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静留与美乃滋夏树.doc

讓我想想哦。我記得當時似乎是在郵箱裏發現你的，哦不對，正確的說是發現你的種子的。種子？對！就是種子。當時我很好奇啊，按照說明書來看似乎會長出很奇特的東西來，於是我就養了。當天把種子放入土中，沒想到第二天就破土而出了，令我驚訝的是長出來的竟然是根蔥，就是超市很常見的那種。老實說當時我好失望心想：被騙了。竟然是蔥？可是那個好細的哦，似乎藏不下我呢。先前說話的那個人笑了。當然還有下文啦。灰心之下我就不再關注那根蔥，背上書包上學去了。等我到家才發現不得了！那蔥竟然長那麼大棵了，簡直快把花盆給撐破了。我這才知道說明書沒有騙人，果然長出奇特的東西來了。當時我急啊，本想立刻出門去買新花盆，沒想到那棵蔥在我一隻腳才跨出門口的時候竟然整個的從盆裏倒了下來。啊！然後呢？聲音透著焦急。還好我跑得快，在它落地前接住了。讓人驚奇的事情還在後面，那蔥在我手上慢慢蠕動了起來，一動一動的，嚇得我差點當場扔掉。好在最後一絲理智讓我阻止了自己那麼做，懷著期待又有些害怕的心情我靜靜等候著。聚精會神聽著的人屏住了呼吸，小手緊張的抓著說話者的手腕。然後，你就誕生了。就這樣？小臉透著迷茫，似乎很難接受。對，就是這樣。所以，夏樹不是我的媽媽是的，我不是你媽媽。所以靜留是沒有媽媽和爸爸的孩子，對嗎？聲音帶著哭腔了。可以這麼說。但是呢翠綠色的眸子洋溢著溫柔，望著那個小小的身影。你卻是我最最喜歡的蔥靜留哦。嗚嗚夏樹夏樹！孩子哭著撲入了她懷中。乖乖她抱著孩子小小的身體，輕聲哄著。靜留始終是個乖孩子，很快便停止了哭泣，主動離開了夏樹的懷抱，雖然很想讓她繼續抱著，但是靜留知道，夏樹還有好多功課要忙的，大學的課業是很繁重的，更何況夏樹臨近畢業的大四，同時還兼任了教授的助手。曾有一次她聽夏樹提起過，夏樹的母親是位科學家，所以她即使沒打算往這方面發展，卻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特別是生命遺傳工程學方面。血緣真是神奇的東西。夏樹說這句話的時候將小小的靜留的抱在懷裏，眼睛卻沒有望向她，小靜留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發現她所注視的是窗臺，而上面空無一物。靜留今年三歲了，自懂事起一直和夏樹在一起，和同齡的孩子玩耍的時候常能見到那些孩子的親戚朋友來接他們，可是靜留的世界卻從來只有夏樹一人，不過她並不難過，因為她只要夏樹一個就夠了。雖然是這樣沒錯，但好奇心人皆有之，就在今天她忍不住問了夏樹這個深埋心中許久的問題，得到的答案果然如自己所料，夏樹並非自己的母親。而對於夏樹那個有點天馬行空的回答她並不想追究，無論真假那都不重要，既然夏樹那麼說了她便接受。當兩個人獨處的時候夏樹總愛笑著稱呼她：我可愛的蔥靜留。小靜留非常喜歡這個稱謂，因為會這麼喊她的人只有夏樹一個，她認為那是她們間的小小秘密，兩個人之間一種特有的稱謂，她每次都會歡欣的答應。今天也如平常那般，夏樹將自己鎖入房間開始忙她的功課和研究，小靜留則坐在沙發上靜靜的看書，還沒上小學的她已經認識了很多字，甚至連成人都嫌繁複的漢字都能一一書寫，那都是夏樹教她的。當17：30分的鐘聲敲響的時候，她放下書，從容的躍下沙發。不知道為什麼，活潑好動不拘小節的夏樹竟然從小就要求她學習日本古典禮儀，小靜留的櫃子裏和服掛了整整一排，還特別請了老師來教她茶道。記得有一次泡茶的時候緊張得手都抖了，結果讓茶杯傾倒，墨綠色的濃茶弄髒了一小塊塌塌米。當天老師很不高興，說話口氣都硬邦邦的，不過小靜留不感難過呢，因為夏樹在對她笑，還悄悄在繞到老師背後朝她做鬼臉，讓小靜留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氣得老師將她們二人當場趕出門。走在路上，兩個人笑得好開心，小靜留還記得當時夏樹說的話。沒想到蔥靜留你也會失誤啊。夏樹壞心眼，人家是不小心的，剛才都是你做鬼臉害我們被趕出來了。她不趕我出來我也不要她教了，竟然敢凶我的蔥靜留，炒她魷魚。結果，直接導致小靜留兩個星期無所事事，為防止她寂寞夏樹便將她帶去了研究室，小靜留很乖，絲毫沒有打攪到夏樹。但就是因為太乖了，餓了也不說，直到下午四點夏樹才驚覺她們還沒吃過午飯，匆忙帶著小靜留外出覓食。結果那天小靜留吃的有點多，夏樹雖然遲鈍但憑著她數學方面的才能，精確的計算出了靜留吃的是平時的1.5倍還多。她知道，靜留一定是餓壞了。對不起，蔥靜留。夏樹很忙的，靜留知道。拿過張紙巾擦拭著自己的唇角，小靜留一向很懂得照顧自己。夏樹猶豫了一下才道在找到新的茶道老師前，你要不要先去我朋友家住一陣？不要！斷然否決了。我只想和夏樹在一起。不要去別人家。她從椅子上跳下，跑到夏樹這邊撲入她懷裏。好吧，不去不去哦。夏樹抱起她，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小靜留甜甜的笑了，她知道夏樹很寵自己，只要自己堅持夏樹就絕不勉強，只要撒個嬌夏樹就會哄她。兩人回到自家的時候已是日落西山。夏樹繼續埋頭到研究中，過了一會兒抬頭往靜留那裏看去，那孩子安靜的在看書，稚嫩的臉龐上是沉穩而睿智的神情，夏樹沉吟了一下，起身往她走去。夏樹研究做完了？發現光線被人擋住，小靜留抬起頭發現夏樹就站在她面前。差不多了。蔥靜留要不要學鋼琴？咦！？完全是驚異的聲音。夏樹會彈鋼琴？嗯，有個人曾經教過我。夏樹抱著雀躍不已的小靜留往前走去，小靜留難掩心裏的好奇，記憶所及家裏似乎並無鋼琴？而當她看到眼前的一幕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夏樹帶她去的是自己的臥室，且徑直走到了右牆角，夏樹在臺燈那裏按了一下，燈沒有亮，牆壁卻緩緩往兩面滑開露出了一條通道。夏樹沒有遲疑，走了進去。小靜留驚奇的看著那偌大的空間，絲毫不比夏樹的研究室小，房間很空曠，除了正中間被布覆蓋著的龐然大物外就是些簡單的擺設。四周的牆壁被粉刷成淡紫色的，而紫色正是小靜留最喜歡的顏色。她心中暗暗竊喜。好神奇！夏樹原來還建了個密室？這是秘密，不要告訴別人哦。好！打勾勾。小靜留很高興的答應了這個要求。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的！夏樹彎腰放下她，走向房間中間，將手放在布上仿佛畫面定格一樣再無下一步動作。過了一會兒她猛然將布揭開啊！小靜留發出驚喜的聲音。布下覆蓋的是架鋼琴，漆黑的琴身，保存得非常好，外層光可鑒人，鋥亮如新。猩紅色的長條琴凳，足以容納兩個人一起坐。夏樹並沒有馬上坐下，她的手輕撫著琴蓋，從這一頭到那一頭，慢慢的，熟稔的。最後她在凳子左邊那頭坐了下去，翻開琴蓋，對著早就躍躍欲試的小靜留招了招手。小靜留跑到凳子右側坐了上去，由於人還太小，坐在凳子上無法夠到琴鍵。夏樹微微一笑，將她抱在了腿上坐好。夏樹將手放到琴鍵上，深吸口氣，流暢優美的琴聲卻充滿了此處的空間。琴聲悠揚動聽，曲調舒緩，卻帶著一絲惆悵。小靜留看著夏樹纖細的手指在琴鍵上移動，動聽的聲音便響起，不禁沉迷於其中。一曲完畢後小靜留開心的拍手大喊。夏樹夏樹快教我，靜留也想像夏樹那樣彈鋼琴。夏樹手把手耐心的教導著小靜留，天資聰穎的她很快便熟悉的琴鍵，唯一的問題就是孩童的手太小了，手指無法準確而快速的琴鍵間移動。發現這點後，夏樹阻止了她繼續虐待手指的行為。我真是糊塗，竟然教這麼小的孩子鋼琴，這樣會毀了你的手指的。蔥靜留乖，別勉強了，等你長大我再教你好嗎？明白夏樹說的是事實，但小靜留好不甘心，沒有如平時那樣爽快的答應，好半天才嘟囔了一句好吧。可是靜留好想和夏樹一起合奏哦。夏樹楞了一下，遲疑了一會才道等你長大我就同你合奏。真的？嗯。靜留最喜歡夏樹了！好喜歡好喜歡呀！看著她歡呼雀躍的樣子，夏樹不禁莞爾，抱著她離開了密室。 那一天是假日，小靜留起床後就去了夏樹臥室，果然夏樹還在睡，她往臺燈那個方向看了一眼，想起夏樹那晚的承諾便欣喜不已。輕手輕腳的退出房間，帶著房門鑰匙她出門了。夏樹住的別墅社區治安很好，單獨一人外出倒也不必擔心，這裏的保安都認識這個聰明的小女孩，每次出去都會有人和她打招呼。社區內就有超市，小靜留是那裏的常客，超市老闆是個姓為奧村的胖胖的老奶奶，非常疼愛小靜留，當她如自己孫女一般。今次也不例外，踏上臺階感應門就開了，丁冬一聲過後小靜留步入了超市。老闆一見是她立刻眉開眼笑，連忙幫她提籃子選購物品，如往常般小靜留首先就去了冰櫃，選了夏樹喜歡的美乃滋然後才開始慢慢挑選其他物品。奧村奶奶，麻煩你幫我拿一下頂上那個蘑菇罐頭。換做平時小靜留只要眼睛在哪樣物品上停駐，那位慈祥的老奶奶便會詢問她是否需要，然後幫她取下放入籃中。但今天直到小靜留開口叫她，她都毫無反映。轉頭看她，才發現她正聚精會神的盯著超市上方掛著的電視看得正入迷。小靜留頓時了然，沒有打攪她，體貼的靜候著。2分鐘後奧村長長吐了口氣，轉回了頭，發現小靜留正看著她，才發現自己剛才走神的事情。糟糕，小靜留你剛才有需要什麼嗎？沒有呢。我正想叫你的時候，奶奶你就自己轉過頭來了。小靜留微笑著沒有道破。很快籃子便裝滿了，奧村將之提到了收銀處。唉，真是可憐呢。奧村突然長歎口氣。發生什麼事了嗎？噢，不是的。我說的是剛才的電視，那是最新的連續劇，男女主角最後各奔東西和自己不愛的人結婚了，真是可憐呢。哎，我說人家小靜留才幾歲啊，你別她嘮叨這個。從里間走出來的大伯正好聽到了自家老婆的話，連忙制止她。對哦！小靜留啊，剛才奶奶隨便說說的，你就當沒聽到吧。沒關係呢。說起來這個電視夏樹也有看呢，我就跟著看了一點。這當然是安慰人的話，可惜奧村沒有聽出來，還真當了回事立刻興奮起來了。哎呀，玖我小姐也看啊！說起來我一直認為她那樣的人不愛看言情片才是。小靜留臉上閃過絲無奈，糟糕。似乎將話題導向不利的局面了？小靜留既然看過那就好辦了。你說說看，男主角到底該跟女一號還是女二號哦？沒容小靜留想出恰當的措辭推辭這個問題，奧村已經自問自答了。我認為還是女一號比較好！誰說的！我覺得女一號後來那個男朋友比男主角好多了。你說什麼！那對老夫妻很快爭執了起來，小靜留反而給冷落在了一邊。戰況非常激烈，為免被波及小靜留及時退到了一邊。五分鐘後戰鬥結束，以奧村老爺爺的戰敗拉下了帷幕。抱歉啊小靜留，讓你見笑了。戰鬥勝利後的奧村老奶奶心情很好，動作麻利的將物品分門別類的裝好，只有美乃滋單獨裝了個小袋遞給靜留。其餘東西等下我會派小工送到府上。那麻煩您了。小靜留有禮的鞠躬道謝。對了，小靜留覺得男主角跟哪個比較好？奧村老奶奶似乎對這個問題異常執著。小靜留根本就沒看過這個電視連續劇，讓她如何回答？她眼睛一轉立刻計上心來。我認為，結婚自然是要跟自己所喜歡的人。果然！小靜留也跟我想的一樣啊！在奧村奶奶的呵呵笑聲中，小靜留離開了超市。一推開家門，食物的香氣撲面而來。夏樹已經起床了，正在廚房裏煎荷包蛋。聽到開門的聲音她轉過頭說開飯嘍蔥靜留快去坐好。是。答應過後，小靜留打開冰箱將剛買的美乃滋放了進去，然後連忙跑到自己位置上坐好，夏樹很快端著她的餐盤出來了。很簡單的食物，兩片麵包夾番茄片火腿片與生菜，還有杯熱牛奶，夏樹自己的則是橙汁，應該說是很西式的餐點。玖我家的餐點無論早中晚一律簡化，想好好吃些什麼的時候夏樹會帶著小靜留一起外出就餐，用夏樹的話來說那就是：外出覓食。夏樹。嗯？靜留去學烹飪你說好不好？怎麼突然？因為靜留想為夏樹做飯呀。不，我不是說夏樹的飯不好吃，靜留非常喜歡夏樹做的三明治。小靜留有點焦急的解釋著，生怕夏樹誤會。只是我，我本身想為夏樹做飯。夏樹舉著餐刀的手僵在了半空，楞楞的望著小靜留。靜留一定會很努力的，絕對不讓夏樹失望，好不好？小靜留的想法很單純，她認為夏樹是絕對不會拒絕自己的，更何況是這樣拜託她。不曾想這個以後再說吧。你需要學習茶道，沒有多餘時間了。我可以放棄茶道。不行！那聲說得又快又響，讓小靜留怔住了，夏樹從來就沒有這麼聲急色厲同自己說過話。呃我是說茶道也學習了很久了，就此放棄太可惜了。等你學好茶道再考慮烹飪好嗎？好吧。既然夏樹那麼說了。不知道為什麼，從那個問題之後夏樹就有些心緒不甯，連研究室也不去了，批上衣服就趕著出門，一直到晚飯時間才回來，給靜留帶回來份匹薩。然後就一頭鑽入了臥室。小靜留一個人在餐桌邊上一口一口的吃著，食不知味。為什麼夏樹不陪自己一起吃，為什麼夏樹突然對自己好冷漠。為什麼？想著想著眼淚就下來了，鹹鹹的淚水滴在匹薩上味道好怪，但那是夏樹買給自己的。小靜留硬強撐著將之整個吃下去了。等到夏樹發現不對的時候問題已經很嚴重了蔥靜留！你怎麼了！？從臥室出來準備哄她去睡覺的時候才發現她躺在沙發上，蒼白著臉，小小的身體蜷縮著。夏樹嗚嗚不要不理靜留嗚嗚我怎麼會不理蔥靜留呢。乖乖不哭，我馬上帶你上醫院忍著點啊。夏樹抱起小靜留就往大門沖，攔了輛計程車直奔醫院。夏樹小靜留在她懷中艱難的喘息著。夏樹說，說我是你可愛的蔥靜留。說給我聽，我要聽。蔥靜留快別說話了。司機！再開快一點。我不要！平日裏一直非常聽話的小靜留竟然一反常態的固執了起來。我就要夏樹說！要夏樹說唔句尾為一聲痛苦的悶哼代替了。好好好。我說我說，你是我可愛的蔥靜留，夏樹最喜歡蔥靜留了哦。夏樹急得滿頭大汗。含著淚點了點頭，小靜留這才安靜下來。不多久醫院到了，醫生診斷的結果是急性胃炎，當即進行了催吐，然後掛上了點滴安排到幼兒床位。醫生將夏樹狠狠的訓斥了一頓，這麼小的孩子身體各器官還都處於生長階段，脆弱得很，怎麼可以放任她暴飲暴食！好不容易才擺脫那個盡職得不得了的醫生，夏樹立刻趕到了小靜留床邊。粗粗的針頭插在那幼嫩的手臂上，夏樹心都揪起來了，只恨自己的疏忽，真想代替小靜留承受這樣的痛苦。夏樹小靜留緩緩睜開眼，嘴唇有點乾涸。那是剛才的催吐導致的暫時性缺水，但醫生規定兩小時內胃部不能進入任何東西。夏樹拿棉花球沾水輕輕的擦拭著她的唇，手指撫上她的眼角。閉上眼好好休息，別說話了。夏樹會在這裏陪我嗎？眼睛被夏樹的手蓋住看不見，可小手不放心的緊緊攥著夏樹的袖子，生恐她離自己而去。會的，放心吧。我會一直陪在蔥靜留身邊，絕對不走！得到夏樹的承諾後小靜留才滿足的放開了手，疲憊的身體很快就睡了過去。夏樹果真信守承諾一直守在床邊，半步不離，甚至整夜都不敢闔眼。直到天際第一道曙光乍現的時候她才動了下脖子，抬起頭。眼中除了心痛外更多的則是迷茫。我到底在幹什麼？我在她身上找尋什麼又在害怕什麼？一滴清淚從她眼中滑落，鹹濕的淚水沒入嘴角，那苦澀的味道讓她記起，很久了，很久不曾落淚了，這還是事隔三年後她的第一次哭泣。 第二天小靜留就出院了。夏樹向學校請了假留在她身邊悉心照料著，為此還特地買了書回來學做營養粥，調養她的胃。書中說某某配料10克或者20克的，她還會真的去研究室把天平稱拿過來一克一克的計量，而有的時候書裏則沒那麼明確，是模糊的兩字“若干”這可苦了夏樹了，那若干到底是指多少？為了嘗試“若干”的精確定量她一次又一次的試驗，最後終於確定一勺左右味道剛剛好，為此她浪費了數量可觀的配料和糧食。最後的成品是小小一鍋粥，而她竟然花去了一整袋的米。蔥靜留來嘗嘗味道如何。夏樹樂呵呵的將自己的戰果端了出來。夏樹不用那麼麻煩的，靜留身體好得差不多了。那怎麼行，你還在長身體的時候，要保重自己身體知道嗎？口吻帶了一點嚴厲。但很快就轉為溫柔，塞了只靠墊在她背後扶她坐起。端起小靜留專用的紫色瓷碗乘滿，舀起一勺輕輕吹氣到不會燙口的時候才把勺子遞過去。張嘴，啊乖乖的張口吃掉了，那溫暖的感覺從口中一直融化到心底，臉上閃過絲淡淡的紅暈。如果自己生病就能得到這樣的關懷，小靜留覺得天天生病也好啊，但這話她知道不能讓夏樹知道。一碗粥喂了足足三十分鐘，吃完後夏樹又讓她躺下要她好好休息。夏樹嗯？我睡不著。那我給蔥靜留講故事吧。好！要抱抱講！立刻就興奮起來了，紅色的眼睛睜的大大的。在靜留還很小的時候，夏樹就常將她抱在懷中給她講很多很多千奇百怪的故事，小靜留總是聽著她低沉的嗓音入睡，那是最讓她安心的聲音。不過自從懂事後夏樹便和她分開睡了，睡前故事這項優惠也漸漸沒有了。已經是大孩子了，還要撒嬌啊。人家才三歲，還是小孩。那上次在遊樂園的時候是誰說自己已經長大了，和人家大叔爭執一定要坐雲霄飛車的？因為人家想和夏樹一起坐嘛。但現在，我還是乖乖當我的小孩。說著她笑眯了眼，不等夏樹答應就往她懷裏撲進來了。最終夏樹還是答應了，然而雀躍的小靜留卻沒有發現，夏樹眼中那隱藏的憂鬱又深了一層。 在被勒令留在床上強行禁足兩天后，小靜留獲准下床活動，她立刻跑到了夏樹的研究室不由分說的就賴到她懷裏不起來，讓夏樹哭笑不得。怎麼了？人家要吃夏樹煮的粥。早餐吃的也是這個，不膩嗎？原本中午夏樹是想給她做煎餅的，從超市買了兩袋舞媽媽牌煎餅，餡料具全只要自己下鍋炸一下就可以吃了。不膩。我要吃夏樹親手煮的粥嘛扯衣袖，頭往懷裏鑽蹭啊蹭的。你哦好啦別蹭了，像只小貓樣的。夏樹開懷大笑，雙手撐在她腋下將她高高舉起轉著圈圈。兩人愉快的笑聲充滿了這個房間。一圈又一圈。在空中旋轉飛舞的小靜留身上紫色的小和服雙袖揚起，宛如偏偏飛舞的蝴蝶。她笑得好開心，好喜歡夏樹，那是她最喜歡的夏樹，我和夏樹永遠在一起！那一刻她做下決定。午餐過後夏樹心情似乎特別的好，主動提出帶小靜留出去散步。漫步在街頭，四周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小靜留對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視若無睹，對於大人們投注在自己身上驚豔的視線毫不在意，對此她早就習慣了。不是七五三節，這樣的小孩子卻穿著和服本來就是件少有的事，加之那小孩又長得那麼可愛，自然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眼球。但夏樹卻沒有那麼好脾氣對此視若無睹，她轉身離開了商店街快步拐入了一塊中心綠地那是政府撥款在鬧市中所建的一處綠洲，裏面小橋流水，櫻樹滿園，灰色的石板路面故意造得高低不平，是一處休息的好去處。也許是假日的緣故，即使是這裏人也不見得少，到處是一對一對的情侶依偎著的身影。夏樹找了處木椅坐下，遙望著湖中央嬉戲的鴨子。小靜留環顧四周，不知為何小臉閃過絲憂愁。夏樹以後會結婚嗎？夏樹從沉思中抽回思緒，一怔。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夏樹快大學畢業了，過不多久就差不多該結婚了，到時候會不會不要靜留了？夏樹啞然失笑，敲了她下小腦瓜。連我都沒想過這個，你就開始替我做打算了啊。可是，可是我好擔心放心吧，我不會結婚的，永遠都不會。真的？聽到這個答案靜留竟然覺得好高興，高興之餘她也感到羞愧，就為了自己的獨佔欲難道就要阻止夏樹去找尋幸福嗎？當然，要不要我寫保證書給你呀。對她的執意追問感到無奈，夏樹暗歎口氣，難道自己看上去很象那種有了愛人就丟了小孩不管的人嗎？可那樣夏樹會好寂寞的。我說不要我結婚的是你，說我不結婚會寂寞的人也是你，到底想如何呢？夏樹搖頭了，不過這話不用對小孩說。決定了！小靜留突然抬起頭，驟響的聲音嚇了夏樹一跳。等我長大，我來做夏樹的新娘！日本，北海道。皚皚白雪鋪滿路面，踏下去就是一個深深的腳印，走在路上嘎吱作響。已是深夜，每家每戶都窗門緊閉，外面則北風呼嘯，夾雜著紛飛的雪花往行人臉上撞來，一般來說這個時間段外面是沒有人跡的，誰都不會選擇那個時間出門。所以當那突兀的敲門聲響起的時候，此間的主人花了很久才確定那是敲門聲而不是風聲。誰啊，都那麼晚了。批上件厚外套，她有點不滿的嘟囔。她開了走道燈透過貓眼看去，人怔在當場。手忙腳亂的找著鑰匙，因為激動幾次讓鑰匙從鎖眼滑脫。一開門她便牢牢抱住了眼前的人，絲毫不管對方身上被雪打濕的外套。夏樹她哽咽著道。我們有三年沒見了吧，舞衣。輕拍著對方的背，對面的人微笑著說。是啊，你這傢伙連個電話都不打，真是無情透頂。橘色短髮的女子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笑駡著。舞衣，是誰來了？突然從門裏探出個腦袋，黃色的短髮有些亂糟糟的。佑一同學，好久不見。咦？你是？來人走了出來，定睛一看。啊！你不是玖我夏樹嗎！？佑一，鄰居們都睡了，你輕點聲。將夏樹讓入屋內，三人圍坐在桌爐邊，夏樹哈著凍僵的手指，嘴唇有些發白，見狀舞衣忙給她倒了杯熱茶。記憶所及學生時代的夏樹是非常怕冷的，夏季的短袖校服大家都是搭配著短袖襯衫穿的，怕熱的舞衣更是換成了無袖的，只有夏樹依然一身白色長袖帽T，問她熱不熱，總是回答不熱，一摸她額頭還真涼涼的呢。這樣的天氣她會趕來這裏見自己舞衣很感詫異，來敍舊的話也不必趕在這個時間吧，難不成想到這裏舞衣心往下一沉。夏樹，發生什麼事了嗎？直截了當的舞衣開口就問。真是瞞不過你。夏樹苦笑著搖頭。其實我這次來是有個不情之請。舞衣沒有接話，而佑一則起身離席了，他知道有些話他不該聽，體貼的留給了愛人和她朋友獨處的空間。當初我警告過你的。等到佑一關上里間的門確定他聽不到之後舞衣才道，聲音壓得低低的，似乎在竭力壓抑什麼。夏樹抿緊嘴，臉上神情複雜難明。早在那項技術問世之初，人們就對其所帶來的人倫道德方面的衝擊而展開過激烈的爭論，這麼多年了依然是沒有結果。我不太懂技術方面的事，但這項技術所帶來的副作用，特別是在你身上的副作用我早就預見了。所以我規勸你，這不是養貓養狗！我明明警告過你的！對不起舞衣，請你幫我。夏樹改盤腿坐為跪姿，深深的叩了個頭，那是日本禮節當中最重的禮了。唉舞衣歎了口氣，即使夏樹不這樣，心軟的她還是會幫忙的。你想讓我怎麼幫？我想將她寄養在你這裏。那她本人什麼意見，肯嗎？我還沒和她說。夏樹，你要知道，這會對那孩子造成傷害。我知道，我都知道。夏樹放在膝頭的手在顫抖。可是為了不造成更大的傷害，我只能這麼做。舞衣我好害怕，當那個孩子說要做我新娘的時候，我驚懼於她眼中的愛慕，我真的好怕。我感覺自己好矛盾，既希望她像靜留為此我教她茶道插花，教她穿和服；但又怕她真的那麼的像靜留，繼承她所有的一切，包括對我的夏樹，她畢竟還只是個三歲的孩子，即使說了那種話也不一定不！夏樹驟然打斷了舞衣的話，眼中的痛苦加劇。即使只有百分之0.01的可能性我也不能冒險，我賭不起啊，舞衣你明白嗎？看著好友那矛盾痛苦悔恨萬分的模樣，舞衣不忍的轉開了頭。好吧，我答應你。但如果那孩子死活不肯，你準備怎麼辦？到時候再想辦法吧。聽到舞衣答應夏樹明顯松了口氣的樣子。我就去回去了。這麼冷的天別走了，留宿一晚吧，反正有空房間。不了，我要連夜坐飛機趕回去，我騙那孩子說是去幫忙教授做研究了，我答應了給她做早飯的。至此舞衣不再挽留，夫妻二人將她送到了門口，夏樹漸漸消失在漫天飛雪中。進去吧舞衣。搭上妻子的肩頭，佑一催促著。默默的點了點頭，轉身進了屋。這一刻舞衣心中百味雜陳，這一切到底是誰的錯？她轉頭最後望了眼茫茫風雪，北風依舊呼嘯。 將隨身行李丟在學校以防那聰明的孩子瞧出端倪，夏樹匆匆趕回家，及時在她自己設定的七點半鬧鐘響起前踏入了家門。扔下大衣就趕往廚房去做答應過小靜留的粥，卻在穿越大廳的時候硬生生的止住了腳步。原本該在房間裏的她竟然睡在沙發上，聽到聲響那孩子慢慢睜開眼睛，見是夏樹的時候卻沒有如往常那樣直撲過來，而是就那樣看著，她的目光讓夏樹暗暗心驚。蔥靜留不乖哦，是不是看著電視睡著啦。夏樹扯出一個笑容走近去想抱她回房。乖乖的任由夏樹抱在懷裏，不聲不響。怎麼了？依然沒有回答，只是將身體往夏樹懷裏縮了縮。通過接觸的身體，夏樹發現到那具小小的身體在顫抖。蔥靜留你怎麼了？是不是胃又痛了？夏樹焦急的追問著，想拉開點距離查看她的情況，那孩子卻牢牢的抓著她前襟說什麼也不放開。小靜留搖了搖頭，更深的往夏樹懷裏鑽去。夏樹抱抱，要抱抱。原來是在撒嬌啊，夏樹放在心來。將小靜留抱回她自己的小房間，想放下她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乖乖蔥靜留放開我好嗎？夏樹去為你做你最喜歡的粥哦。不放！呃這夏樹頓感無措，小靜留一向聽話，任性這兩個字在她身上幾乎找不到。不放開的話蔥靜留就沒有早飯吃了哦。靜留不吃早飯了。固執的搖頭，手卻抓的越來越緊。這麼粘人啊，那以後我要叫你小牛皮糖了哦。夏樹調侃著。我不要叫小牛皮糖，也不要夏樹叫我蔥靜留了，我要夏樹你喊我名字，喊我靜留。小靜留抬起頭，直視夏樹的雙眼。笑意在嘴角僵硬，凝固，仿如兜頭一盆冷水，讓夏樹顫慄到骨髓深處。她說什麼？屋子裏頓時靜得落針可聞，沒有人說話，時間仿佛停止一般。直到驟然響起的汪汪聲，那是小靜留床頭的鬧鐘，夏樹選的小狗造型的鬧鐘。汪汪汪快起床快起床汪汪汪快起床快起床沒有人去按掉它。五分鐘後鬧鐘鈴聲自動停止，房間又恢復了那死一般的寂靜。夏樹知道不能再僵持下去了，她必須說點什麼，卻不知如何開口。然而最終打破寂靜的人卻不是她，小靜留主動鬆開了緊攥的手，離開了夏樹的懷抱。對不起夏樹，我不該任性的。靜留餓了呢，做粥給我吃吧。小臉甜甜的笑著，仿佛先前那些不曾發生。夏樹看著她，那張熟悉的面孔，有些恍神。夏樹？哦哦，好的。然後和往常一樣，餐桌上小靜留有說有笑的，不時發出銀鈴般的笑聲，讓夏樹繃緊的神經鬆弛了下來。果然是想太多了吧，她至多也不過是個三歲的孩子。夏樹洗完餐具，轉頭就發現小靜留站在她背後。蔥靜留快去換衣服，等下我送你去茶道老師那裏。今天可不可以不去？靜留想夏樹再教我一次鋼琴。本想拒絕的，但一想到分別在際夏樹便同意了。這一次小靜留學的特別用心，以她的聰慧上一次的教導足矣，夏樹教她的東西向來都是一遍，還不懂的話她自己會看書學習。不知是什麼緣故，小靜留智商高得驚人，夏樹的高中課本她都已經能看懂了。夏樹曾經研究過這個問題，生怕當初的實驗有缺陷會對小靜留往後的人生造成影響，但觀察下來除了比較早熟外並無不妥，她也就放心了。小靜留練習之隙夏樹轉頭朝她看去，那張稚嫩的小臉上滿是不屬於這個年齡段孩子的沉穩，發覺到她的視線，小靜留轉過頭來。夏樹再彈一遍給我聽好嗎？夏樹欣然同意了。琴聲響起時小靜留閉上眼凝神傾聽，一曲完畢後她才睜開。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夏樹沉默了一下，站起身離開了椅子。許久之後才道：思念。 為小靜留仔細綁好安全帶，夏樹到現在還是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她已做好了小靜留不接受的心理準備，沒想到她竟然如此輕易就答應了？抱歉蔥靜留，我要去外國參加一個課題研究，我已經將你託付給我的朋友舞衣了，上次你生日的時間有見過的那個很和善的阿姨。去她家住段日子好嗎？我保證一結束立刻接你回家。好。飛機起飛的隆隆聲打斷了她的思緒，連忙轉頭去看小靜留，發現她蒼白著小臉狀似不太舒服。恍然驚覺自己的疏忽，驟然的氣壓變化孩子脆弱的鼓膜很難承受吧。托著她的小臉道蔥靜留張大嘴，打個大大的哈欠。跟著我做，對！就是這樣。小靜留照辦了，果然耳朵那裏一輕鬆，也能清楚聽到夏樹說話的聲音了。坐飛機好難受，夏樹能抱抱我嗎？沒問題。但是要等一下，現在飛機在爬升，到了平流層就會舒服了。等廣播說可以解開安全帶的時候再抱好嗎？小靜留點了點頭，閉上眼，小手牢牢的抓著夏樹的手指，緊張得很。結果一路上除了上升和降落不得不自己坐好的時段，小靜留始終躺在夏樹懷裏，連空中小姐送點心過來的時候夏樹也是一口一口的喂她的。周圍的人對於她們的關係頗為好奇，從年齡看夏樹當她母親太年輕了，而且孩子也沒有喊她媽媽，要說是姐妹則年齡相差太多了。夏樹對於旁人無謂的好奇心很是不耐，最後還是小靜留給解了圍，一句親戚的小孩就把所有探究的目光給擋了回去。在小靜留說完那句話後夏樹好久都沒有吭聲，眼中情緒複雜難明，末了長長的歎了口氣。一直認為是我在照顧你的，曾幾何時漸漸顛倒過來了呢。夏樹喃喃著道。我每天都有新鮮的美乃滋吃，可是我已經差不多整整半年都沒有親自去買過了。小靜留側過身來，與夏樹正面相對。夏樹為什麼要這麼說呢？我們是家人，彼此就該扶持。現在的問題就在於，你接不接受我。接不接受我接不接受你接受嗎？夏樹夏樹我愛你。那一刻，玖我夏樹的心無法抑制的鼓動了起來，很久不曾有過了這種心悸的感覺，第一次是在自己還很小的時候死裏逃生後從那位名為迫水的男子嘴中知道一切真相的時候，還有一次就是在拿槍威逼那個名位史密斯的男子而喪失迪藍的的時候，最後一次為什麼你們要這麼的相象？靜留靜留！回答我靜留！回來我身邊靜留！不要離開我！夏樹身體劇烈顫抖著，這一次她沒能在小靜留發現前就掩飾好，她知道她不可以這樣，會嚇到小靜留的。可她做不到！做不到啊！無法停止那種戰慄。她不停的對自己說：停下停下！別再發抖了！千萬不能哭，不可以！可越是如此，她越是停不下來。然後，一隻小手搭上了她的頭，輕輕的放在她額頭上。柔軟又溫潤的掌心，依稀是那記憶中的感覺。那只手的主人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溫柔的一遍又一遍撫摸著她的臉，然後停止了，所以的都停了，奇跡般的在崩潰的邊緣被人硬生生拉了回來。夏樹收緊手臂的力道將小靜留牢牢的箍在了懷裏，這是她所創造的生命，作為她此生最愛的人的生命的延續，可是她不是她，也永遠不會成為她。即使再像她們也不同！ 夏樹抬起頭，除了微紅的眼眶外其餘一切正常。對於小靜留反常的舉動她不是沒注意到，可她選擇了忽視，或者說她不願去深思。下了飛機夏樹變得越加沉默了，候機室裏舞衣夫婦早就等在了那裏。到了舞衣家後夏樹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了舞衣為小靜留準備的房間，自然她很滿意，如同她挑選舞衣來撫養靜留一般，她知道她的這位橙發的朋友會是個盡職的母親，小靜留待在她這裏會得到比自己更細緻的照顧。那麼一切拜託了。什麼時候走？越快越好。我明白你的心情，但至少陪這孩子度過她在這個陌生環境的第一夜吧。夏樹同意了。從小靜留兩歲起夏樹就不再和她一起睡了，在事隔一年多後的今天夏樹又一次抱著小靜留同眠，和她兩歲時候一樣，小靜留還是像只貓咪般的喜歡蜷縮在她懷裏，小手將她衣襟抓得死緊死緊的，正因為如此夏樹不得不改掉了穿內衣睡覺的習慣而改穿能讓她好好抓著的睡衣，而且為了避免起夜上廁所都掙脫不得的尷尬，她甚至都不敢在睡前喝水。很多習慣漸漸改變了，都是為了她。這三年來到底是誰對誰的影響更大些呢？我不後悔創造了你，也不後悔三年來所做的一切，一定要說的話，那就是歉疚，作為你的締造者我本不該這麼早放手，但是你有自己的人生要去經歷，你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你會找到屬於你的幸福。在此我向上蒼祈禱，將一切幸福安樂都賜予你，不幸陰霾都由我背負。從此以後，你的生命歷程中不再有我。第二天一早夏樹就離開了，她可以看到小靜留眼中的不舍，也可以看到她對於她那句工作一完就來接你回家的期翼，但她知道她不會再回來了。 當當當新年鐘聲敲響了，又是一個飄雪的季節。玖我靜留今年十三歲了，距夏樹離開她已經整整十年了。她一身剪裁合體的紫色和服，安靜坐在床沿，頭偏向左側遙望著窗外雪白一片的世界。手邊的茶已有些涼了，而她並沒喝過幾口，顯然此刻她心思並不在這裏。這是一間臥房，奇怪的是那張床鋪的大小很明顯的和她尺寸不合，再怎麼看都是那種給學齡前兒童所睡的童床，周圍的裝飾風格也很低齡化。但這確確實實是她的房間，那也的確是屬於她的床她十年前所睡的床。就在今年初，她破格被國內一所很有名的大學錄取了，以十三歲之齡，這是絕無僅有的。為此報社記者將她家給圍了個水泄不通，讓她的養父母頭痛不已。要不是橙色短髮的女子拉著，那位黃色頭髮的男子早就拿著竹劍沖出來趕人了。我回以前的家去住一陣吧。這麼說著靜留收拾了行李當天就離開了，速度快到連她的學校都不知道她的去向，那些記者一度被輿論抨擊為害孩子離家出走的罪魁禍首，礙于那些人的確給舞衣家添了不少麻煩，他們在知道靜留的去向後也三緘其口。所以，玖我靜留就這樣人間蒸發了。她回到這個闊別已久的家已經一個星期了，首先去了社區物業恢復房子的供水供電，然後檢查和修繕了因年代久遠而老損的電器和線路，最後她花了整整兩天的時間來打掃，從裏到外煥然一新。她漫步在這個家裏，任何一個角落都可以回憶起當年她和夏樹一起生活的片段，比如那面牆上的鉛筆附注，那是夏樹為了測量小靜留身高而設的，她下意識的走過去像當年那樣往牆邊一靠，隨即莞爾，那條最高的線現如今也只到自己腰部以下。再比如廚房爐灶邊那塊瓷磚上的黃色焦痕，是夏樹燒水燒到一半驚聞嬰兒靜留的哭聲就連忙跑去哄她，等她再回到廚房的時候那個水壺早就燒幹了，連壺底都給燒穿，當然這個她並沒有親眼目睹，是夏樹說給她聽的，直到現在她還可以清楚的回憶起夏樹說的時候那副心有餘悸的樣子。打開冰箱，裏面空蕩蕩的，還記得在以前冷藏櫃的最上層總是整整齊齊的堆放著夏樹的美乃滋，唯一靜留親自買來，親自放進去的食物。還有左邊那只沙發扶手上的淺色污痕那某個下午兩人玩鬧時打翻咖啡；還有還有太多，太多了回憶得越多她心越痛，每一段記憶都伴隨著夏樹的身影，微笑的夏樹，無奈的夏樹，煩惱的夏樹，和那對自己始終如一的溫柔笑容。想到這裏她有些難以自控的呼吸加速，最終逃也似的回到了當初自己的房間，那小小的床已無法容納她，她只能曲著腿將背抵在牆上，直到日落西山她才出來，胡亂吃了些東西坐在客廳沙發上，出奇的寂寞。還有三天新年就要到了，每一年新舊交替的午夜12點夏樹總會打越洋電話過來，每一次都非常仔細的詢問靜留的近況，卻對自己的歸期隻字不提，而每一次靜留總是給予著夏樹最完美的答復，即使看不到她也可以感覺到夏樹的欣慰，然後同樣的她也對夏樹何時歸來這個話題從不觸及。就這樣十年如一日的重複著，小心的不去碰及。似乎彼此心中都有著一番計較，卻不足以向外人道。坐在沙發上她心緒不寧，除了在此夜深人靜之際越發難熬的寂寞外，她無來由的感到惶恐，她突然覺得自己這一次也許會意志不夠堅定，也許會忍不住問出那不該問的問題，因緊張她站起身來回踱步，但突兀的腳步聲更是讓人煩躁，最終她坐回沙發打開了電視，炫動的光線熱鬧的聲音讓此地不再顯得那麼寂寥，但心卻久久難以平靜。回來後她打掃了所有的房間，唯有一個地方沒有去過，在夏樹臥室時她曾猶豫，最終還是饒過了那盞臺燈。而現在，她想去，想進去看一看，即使明知道自己會看到什麼卻也無法阻止這種衝動。等到她頭腦漸漸冷卻的時候，她已經站在那個密室裏了。一切都和當年一樣，同樣覆蓋著白布的鋼琴，和那張被塞在最角落的破舊課桌。桌子的腳已有些銹蝕，式樣是學校裏常用的那種。她直直的朝它走了過去，手搭上桌角拉了一下，不動。她兩隻手各抓住一個角將之抬起一些，這次很順利將它拉離了牆邊，移動時發出的格格的聲音突兀而刺耳，仿佛一扇歷史之門緩緩開啟。手探入課桌內，拿出一個透明的塑膠袋，裏面有三個本子，每本厚度約有3釐米。拿在手上靜留赤色的眸子轉為深沉，如果當年我沒有進這個房間，如果我沒有因為好奇而打開看的話，也許當初我就不會那麼輕易的答應夏樹的要求，那麼也許現在她還會在我身邊？這樣的念頭午夜夢回的時候她不知道想過多少次了，每次都在苦思一番後陷入後悔矛盾的複雜情緒中難以自拔。長歎口氣，她拿出第一本翻開，扉頁上只有一句用黑色粗體馬克筆寫的字復仇！筆跡稚嫩宛如出自孩童之手，這本日記中詳細的記載了夏樹從墜崖到康復，從立志復仇到漸漸掌握整個有關HIME的全部情報的整個過程。最後一句是：我知道他們想做什麼了，我必須阻止他們，絕對不能讓HIME在風華彙集。我已讓迫水替我辦妥了入學手續，入讀初中一年級，明天起就要去學校報導了，希望一切順利。第二本日記則記載了整場戰爭的過程，前半部分數次都提到過一個叫藤乃的人，到了後期似乎兩個關係有了突破，藤乃二字不再出現，取而代之的是靜留這個名字。而那兩隻字也曾讓十年前的小靜留震驚的難以複加，當時冥冥中有個聲音在警告她：不要再看下去了。那雙小手停在即將翻起的下一頁上，停了很久很久，就在夏樹去舞衣家的那個夜裏，她哪里知道那小小的孩子也在經歷著重大的內心煎熬，最終潘朵拉的盒子打開了，結局就在那一夜註定。啪得一下，靜留重重的合上了日記。要說不後悔是騙人的，之後是什麼內容她知道，十年來也從來不曾忘記過，那血與淚的戰爭，那交付彼此真心的同滅，命運之外的重生，喜悅，希望，然後破滅。第二本日記到這裏戛然而止，然後她打開第三本，扉頁上又有了字。我的靜留回來了。裏面詳盡的記載了從萌發那個想法到附諸於行動，然後自己誕生在這個世上的全過程。我決定為她取名靜留。今天是小靜留滿月的日子，大家都來了，我很欣慰。小靜留很乖，就是太粘人了。真不知道該不該寫出來，拿掉尿布後的第一次尿床。我笑了好久，然後我發現她似乎聽懂了，臉漲得好紅，好委屈的樣子。奇怪，這個階段的孩子應該還不具備自主意識的。擔心成真了，小靜留的大腦發育水準明顯要高出普通孩子一大截，是不是會對她以後生活有影響我還在觀測。鬆口氣了，我想我培育了一個天才，她註定未來不會平凡，對此我喜憂參半。小靜留會說話了，她叫我夏樹了。我哭了，靜留叫我了。她開始懂事了，速度比我想像得還快。我要停止這本日記了，否則我真擔心她會發現她出生的的秘密。無論如何，她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牽掛了，我絕對不能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這天過後，日記果然如夏樹所寫般的停了。玖我靜留站起身將日記本放回原處，在推動那張破舊的課桌的時候她的手不經意的撫過桌面，日記中提到過這張桌子，這就是當年擺放在學生會室內靜留所用的會長桌，靜留夏樹都曾在這張桌子上使用過電腦查找著相似的資料，她們無數次的調侃玩笑嬉鬧都是在這張桌子的兩端進行的；桌子擱腳處有道凹痕，那是當年夏樹駕著機車闖入學生會室時撞擊而造成的，故意不做修繕而瞞著學校將之偷偷帶回了家。將桌子推回原來的位置，靜留離開了密室。關上燈，她睡到了夏樹的床上，她對自己說我回來了。後來幾天忙忙碌碌得倒沒有時間去多想，直到今天，她知道時間到了。一早起來梳洗乾淨去參拜了神社祈禱了無數次的同樣願望，然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體味著熱鬧和孤獨的交織，伴著暮色她踏入家門。泡上杯茶，坐在自己的房間內，望著窗外璀璨的煙花。鐘聲響到第五下了，電話聲打破了這個寂靜的夜，靜留仰起頭笑了，機會不是等待的，而是自己創造的。接起電話。蔥靜留，新年快樂。每次都是這一句呢，好沒新意啊夏樹。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楞了一下，這十年來她每次都是以這句話開頭，然後靜留則會接著說，新年快樂夏樹，可這一次有一方打破了陳規。那調侃的語氣，她知道能讓夏樹想到誰。說的也是呢。下次我會想句新的，這次將就下暫且接受好嗎？好呀，那我就原諒夏樹這一次了，可你不要忘記你說過的哦，明年我會讓你兌現。嗯嗯。答應的聲音帶了一絲窘迫。夏樹那邊下雪了嗎？沒有。雖然很冷，但沒有下雪。對了，蔥靜留怎麼突然想到回家來住了？我還以為你會和朋友出去玩呢，像你這年紀不。我不想和朋友出去玩。如果我說我來看夏樹，你答應嗎？啊，那個我研究很忙。電話那頭的聲音頓時慌亂了起來。所以，所以所以夏樹已經十年沒有回來陪靜留過年了。電話那頭沉默了。對不起蔥靜留呵呵靜留笑了出來。夏樹記性真差，你又忘記了哦，我和你說過的，你無須對我說抱歉。這，這樣啊夏樹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夏樹，我好想你。靜留突然說。我也很想你啊。夏樹的聲音柔和了下來。靜留閉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氣，那近在耳畔的聲音讓她心頭一陣激動。提問時間。突然她話鋒一轉。猜猜我現在在哪？猜到有獎。這個舞衣已經告訴我了，剛才我也印證了。你現在當然是在我們的家裏。靜留無聲的笑了，也許夏樹沒有發覺吧，靜留想要的就是出自她口中的那句“我們的家”。錯了哦。我要夏樹猜的是我現在是在哪個房間裏和你說話。客廳？不對。想清楚哦，機會只有三次。書房或你自己的房間？好狡猾，怎麼可以一次猜兩個的。我不是還有兩次機會嘛。不變答案了？不變。夏樹回答得很篤定。恭喜你，答對了。我在自己的小房間裏，坐在床沿邊和夏樹打電話。那麼我的獎品呢？我的大學入學式錄像帶如何？好！說起來我還沒恭喜過你，蔥靜留好厲害。夏樹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