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优秀的文字是中文

1、中文是最优秀的文字五四时期，钱玄同曾经提出要废除中文，这个建议怎么看都是愚昧的，不管在什么时候看，都 是不可接受的。前不久与一位”诗人闲聊时，顺便说到中文。这位诗人说，中文不如英文优美, 中文的表现力太差。当场遭到我另一位先生的反对。我当时说了我对中文的一个体会,今天把那 天的即兴谈话整理一下,从一个侧面表达我对中文的理解和喜爱。汽车是现代工业的结晶。如果把写文章比作设计制造一辆汽车，我们就会发现，文章的中心思 想如同形成不同功能、不同性能的汽车。然而，汽车的功能和性能要获得最佳的表现，还必须有一 个重要的因素，那就是零部件。零部件质量和工艺的优劣，往往决定了汽车整体的质量。对于写文 章来说，

2、不管是中文还是英文，中心思想的确立，常常难分高下。但是,在表达中心思想的手段上, 中文与英文相比，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这个条件我称之为中文的零部件。几干年来，中文形成了 大量精致而优美的文字零部件，也可以称为文章的半成品，其工艺和质量无与伦比。这一中文的零 部件或半成品,就是中文成语或词汇。一辆汽车大约有3万个零部件，电动汽车少一点，大约有2万个零部件。而中文的成语大约也 有2万个，词汇则更多。优质的零部件是汽车整体质量的保证，优秀的文字零部件也是文章质量的 保证。在我看来，英文文章大都是是以单词构成的，而中文文章是由成语和词汇构成的。单词构成 文章，每一次都像是从头开始；而有成语和词汇构成文

3、章,每一次都是站在巨人的肩上，继承和运 用先人的文字精华。因此,我们可以在英文中看到"to be or not to be"这样的简洁,却很少能看 到相濡以沫这样的含蓄和丰富。英文中也有成语一说，在我看来，英文的成语其实都不是成语，而只是短句。例如, if you venture nothing , you will have nothing （译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good medicine for health tastes bitter to the mouth （译为，良药苦口利于病英文的"成语"大者0是这样的警句、格言，类 似中国人说,莫以

4、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这些警句、格言 大都只能单独使用，像是汽车上的一个装饰,很难与文章的其他部分有机结合，成为文章难以分割 的一部分。例如，当中文描绘一个女子具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这样的成语很难从文章中去 掉。这样的成语是中文的半成品，等着高明的文字大师，如何将其恰如其分地运用到文章里。然而, 我在英文中，很少看到这种精致的、含义丰富凝练的文字零部件，大量中文文字半成品的含蓄、丰 富，其表达含义的准确，具有当今世界一流品牌的作用。英文一些新的组合词，例如chimeica（中美y、“chidian（中印r,稍稍具有中文成语的意思，但是，其精致程度远不如中文。

5、当人们写中文文章时，人们可以灵活运用暗度陈仓、破釜沉舟"这样的文字半成品。每一 个类似的文字零部件都体现了中文长期形成的高水平工艺，使用这样的文字半成品和零部件，只要 你对它的功能和作用了解清楚，你就可以绝对放心地使用，其质量水准，千百年来从未令人失望, 也从未退化。这是悠久历史积累的结果，也是中文无可取代的特色。中文的成语也各式各样，像知 足常乐、“吃亏是福等，性质上类似英文成语的警句、格言，但是，英文成语最多只发 展到这一步。而中文成语中塞翁失马"、按图索骥"等高级零部件，在英文中是严重缺乏的。这 样的成语本身是一个故事,拥有丰富而准确的含义，并以精炼的形式，

6、浓缩成一个使用极其方便的 半成品。这种半成品使得中文的表达不需要罗嗦，就可以体现很丰富的含义。它同时还使得中文的 形象思维能力得以突出，而形象思维是创造艺术的基础。我在前面举例的，都是一些中文成语，其 实，大量中文词汇也具有这样的功能，例如矛盾、“岁月、光阴等等，我们可以信手拈来无 数这样的词汇。世界一次在英文中是"world",在中文里，世指时间界指空间,世界 的含义清晰而完整,而"world" 词，则缺乏这样的含义。个零部件的形成常常是不断改进和加工的过程，因此，有些学问深厚的中国文人常常要掉书袋，指出后人使用成语的的错误。例如,我曾经也掉书袋，指出

7、沉鱼落雁的本意与今天的使用 并不一样。还有人指岀，后人几乎都把卧薪尝胆当成越王勾践的故事，但是，据史记记载, 越王勾践只是尝胆，没有卧薪"。卧薪是在唐朝以后五代十国的一篇文章里才出现的。但 是”五代时期,这个词汇的组合是尝胆卧薪。到了宋代的苏东坡那里,才把它确走为卧薪尝 胆。显然,卧薪尝胆”在语音表达上,要比”尝胆卧薪舒服得多。苏东坡不愧为大诗人,既在 前人基础上把握了卧薪尝胆的含义，也在语音优美上,体现了一个诗人的敏锐和修养。因此，当我 们说，中文的成语和词汇都是精致、优质的零部件和半成品的时候，我们也应该认识到，这些高水 准的、绝对令人放心的文字半成品，并不完全都是一蹴而就的，很

8、多都是历史打磨的结果。就好比 汽车刚出现的时候,其零部件与今天的工艺的水平和设计理念相比也并不完全一样。所以追究沉 鱼落雁"、卧薪尝胆起源的掉书袋行为，的确能显示学问渊博，但并不能否认这些文字半成品、 零部件的成就。那天与诗人"的闲谈中，还讲到了 我爱你这个表达。据我对中文和中国各地方言的了解, 西方文化进入中国之前，中国各地的方言中,好像都没有"我爱你这样的表达方式，原因其实并 不复杂。在我看来，在中国的各种方言里，我爱你的发音都不优美，反而很别扭。而在英文中， z/l love you音调本身的优美成分,是中文”我爱你所不具备的。由此,我们也能理解苏东坡把 尝

9、胆卧薪改为"卧薪尝胆的意义：一个文字半成品的工艺质量，并不只在其丰富的含义上, 同时也在其优美的语音上。如今依然被中国人经常使用的成语和词汇，几乎无一不是音调优美的组 合。因此,在这里,我还要重复一遍以前说过的一个观点,中文现代诗必须立足中文本身的特点, 才能有所成就。向英文诗学写中文现代诗,不会有出路。最优秀的中文诗一定是英文无法翻译的。反过来，最优秀的英文诗，其优秀的成分，也是翻译成中文后无法体现的。就如同l love you"在英文中，不论高喊还是低吟，不论诉说还是歌唱,都具有其英文的语调优美，而变成中文的我爱 你后，在各种各样的中国方言里，者附上人产生说不出口的感觉

10、。不是中国人不善于表达感情,而 是"我爱你"用中文表达,在音调上太别扭了。进入现代社会，中文也在不断创造适合自己的新词汇，这些新词汇并不是语言专家、文学大师 的专利，而是普通百姓的口语。中国的普通百姓用他们的日常语言，正在打磨着符合时代特征的、 新的中文零部件和半成品。例如"大腕“、大款（为何不叫大钱 ？因为大钱发音不好听 二奶、小蜜等等，者e是中国文字创造能力的体现。这样的现象在中国历史上曾经岀现过，尤 其是在佛教进入中国的时候，大量佛教用语被打造成中文的半成品，例如五体投地、"当头棒喝、 醍醐灌顶等等。今天,随着西方文化进入中国z这种把外来文字改造成优质半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