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监狱文化建设的新课题

上海市监狱文化建设的新课题

1989年4月，上海监狱（以下简称“西安监狱”）提出了一个新问题，即在多年的实践基础上，改变犯罪的视角下文化建设（本文采用“监狱文化”一词）。这是他们在新的历史时期,根据在押罪犯的新特点,为了提高改造质量而进行的尝试和探索。监狱文化建设是一个具有时代跨度的改造罪犯的课题。上海市监狱在80年代末提出这个课题不是偶然的,它具有深刻而广阔的中国劳改事业发展的背景。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我国在押犯的构成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绝大多数是普通刑事犯,而且年龄一般都比较小。一方面,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不具有系统的反动观点,他们的人生观和世界观还具有可塑性;另一方面,由于愚昧无知,道德品质低下,他们又具有很大的盲目性、疯狂性和破坏性。随着在押犯构成情况的变化,党和国家对改造罪犯的政策和方法进行了新的完善,劳改工作发生了一系列带有新时期时代特征的深刻变化。这些深刻变化孕育了监狱文化建设这个新课题。特别是监狱的特殊学校化、行刑社会化和改造手段多元化,直接成为这个新课题产生的历史条件。第一,监狱的特殊学校化并不改变监狱作为人民民主专政工具的根本属性,而是仅就教育改造罪犯这一特定角度而言的。列宁曾经提出,把劳改场所办成特殊的教育机构第二,行刑社会化,即组织和动员社会力量,多方面、多层次、多形式地教育和改造罪犯,促使他们回归社会。这也是新时期劳改工作的一个发展趋势。1987年的《全国政法工作座谈会纪要》指出,对劳改犯和劳教人员的改造工作,应当成为政治各部门的共同任务,并努力争取全社会的关心和支持,改造工作要向前、向外、向后延伸。“综合治理”、“三个延伸”、“社会帮教”等政策的提出,加速了行刑社会化,使劳改工作走向开放。行刑社会化使监狱产生了许多新的需要,主要有:(1)适应的需要。为了提高监狱自身的文明程度,以新的姿态和形象同社会相适应,就必须提出文化建设问题。(2)选择的需要。行刑社会化使社会上的文化通过各种渠道涌入大墙,为了有利于改造罪犯,监狱面临一个对社会文化的选择和控制问题。简单的堵塞和禁止显然不是上策,最好的方式是通过文化建设,逐步形成监狱自身健康的文化肌体。(3)交流的需要。行刑社会化是为了争取社会力量对劳改工作的支持,这就产生了监狱与社会的交流需要。上海市监狱“新岸艺术团”的创作和演出,罪犯美术作品的展览,《劳改报》的发行,翻译室的创办等等,都向社会打开了一扇扇窗口,使社会看到了劳改工作的真正价值。第三,改造手段多元化。狱政管理长期以来仅仅被认为是改造的前提条件,实践证明,如果它是严格的、科学的和文明的,那么,它本身对罪犯也具有矫正恶习、陶冶性情、激励向上的功能,也是一种基本的改造手段。除此之外,各种新的改造手段在劳改战线被广泛地研究和运用。例如上海市少年犯管教所对犯罪少年进行心理测定,为他们建立心理档案,开设心理门诊,矫治他们的人格偏差。上海市实验劳改大队对不同的罪犯实行分类教育和分类管理以及尝试用气功训练的方法帮助罪犯增强自控能力,等等。改造手段的多元化充分显示了劳改工作在新时期的发展。从实践上看,上海市监狱有目的地开展文化建设已经有了5年多的历史了,已逐步形成了包括报纸、艺术团、美术作品展览、教学研究中心、电视广播、翻译室等在内的稳定持久的文化建设网络。所有这些都显示了一个鲜明的主题——监狱文化建设。围绕这个主题,丰富的实践产生了飞跃。上海市监狱的监狱长在谈到文化建设的目的时说过这样一段话:“历代统治阶级办监狱的目的都是为了使人奴化。今天,我们提出监区文化建设,是为了使犯人文明化,使他们有知识、讲道德、讲科学。这是现代文明社会发展的必然。”从某种意义上说,“文化”和“奴化”正是我们的监狱同一切剥削阶级监狱的根本区别。监狱文化建设在劳改工作中应当处于何种地位,这可以从两个方面去探讨。一方面,监狱文化建设必须依存狱政管理、教育改造和劳动改造这三项基本的劳改工作。这种依存关系体现在:第一,三项基本的劳改工作是监狱文化建设的基础和前提。这是因为:(1)监狱文化建设是一种特殊的群体文化建设,同社会一般的群体文化建设(如企业文化、校园文化、乡村文化)有着本质的区别。三项基本的劳改工作是惩罚和改造罪犯的基本手段,具有法律的强制性。(2)监狱中的劳改干警和罪犯不属于一个文化群体,而是处于惩罚与被惩罚、改造与被改造这样严肃关系中的两个群体。监狱文化建设作为劳改工作的一部分,常常意味着是“文化控制”或“文化改造”。(3)一般来说,罪犯身上都有各种各样的社会化缺陷。要在监狱这一罪犯的集中地开展文化建设,其艰难程度犹如沙漠绿化、冻土耕作。只有卓有成效的狱政管理、教育改造和劳动改造,才能为监狱文化建设创造不可或缺的前提条件。第二,监狱文化建设必须渗透、融合在这三项基本的劳改工作中,才能获得其存在的价值和发展的生命力。这是因为:(1)监狱文化不是孤立的,它无所不在,渗透监狱的一切,从整体狱政管理的法律化、文明化和科学化程度、教育改造的艺术和风格、劳改生产的管理水平乃至罪犯的言谈举止和监狱的环境美化等细微处,都无不体现出文化的因素。监狱文化建设的成效如何,也只有在监狱基本的改造生活中才能得到体现和检验。(2)正是三项基本的劳改工作构成惩罚和改造罪犯的基本内容,正是在这严峻的改造生活中,罪犯灵魂深处真善美和假恶丑的搏斗,情感升华或坠落,人生的重新燃烧或继续腐烂才得以充分表现,正是这活生生的、曲折变化的、悲喜交识的、深沉浓重的监狱生活才赋予监狱文化建设以独特的主题、独特的风格以及丰富的内容和形式。离开了三项基本的劳改工作,离开了监狱的改造生活,文化建设只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另一方面,作为一个形成不久的新课题,监狱文化建设已经显示出它在劳改工作的实践和劳改理论研究中具有独立存在的价值。在劳改工作整个系统工程中,如果说狱政管理、教育改造和劳动改造是“硬件”的话,那么监狱文化建设则是“软件”,其独立存在的价值是由它的“软件”特点所决定的:第一,狱政管理、教育改造和劳动改造具有强制性;而文化建设则具有宽松性,它通过劳改干警的教育、组织和引导,启发罪犯参加。监狱文化建设以其特有的宽松性,同强制性相辅相成,在很大程度上能弥补监狱生活的不足,有利于更完全地改造罪犯。第二,狱政管理、教育改造和劳动改造的工作目标往往是具体的,可以数据化的,如狱内发案率和破案率、文化技术考试及格率、产品合格率,等等。而进入监狱文化建设视野中的往往是抽象的概念,如价值观念、思维方式、人格健康、改造风气等。监狱文化建设追求的目标是:文化氛围和文化环境的创造,良好的监狱风气的形成,普遍的正确的价值观念的塑造,以及具有本监狱特色的改造罪犯的优良传统的形成。任何一个罪犯,不论他从哪里来,只要他在这里服刑,就能感受到这里的“监风”和传统,在无形中受到约束,自觉地或被迫地接受这里的改造方式。当一个监狱通过文化建设形成了自己的个性,那么这所监狱也就成熟了。第三,监狱文化建设不是短期行为,它的目标决定了这是一个需要长期锲而不舍的艰难课题。(1)监狱文化建设是一个由表及里、由浅入深的不断深化的过程。它从普及性的文化教育起步,发展为各种文化网络的建立、文化活动的开展,直到形成良好的文化氛围和文化环境,并进而凝聚为普遍的、正确的价值观念,优良的改造风气和改造传统。(2)监狱文化建设同时又是一个由点到面的扩展和辐射过程。上海市监狱逐渐形成《劳改报》、美术展览、教学研究中心、艺术团、翻译室、电视广播等“文化点”,这些“文化点”的发展和辐射使越来越多的罪犯被吸引,各种讲座、培训班、兴趣小组纷纷成立。(3)监狱文化建设又是一个长期积累的过程。这种积累是多方面的,如劳改干警改造罪犯的成功事例,罪犯改恶从善、将功折罪的典型事迹,甚至包括由这所监狱“毕业”的刑满释放人员回归社会后的进步事例,等等。这些积累既是文化建设的成果,也是文化建设进一步发展的基础。第四,监狱文化建设所蕴含的深沉的人道主义力量在于:它着眼于改变当前大多数在押罪犯(特别是青少年)精神文化世界极其荒芜,而追求物质享受和异性的欲望又恶性膨胀的畸形状态,用人类创造的优秀文化净化他们的灵魂,塑造他们的内心世界。上述特点决定了监狱文化建设在劳改工作中具有独特的存在价值,并以渐移默化的方式来改造罪犯。首先,对罪犯的群体而言,文化建设有助于在监狱里创造文明的改造环境,形成健康的文化氛围。环境对人的心理和行为具有深刻的影响,一个人被投入监狱,失去人身自由,生活在高墙电网之中,感受到社会正义的谴责,灵魂所受到的震颤和心理上所承受的压力无疑是深刻的。有的人在这里完成了改恶从善的人生转折,有的人甚至在这里脱颖而出,成了人才,但也有人在这里染上更多、更深的恶习,强化了犯罪心理,增长了反社会化的意识。进行监狱文化建设是完善监狱环境的方式之一。作为客观存在的监狱文化,是精华与糟粕并存、健康与腐朽同生的复合体。上海市监狱通过多年的文化建设,改变了环境,逐步在狱内形成学习文化、追求知识的风气。去年,在社会上“读书热”降温的时候,上海东方图书公司来监狱展销图书,罪犯购书非常踊跃。除了读书活动之外,各种文化活动也不断推陈出新,逐渐形成文化氛围,对罪犯发生着潜移默化的改造作用。在大多数罪犯的生涯中,很少有机会和兴趣去了解和接触人类的优秀文化,文化建设无疑向罪犯打开了新的世界。马克思说:“对于没有音乐感的耳朵来说,最美的音乐也是毫无意义的。”其次,监狱文化建设大大丰富和拓宽了狱内人际交往和感情沟通的渠道,并使这些渠道健康化、文明化。在监狱这个“特殊的社会”里,无论劳改干警与罪犯之间,还是罪犯与罪犯之间都会发生各种形式的人际交往,形成正式的或非正式的群体。身陷监房油然而生的孤独感、不安感、空虚感、悲凉感,志趣的相投和价值观的相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互相感染等许多原因,都可能形成罪犯的非正式群体。这也是不能用简单的方式加以禁止的。交往的剥夺同感觉的剥夺一样,会非常严重地损害人的心理。正确的做法是通过劳改干警的因势利导,在监狱内形成健康文明的人际交往。在这里,监狱文化建设是大有潜力可挖的。以上海市监狱的《劳改报》为例,该报通过采访、组稿、编辑、发行、建立通讯员网络、在报上开展专题讨论等活动,不仅在罪犯中培养了编辑、记者、通讯员,而且形成了读者群,产生了不少业余作者,他们之间的人际交往就是健康的、文明的。由文化建设所开拓的狱内人际交往渠道是非常有利于罪犯改造的:能在监狱形成良好的舆论、心理气氛和改造风气;有利于劳改干警与罪犯之间以及罪犯与罪犯之间健康情感的沟通和传递,使罪犯个体的正确社会意识得以发展;有利于充实狱内生活,调节罪犯的情绪,这也是罪犯的互相正面教育过程,因此也是正确的价值观念的形成过程。再次,监狱文化建设有助于改变罪犯消极的情感和情绪反应,激发他们较高层次的需要。情感和情绪是人对客观现实反映的一种形式。从总体上看,罪犯的情感和情绪状态是消极的,而这种消极的情感和情绪反应是不利于改造的。国外心理学家提出“挫折——攻击”理论,认为人的攻击行为往往是挫折的结果。这个理论有其合理性,能在不少罪犯那里得到印证:在监狱里,不少罪犯情绪容易冲动,常常为小小的矛盾而大打出手,甚至致伤致残;有的人刑满以后,变本加厉向社会报复,重新犯罪,等等。如何切断罪犯“挫折——攻击”的恶性循环过程,监狱文化建设大有文章可做。主要原因有:(1)在文化活动中,罪犯们取得了一定的成绩,挫折感逐渐被成功感所代替,或多或少激发了内在的成就动机,逐渐改变着消极的情感和情绪状态。(2)他们获得了一技之长或者提高了文化程度,对刑满后的生活产生了信心。(3)通过自身的进步,对党和国家的劳改工作政策有了切身感受,对劳改干警萌生了感激之情。三监狱文化建设与罪犯的关系上海市监狱以历史的主动性为中国劳改事业贡献了一个富有生命力的新课题。但是,无论从实践上看,还是从理论上看,监狱文化建设这个课题还很不成熟。对于上海市监狱来说,面临的问题是如何拓展和深化这个课题,使它趋于成熟。为此,下面几个问题是值得研究的:第一,如何使监狱文化建设形成更大的辐射面。从实际情况看,罪犯文化程度越低,在文化建设中越被动、越麻木。重金钱,讲享受,放纵“物欲”和“性欲”,对精神文化世界麻木不仁,这是大多数在押罪犯的共同特征。监狱文化建设应该根据罪犯的实际,探求罪犯的情感热点,通过不同途径,采用不同方式调动他们自身的积极因素,引导他们走上正确的人生道路,使他们“从动物上升为人”。第二,如何使监狱文化建设真正内化为罪犯人格结构中的“文化建设”。这种内化过程是十分艰难的,因为罪犯参加文化建设的内在动机是复杂的,他们的心理和行为模式是顽固的,他们的改造过程具有反复性。要达到这种内化,首先应当准确地把握监狱文化的内涵和精髓。它不是一般的文化教育,而是注重罪犯在教育活动中形成的求知欲望和学习态度;它不是一般的文化娱乐活动,而是注重罪犯参加这些活动的动机;它不仅仅是建立艺术团、《劳改报》和美术展览等文化网络,而是罪犯在这里折射出的思想感情和聪明才智以及审美意识;它不是一般的狱内社交活动,而是罪犯在社交活动中体现出来的道德风尚,等等。有不少罪犯在上海市监狱学会了绘画、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