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小区公共空间研究综述

老旧小区改造是我国城市更新内容的重要组成部分，可切实改善老旧小区内居民的生活环境，也是学术界研究的重点领域。如今我国城市发展从增量转为存量的发展阶段，2022年3月5日在十三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上，李克强总理在报告中提出要有序推进城市更新对老旧小区再一次改造和适老化改造。自城市更新开展以来，盲目、急功近利对老旧小区进行改造过于简单粗暴[1-2]。从风貌来看，主要是建筑外立面粉刷、道路铺装、屋顶防水[3]；从建设主体来看，老旧小区改造大多数是自上而下由政府单方面主导展开的[2]，导致公共空间的建设与居民的需求产生了断层。因此，从居民的使用需求出发，改善老旧小区居住环境成为重要的内容。通过对文献梳理和纵向分析，厘清老旧小区公共空间当前的研究进展，为未来风景园林学科和其他学科在对老旧小区公共空间更新过程中提供参考和指引。1老旧小区与公共空间的相关概念1.1概念的形成与发展我国老旧小区的范围界定的来源主要是1998年房改以前的单位建设房、房改房、拆迁安置房[4]。张晓东等[5]对“老旧小区”的定义为使用时间较长，小区环境、建筑、设施老化破旧，为了提升宜居性需要改造的小区。王晓鸣[6]则认为，老旧小区是那些随着使用年限的延长功能综合陈旧的住宅及居住环境的整体集合。杭州将1999年前建成、尚未开展专业化物业管理的小区定位为老旧小区；王承华等[4]基于建成时间、设施配套、环境品质和管理模式4个方面对老旧小区进行考量。综上所述，老旧小区主要是指2000年前建成并投入使用的有设计、建设标准不高、功能配套不完全、设施老旧、物业管理不善、居民改造意愿强烈、公共环境差等特征的老旧住宅区。1.2公共空间的概念公共空间的概念提出于20世纪50年代，最早应用于社会学和政治学领域，目前这一词汇已经在多个学科内被广泛应用[7]。在社会学领域StephenCar指出公共空间是每个人都可以到达的场地，主要用于市民的日常生活和社会活动，包括广场、街道、公园等户外空间[8]。在建筑学和城市规划学领域，人的可达性和使用性是公共空间的研究内容[9]，雅克布斯在《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中指出，在公共空间内人与人是平等的，这里充满了生机和多样性，各种职业和阶层的人使这里远离了沉寂和单调[10]。综上可见，公共空间具有两大属性——社会属性和物质属性，前者为意识形态，是指事物之间相互联系，通过人的主观观察所感知的空间，后者是真实存在于现实中的物质空间。1.3老旧小区公共空间概念“老旧小区公共空间”这一概念是从“城市公共空间”衍生出来的，可以将老旧小区公共空间定义为居住区内可供居民自由出入并进行运动、生活、沟通交流等活动，但设施老旧、公共环境和景观效果差、基础设施缺乏修缮和维护的一系列公共场所[11-12]。所以，老旧小区公共空间和公共空间一样，也具有社会性和物质性，同时拥有其独特的文化性和时代性。本研究结合社会学从风景园林学和规划学的角度切入，从居民的日常生活、交往和使用感出发，将居民与空间联系起来对居住区公共空间的营造进行新的探究[13]。2老旧小区公共空间的研究动态2.1西方城市社区更新的研究进展“公共空间”（publicspace）作为一个专用名词，也有学者称“公共开放空间”“公共场地”。1960年，公共空间作为城市研究领域首次出现在美国[9,12,14]。冉奥博等[15]在对日本花田和高平2个老旧小区的研究中发现，日本老旧小区公共空间少，建筑密度高，人口老龄化严重，与我国老旧小区相似。本研究在对国外老旧小区公共空间的文献整理后，将改造进程主要分为两大阶段。2.1.1以物质为主的建成空间。西方国家的城市发展迅速，尤其是在二战后，他们对城市内的基础设施、居住区、绿地进行更新和改造。在当时旧的城市规划理念下，住区的规划基本是以物质空间形态来展开。柯布西耶提出的“光明城市”，认为功能单一化的住宅必定会被综合性的住宅所取代。Crawford考察了邻里社会经济状况与公共开放空间特征之间的关系，结果表明，具有良好社会经济状况的社区公共空间能够促进儿童体育活动的特征[16]。2.1.2以人为本的社会空间。20世纪60年代雅克布斯发现了之前的城市规划思想的弊端，开始了“以人为本”并带有丰富多样性的城市更新思想[10]，重新关注“城市空间中的公共空间”，把它塑造成人际交往及生活的纽带。盖尔[17]的行为理论提出公共空间活动的3种类型：必要性活动、自发性活动和社会性活动。着重依赖于公共空间品质的是自发性活动和大多数的社会性活动。国外学者Petrovic[18]对约市东哈莱姆区的35个社区花园进行研究得出公共空间的环境和社会因素之间的关联以及居民对花园的场所依恋。居民对公共空间内决策的感知影响水平与其依恋程度呈正相关，对居民来说，在公共空间内社会和文化身份的表达与邻居的联系以及参与花园决策的过程尤为重要。（1）健康安全。国外学者研究发现，良好的居住区公共空间可以改善饮食结构、提高身体素质、辅助治疗一些慢性疾病等[19]。Pablo等[20]研究人们在公共空间中尤其是女性在公共空间中的安全感知和影响女性的人身安全，导致她们被排除在居住区公共空间的活动之外，而减少对居住区公共空间的使用。Broomhall[21]认为公共开放空间是一种社区资产，有助于当地居民的健康，为了增加居民的步行需要对公共空间进行优化，鼓励多个用户积极使用。Mullenbach[22]探讨了社区公共空间中邻里社会资本使居民之间高度信任，相互合作。社会资本的间接利益表现为高水平的身体健康活动和更好的身心健康，提升社会凝聚力。（2）适老性。Schwanen等[23]提出老年人的健康衰退会使他们的流动性减弱，只能在楼的前后或者小区的路边行走，以致于他们对居住区绿地的活动空间需求多于其他年龄组。此外，Kemperman[24]也研究得出居住环境的植物景观有助于促进老年人的社会交往。社区公共空间对于那些流动性最低、对安全问题最敏感的儿童和老人来说是最重要的，丹麦哥本哈根[25]通过跨学科合作，根据当地需求和愿望对公共空间进行设计。2.2当前我国老旧小区公共空间研究剖析国内目前针对社区公共空间的研究起步较晚，由之前自上而下的更新策略正在逐渐向自下而上的政策展开[14]。在传统居住区规划理念的指导下，从“重物轻人”“管建不管用”“只关注物质空间”向“关注社会空间”转变[26]。发展过程主要从公众需求、公众参与、公众健康安全和空间感知4个方面对老旧小区公共空间进行研究。2.2.1老旧小区的公众需求的探讨。通过对国内外老旧小区公共空间更新的研究发现，价值导向均由单纯的物质空间更新转向对人的需求和社区邻里关系提升。钟瑶琼等[27]以健康促进理论为支撑，开始对老年人的健康需求及行为进行分析。刘晓艳[28]基于儿童城市友好理论的研究，从游戏空间、游戏设施、通路空间及基础设施4个方面构建儿童友好社区公共空间。近年来，海绵城市的理念在老旧小区改造中得到较广泛的应用，但老旧小区内绿地率较低，改造空间有限。陈佩青等[29]通过“景观+海绵”理念对老旧小区公共活动场地进行改造，落实了低影响开发的前提下满足了居民的景观需求。于一凡[26]发现在对居住区公共空间进行规划时，依赖面积定额指标配置公共设施，仅能有限地适应服务需求规划模式的变化，难以适应需求结构的差异。在老旧小区公共空间内，不能只局限于规划标准配置公共设施，要通过实地调研结合不同使用人群的需求合理配置。2.2.2老旧小区公共空间公众参与的探讨。居民参与式设计的意义不仅仅是公共空间更新，还具有社会治理的效应，可增进居民的邻里关系。刘悦来[30]通过改造上海老旧小区内的社区花园，成立社区花友会，让老旧小区内的居民不仅参与营造花园，还承担日常的维护。侯晓蕾等[31-32]从人民城市的理念出发，基于参与式设计对老旧小区公共空间进行微更新，通过参与式工作坊鼓励居民参与公共空间的可持续改造。赵楠楠等[14]在社区更新中以广州永庆坊实践改造为例，提出由政府主导转向社区主导与当地居民深入交流建立“共智共策共享”新模式。李德智等[33]基于计划行为理论，构建老旧小区改造中居民参与治理意愿及其影响因素的理论模型。研究发现，学历越高，居住时间越长，参与治理意愿越强。2.2.3老旧小区公共空间公众健康安全的探讨。在老旧小区内居住的大部分是老人，老旧小区的公共活动场地是他们的主要活动区。舒平等[34]从疗愈视角对天津老旧居住区公共空间进行改造，研究发现，老年人主流活动形式并非广场舞等大型聚集活动，而是以闲坐、下棋等静态活动和活动筋骨等轻度体力活动和小规模活动为主。陆明等[35]将人的心理安全映射到社区公共空间中，为今后老旧小区公共空间的更新提供新思路。李辰琦等[36]以沈阳秀山小区为例，对老旧小区适老化景观更新进行研究。用数据信息建构模型对环境进行分析模拟研究，结果显示，东北地区老年人户外活动受温度、光照、风雪等气候影响很大，通过优化微公共环境，以改善老年人的户外活动空间。此外，儿童是未来的主人公，有学者根据不同年龄段儿童的健康需求和心理行为特征对老旧小区公共空间进行更新[37]。2.2.4老旧小区公共空间感知的探讨。空间感知其结构源于更普遍的场所依恋，指的是人们与其物理环境之间的情感纽带[38]。依恋是基于感知到的空间物理和社会环境质量。韩冰冰等[39]在研究寒地社区中指出，老年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容易产生孤独感，渴望前往绿色空间等公共开放空间与更多的老年人相互交流，提高归属感。老旧小区内归属感的3个决定性因素是居民对住区整体状况的满意度、住区进步的认知度及居民之间的往来程度[40]。武汉百步亭社区的建设实践，在提升居民思想道德的同时，营造良好的邻里交往空间，提高了居民的归属感[41]。空间感知的产生是综合时间、空间和社会情感等多层次的复杂过程，在老旧小区内由于居民的生活时间久，更容易产生对公共空间的依恋。3研究评述3.1过度依赖数字科学我国现在的老旧小区公共空间改造理论大多模仿城市公共空间的理论基础[42]。而在以往的城市设计理论中，我们从西方学习的城市规划设计理论，使用大数据和信息技术的研究方法，这种方法准确的同时也过于冷冰，对人的了解和关怀不够，并不适用于小尺度的老旧小区改造。老旧小区内的公共空间主要服务于小区内的居民，遗憾的是人工智能算法等前沿的数字技术，并不能够准确地获得居民的想法。缺陷是在城市设计时不考虑“个体人”只是普通人，设计方案都是宏大的设计，与日常生活距离遥远。3.2单一学科的“舒适圈”通过对案例的分析和文献的阅读，现有研究在对老旧小区公共空间研究的过程中只涉及到建筑学和风景园林学。建筑学和风景园林学更多关注的是建筑外立面、加装电梯和铺装更新、植物景观、公用设施这些物质属性，忽视了其他学科的融合而产生的社会属性。只囿于传统的理论知识，不能够适应未来城市可持续发展的需要，而要打破学科壁垒拓展学科内部公共空间研究的疆域成为必然选择。3.3缺少功能的多样性老旧小区内的公共空间系统在城市中并非扁平化的孤立存在，而是与周边的人口密度和人口结构密切相关。在现有的研究中，只考虑单一人群的需求，没有考虑到不同人群的使用需求，如在公共空间中只针对老年人或儿童，而没有在场地上将二者建立联系。忽视了空间功能的多样性导致使用率低，人口活动减少，最终导致老旧小区内公共空间的衰败。在对老旧小区公共空间改造中，现有研究只关注大面积的场地，没注意到在小区的边缘还存在许多的废弃空间。因而深入挖掘可改造利用的空间，是老旧小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