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片战争时期道光帝对英斗争指导思想的演变

鸦片战争时期道光帝对英斗争指导思想的演变

道光帝是中国抵抗英国侵略的鸦片战争的最高决策者和领导人。道光帝对英斗争指导思想直接决定着中国抗英斗争的进程和结局。对于道光帝对英斗争指导思想,军史学界未有专文论及,这是鸦片战争史研究中的一大不足。鉴于此,本文拟系统考察鸦片战争时期道光帝对英斗争指导思想的演变,并作简要评说。鸦片战争的爆发,以1839年9月4日(道光十九年七月二十七日)九龙之战为标志,而道光帝对英斗争指导思想产生在九龙之战之前,因此,考察道光帝对英斗争指导思想应从广东禁烟始。自1838年年底道光帝颁给林则徐钦差大臣关防,命驰赴广州查办海口事件起,至1842年7月底道光帝接受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止,道光帝对英斗争指导思想大体分为如下六个发展阶段。1838年12月31日道光帝颁给林则徐钦差大臣关防,命驰赴广州查办海口事件起,至1839年9月4日九龙之战爆发止为第一阶段。此阶段,道光帝的对英斗争指导思想是:整顿海防,堵截夷船,慑服奸夷。这是道光帝在广东禁烟时期的指导思想,也可以看作鸦片战争准备阶段的指导思想。禁烟是一场严重的对英斗争,必须以军事为后盾。为此,道光帝此阶段把整顿广东海防作为对英斗争准备工作的首要内容。为有效地整顿广东海防,道光帝首先考虑集中广东海防事权,在颁给林则徐钦差大臣时,明确规定“所有该省水师,兼归节制。”除整顿广东海防外,道光帝还于7月2日向内阁发出上谕,要求整顿东南各省水师营务,“破除积习,每岁操演,必期精勤纯熟,毋得视为具文。其所指种种弊端及将弁等吸食鸦片,尤当严密访查,有犯必惩,毋得稍为回护。务使法令森严,缓急可恃,庶足以靖海疆而成劲旅。”堵截夷船,这是道光帝此阶段对英斗争重要指导思想。广东查拿英国鸦片走私船早在清廷颁给林则徐钦差大臣前就开始。1838年10月下旬,署直隶总督琦善曾奏报天津有123只夷船因不能卸货可能赴奉天,道光帝即谕盛京将军耆英“委员堵截,以防偷漏”慑服奸夷,这是道光帝在此阶段对英斗争的又一重要指导思想。对于不听约束、坚持罪恶的鸦片贸易的英国鸦片贩子,道光帝主张示以“兵威”予以“慑服”。早在1834年9月30日,道光帝在给军机大臣等上谕中就明确主张:“倘该国人自恃船坚炮利,阴蓄诡谋,不听约束,桀骜之性,急则反噬,则驱逐出省,不能不示以兵威。”毋庸置疑,此阶段道光帝对英斗争的思想是积极的。粤省督抚及林则徐依据这些思想,开展一系列强有力的禁烟措施和整顿广东海防活动,其客观实践效果也是好的。当然,我们也应注意到,此阶段道光帝无法了解英国将以禁烟为借口发动侵华战争之祸心,因此,对可能发生的战争毫不准备。1839年9月4日九龙之战爆发起,至1840年7月5日定海失陷止为第二阶段。此阶段,道光帝对英斗争的指导思想是:先威后德,威德兼施。1839年9月4日,义律率兵船“路易沙”号及武装双桅桨船Peqrl号等闯进九龙湾向中国水师发炮寻衅,九龙之战爆发。此战,中国水师“大挫其锋”。林则徐、邓廷桢、关天培于9月18日将此战情况上奏道光帝。道光帝览及此奏,即朱批曰:“既有此番举动,若再示以柔弱,则大不可。朕不虑卿等孟浪,但诫卿等不可畏葸,先威后德,控制之良法也。相机悉心筹度。勉之慎之!”九龙之战后两个月,英国侵略者又挑起第一次穿鼻之战和官涌之战。道光帝于12月13日谕林则徐、邓廷桢、关天培等:“著林则徐等酌量情形,即将英吉利国贸易停止,所有该国船只尽行驱逐出口,不必取具甘结。”此阶段,道光帝的先威后德、威德兼施对英斗争策略,尽管是在九龙之战后产生和实施的,但其斗争矛头主要是针对英国鸦片走私船的,而对英国即将发起更大的军事行动毫无所知,其准备仍是不足的。当然,先威后德、威德兼施的思想,在此阶段对英斗争中起着积极的指导作用。1840年7月5日定海失陷起至1841年1月英军袭击沙角、大角炮台止为第三阶段。此阶段,道光帝对英斗争指导思想是:军事上防堵,外交上羁縻。1840年6月,英国船只在福建洋面游弋,道光帝谕邓廷桢“照筹议章程,水陆交严,无稍松懈”,英船“如抗拒不服,即开炮轰击”。但是,当道光帝得悉英军攻陷定海后,即主张在军事上以防堵为重。8月3日,道光帝发出上谕称:“英人现在浙洋滋扰,定海失守,业已调兵剿办。江苏等省,亦经妥为防范。其天津海口,另有旨谕令琦善相机妥办矣。粤省海口最关紧要,洋人诡诈百出,尤当加意防范。著林则徐等严密周防,于水陆各要隘,处处准备,并严拿汉奸,毋使勾通接济。”道光帝在定海失陷后改变了以往对英“示以兵威”、“大张挞伐”的主张而采取“防堵”措施,其原因:一是浙江沿海水营伍废弛,沿海督抚毫无准备。7月20日,道光帝览及浙江巡抚乌尔恭额奏报浙省战事奏折后,朱批道:“浙江水陆营伍之废弛,不问可知。区区小丑,胆敢如此披猖。彼文武大吏,即张皇失措,平日岂仅知养尊处优耶?”同时又谕内阁:“乌尔恭额奏英夷船只,驶入浙江定海县,登岸滋事情形一折。前因查禁鸦片烟,广东省断绝英夷贸易。迭经降旨,令沿海各督、抚,严加防范,何竟毫无准备,形同木偶,致令登岸滋事。”正值定海失陷之际,种种“英国致衅根由”之说传到道光帝耳边,“有云绝其贸易,有云烧其鸦片”尽管道光帝令琦善为钦差大臣赴广东查办,但其对英军事斗争指导思想并没有发生重大变化。17日,令沿海督抚“各守要隘,认真防范。如有英国船只经过,或停泊外洋,不必开放枪炮,但以守御为重,勿以攻击为先。其应布置严密之处,仍不可稍形松懈,是为至要。”9月下旬,英船南下至定海。10月2日,义律与钦差大臣伊里布就释放被俘英炮兵司令安突德问题进行会谈。伊要布主张英船撤出定海后才释放安突德,义律则坚持先释放安突德。13日,伊里布将有关情况上奏道光帝,道光帝朱批道:“朕立意如此羁縻,想卿亦以为然也。……如在彼志图贸易,又称诉冤,是我办理得手之机,岂非片言片纸,连胜十万之师耶?想卿亦必以朕之识为是也。”11月下旬,义律等到达广东后向广东当局提出种种无理要求。道光帝得到有关情况奏折后,即朱批道:“看此光景,该逆夷反复鸱张,恐难以理喻,必当一面论说,一面准备,多方羁绊,待其稍形疲惫,乘机剿戮,方可制伏也。”此际,道光帝已意识到“理喻”是无济于事的,因此,除谕沿海将军、督抚严防外,还从内地调兵遣将至粤省。12月30日,道光帝谕军机大臣等:“饬令湖南、贵州两省,各备兵丁一千名,四川省备兵二千名,听候调遣。著琦善一面与之论说,多方羁绊,一面妥为豫备。如英人桀骜难训,即乘机攻剿,毋得示弱。需用兵丁,著一面飞调,一面奏闻。英人既有陆路兵丁名色,著琦善督饬阖省水陆将备,认真防范,以逸待劳。倘事有变更,即奋勇攻击,以慑其胆,并飞咨伊里布一体准备剿办。”综观此阶段道光帝对英斗争指导思想演变,大体是“防”、“抚”兼施,由“防”至“抚”再至“防”;“防”,前期是消极的,后期是积极;而“抚”,前期是作为对英斗争的主要手段,后期是作为“防”的辅助手段,当然,无论前期还是后期,“抚”均以“上则不伤国体”为前提。1841年1月7日英军袭击沙角、大角炮台起,至1841年5月27日广州议和止为第四阶段。此阶段,道光帝对英斗争指导思想是:来则攻击,一意进剿。1841年1月7日,英军为进攻虎门首先袭击沙角、大角炮台。25日,道光帝从琦善的奏折中得悉英军于1月7日“早间起碇,分队直扑虎门外沙角、大角两炮台”,即谕军机大臣等:“此次衅自彼开,尤属无可藉口。……现在事势,惟有一力剿除,有何棘手之处?惟在该大臣相机筹办,俾军事早日戡定,以伸天讨,而建殊勋。即此后英人穷蹙乞命,断不能再邀恩宥,该大臣亦不准代为奏请也。”道光帝对英宣战后,为加强广东军事指挥力量,于1月30日“授奕山为靖逆将军,隆文、杨芳为参赞大臣,赴粤协同剿办。又添派湖北、四川、贵州三省兵丁,各一千名,迅赴广东接应。”对于被英占领之领土,道光帝则主张“一意进剿”,迅速收复。在1月27日的上谕中,道光帝即令伊里布“克日进兵,收复定海”。2月10日,道光帝览及伊里布奏“浙省宜暂缓进兵”一折,愤懑至极,即发出上谕曰:“现已降旨,饬令裕谦前来会同余步云,专办攻剿事宜。裕谦到浙后即将钦差大臣关防面交祇领,伊里布即星夜驰回两江总督本任,会同提督陈化成,并督饬地方文武各员,认真防堵江苏各海口,毋许英船驶入。如有英船在各海口游奕,即著并力攻击,毋再迟延。倘有贻误,恐该督不能当此重咎也。”2月26日,道光帝从广东巡抚怡良的奏折中得悉香港已被英军强占。道光帝即明降谕旨,“将琦善革职,锁拿解京审讯”,并令杨芳等“一意进剿”,收复香港。谕曰:“英人胆敢占据香港,出有告示,不法已极。该将军到粤后,惟有会集各路官兵,一意进剿,设法进攻,扫除异类,务使片帆不返,尽数殄灭,方足以彰天讨而快人心。”此阶段,尽管道光帝力主“来则进攻”、“一意进剿”,但前线将领昏庸无能,战事毫无进展,欺上瞒下,谎报军情。5月27日,奕山与义律签订广州“停战协定”,以600万元作广州城之赎金。奕山等上奏谎称:“夷目投伏于地,向城作礼,乞还商欠,并恳拨库钱二百八十万”,得到了道光帝“准令通商”的许可。1841年5月27日签订广州和约起,至1842年6月英军占领上海止为第五阶段。此阶段,道光帝对英斗争指导思想是:以守为主,相机进剿。广州和约签订后,道光帝根据奕山等奏报,对英国的侵略意图作出了错误的判断,并提出了以守为主的对英斗争指导思想。7月6日,道光帝发出上谕:“夷船现仍寄碇零丁洋迤东之裙带路地方,著奕山等即饬提督吴建勋将炮台基址及残废炮位,踏勘情形,派兵防守,以便委员查估办理。该将军等仍亲历查勘省河,堵塞要隘,以期层层固守。”8月下旬,厦门失陷。英军继续北犯。道光帝于9月13日发出上谕,令江浙督抚加强守御。上谕曰:“逆夷占据厦门,难保不乘风北驶,扰及沿海各省。江浙两省,毗连闽界,前经降旨,著裕谦等严密防范,谅已各加准备,如兵力不敷,准其酌量调拨,该大臣等务须妥为布置,毋稍疏虞。”尽管道光帝一再谕令沿海督抚加强防守,尽管道光帝为加强浙江防守,派奕经赴浙办理军务,又命耆英为钦差大臣赴浙主持军务,但浙江定海、镇海、宁波等地连连失守。此阶段,道光帝对英军占据的香港,一再谕令前线将领相机进剿。7月28日,道光帝谕军机大臣等:“著奕山等仍遵前旨,遇有可乘之机,设法收复。”综观此阶段道光帝对英斗争指导思想,与前阶段比较,具有明显的消极性。产生这种消极的指导思想,主要原因在于:前线将领谎报军情,对英国的侵略意图毫无了解。况且,就是在这种思想指导下的对英斗争,前线官兵也毫无战绩。对此,道光帝认为其原因在于士气不扬。在1842年6月5日给内阁的上谕中,道光帝这样说道:“至于将弁兵丁,动谓船坚炮利,凶焰难当,因而见贼仓皇,望风先溃,殊不知贼之深入,早已自蹈危机,果人人奋勇直前,有进无退,加以乡民义勇,层层接应,则主客之势既异,众寡之数又殊,因地乘机,何难制胜?是逆夷之肆意猖獗,皆士气不扬所致也。”1842年6月19日英军攻占上海,至1842年8月29日《南京条约》签订为第六阶段。此阶段,道光帝对英斗争指导思想是:决意羁縻。1842年5月中旬,英军攻占乍浦等地,投降派活动日益猖獗。6月9日,清廷命伊里布以四品顶带署乍浦副都统。伊里布赴乍浦接印时,道光帝密谕伊里布和奕经“相机办理,不必强攻”在耆英、伊里布、牛鉴等的影响下,道光帝准备实施对英妥协投降政策——羁縻政策。7月15日,道光帝发出上谕称:“英人如果真心求和,于通商而外,别无妄求,朕岂不思保全沿海生灵,聊为羁縻外人之术。著耆英即作为己意,谕以大皇帝恩威并用,大度包容,未有因误伤人命,不许尔国通商之事。尔国妄行滋扰,占我城池,伤我百姓,天道好还,众怒难犯。似此行为,揆之天理人情,顺乎逆乎?亦安能常享贸易之利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