式是提供血 可以买卖的。在欧洲，各国也正就这一问题争论不 液样本、病变组织或器官等，这同一般的器官移植 休。法国新近颁布的有关生物伦理的法律就排除 过程中的器官转移形式并没有什么差别。但是，两 了私人对其提供的DNA样品拥有财产权的可能 种行为的目的、影响则有着很大的差别。器官买卖 性。在美国，摩尔案作为一个典型代表，说明了美 (主要指非再生器官)是买主支付一定金额获取健 国法律对人类基因财产权的态度。在摩尔案中，原康器官以改善个人健康的自利行为，它一般会损害 告摩尔起诉他的医生的理由之一就是：该医生使用 器官出卖方的身体健康或者使其承担较大的健康 了从他的脾脏上取出的细胞却没有经过他的同意，风险。收集基因原材料过程中所需的样本的量很 医生具有侵占(他的财产)的行为。因为当他在治 少，同正常的医疗体检的需求相差无几，不会给提 疗白血病的时候，医生们发现他的血液产品很有价 供者的身体带来什么痛苦、损害或风险。如果所使 值，既有科学价值，也有商业价值口J。虽然多数法 用的原材料是病人病变切除的组织或器官，对原材 官最后都否定摩尔可以对他的身体主张财产权益， 料提供者来说，就不存在任何健康上的影响了。对 但他们所陈述的理由却各不相同。可以说，多数法 基因原材料的研究分析，从中获取某种技术成果， 官并不是因为法律规定而持否定意见，相反，许多 最终会提高整个社会的知识总量，无论是基因资源 法律都是对摩尔的主张有利的，法官们完全是被生 的提供者还是社会其他成员均会从中受益。这大 物科技令人陶醉的诺言所摆布，他们担心授予基因 致是达到了经济学上所谓的帕累托最优，即在促进 财产权所产生的财产权冲突会阻碍研究工作并导 社会福利的同时没有任何人从中受损。更有意见 致不必要的诉讼，他们也不想通过使那些从事有益 明确指出，联邦法律并不禁止对于实验用人体材料 于社会的活动的无辜者比如那些没有理由知 基于利益因素而付费，像国家器官移植法案就 道他们所使用的特定细胞样品会是或可能是违背 承认付费的可能性。而且，即使是在各州，研究用 捐献者的意愿的研究者无民事能力的方式来 材料应该以无偿方式取得的原则通常也只见于伦 减缓大学和本国生物科技公司的研究。他们关心 理规范，并非基于法律规定u。至于保护生物科 的是，给予摩尔对他自己身体组织的财产权会“破 技产业的论点，连产业界的人士也有异议，当时的 坏对重要医学研究起经济激励作用的机制”【5J。 辉瑞制药厂(Pfizer)全球研发部门助理法务长约书 加州最高法院否定摩尔请求的理由，是基于加州的 亚A卡尔克斯坦(Joshua AKalkstein)就认为， UAGA禁止在遗体捐赠的场合中涉及任何利益因 在后基因组时代，摩尔案的决定不能作为处理相关 素(valuable consideration)；法院因此认为，既然有 争议的指导原则D2。此外，更有人从宪法的角度 关人体组织的法律禁止人体组织买卖，如果允许原 来讨论人类基因财产权的合法性，他们宣称财产权 告因其细胞遭被告使用就获得赔偿的话，无异于承 是“基本的”权利，理由是美国宪法的缔造者就充 认人体组织买卖而违背现行法的意旨J。此外，法 分意识到了财产权的存在，他们的财产权包括个人 院还认为，人体组织资源贡献于新医药产品的开 身体特征在内。而身体特征是由基因组成决定的，59万方数据所以它们应受宪法保护J。如果一个人的肖像和 本法第一条规定：“人性尊严不可侵犯，所有国家 姓名都需要保护，包含着个体存在的秘密的独一无 的权力必须尊重与保护之。”日本宪法第十三条 二的基因就更应该得到保护，基因携带者对自己所也规定“所有国民，均以个人地位而受尊重”。我 携带的基因享有完全的所有权，任何人和单位未经 国宪法虽然没有写上“保护人性尊严”这几个字， 基因携带者允许，不得擅自对其基因进行研究。不但宪法第三十八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 过，尽管法院否决了个体对基因的财产权。却没有 的人格尊严不受侵犯。禁止用任何方法对公民进 宣布第一家人类DNA版权公司非法，尽管该公司行侮辱、诽谤和诬告陷害。”由于意识到生命科学的 公开宣称：每个人的DNA模板都属于他自己。迅速发展以及其中某些应用对人类的尊严和个人 的权利与自由所产生的伦理问题，在人类基因组计二、人类基因财产权的争议划开展后不久，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颁布了人类基因组与人权宣言(Universal Declaration on the Hu 理念上可溯源于启蒙时代的现代民法典，将人marl Genome and Human Rights)，其中第十条规定： 的主体性和物的客体性完全对立，故人与人间只能“任何关于人类基因组织研究或研究之应用，尤其 有“请求”，而人与物间则为“支配”；人格权不得作 是在生物学、基因学或医学领域方面，都不该超越 为处分标的，物则以任意处分为原则。即：物是客 对于人权、基本自由、个人尊严以及某些情况下的 观存在的物质实体或自然力，是人们可以支配和利 群体尊严之尊重。”而第十一条第一项则规定“违 用的物质财富，是物权的客体。自然人的活体虽然 反人性尊严之实践不该被允许、例如对人类的再生 也是物质实体，但人身权不同于财产权，在自由平 性复制”。国际人类基因数据宣言的第l条a等的人权观念指导下的现代立法均摒弃了把人作款也规定：“本宣言的宗旨是：按照平等、公正、团结为客体的野蛮观念，确认人为权利的主体，不能成互助的要求，在采集、处理、使用和保存人类基因数 为物权包括所有权指向的对象。这一观点最早可据、人类蛋白质组数据和提取此类数据的生物标本以追述到康德哲学中“人性尊严不可侵犯”的论方面确保尊重人的尊严、保护人权和基本自由，并 述。尽管康德在盂德尔遗传学和分子生物学发展兼顾思想和言论自由，包括研究自由；确定指导各起来之前很久就去世了，根本就没有机会在现代人国制订相关法律和政策的原则；并为指导有关机构的思维方式下讨论人的基因问题。但大家都知道和个人在这些方面的良好实践奠定基础。” 他从自己的道德哲学体系出发，讨论了人类的身体以及身体的各个部分，他反对将身体上的各个部分现在，对人性尊严的维护已成为遗传学研究领作为财产的讨论主要是因为人类自由、人类尊严和域最为关键的争论，许多研究能否展开，人类的基人类自尊。因能否得到切实的保护都有赖于此问题的解人性尊严的概念虽然与基督教人道主义的普决u引。就财产权问题而言，有人认为，如果人们拥遍理念有关，但发展至今，康德哲学作为世俗化的有对自己的基因和ESTs的财产权并且行使了这些宪法人权理念基础，人性尊严不可侵犯，普遍为宪权利，他们会因为对遗传物质的活动干涉到人类的政民主国家宪法规范所确认。世界人权宣言的尊严。他们会降为和物品一样的东西，违反了自尊前言的第一句就是：“鉴于人类一家，对于人人的法则。按照康德的说法，违反了这种自尊的义务固有尊严及其平等不移权利之承认确保是世界自有时会使得人类就像动物一样，因为正是这种道德由、正义与和平的基础。”而其第一条更明白揭示：上的规范才将人类和动物区别开来3|。 “人皆生而自由，在尊严及权利上一律平等。人各其实，无论是康德的人性尊严理论抑或是各国 赋有理性良知，诚应和睦相处，情同手足。”在各国法律中关于人性尊严的规定，其“人性尊严”四个宪法中，也均有关于人性尊严的规定，例如德国基字的核心本质不外以下两个方面：第一，人本身即(iY2001年8月14 13，1日金山的DNA版权公司(DNA CopyrightInstitute，简称DNACI)宣布开业，开始向公众提供DNA版权服务。首席 法律辩护人马太马克(Matthew Marc*)说：“DNA版权公司在世界上首先提供独家的个人DNA版权服务。而且也是唯一的一家公司。我 们的问题是准拥有你个人DNA模式的版权，DNA指纹只属于你还是不属于任何人?根据版权法，回答是你。我们相信不论是现在还是 未来，这样的服务保证了在全球阻止DNA偷窃和盗用行为。”但法学界多不这样认为。他们认为，DNA版权公司为了钱而搜集你的DNA样 本，并决定你是唯一的“DNA模板”，让你申请版权保护。可从该公司的网站上却找不到DNA版权受(版权法的哪一条款保护，而且我们 是否是自己的“DNA模板”的作者也值得怀疑，也许，我们的父母，甚至是更老的前辈才是真正的“作者”。60万方数据是目的。人不得被要求或视为一种工具(物体)或 说是保护了人类的自由和尊严。相反，如果人们不 手段，人若被物化、商品化，自然无尊严可言；第二， 能行使这种权利，人们在遗传方面就会很容易被剥 人应自治(律)自决，不处于被操控的他律他决的 夺，自由或尊严就很容易受到损害。因此，这种拥 地位。所以，反对赋予人类基因财产权者依照这一 有和行使基因财产权的行为，按照康德的说法，是 论证逻辑，提出：人类有对自由的追求。如果他们 与人类的自由和尊严不相抵触的，甚至有时是必需 对自己的基因拥有财产权并能够通过出售和授权 的。如果我们简单地依据为了“为了维护人的尊 来行使他们的财产权利的话，他们会失去这种自由 严，器官不得商业化”的原则，禁止基因原材料提供而成为一种与物品同样性质的东西。但是物品是者主张对基因的财产权，并以此来预防并不存在的 没有自由和愿望的。在关于人类尊严的讨论中，其伦理道德危机，同时也就制造了另一种社会不公： 逻辑是：人类所展现出的博爱和高贵说明他们是无 研究者可以随心所欲地对有关基因及其相关技术 价的。如果他们对自己的基因拥有财产权并且能 申请专利(其实这本身就是一种财产权)并进行商 够通过出售和授权来行使他们的财产权利的话，他业化使用。而基因提供者只能在无偿提供基因原材 们对他们自己的遗传材料的对待会与人性的博爱 料和拒绝提供两种方式中二选一，结果，利益完全 和高贵相抵触，从而使他们自己成为一种有价的商 向研究者一方倾斜。此时与其说不让提供者参与 品。既然我们承认人类生命为道德主体，应该具有基因技术成果的利益分配是为了防止对人体器官 尊严的属性，人类的生命就应该与道德主体具有同组织的商业化?还不如说是为了研究者独占技术成 一性。尤其人权保障的基本出发点，除了作为人的果所带来的商业利益，因为这样的商业化行为始终 事实，便应该享有人性尊严的保障以外，根本不考在进行，只是由研究者代替基因提供者在进行罢虑其他任何的事项。 了。如果这种情况不能改变，病人将变成研究人员法律实践部门无法接受人类基因财产权的另 寻求有利可图的基因的潜在宝物。亨利伊特 一个理由其实也与人权有关，但在论证上却有些不 拉克斯(Henrietta Lacks)就是这一不公的典型代 同。此观点认为，如果是出于保护基因资源，将基 表。拉克斯是美国一位贫穷、年轻的黑人妇女，她 因资源私有财产化是一项受到争议的方法。因为 在1951年死于宫颈癌。她死后，她的子宫颈细胞社会成员在经济上的贫富差距，人类基因如果私有、样本受到了当时她就诊的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 财产化，将造成经济的弱势群体沦为缔约上的劣势 内部研究员的培养。现在，尽管她早已逝世50多 者，他们处于一种受人摆布的境地，可能成为被剥年，但是她的细胞却仍然一直以Hela细胞株的型 削对象。而且，与以往的穷人为了生存而出卖器官态存活着。这些细胞对无数的生物医学发现有极 一样，他们也可能为了生存而出卖自己的基因。大的贡献，并且还可以从组织培养的供应目录中订 购。然而拉克斯或她的家属并没有同意这些细胞三、人类基因财产权的法理依据可以被使用，当然，她的家人也不曾因此得到任何 报偿。在摩尔案中，加州最高法院裁定摩尔没有对从个体的角度看，人类基因财产权有其存在的 其自身细胞和遗传物质的所有权。但令我们意外 理由，因为它是对人的自由意志的保障。尽管反对 的是，虽然摩尔没有这个权力，他的医师、一些医药 人类基因财产权的一方始终坚持自己的目的是为 企业，以及其他与他的医师打过交道的个体却拥有 了维护人的尊严，但支持人类基因权的一方更认 对摩尔的血液、组织、细胞和遗传物质的财产 为，人只有对自己的基因拥有财产权利时才有权阻 权131。美国最大的印第安部落纳瓦霍人部落 止他人获取自己的基因。这种权利的行使是在某 (Navajo)也曾被卷入这类诉讼之中。纳瓦霍人族 人的基因被试图控制或占有时发生的，从本质上来 群有高比例的糖尿病发生率，于是他们主动请求研根据美国组织银行协会的统计，在过去5年当中组织捐赠增加了172。发生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是医院会通知组织银行有病 人死亡。而在美国，当病人于医院或疗养院中即将过世时，医生必须询问家属是否同意捐赠病人的组织或器官。由于人体重要器官的保存 期限短暂，而且必须在几个小时之内完成移植，而诸如皮肤、角膜、肌腱、骨骼与心脏瓣膜等组织，却可以在稍后才被收取并冷冻保存，因此 被捐赠的组织远超过器官。这些人体组织有相当大的比例被加工处理，并且被出售营利。组织捐赠者的家属通常不会知道这些组织的去 向，而且不会得到财务上的报酬。有人认为或许家属不应该得到任何回馈。现在，亨利伊特拉克斯(Henrietta 1,aeks)名字的缩写“Hela”甚至成为一个医学名词，其含义是“人宫颈癌传代细胞”或直译为(保 持在组织培养中的)海拉细胞。6l万方数据究单位抽血调查，但十多年过后，始终未见成效。 煤、石油之类的原材料完全不同。为了确保基因资 后来，纳瓦霍人却发现该族群的细胞株在他们完全 源拥有者能够积极向研究人员提供此类重要的基 不知情的情况下已在各实验室中公开交换，甚至贩 本原材料，保证社会科技成果的正常供给，适当考 卖。最离谱的传闻则是某一国际生物技术公司与 虑基因材料提供者的利益是完全必要的。如果法 菲律宾一位妇女签约，将其细胞申请专利，并规定律只是一味地加大对知识产权的保护，而忽略了基 该妇女在未获同意之前不能怀孕，因为怀孕等同复 因提供者所享有的权利，一旦组织捐赠者或其家属 制细胞株，其怀孕后产生的后代如果被其他生技公知道了他们所捐赠的这些人体组织有相当大的比 司申请细胞株专利，将危害该公司的细胞株的单一 例被加工处理，并且被出售营利，那么，不仅捐赠的 性。可以说，病人作为基因产业的DNA来源的地来源将会减少，而且可能因为不断的诉讼而影响生 位正在被完全绕过。美国纽约市的斯隆凯特灵物科技产业的发展。在美国和欧洲，这样的案例都 (SloanKettering)肿瘤医院，因为提供了癌症组织已发生多起。 切片的病理学样品给加州生物科技公司从事基因1993年，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的研究者发现 研究而获利500万美元【5 J。这表明，根据现行法从巴拿马瓜密印地安(Guaymi Indians)妇女身上抽 律，人的基本的意思自主、理性的自我决定都无法取的血液样本带有特殊病毒，能刺激抗体的产生。 得到保障，保护人的尊严就是限制了个体的自主决 研究人员除采集血液样本外，更培养细胞株，并进 定权。这种保护人性尊严的方式是连康德也无法 一步申请专利。此举后来遭到瓜密民族议会的强 接受的，对于康德来说，一个人如果为了赌博或色烈抗议，此专利后被取消。与此案相似的另一案例 情出售自己的遗传物质，这是冒犯了自己对自尊的是，几乎不与外界交往的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哈盖 义务。但是他如果是为了研究如何治疗癌症而出 (Hagahai)部落20多年前因为族内感染不明疾病 售自己的遗传物质来建立一个细胞链，这并不是对而向外求援。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的研究者在给人类尊严的践踏。因为康德强调的人性尊严是： 予支持后发现该部落之成员在感染了与艾滋病病“你必须这样行动，不管在任何时候，不仅你自己， 毒(HIV)相似的人类T淋巴球病毒(HTLV一1)后， 还包括任何人做为一个人的人性必须被当成目的， 会产生特异性抗体。于是，研究者怀疑该族群的基 不能被当成单纯的工具。”L141 因可为治疗艾滋病提供线索。他们同样将该族群 退一万步来分析，关于“什么是完全正确”、 的基因制成细胞株并申请专利，并于1995年3月 “什么是在遗传学方面正确”的争论是很不合理 取得了美国专利局核发的取自于哈盖族的感染 的。所以，即使人类拥有了自由、人性和尊严，也并 HTLV一1细胞株专利，成为第一个源自于部落的 不能说明那些器官也是同样拥有这些东西3l。 人类细胞株专利。事后，南太平洋岛国对美国以科 从社会发展的角度上看，人类基因财产权也有学霸权强占弱势原住民权益的作风大为愤慨，联合 其存在的根据，因为它保护了生物科技的发展，最 发布了一份公报，将其属地订为“无专利区”，并对 终让全社会都享受到生物科技进步带来的好处。 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提起诉讼。经过了一年半的 众所周知，知识产权的保护一直是生物科技发展的 争讼之后，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只好放弃了该专 重要议题。其主要原因在于知识产权赋予权利人 利陋】。相反，那些尊重组织提供者对其基因的所有 一个具有排他性效力的权利，使其有机会取得较大 权的研究不仅研究进展顺利，而且无需考虑后患。 的经济利益。于是，许多研究机构与生产厂商都对 比如，莎伦特里(Sharon Terry)的两个孩子都遗 知识产权的保护给予了高度重视。从这个角度来 传了PXE(pseudoxanthorma elasticum)一种导 看，知识产权制度的确是一个不错的诱因，它可以 致失明和潜在的心脏病的缔结组织紊乱。一些研 使从业人员及机构愿意积极从事于生物科技的创 究团体要求从她的孩子身上得到组织样品以便寻 新与发展。可是，生物科技产业毕竟与其他科技产 找这个基因。她问该团体为什么不从其他科学家 业不一样，特别是对人类基因的研究，它更多地需 那里寻找样品，却被告知是因为科学家们不共享样 要基因提供者的配合。基因资源实际上类似一种 品。于是，她用自己孩子的样品建立了一个样品银 资本投入，有了此种投入的前提，研究人员才能获 行，并且与研究者开始了一个合作计划。当夏威夷 得后续的研究成果。基因资源还有一个非常特殊 大学的病理学家查尔斯博伊德(Charles Boyd)最 的特点：一般不能从普通的市场上得到，因而可以后分离出这个基因时，他把莎伦特里也列为这个 说这种作用是无法替代的，这与我们El常所说的 专利的共同发明者。而由她组成的PXE病人组织62万方数据则将作出关于如何许可基因权利的决定。除此之Sources and Property ImplicationsJIndiana Law Jour- 外，PXE组织将支付给大学50的使用费。这样， hal，2002，(2) PXE病人组织能通过许可给要求更低费用的提供5杨秀仪谁来同意?谁作决定?EBOLhttp：者，来降低诊断测试的价格”J。现在，PXE模式为wwmed8thcomhumed220031115sltyszjdhtm，2006一0401多数研究机构和病患家属所推崇。【6Loft BAndrewsThe Gene Patent Dilemma：Balancing当然，允许那些从其体内提取基因的人对自己Commercial Incentives With Health NeedsJHouston的基因拥有财产权并不是一个全部解决所有基因Journal of Health LawPolicy，2002，(2)专利诉讼的方法。有时，研究者实际上还需要跟拥7Keuy SErl)esIdentification of The Unknown Soldier And有与特定疾病相关的变异基因的人或他们的家庭The Fisht For The磁ght to Anonymity：The Human Ge-成员进行商议。对于普通的复杂遗传病，比如说心nome Project And Implications of a National DNA Database脏病，如此多的人存在特定的变异，以至于研究者 JC leveland State Law Review，1999，(4) 随时都能够发现，并且不必只坚持一个研究样品供【8Deborah JosefsonUS hospitals to ask patients for risht to 体。而且，对于大多数疾病来说，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