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杂记完整版

1、 作者简介作者简介 方苞，清代散文家。字凤九，号灵皋， 晚年又号望溪，桐城（今安徽桐城） 人。康熙年间进士。1711年（康熙五 十年）因文字狱牵连入狱，得人营救， 两年后出狱。后官至礼部侍郎。他是 桐城派古文的创始人，当时颇有影响。 主张写文章应讲究“义法”，“义” 指文章的内容，要符合封建的纲常伦 理；“法”指文章的形式技巧，要结 构条理，语言雅洁；从而做到“言之 有物”，“言之有序”。提倡义理、 考据、词章三者并重。所作文章多宣 扬封建礼教，有的也很有思想意义。 有方望溪先生全集传世。 方苞方苞 (1668(16681749)1749) “杂记”，是古代散文中一种杂文体， 因事立义，记述见

2、闻。本文以“杂记”名篇， 材料繁富，错综复杂，人物众多，作者善于选 择典型事例重点描写，“杂”而有序，散中见 整，中心突出。如用方苞提出的古文“义法” 来衡量，繁富的材料就是“义”，即“言之有 物”；井然有序的记叙就是“法”，即“言之 有序”。 写作背景 为了加强专制政思想统治，巩固封建权，清朝 统治者曾多次大兴文字狱。1711年发生的南山集 案，就是清初著名文字狱之一。 南山集是方苞的好友戴名世所著的散文集。 戴名世在南山集中引用了同乡方孝标在滇黔 纪闻中记叙的有关桂王抗清的史料。方苞曾为 南山集作序，刻书的木板又藏在他家。后来有 人告发南山集中有攻击清廷的话，戴名世被杀， 方苞也因牵连，于

3、康熙五十年（公元1711年）被逮 捕。开始下江宁狱，不久解往京师，下刑部狱，初 定绞刑，后经大学士李光地多方营救，又因他当时 已有文名，才在康熙五十二年三月被释放。 概读课文概读课文 全文共分五段。全文共分五段。 第一段分为两部分。第一段分为两部分。 第一部分：第一部分：自开头至“皆轻系及牵连佐证法 所不及者”写刑部狱中瘟疫流行情景，写刑部狱中瘟疫流行情景，揭露造成揭露造成 瘟疫的根源。瘟疫的根源。 第二部分：第二部分：自“余曰”至“于是乎书”，写写 刑部狱中系囚之多的原因，刑部狱中系囚之多的原因，揭露刑部狱官吏诈取揭露刑部狱官吏诈取 钱财的罪恶。钱财的罪恶。 第二段，写行刑者、主缚者、主梏扑

4、者心狠第二段，写行刑者、主缚者、主梏扑者心狠 手辣，手辣，揭穿刑部狱敲诈勒索的黑幕。揭穿刑部狱敲诈勒索的黑幕。 第三段，写胥吏放纵主犯，残害无辜，主谳第三段，写胥吏放纵主犯，残害无辜，主谳 者不敢追究，者不敢追究，揭露清代司法机构的黑暗与腐败。揭露清代司法机构的黑暗与腐败。 第四段、第五段，写胥吏狱卒与罪犯奸徒勾第四段、第五段，写胥吏狱卒与罪犯奸徒勾 结舞弊，结舞弊，揭露刑部狱成了杀人犯寻欢作乐谋取钱揭露刑部狱成了杀人犯寻欢作乐谋取钱 财的场所。财的场所。 康熙五十一年三月，余在刑部狱，康熙五十一年三月，余在刑部狱， 见死而由窦出者，日三四人。有洪洞令杜君见死而由窦出者，日三四人。有洪洞令杜君

5、 者，作而言曰：者，作而言曰：“此疫作也。今天时顺正，此疫作也。今天时顺正， 死者尚稀，往岁多至日十数人。死者尚稀，往岁多至日十数人。” 康熙五十一年三月，我被关在刑康熙五十一年三月，我被关在刑 部监狱里，亲眼看到死后从牢墙的洞口被拖部监狱里，亲眼看到死后从牢墙的洞口被拖 出去的犯人，每天有三、四个，有位曾任过出去的犯人，每天有三、四个，有位曾任过 洪洞县令的杜君，站起来对我说：洪洞县令的杜君，站起来对我说：“这是瘟这是瘟 疫发作了。现在天时正常，死的人还不多，疫发作了。现在天时正常，死的人还不多， 往年多到每天要死十几个。往年多到每天要死十几个。” 对照翻译 余叩所以，杜君曰：余叩所以，杜君

6、曰：“是疾易传染，遘者虽戚属不是疾易传染，遘者虽戚属不 敢同卧起。而狱中为老监者四，监五室。禁卒居中敢同卧起。而狱中为老监者四，监五室。禁卒居中 央，牖其前以通明，屋极有窗以达气。旁四室则无央，牖其前以通明，屋极有窗以达气。旁四室则无 之，而系囚常二百余。之，而系囚常二百余。 我向他询问原因，杜君说：我向他询问原因，杜君说：“这种疾病非常这种疾病非常 容易传染，得了瘟疫的人，即使是他的亲属容易传染，得了瘟疫的人，即使是他的亲属 也不敢陪伴他同起同卧。而狱中设立了四个也不敢陪伴他同起同卧。而狱中设立了四个 老监，每监分五个牢房。看管犯人的狱卒住老监，每监分五个牢房。看管犯人的狱卒住 在正中那间。

7、他在前面墙上开一个窗户照明，在正中那间。他在前面墙上开一个窗户照明， 屋顶开一个天窗来通气。旁边四间则没有窗屋顶开一个天窗来通气。旁边四间则没有窗 户，但是关押的犯人常常多达二百多个。户，但是关押的犯人常常多达二百多个。 每薄暮下管键，矢溺皆闭其中，与饮食之气相薄；每薄暮下管键，矢溺皆闭其中，与饮食之气相薄； 又隆冬，贫者席地而卧，春气动，鲜不疫矣。狱中又隆冬，贫者席地而卧，春气动，鲜不疫矣。狱中 成法，质明启钥，方夜中，生人与死者并踵顶而卧，成法，质明启钥，方夜中，生人与死者并踵顶而卧， 无可旋避，此所以染者众也。无可旋避，此所以染者众也。 每到傍晚就锁门，犯人的大小便都拉在牢里，每到傍晚就

8、锁门，犯人的大小便都拉在牢里， 臭气与食品的气味相混杂。又是寒冬，贫穷的臭气与食品的气味相混杂。又是寒冬，贫穷的 犯人就睡在地上，春天一到，很少不生病的。犯人就睡在地上，春天一到，很少不生病的。 狱中的老规矩，天快亮时才开锁。正在夜里，狱中的老规矩，天快亮时才开锁。正在夜里， 活人和死人脚挨脚、头并头而睡，没有办法回活人和死人脚挨脚、头并头而睡，没有办法回 避，这样得传染病的人就多了。避，这样得传染病的人就多了。 又可怪者，大盗、积贼、杀人重囚，气杰旺，染此者十又可怪者，大盗、积贼、杀人重囚，气杰旺，染此者十 不一二，或随有瘳。其骈死者皆轻系及牵连佐证法所不不一二，或随有瘳。其骈死者皆轻系及牵

9、连佐证法所不 及者。及者。”余曰：余曰：“京师有京兆狱，有五城御史司坊，何京师有京兆狱，有五城御史司坊，何 故刑部系囚之多至此？故刑部系囚之多至此？” 令人奇怪的是，那些大盗、惯贼、杀人要犯，令人奇怪的是，那些大盗、惯贼、杀人要犯， 精力特别旺盛，被传染上疾病的十个不到一二精力特别旺盛，被传染上疾病的十个不到一二 个，有的得了病，随即又痊愈了。那些接连死个，有的得了病，随即又痊愈了。那些接连死 去的，都是因轻罪被关押的人，以及被牵连作去的，都是因轻罪被关押的人，以及被牵连作 证而依法不该判罪的。证而依法不该判罪的。”我说：我说：“京师有京兆京师有京兆 狱，有五城御史司坊，什么原因刑部监狱关押狱

10、，有五城御史司坊，什么原因刑部监狱关押 的犯人如此之多？的犯人如此之多？” 杜君曰：杜君曰：“迩年狱讼，情稍重，京兆、五城即不敢迩年狱讼，情稍重，京兆、五城即不敢 专决；又九门提督所访缉纠诘，皆归刑部；而十四司专决；又九门提督所访缉纠诘，皆归刑部；而十四司 正副郎好事者及书吏、狱官、禁卒，皆利系者之多，正副郎好事者及书吏、狱官、禁卒，皆利系者之多， 少有连，必多方钩致。少有连，必多方钩致。 杜君说：杜君说：“近年打官司，案情较重的，京近年打官司，案情较重的，京 兆狱和五城御史衙门都不敢擅自判决；加上兆狱和五城御史衙门都不敢擅自判决；加上 九门提督所搜捕查究的犯人，都归刑部拘禁。九门提督所搜捕查

11、究的犯人，都归刑部拘禁。 而十四司正副郎官中喜欢乘机营私者以及掌而十四司正副郎官中喜欢乘机营私者以及掌 管文书的小吏、狱官、小卒，都把多关押人管文书的小吏、狱官、小卒，都把多关押人 看作有利可图的事情，所以，稍有牵连的人，看作有利可图的事情，所以，稍有牵连的人， 一定千方百计拘捕到牢里来。一定千方百计拘捕到牢里来。 苟入狱，不问罪之有无，必械手足，置老监，俾困苦苟入狱，不问罪之有无，必械手足，置老监，俾困苦 不可忍，然后导以取保，出居于外，量其家之所有以不可忍，然后导以取保，出居于外，量其家之所有以 为剂，而官与吏部分焉。中家以上，皆竭资取保；其为剂，而官与吏部分焉。中家以上，皆竭资取保；其

12、次，求脱械居监外板屋，费亦数十金；惟极贫无依，次，求脱械居监外板屋，费亦数十金；惟极贫无依， 则械系不稍宽，为标准以警其余。则械系不稍宽，为标准以警其余。 如果进了监狱，不问有罪无罪，必定戴上手铐脚镣，如果进了监狱，不问有罪无罪，必定戴上手铐脚镣， 关进老监，使他们痛苦不堪，然后劝诱他们寻找保证关进老监，使他们痛苦不堪，然后劝诱他们寻找保证 人，缴纳保证金，才放他们到外面居住，狱官估计他人，缴纳保证金，才放他们到外面居住，狱官估计他 家财产来确定敲诈的数额，得钱后官吏就坐地分赃。家财产来确定敲诈的数额，得钱后官吏就坐地分赃。 中产以上的家庭，都倾尽家财去找人取保；次一点的中产以上的家庭，都倾尽

13、家财去找人取保；次一点的 人家，只求脱掉镣铐，住在监狱外的板屋，也得花费人家，只求脱掉镣铐，住在监狱外的板屋，也得花费 数十两银子；只有极其贫困而又无依无靠的囚犯，则数十两银子；只有极其贫困而又无依无靠的囚犯，则 被铐得很紧，作为样子来警告其余的犯人。被铐得很紧，作为样子来警告其余的犯人。 或同系，情罪重者，反出在外，而轻者无罪者罹其或同系，情罪重者，反出在外，而轻者无罪者罹其 毒。积忧愤，寝食违节，及病，又无医药，故往往毒。积忧愤，寝食违节，及病，又无医药，故往往 至死。至死。”余伏见圣上好生之德，同于往圣，每质狱余伏见圣上好生之德，同于往圣，每质狱 辞，必于死中求其生。而无辜者乃至此。辞，

14、必于死中求其生。而无辜者乃至此。 有时同一个案子，案情罪行严重的，反而能有时同一个案子，案情罪行严重的，反而能 居住在监狱外，而罪轻或无罪的人却遭受其害。居住在监狱外，而罪轻或无罪的人却遭受其害。 这些人忧愤积结，饮食起居又不正常，等到染这些人忧愤积结，饮食起居又不正常，等到染 病，又缺医少药，所以往往病到死去。病，又缺医少药，所以往往病到死去。”我见我见 皇上有爱惜生灵的品德，和以往那些好皇帝一皇上有爱惜生灵的品德，和以往那些好皇帝一 样，每次审察判决书，必然能在被判死刑的犯样，每次审察判决书，必然能在被判死刑的犯 人中寻求出一些可以放生的人。可是无辜者竟人中寻求出一些可以放生的人。可是无辜

15、者竟 然到了这个样子。然到了这个样子。 傥仁人君子为上昌言，除死刑及发塞外重犯，其轻系傥仁人君子为上昌言，除死刑及发塞外重犯，其轻系 及牵连未结正者，别置一所以羁之，手足毋械。所全活及牵连未结正者，别置一所以羁之，手足毋械。所全活 可数计哉？或曰：可数计哉？或曰：“狱旧有室五，名曰现监，讼而未结狱旧有室五，名曰现监，讼而未结 正者居之。傥举旧典，可小补也。正者居之。傥举旧典，可小补也。” 假使仁人君子向皇上直言：除死刑犯以及发配假使仁人君子向皇上直言：除死刑犯以及发配 到边远地方充军的重刑犯外，那些罪行较轻以及到边远地方充军的重刑犯外，那些罪行较轻以及 受牵连还没有结案定罪的人，可以另外关在一

16、座受牵连还没有结案定罪的人，可以另外关在一座 监狱里，不给他们上手铐和脚镣。这样，保全活监狱里，不给他们上手铐和脚镣。这样，保全活 下来的人能数得清吗？有人说：下来的人能数得清吗？有人说：“监狱原有的五监狱原有的五 个牢房，名为临时拘留所，让那些正在打官司而个牢房，名为临时拘留所，让那些正在打官司而 没有结案定罪的人住。这样即使实行过去的规章没有结案定罪的人住。这样即使实行过去的规章 制度，也可以稍有补益。制度，也可以稍有补益。” 杜君曰：杜君曰：“上推恩，凡职官居板屋；今贫者转系老监，而大上推恩，凡职官居板屋；今贫者转系老监，而大 盗有居板屋者，此中可细诘哉！不若别置一所，为拔本塞源之盗有居

17、板屋者，此中可细诘哉！不若别置一所，为拔本塞源之 道也。道也。”余同系朱翁、余生及在狱同官僧某，遘疫死，皆不应余同系朱翁、余生及在狱同官僧某，遘疫死，皆不应 重罚。又某氏以不孝讼其子，左右邻械系入老监，号呼达旦。重罚。又某氏以不孝讼其子，左右邻械系入老监，号呼达旦。 余感焉，以杜君言泛讯之，众言同，于是乎书。余感焉，以杜君言泛讯之，众言同，于是乎书。 杜君说：杜君说：“皇上开恩，凡犯罪官员住板屋；如今皇上开恩，凡犯罪官员住板屋；如今 贫困犯人转到老监关押，而大盗中却有住板屋的人，贫困犯人转到老监关押，而大盗中却有住板屋的人， 这里面是可以仔细查究啊！不如另外安置一所监狱，这里面是可以仔细查究啊

18、！不如另外安置一所监狱， 才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办法。才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办法。”同我一起被捕的同我一起被捕的 朱老先生、姓余的青年，和狱中的同官县僧某，先朱老先生、姓余的青年，和狱中的同官县僧某，先 后得了传染病死去，都是不应该重判的。又有某人后得了传染病死去，都是不应该重判的。又有某人 因儿子不孝控告他儿子，左右邻居也被牵连关押在因儿子不孝控告他儿子，左右邻居也被牵连关押在 老监，呼天喊地一直到天亮。我十分感慨，并把杜老监，呼天喊地一直到天亮。我十分感慨，并把杜 君所说的话广泛核实，大家所说的都相同，于是我君所说的话广泛核实，大家所说的都相同，于是我 就写了下来。就写了下来。 凡死刑狱上

19、，行刑者先俟于门外，使凡死刑狱上，行刑者先俟于门外，使 其党入索财物，名曰其党入索财物，名曰“斯罗斯罗”。富者就其戚属，。富者就其戚属， 贫则面语之。其极刑，曰：贫则面语之。其极刑，曰：“顺我，即先刺心；顺我，即先刺心； 否则，四肢解尽，心犹不死。否则，四肢解尽，心犹不死。” 凡判死刑的案件已经上奏的，刽子手凡判死刑的案件已经上奏的，刽子手 就先等候在门外，叫他的同伙进去勒索财物，就先等候在门外，叫他的同伙进去勒索财物， 叫做叫做“斯罗斯罗”。有钱的人就对他的亲属勒索，。有钱的人就对他的亲属勒索， 穷苦的就当面对本人说。如果犯人被处以凌迟，穷苦的就当面对本人说。如果犯人被处以凌迟， 就说：就说

20、：“满足我的条件，就先刺心；否则，就满足我的条件，就先刺心；否则，就 先砍去你的四肢，心还不死。先砍去你的四肢，心还不死。” 其绞缢，曰：其绞缢，曰：“顺我，始缢即气绝；否则，三缢加顺我，始缢即气绝；否则，三缢加 别械，然后得死。别械，然后得死。”惟大辟无可要，然犹质其首。用惟大辟无可要，然犹质其首。用 此，富者赂数十百金，贫亦罄衣装；绝无有者，则治此，富者赂数十百金，贫亦罄衣装；绝无有者，则治 之如所言。主缚者亦然，不如所欲，缚时即先折筋骨。之如所言。主缚者亦然，不如所欲，缚时即先折筋骨。 对那些被处以绞刑的，就说：对那些被处以绞刑的，就说：“满足我的条满足我的条 件，一绞就死；否则，三绞三

21、放再加上别的刑件，一绞就死；否则，三绞三放再加上别的刑 具，然后才让你死。具，然后才让你死。”只有斩首的无法要挟，只有斩首的无法要挟， 但是还要把砍下的人头作抵押品。因此，有钱但是还要把砍下的人头作抵押品。因此，有钱 的用数十两、上百两银子作贿赂，贫穷的也要的用数十两、上百两银子作贿赂，贫穷的也要 卖光衣物；穷得一点钱都没有的，就按以上所卖光衣物；穷得一点钱都没有的，就按以上所 说的处置。掌管捆绑犯人的差役也是如此，不说的处置。掌管捆绑犯人的差役也是如此，不 按要求做的，绑时就先折断犯人的筋骨。按要求做的，绑时就先折断犯人的筋骨。 每岁大决，勾者十三四，留者十六七，皆缚每岁大决，勾者十三四，留

22、者十六七，皆缚 至西市待命。其伤于缚者，即幸留，病数月乃至西市待命。其伤于缚者，即幸留，病数月乃 瘳，或竟成痼疾。瘳，或竟成痼疾。 每年秋天大决时，皇帝用朱笔勾过的约占十分每年秋天大决时，皇帝用朱笔勾过的约占十分 之三四；留下的约占十分之六七，但都须捆绑之三四；留下的约占十分之六七，但都须捆绑 到西市刑场等待命令。那些因捆绑而受伤的，到西市刑场等待命令。那些因捆绑而受伤的， 即使幸而不死，也得病上几个月才痊愈，有的即使幸而不死，也得病上几个月才痊愈，有的 竟成了终生残疾。竟成了终生残疾。 余尝就老胥而问焉：余尝就老胥而问焉：“彼于刑者、缚者，非相彼于刑者、缚者，非相 仇也，期有得耳；果无有，终

23、亦稍宽之，非仁仇也，期有得耳；果无有，终亦稍宽之，非仁 术乎？术乎？”曰：曰：“是立法以警其余，且惩后也；是立法以警其余，且惩后也； 不如此，则人有幸心。不如此，则人有幸心。” 我曾经接近一个供职多年的小吏并问他：我曾经接近一个供职多年的小吏并问他： “他们与被判刑者、被捆绑者，并非互相仇恨，他们与被判刑者、被捆绑者，并非互相仇恨， 只是期望得到一些钱财罢了；如果犯人真的拿只是期望得到一些钱财罢了；如果犯人真的拿 不出，最后对他稍微宽容一些，不是做了一件不出，最后对他稍微宽容一些，不是做了一件 善事吗？善事吗？”小吏说：小吏说：“这是做出规矩来警告其这是做出规矩来警告其 他犯人，并且惩诫后来的

24、犯人；不这样做，那他犯人，并且惩诫后来的犯人；不这样做，那 么犯人就会有侥幸心理。么犯人就会有侥幸心理。” 主梏扑者亦然。余同逮以木讯者三人：一人予三十金，主梏扑者亦然。余同逮以木讯者三人：一人予三十金， 骨微伤，病间月；一人倍之，伤肤，兼旬愈；一人六倍，骨微伤，病间月；一人倍之，伤肤，兼旬愈；一人六倍， 即夕行步如平常。或叩之曰：即夕行步如平常。或叩之曰：“罪人有无不均，既各有罪人有无不均，既各有 得，何必更以多寡为差？得，何必更以多寡为差？”曰：曰：“无差，谁为多与者！无差，谁为多与者！” 孟子曰：孟子曰：“术不可不慎。术不可不慎。”信夫！信夫！ 掌管上刑具、打板子的狱卒也是如此。同我一起

25、被捕掌管上刑具、打板子的狱卒也是如此。同我一起被捕 遭到木制刑具审讯的有三个人：其中一个给银子三十遭到木制刑具审讯的有三个人：其中一个给银子三十 两，被打之后骨头微伤，病了一个多月才好；另一个两，被打之后骨头微伤，病了一个多月才好；另一个 加倍给钱，只伤了皮肤，二十天就好了；再一个给六加倍给钱，只伤了皮肤，二十天就好了；再一个给六 倍的钱，当晚走路就象平常人一样了。有人问小吏说：倍的钱，当晚走路就象平常人一样了。有人问小吏说： “犯人贫富不等，既然从他们那里都有所得，何必一犯人贫富不等，既然从他们那里都有所得，何必一 定要按贿赂的多少来区别对待？定要按贿赂的多少来区别对待？”小吏说：小吏说：“

26、不分别不分别 对待，谁愿意多给钱！对待，谁愿意多给钱！”孟子说：孟子说：“选择职业不可不选择职业不可不 慎重。慎重。”真对呀！真对呀！ 部中老胥，家藏伪章，文书下行直省，多潜易之，部中老胥，家藏伪章，文书下行直省，多潜易之， 增减要语，奉行者莫辨也。其上闻及移关诸部犹未敢增减要语，奉行者莫辨也。其上闻及移关诸部犹未敢 然。功令：大盗未杀人，及他犯同谋多人者，止主谋然。功令：大盗未杀人，及他犯同谋多人者，止主谋 一二人立决；余经秋审，皆减等发配。狱辞上，中有一二人立决；余经秋审，皆减等发配。狱辞上，中有 立决者，行刑人先俟于门外。立决者，行刑人先俟于门外。 刑部中的老吏，家里藏有假印章。公文下发

27、到直属刑部中的老吏，家里藏有假印章。公文下发到直属 中央的各省，都被他们暗中更改，增加或删去公文中中央的各省，都被他们暗中更改，增加或删去公文中 的重要词句，执行的人难辨真假。只有那些给皇帝的的重要词句，执行的人难辨真假。只有那些给皇帝的 奏章以及发到平行各部的公文，他们还不敢这样做。奏章以及发到平行各部的公文，他们还不敢这样做。 法令规定：大盗没有杀人，以及和他同伙的几个罪犯，法令规定：大盗没有杀人，以及和他同伙的几个罪犯， 仅主谋一二人立刻处死；其余的经秋季审讯，都可以仅主谋一二人立刻处死；其余的经秋季审讯，都可以 罪减一等，发配充军。判决书上奏后，其中有立即处罪减一等，发配充军。判决书上

28、奏后，其中有立即处 死的，刽子手已先等在门外。死的，刽子手已先等在门外。 命下，遂缚以出，不羁晷刻。有某姓兄弟，以把持公命下，遂缚以出，不羁晷刻。有某姓兄弟，以把持公 仓，法应立决，狱具矣。胥某谓曰：仓，法应立决，狱具矣。胥某谓曰：“予我千金，吾予我千金，吾 生若。生若。”叩其术，曰：叩其术，曰：“是无难，别具本章，狱辞无是无难，别具本章，狱辞无 易，但取案末独身无亲戚者二人易汝名，俟封奏时潜易，但取案末独身无亲戚者二人易汝名，俟封奏时潜 易之而已。易之而已。” 命令一下，就绑出来，片刻也不停留。有某姓兄弟，命令一下，就绑出来，片刻也不停留。有某姓兄弟， 因为把持公仓，法律规定应当立即处决，案

29、件已经判因为把持公仓，法律规定应当立即处决，案件已经判 决。某狱吏对他说：决。某狱吏对他说：“给我一千两银子，我让你活给我一千两银子，我让你活 命。命。”问他有什么办法，则说：问他有什么办法，则说：“这个并不难，我另这个并不难，我另 外准备一份奏章，判决书不需要改动，只取列在判决外准备一份奏章，判决书不需要改动，只取列在判决 书后面的没有亲属的两个人换你俩的名字，等判决书书后面的没有亲属的两个人换你俩的名字，等判决书 加封上奏时，暗中调换一下姓名就是了。加封上奏时，暗中调换一下姓名就是了。” 其同事者曰：其同事者曰：“是可欺死者，而不能欺主谳者；是可欺死者，而不能欺主谳者； 倘复请之，吾辈无生

30、理矣。倘复请之，吾辈无生理矣。”胥某笑曰：胥某笑曰：“复复 请之，吾辈无生理，而主谳者亦各罢去。彼不请之，吾辈无生理，而主谳者亦各罢去。彼不 能以二人之命易其官，则吾辈终无死道也。能以二人之命易其官，则吾辈终无死道也。” 他的同伙说：他的同伙说：“这样可以欺骗被处死的人，这样可以欺骗被处死的人， 却不能欺骗主审官；假如主审官再上奏请示，却不能欺骗主审官；假如主审官再上奏请示， 我们就没有活路了。我们就没有活路了。”某狱吏笑着说：某狱吏笑着说：“再再 上奏请示，我们没有活路，但主审官也会因上奏请示，我们没有活路，但主审官也会因 此被撤职，他不可能为了这两人的生命而放此被撤职，他不可能为了这两人的

31、生命而放 弃自己的官位，那么，我们终究没有死的道弃自己的官位，那么，我们终究没有死的道 理。理。” 竟行之，案末二人立决。主者口呿舌挢，终不敢诘。竟行之，案末二人立决。主者口呿舌挢，终不敢诘。 余在狱，犹见某姓。狱中人群指曰：余在狱，犹见某姓。狱中人群指曰：“是以某某易是以某某易 其首者。其首者。”胥某一夕暴卒，人皆以为冥谪云。胥某一夕暴卒，人皆以为冥谪云。 后来真的这样做了，案件末位的两个犯人立后来真的这样做了，案件末位的两个犯人立 刻被处死。主审官发觉后惊讶得张口结舌，刻被处死。主审官发觉后惊讶得张口结舌， 但始终不敢追究。我在监狱，还亲眼看到这但始终不敢追究。我在监狱，还亲眼看到这 兄弟

32、，监狱中的人都指着他们说：兄弟，监狱中的人都指着他们说：“这就是这就是 用某某人换下他们的脑袋的。用某某人换下他们的脑袋的。”后来这个狱后来这个狱 吏在一夜间突然死去，人们都以为是阴曹地吏在一夜间突然死去，人们都以为是阴曹地 府给他的责罚。府给他的责罚。 凡杀人，狱辞无谋故者，终秋审入矜疑，即凡杀人，狱辞无谋故者，终秋审入矜疑，即 免死。吏因以巧法。有郭四者，凡四杀人，复免死。吏因以巧法。有郭四者，凡四杀人，复 以矜疑减等，随遇赦。将出，日与其徒置酒酣以矜疑减等，随遇赦。将出，日与其徒置酒酣 歌达曙。歌达曙。 凡杀了人的，状辞上没有预谋杀人或故意杀凡杀了人的，状辞上没有预谋杀人或故意杀 人的，

33、经秋审归入矜疑类，就可以免死。狱吏人的，经秋审归入矜疑类，就可以免死。狱吏 便乘机利用法令舞弊。有一个叫郭四的犯人，便乘机利用法令舞弊。有一个叫郭四的犯人， 已经四次杀人，又以矜疑罪减一等，随后又遇已经四次杀人，又以矜疑罪减一等，随后又遇 大赦。将要出狱时，天天与他的同伙饮酒狂歌大赦。将要出狱时，天天与他的同伙饮酒狂歌 通宵达旦。通宵达旦。 或叩以往事，一一详述之，意色扬扬，若自矜或叩以往事，一一详述之，意色扬扬，若自矜 诩。噫，渫恶吏忍于鬻狱，无责也；而道之不明，诩。噫，渫恶吏忍于鬻狱，无责也；而道之不明， 良吏亦多以脱人于死为功，而不求其情。其枉民良吏亦多以脱人于死为功，而不求其情。其枉民

34、 也，亦甚矣哉！也，亦甚矣哉！ 有人问他过去的事，他一一详细叙述，扬扬有人问他过去的事，他一一详细叙述，扬扬 得意，就像在自我炫耀似的。唉！行为污浊、得意，就像在自我炫耀似的。唉！行为污浊、 作恶多端的狱吏忍心贪赃枉法，那不必去责作恶多端的狱吏忍心贪赃枉法，那不必去责 备了；然而治狱之道不明，好的官吏也往往备了；然而治狱之道不明，好的官吏也往往 把帮别人解脱死罪作为功德，而不研究具体把帮别人解脱死罪作为功德，而不研究具体 的案情。他们使百姓蒙受冤枉，也太过分了！的案情。他们使百姓蒙受冤枉，也太过分了！ 奸民久于狱，与胥卒表里，颇有奇羡。山阴奸民久于狱，与胥卒表里，颇有奇羡。山阴 李姓，以杀人系

35、狱，每岁致数百金。康熙四十李姓，以杀人系狱，每岁致数百金。康熙四十 八年，以赦出，居数月，漠然无所事。其乡人八年，以赦出，居数月，漠然无所事。其乡人 有杀人者，因代承之。盖以律非故杀，必久系，有杀人者，因代承之。盖以律非故杀，必久系， 终无死法也。终无死法也。 奸诈之徒入狱久了，就与狱吏内外勾结，颇能奸诈之徒入狱久了，就与狱吏内外勾结，颇能 赚大钱。山阴县有个姓李的，因杀人下狱，每赚大钱。山阴县有个姓李的，因杀人下狱，每 年可以弄到数百两银子。康熙四十八年，因大年可以弄到数百两银子。康熙四十八年，因大 赦出狱，在外住了几个月，寂寞无聊。他有个赦出狱，在外住了几个月，寂寞无聊。他有个 同乡杀了人，于是就替此人承担了罪名。因为同乡杀了人，于是就替此人承担了罪名。因为 根据法律规定不是故意杀人者，一定要长期蹲根据法律规定不是故意杀人者，一定要长期蹲 狱，但最终不会被处死的。狱，但最终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