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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信仰的内在悖论

「内容提要」法律信仰目前在中国面临着特殊的遭遇和困境。中国法制在逐步确立法律信仰的过程中面临着几组悖论性问题,主要从法律信仰对于人与对于法的内在性、法律信仰的理性世俗化与神圣性、合理性与非理性、功利性与超功利性、守法的无知性与批判反思的自觉性等关系中,展示出法律信仰问题的复杂性和内在矛盾运动。

「关键词」法律信仰/法的神圣性/法的功利性/法的反思性

一、法律信仰在中国的遭遇

依法治国,建设法治国家已经被认定为一项基本的治国方略。法治是一种社会治理的重要方式,一种现代民族国家建构的基本方式,也是一种可欲的生活方式,一种使个人可以得到更大发展的社会生存方式。法治是值得追求的一种生活方式,问题是如何达到这样的生活?当代中国在建构法治秩序的时候,尤其面对这样的困惑。我们看到有些西方国家种出丰硕的法治果实,自己很羡慕也要去种,但又找不到合适的方法和土壤。现在的争议主要不是要不要去实施法治的问题,更多的争论是围绕如何推行法治而展开的。关于这个问题,人们有多种争论,如有所谓的政府主导论,有社会自发演进论,也有二者相结合的官民互动论;有制度创新优先论,也有观念启蒙优先论;有立法优位论,有整顿吏治论,也有司法改革突破论;有传统的无用论,有另起炉灶论,也有传统的创造性转化论,等等。凡此种种,都表明了我们还没有找到一条合适的法律发展之路,甚至有时候陷于“鸡生蛋,蛋生鸡”的怪圈。这在关于人治与法治、法治与德治、制度创新与观念更新、严格执法与执法者素质、司法腐败与制度漏洞等等的相互关系中表现得尤为突出。在观察和评论当代中国的法治状况的时候,人们可以发现的一个显见的事实是,经过二十多年的立法运动,我国已经有了大致成型的法律制度,但同时大众对执法和司法状况又有普遍的失望和不满,这种失望和不满反映了人民对法律的负面评价和消极态度,而尤其值得注意的一个景观是人们在服从、接受和利用法律时,远远没有达到对法律的热爱和信仰。走出人民对法律的这种“心不在焉”或者“敬而远之”窘境的可能的思路之一,就是加强法律宣传和法治启蒙,逐步树立对法律的信仰。

法律信仰作为法律观念的一种高级形式,在法治秩序中具有重要意义。有学者已经指出了法律信仰是法治的精神要件,即它是法治的内在构成要素之一。[1]可以显见的是,在没有形成全民族的真正的法律信仰之前,我们不可能期待真正的法治的落实。没有法律信仰的法制不过是一种强力所支配的法,最终也没有强大的生命力。这种法制不是真正的法治。法律从制度落实为民众的自觉行动,从外在的法律强制化为内在的心悦诚服,从个体的信仰演变为大众的普遍信仰,从远离和游离于法律到切近和扞卫法律的生活样式的根本改造,都需要法律信仰的培育和确立。

法律信仰一般是指人们对于法律的一种尊崇敬仰的态度,是对自愿接受法律统治的一种信仰的姿态,一种大众对于法律的忠诚,是对法律之下生活的德性的一种确信,表明人们愿意热忱地投入到扞卫法律尊严和权威的斗争中,并把参与这种斗争视为自己的一个庄严的使命和责任。人们从对法律的服从和信仰中获得了心灵的归属感和家园之感。法律信仰是个体的一种心灵状态,也承载着一个民族的心灵轨迹,是民族法律观念的最突出、最生动的表现。它是把外在的规则内化为主体的内在法律自觉性,是法治理念在一个民族生活中落地生根的具体体现。一个社会普遍的、大众的法律信仰是社会法治化程度的基本指标。事实上,正是大众的热忱法律信仰才赋予法律以强大的生命力,使法律深植于一个民族的日常生活,深植于一个民族的心灵深处,并成为这个民族肌体的活的灵魂。

法律信仰作为法治的基本要素,体现着规则和其所承载的意义之间的连接关系,而最终信仰总是蕴含于特定的人文类型,体现特定的人文价值和价值皈依。没有哪一种社会秩序不是建立在特定的文化基础之上的,也没有哪一种信仰是脱离特定的文化背景而遗世独立地超然生成的。文化赋予一个民族以生活的意义,为其提供各种符号和价值。文化,尤其是法律文化奠定了一种特定法律秩序的根基,是法律秩序成长的精神土壤。只有当规则与一个民族的文化共生共荣,才会有规则的生命力。同样,只有当法治作为一种制度获得该民族在文化上的认同的时候,在日常的法律生活中深刻体验的时候,才可能成为其生活的有机部分,成为一种现实的法律秩序。

中国至今没有确立关于法律的信仰,这与传统相关,与现实的法哲学理念有关,更与我们的日常法律实践有关。在中国,没有如西方一样的宗教信仰,也显然没有法律信仰的固有传统,这个事实深切地影响到当代中国法律信仰的树立。中国所信奉的世俗宗教伦理只是一种内在的而不是如西方那样外在的超越性的信仰。中国没有产生那种突出的、外在的高于国家制定法的更高的法律观念,法律与伦理的合一使得法律不过是俗世的权力行使规则,而不是一种神圣的规则。从宗教那儿衍生过来的神圣性对于法律之成为信仰的对象是重要的。正如伯尔曼所说过的,宗教因法律而具有社会性,法律因宗教而获得神圣性,“没有信仰的法律将退化成为僵死的教条;……而没有法律的信仰将蜕变成狂信”法律从宗教中获得神圣性是西方的经验,但中国却没有这样的宗教资源可利用。不少人认定,中国当代信仰沉沦、心无皈依、有法不依的原因有关于此。

除了传统的因素之外,还必须反思我们国家过去50多年在执政过程中所奉行的基本执政理念和政治哲学。因为它已经构成了我们所谓的新传统,并对国家法制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党在十五大以来提出并通过人大在宪法中肯定了“依法治国,建设社会主义法治国家”的基本治国方略,这当然是一个历史性的进步,是可能给党和国家带来新的生命力和新的执政基础的一个重大理论创新。但一些旧有的执政理念不能够与时俱进地予以变革,新的治国理念就不能得以尽快落实。我们的执政哲学基本是革命哲学,尽管在新中国成立不久就试图实现从革命到建设的转变,但这个转变并没有很快地完成。而在改革开放之初,实现了从以阶级斗争为纲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转变,这需要从理论上进行一次根本性的创新。而这个理论创新问题是与重建社会主义的努力是一致的。当我们奉行革命哲学,崇拜暴力至上时,显然谈不上会有对法律的尊重和敬仰。在暴力崇拜的支配下,人们只会崇尚唯意志论,崇尚人的所谓改天换地的豪情,崇尚暴力即正义和权利的理念。如此一来,法律至上便很难有什么立足之地,它的天敌之一就是任意的暴力。我们曾经熟悉的列宁的名言就指出,无产阶级的专政是不受任何法律约束的政权。(注:参见《列宁全集》中文2版,第35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237页。关于列宁这段话的评论可以

参看孙国华主编:《法理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91页。)这是革命哲学的生动写照。当我们转向建设社会主义时,这种革命的法哲学就不合时宜了。有学者提出要从革命的法学转向建设的法学。革命的马克思主义法学产生在无产阶级没有夺取政权,马克思主义还处在非主流地位的历史条件下,其主要使命在于批判、解构和破坏旧的国家与法律制度;而建设的马克思主义法学在产生于无产阶级已经夺取政权,马克思主义已经成为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的条件下,对新的国家与法律制度的建构是其主要任务。在无产阶级夺取政权以后,应该及时实现从解构到建构,从革命到建设的转变。上的发言。)在建设的时代,我们要以立命为中心建构新的法律哲学,要实现法哲学从革命到立命的价值转向。在这里不能专门解说法学从革命到立命的历史性转变的详细内容,只是指出其基本的走向,就是要实现从专政到宪政,从民本到民主,从臣民到公民,从政策到法律,从义务本位到权利本位的转换。从法律的角度看,所谓立命就是从个体的发展出发,塑造个人的新人格,建立起对法律的依赖和向往,以及对通过法律而达到社会正义、提升自己生活意义的信心,并逐步将此拓展为群体以至整个民族层面上的立命,把它普遍化为新的民族性格。而民族的立命,就是确立普遍化的热忱法律信仰,使个人生活在一种法律之下的有正义、有自由的、开放的民族共同体中,分享该民族共同的法律体验。

为了树立法律信仰,人们提出一些互为因果关系的论说,比如关于确立法律信仰与法律权威的关系,法律信仰的基础与其要素的关系,法律信仰与市场经济民主政治的关系等等。这其中有学者们的循环论证、甚至自相矛盾,表明其论证的逻辑思路不明确,但这也清晰地说明法律信仰的建立是与整个法治秩序的建构联系在一起的,是同一个过程的两个方面而已,要单独地去预先确立法律信仰似乎是不可能的,也许可以说,法律信仰的确立是法治秩序建构中最艰辛的事业,也是最漫长的过程。法律信仰从根本上是从一个民族身体力行的法律实践中逐步生长出来的,不是其政府规划出来的,也不是精英们奔走呼号的法治启蒙所能直接建立的。法律信仰的这种所谓的自生自发性当然并不是让人们的主观努力归于无效,而是强调这个过程的客观性。因而不能过高地估计政府推动的效果,更重要的是要大众身体力行地躬身实践和参与。

法律信仰具有亲历性。法律信仰不是被灌输出来的,被教导出来的,而是基于人们对法律的自觉信服和认可而使法律被认为是值得尊敬的、应当尊敬的。人们通过自己参与到法律实践的过程,借助一系列的社会实践、个别经验和亲身感受而逐步到对法律的归依,对法律神圣性的认同。法律信仰的生成也不是一个抽象的逻辑演绎过程,而是一个真切的体验过程。任何理论逻辑在生活的无限生动性和具体性面前都是苍白的。大众总是从他所熟悉的、与自己生活相关的日常法律实践中,来理解法律、并生出对法律的尊重和信仰的。因而我们不能简单地从本本出发,从所谓的国际先进经验出发来剪裁我们的日常生活,外人的东西似乎是好的,其中也确实蕴涵着人类文明的共同的经验,但其中的民族性、地方性成分显然是与抽象的所谓一般经验和普遍真理杂糅在一起的。孤立地区分出某一种要拿来为我所用,似乎是很困难的。

法治秩序的生成和法律信仰的确立是一个多元互动的过程。要看到其中的复杂性,不能简单地奢望法律信仰的单独确立。中国的法治发展的特殊性还在于,很多相关因素紧紧纠缠和扭结在一起,如把传统性与现代性、中国经验与别国经验、意识形态因素与非意识形态因素、后发展的优势与劣势、政府与社会、经济与政治等等统统高度压缩为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问题,每一个问题解决都仰赖其他问题的解决。这样,法律信仰的问题就不是单独的信仰的问题,而是一个关于整个法律秩序的问题。这显然大大增加了确立法律信仰的难度。

二、法律信仰之于人的内在性与外在性

法治的普遍化和社会化,使得它逐步演绎成为一种特殊的生活方式。通过法律而生活成为人的进步和完善的阶梯。而在这个过程中,信仰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正是通过对法律的信仰,法律才成为个人生活的一个环节和台阶,法律才成为不是外在于而是内在于个人的规则,个人才从法律中获得生活的意义和人生的价值。可以说,法律信仰是以人为本的。人生的最高境界是诗意的栖居,而法律是人诗意的栖居在这个世界上的一种形式。尽管法律看上去远不是那么的有诗意,但实际上,正是在法律中,人生的真善美、社会的秩序与变革、自由与权威、社会的整合与冲突,才得到比较好的协调和统一.虔诚地投身于这种法律生活不正是一种诗意的生活吗?信仰法律就是力图相信法律不是人的社会生活的枷锁,而是提升人生境界和达到社会均衡的助手。信仰法律也使得人获得一个新的心灵的家园,因为在宗教为人类营造的精神家园被科学瓦解以后,我们仍然需要新的精神家园来安顿我们的焦虑和不安的灵魂。也许我们可以从法律信仰中获得皈依感,如果这个法是为我们而存在的法。

法律的精神家园是在特定的文化氛围中营造的,是通过展示和滋养规则的终极意义和神圣性而营造的。规则和信仰总是与特定的文化样式有着内在共生性。法律规则本身必然承载着一个民族文化生活的深层意义。这就是早有学者们指出的,法律不仅仅是一种规则体系,更是一种意义体系。但问题是规则与其承载的意义方面,有着内在的张力和内在的紧张关系,因而往往有脱节。当人们的生活哲学和本来生活样式与规则的要求相抵触时,法律规则的现实效力就会受到很大的冲击,甚至归于无效。要改造规则适应生活,或者改造生活以推行新规则,就成为一个两难的问题。要在生活的意义与规则之间保持张力,才能以规则变革生活,但如果二者的距离过大又会导致规则难以引导生活。法律与文化的内在关联性,表明法律不是一种冷冰冰的规则体系,更是一种有着深刻人文关怀的价值体系,它承载着人的关于终极生活意义的思考和选择。只有当规则与一个民族的文化共生共荣,才会有规则的生命力和活力。这就是伯尔曼曾说过的,守法的传统“植根于一种深切而热烈的信念之中,那就是,法律不只是世俗政策的工具,它也是终极目的和生活意义的一部分。”

法律信仰最终把法律问题归结为人自身的问题,并进而归结为人的神圣体验的问题。法律信仰意味着人们关于法律的充满激情的神圣体验,是把法律奉为神圣之物后主体自身所获得的一种心理满足感、亲切感和归属感。这是对法律所内在的理想价值和功能的深切的期待和渴望,是一种来自人性深处的人的自然需求。信仰是关于人的生活的终极意义的追寻。信仰是支撑人们献身的精神支柱

和动力,也赋予一个人以生活的意义。有信仰的生活才是一种有激情的生活,甚至是一种高贵的生活。法律信仰则代表着人们对法律终极意义的追求,是人们对于作为人世生活的基本样式的肯定和自觉。法律是沟通人心与人生、个人与社会的中介,而对法律的信仰则是沟通法律与心灵、事实与价值、法律与社会的中介。因而,这种神圣体验是个人的,也是群体的;是世俗的,也是神圣的;是理性的,也是激情的;是经验的,也是圣域的。当然,也要看到信仰生活也意味着一种可能迷失自我的、痴迷的狂信,这时人的主体性不是得到肯定,而是被否定。绝对的匍匐在法律之下,可能会带来一种没有反思的法律生活。这不是信仰的正常状态,所以需要以理性来匡扶信仰,以理性来给信仰带来新的生机。“法律信仰是一种理性姿态的神圣体验,是一种神圣体验的理性姿态。”

三、法律信仰之于法的内在性与外在性

法律信仰之于法也具有内在性,且这最终可以归结为对于人的主体性。我们说过,法律信仰是法治的内在构成要素之一,是其精神内核。实质上还可以进一步说,信仰不是依附在法律之上的可有可无的一张皮,而在某种意义上是法的内在要素之一,是构成法的心理和社会基础的要素。法律信仰可以作为法的内在品格,信仰之于法具有内在性。

仅仅有强力来维护和支撑的法律是不是真正的法,历来是有争议的。心理学的研究早已证明,对法律公正的信任、对法律的归属感等因素对于遵守规则的影响远比单纯强制力要大和重要。法律固然不能没有强力的保证,但仅仅有强力的法并不能直接产生法的合法性。正所谓强力并不产生权利,暴力并不带来统治的正当性。信仰使人们感到自己有义务服从法律,使人们亲身参与到关于法律合法性的建构之中。

法律要成为有效的法,必须有相应的民情民意民生基础,这是法律的效力的心理和社会根据之一。法律信仰恰恰表明大众对法律的形式合法性的认可,是大众基于其自身的法律情感体验而对法律的亲近。法律信仰构成了法律合法性的基础之一。人们经常提到的伯尔曼的那句名言:“法律必须被信仰,否则它将形同虚设”。这种说法意味着法律的效力根据就是其被信仰的程度。也有学者指出:“法律信仰是赋予法律以生命力的主体心灵状态,究极而言,也是法律之所以为法律,而具备合法性的必备要素。另一方面而言,则为之具有合法性的自然结果和外在确证。”可以说,法律信仰结合了法律作为规则体系的逻辑品格和国家强力性质和法律作为意义体系的伦理品格和德性力量,把二者统一在一起。这就是说,信仰参与构成了法律的合法性的逻辑、心理、社会和道德合法性的根基。

还有,法律信仰有助于法自身的自我生成和法律的自我发展,它为法律的发展从自身开拓了道路。法律的信仰中总是包含着理想性的成分,它架起了法律现实与法律理想的桥梁,其中蕴含着人们对于理想生活境界的持续不懈的永远的追求。如果剔除了信仰中的盲从与狂信的成分,法律信仰实际上是促使法律不断完善、走向接近法律的应然理想状态的动力。可以说,法律信仰蕴含着对现实的法律制度能够获得重生的信仰。伯尔曼分析了西方宗教世界的信仰对社会建构的积极作用,即“若没有关于现世、这些时代和人类社会制度能够获得重生——这种重生将导致人的命运的完结的信仰,西方历史中的重大革命就不会发生。”“更具体地讲,信仰人自身能够使世界获得重生的能力和信仰人为了完成这一最终命运而采取行动的必要性,为自觉攻击当时既存的秩序和自觉地建立一种新的秩序提供了一个基础。”

四、法律信仰的世俗化与神圣性

我们倾向于把法律信仰定位是一种理性行为,就是在人们确立法律信仰的过程中以理性能力、理性方法和理性行为为基础。法律信仰的理性化说明信仰是一种关于行为和方法合理性的计算,即这种计算首先是一种功利性的计较。作为一种理性的算计,人们是认识到法律是值得遵守和服从的,是能够从法律中获得利益和满足的,认识到只有忠诚于法律,自己才能获得和平宁静的生活,心灵有所皈依。这和宗教信仰的非理性是不同的。信仰从其本性上看是非理性的,信仰的问题也是不能靠科学的理性主义能够解决的。它需要由人们之间的心灵沟通和个体的真实体验来证成。

信仰的理性化转向意味着法律的世俗化,即所谓神圣性的世俗化。这种转向使我们有可能期待一种理性的神圣性,这是一个包含着悖论的理念。这意味着法律信仰从根本上放弃了宗教信仰的神学性质所衍生的神圣性,而谋求一种世俗化社会中的信仰,这种信仰就大致表现为市民社会中大众对法律的忠诚和公共认同,它是一种以“宪法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法律爱国主义。法律信仰之中包含对民族国家及其文明价值的忠诚和倚重。法律神圣性的根据从对超验的价值实体或对自然法理念的信奉世俗化为大众对法律的忠诚。而这种忠诚集中体现了公民对于以民族国家为形式的政治忠诚,进而言之,最终体现了对这一政治共同体的文化认同,一种法律的文化认同,或者文化认同的法律化。

在法律信仰的成长过程中,个体成长为公民,公民在法律信仰所加固的精神生活家园中,获得了自我认同,他在他所生活的共同体中通过群体的其他成员而观照了自己的法律生存方式,同时在共同的生活中训练出了法律的公共理性。同时,群体在个体法律信仰的基础上,也进一步达到了群体的自我认同,这增加了群体自身的凝聚力,也强化了个人的归属感。而群体自我认同的高级形式就是民族国家的自我认同。法律信仰总是借助于一定的时空形式而展开的,民族国家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储和展开法律信仰的最主要形式。

法律信仰实际上也是人对自身的理性能力的世俗信仰。有学者进一步指出,法律理性本身包含信仰因素,因为法律理性背后隐含着对于法律的确定性、有效性、统一性的先验预设,而且理性本身的预设来自于信仰,即对人自身的能力的膜拜和预期。这是关于对理性自身的反思和内省的有意义的话题。人对自己的理性能力确信是一个科学的问题,但更重要的是一个信仰的问题。人基于自己能力的增长而对自己控制自然、社会和自身的怀有越来越大的信心,甚至产生了全能理性的畸形理性形式。当人一方面相信自己能够制订完美的法律,又相信自己可以借助法律完成对世界和人生的规划,这就不是一个单纯的理性问题了,毋宁说,它是一个信仰问题。信仰就是以这样一种形式与理性扭结在一起,使理性背后的信仰问题往往被误解是理性本身的问题,实际上理性并不能解决自身的合理性问题,理性最终不能证成理性自身。这就是要把科学与信仰截然分开的原因之一。

法律信仰的世俗理性化确认在现实的生活中基于理性算计而对法的工具性理解。如把法律作为实现统治的工具,运用和操纵权力的工具,能够带来效益和便利的工具或者是带来自由的工具。法律的工具性是其合理性的根据之一,对法的工具性价值的过度强调,确实也会损及法的终极性的人文关怀和对法的终极性意义的求索,这也是一个两难。尽管我们也看到法律工具主义对法治的可能伤害,但不能回避法律工具性的合理性。有学者尝试提出了一种工具主义的法律信仰,试图在对法律的工具性理解意义上拓展法律信仰的空间。我们反对把法律理解为单纯的统治工具,但不否认在承认法的工具性的同时建立法律信仰的可能性。

五、法律信仰的功利性与超功利性

在直观的意义上,信仰是超越功利的,信仰的高贵之处也在于它是不计较功利的甚至是鄙视功利的。正是由于信仰的这种超功利属性,信仰才获得了神圣性,并致力于一种对于超验价值的自觉和献身。而信仰超验的价值实体的宗教神学信仰要着力唤起的,就是人们的超越功利的全身心的献身,以此来达到宗教对于人的心灵的慰籍和满足。宗教信仰可以作为一种传统而对建立世俗的法律信仰有裨益,法律信仰也需要某种超功利的热忱来支撑和促进。但问题是在世界的“除魅”的世俗化过程中所衍生的法律的世俗主义,已经使得那种与宗教神圣理念相关联的超越信念、超越现实法的自然法信仰无可挽回地衰落了。法律沦为不过是关于具体行为方式的理性的计算和计较,是一种典型的功利性计算的结果。在这样的背景下,法律的超功利性色彩必然也褪色多了,法律甚至完全掉进冷冰冰的利益算计的漩涡之中。但此时,我们又如何期待会有对法律的信仰和献身?

这是一个两难,要在没有信仰的时代确立信仰,在无望中寻找希望,在废墟上重建家园,就必须解决如何让人们对功利性的法律有确信的信仰的问题。具体而言,法律信仰可能建立在功利性的计算的基础之上吗?现代的法律信仰固然有其宗教渊源,但如果法律不能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为人提供相应的福利和便利,它的信仰也是不可能的。一般而言,任何超功利的背后都或多或少地有其功利性的利益存在,宗教也不例外的。信仰不能回避利益的计算,当人们看到法律并不能维护他的利益,不能为他带来他应该得到的自由和权利,人们又有什么理由、什么必要去扞卫法律和敬仰法律呢?我们不必过多地责备我们的固有传统的先天不足而造成所谓的有法不依,或者奢望要倚重所谓宗教的灵丹妙药来挽救法律权威性的失落,确立新的法律信仰。如果有这样的宗教资源当然好,但如果没有也不必自惭形秽、妄自菲薄,以为中国的法治没有希望了。更应该做的是,如何让现实的法更深切地表达社会的最大多数人的利益和要求,让法律更深切地平等关怀它治理下的每一个人。只有最深得人心、最深切地关注民生民情民意的法律,才能得到大众的尊重,才能唤起大众对法律的深沉热爱,唤起他们在遭遇到恶法时为争取自己权利而斗争的决心。因而,从理论上看,法律的功利性并不完全磨灭其神圣性,人对于法律的功利性追求也不会从根本上瓦解其法律信仰的可能性和纯洁性。

需要指出的是,对法的功利性的追求并不是要完全以个人的利己主义的算计为中心,比如完全以是否对自己有利为中心来理解法律信仰,而是在其中有理性主义的成分,即个人是作为理性人行动的,同时他加入到社会公共生活中学习并运用公共理性,能够把利己主义逐步转化为理性的个人主义。因而也许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这是一种世俗的超功利。所谓世俗的超功利性或超越性,也可以指人从自己狭隘的生理本能中超越出来,从个人利己主义的小圈子中超越出来,从小群体的重重裙带中超越出来,从种种社会关系的束缚中超越出来,甚至从人类中心主义的窠臼中超越出来,以此来寻求越来越高层次的精神境界,同时也为自己设定了越来越高的责任和使命。

六、法律信仰的盲目性与批判的自觉性

信仰一般强调的是个人对于其信仰事物的极度相信和尊敬。因而信仰中或多或少就有某种盲目性,盲目性的结果就是人们丧失了对信仰对象的批判性。宗教的信仰本身就有这种属性,人对宗教的信仰越虔诚,人们自身的主体性就受到越多的压抑,所谓神灵越伟大,人就越渺小。法律信仰是不是也要按照这个思路确立信仰呢?这是理解法律信仰要首先解决的问题。现代法律建立在理性基础之上,并要求我们以理性的态度对待法律。但当我们以理性对待法律时,还会产生对法律的那种如宗教般热诚的信仰吗?但问题又折返回来,我们所期待的是那种宗教式的信仰吗?现代社会的进步之一就是破除了基于宗教狂信的无知,而建立了基于理性能力和知识的理性有限性和理性自知之明。因而不能依托宗教的无知和狂信来建构理性的法律信仰。

现代法律的高度复杂性决定了,我们每个公民作为法律的门外汉不可能对法律的具体运作过程有多详细的了解或精通,社会分工和专门化也决定了这并没有必要,也没有可能。何况法律中的许多领域也往往远离日常生活,理性的人们也会对它们漠不关心。所以,我们实质上是在理性的无知的基础上开始谈论对法律的信仰的。我们之所以有法律信仰的前提,并不是需要我们对法律的细节了解多少,而往往是我们只需对法律有十分概括的感受和了解。每个普通的公民实际上并不是因为他对法律的精通才开始其法律信仰之旅的。在这样的背景下,对法律的无知并不绝对构成法律信仰的障碍。它本身反而是公民形成法律信仰的外部环境。

现代社会中公民对法的无知是应该面对的一个事实。这是公民的一种自觉的无知,理性的无知。当人认识到自己对于法律的无知,他也可能对法律这个职业的特殊性和专业性有格外的尊重。只要法律职业关于法律的表演能够让人们信服这是一个公正的过程,对法律的信仰就可能确立。法律信仰的核心就是如何建立一种关于法律的合理想象,即让人们相信这个法律过程是正当的、合理的,法律是一个关于社会秩序治理的精致工具,法律被浓缩为一个象征符号,一个关于民族国家、爱国主义、社会公正、个人自由的象征符号。这个符号使法律充当了社会整合的工具,使人们处于一个法律共同体中生活,享受由于共同生活而带来的福利和归属感。而建立这样的符号可以借用或立基于人们对于法律的无知。[10]在这种意义上,法律是一种意识形态的工具,法律信仰则是实现统治的精神工具。法律信仰本身也成为意识形态。它让人们相信法律是达到正义的唯一正确的手段,而为法律的献身是每个公民的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使命。当然,对法律的无知也可能促使人们对法律可预测性的无知和怀疑,这样个人就会有意识地回避法律,疏远法律,甚至对抗法律。在这个意义上,对法的无知是不利于法律信仰的确立的,因而无知也可能瓦解信仰。

公民是在整个社会生活环境中逐步形成法律信仰的,社会生活的传统、信仰、对社会的认同感,对日常法律生活的参与程度等都会影响到公民的法律观念和信仰程度。从宗教信仰过渡到法律信仰,固然是有其历史渊源,也有其便利性,但现代的法律信仰并不是建立在宗教信仰之上的,尤其是它不是建立在宗教的无知和盲从的基础之上。

法律信仰要求大众对法律的忠诚和对法律的严格服从。这种忠诚和信仰可能会导致对法律性质和功能缺少批判和反思。从信仰的本来属性看,它要求人们放弃对信仰对象的怀疑和批评,而绝对地尊崇和服从信仰对象。这样人就丧失了自己的自主性和主体性,成为信仰对象的盲从物。但这不是法律信仰的正常要求。法律信仰与宗教信仰不同,它要求信仰主体的自我反省精神,这意味着人相信现实的法律制度是不完善的,是永远需要完善的,而且人有能力通过自身的努力去无限接近更为完善的法。法律在现实俗世的不完满性和可完满性与法律的超越性和神圣性之间永远存在着紧张关系。但正是这种张力表明了法律信仰区别于宗教信仰的特殊性。宗教信仰是非反思的、不容怀疑的。但法律信仰却容许甚至要求一种批判性的反省精神,并把它作为确立法律信仰的动力因素之一。

法律信仰不是要求人们放弃,而恰恰是要人保持对法律的批评态度和姿态,甚至把它作为信仰的一个特殊的要素。毋宁说,现代的法律信仰是以对法律的怀疑和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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