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玉的初步研究

中国古代玉的初步研究

女真族是中国的一个古老民族。她长期活跃在“黑水黑水”地区。她为中国东北的发展做出了充分贡献，并积极参与民族融合。女真族的艺术有着明显的民族特点,而其“春水”玉和“秋山”玉就是鲜明的例证。我国玉器生产有着长达七千余年的历史,它与古老而又充满着活力的中华民族的命运休戚相关,紧密相联。古代玉器从一个侧面体现了我国的悠久历史和优秀的文化传统。所以,它不愧是我国光辉灿烂的艺术宝库中的瑰宝。故宫博物院保存着来自科学发掘出土和非科学发掘出土或始终未曾入土的两类玉器。科学发掘出土玉器的年代地区,依墓葬遗址而定,而传世玉器的年代地区,与科学发掘出土玉器相同或相似的,则比较容易确定。但是那些与出土标准器相异者,如何考订其年代地区,确是一个难题。而故宫所藏玉器,绝大部分是传世古玉,过去曾为皇帝、贵族、大臣、文人所玩赏而被称为“骨董”。如今这批古玉作为文物收藏于本院,因此我们有责任鉴定其年代地区,揭示其科学性和艺术性,恢复其固有的学术价值。笔者在接触大量的传世古玉当中,逐渐体会到鹘攫天鹅、山林群鹿两种玉器有着与众不同的特殊的意境和情趣。它与花卉、婴戏这种富有人情味的玉器不同,与璧、环、玦、珶等带有古色古香的佩饰也有所不同,更缺少龟游、女仙那种符瑞和迷信的色彩,而是充满着淳朴的山林野趣和浓郁的北国情调。尤其是山林群鹿玉又与辽庆陵秋景山水壁画以及我院收藏的秋林群鹿、丹枫呦鹿图相似,两者可能有着某种联系。为了研究鹘攫天鹅、山林群鹿这两种玉器的名称、年代、族别、地区等问题,笔者曾对实物进行了排队比较,查征文献,取得初步成果。现按工作程序,首先介绍实物,再考证文献并探讨其序列与传流。一、青玉所保之鹿鹘攫天鹅玉,存世数量较多,试举六例:1、青玉鹘攫天鹅铊尾(图版三),长8.4、宽3.1、厚1.4厘米。器横长,两头各呈不同弧度。以水纹和芦苇作点景,镂雕一鹘正在攫啄天鹅的头颅。鹘勾喙,细身,长尾,其身长不过鹅颈,是一种身材较小而又敏捷勇敢的鹰隼。作起突处理的天鹅,已经堕落水面,正在展翅跳窜,作最后的挣扎。背平两长边各钻二个v字孔,弧度较大的一头尚有一个V形孔。从形制和背面的五孔,可知应是束带上的玉铊尾。2、青玉镂空环托鹘攫天鹅(封面),长8.23、宽7、厚1.4厘米。背以椭圆环衬托,以水、荷、菱、芦为背景,天鹅潜入荷丛之中。而鹘已攫天鹅的头颅。此玉点景与青玉鹘攫天鹅铊尾不同,添加了盛开的荷花,这是为了艺术加工的需要,进而增强其季节或环境的感染力。3、青玉留皮镂空鹘攫天鹅(图版二),长6.3、宽6.2、厚0.9厘米。表面平光而有起伏,部分的保留赭色玉皮,以表现深秋残荷,天鹅潜逃,藏身于荷芦之中,而鹘飞于荷上,扭头寻觅,伺机攫捕。此玉所表现的季节较青玉镂空环托鹘攫天鹅略晚。4、白玉镂空鹘攫天鹅(图版二),径7.2、厚1.4厘米。以圆环托鹘、鹅二禽,没有任何背景。鹘已抓着鹅头,将要啄其颅顶。天鹅则拚命挣扎,欲脱不得,表现了两禽生死搏斗的一刹那。值得注意的是鹘的双肢拴着丝带,结成一球,余绪飘扬。说明此鹘系人工饲养者。5、青玉镂空鹘攫天鹅(图版二),长6.0、宽3.9、厚0.8厘米。无环托荷芦之饰,仅有鹘、鹅两禽。鹘抓着鹅颈,狠啄鹅头,在鹘足上拴着丝带,也是驯养之鹘,而非野生捕食者。随玉子施艺,外轮廓呈菱形,背部不平,留有铊钻痕。6、青玉镂空荷芦天鹅(图版二),长6.7、宽5.2、厚1.2厘米。荷花留皮,呈浅黄色,天鹅张口嘶鸣潜入荷芦隐蔽,以摆脱追搏之鹘,其意境、动态与上述青玉镂空环托鹘攫天鹅、青玉镂空鹘攫天鹅两件相似,但是删略了鹘,以表示鹅鹘之间尚有相当距离,将观者视线和想像引向玉子之外,扩大了表现空间。山林群鹿玉表现形式,有单面雕也有双面雕,鹿有个体也有群体,有隐起也有起突的,往往以山林衬托。试举三例说明:1、青玉双鹿钩(图版三),长5.8、宽3.5、厚0.9厘米。青玉深灰表呈土褐色,似入土后受浸所致。扁方形,下垂扁圆环扣,正面深减地,凹凸不平,留下铊痕,中间碾一大树,椭圆形尖叶,阴线刻饰,牝鹿蹲伏于树前,树后牡鹿,头生珍珠盘角,仰头,前右肢略作抬起,臀后碾小树。背面四角V形孔各一,用于缝钉。作工朴拙,与黑龙江省绥滨县奥里米古城24号金墓出土的双鹿纹透雕玉饰风格一致。2、白玉柞树双鹿(图版三),高4.1、宽2.6、厚1.4厘米。玉质温润,镂空,长方形,中有穿束带用之长方孔,下有两圆孔,供穿丝带之用。正面碾柞树一株,作斜行对角布置,分割为上下两层。树下一鹿回首,上部一鹿俯视。山石用刀极为粗放,颇似南宋大斧劈皴。3、青玉虎鹿鹰鹊双面雕(图版三),长6.6、宽4.3、厚1.5厘米。正面凸雕山崖柞林灵芝,柞下蹲虎,扭首仰望在山崖间奔驰的双鹿。虎鹿、柞林均施烧古呈褐黄色,烘托出一派深秋景色。背面隐起雄鹰立于苍松之阴,上方二鹊展翅飞翔,右上角刻一日字。构图意境较为繁复,是发展了的山林群鹿形式,而这种山林虎鹿、苍松鹰鹊双面雕刻,是现存唯一的一件,尤为珍贵。通过以上九例可以了解,这两种玉器都可以各自组成一个独立的系谱,反映了特殊的自然环境、一定时代的社会风尚和某一民族的审美观念。所以,它的出现与发展并非偶然,其中必定隐藏着历史的必然。这也是它赖以存在和发展的基础和动力。二、关于海东青浚及其他玉中的提出、记载及其运动,可从制作其物事中获取以上述九例鹘攫天鹅、山林群鹿两种玉器的题材环境,联系传世卷轴画和壁画判断:当是表现我国东北地区契丹、女真等少数民族弋猎生活的玉器。契丹族居住于我国北方,最初分布于辽水流域以北,不久进入辽水流域,始向北魏纳贡,后归附于唐。至九世纪和十世纪初,成立辽朝,标志着契丹族从部落联盟过渡到国家,有了正式的政权机构,统治着整个东北和华北的一部分地区,并与北宋分庭抗礼。本以狩猎游牧为其生活主要来源的契丹族,建了“尽有大漠,浸包长城之境,因宜为治。秋冬违寒,春夏避暑,随水草就畋渔,岁以为常,四时各有行在之所,谓之‘捺钵’。”也就是“出有行营,谓之捺钵”。“捺钵”满语译改为“巴纳”,即地方之意⑤。契丹皇族一年漫游多处,四季各有“捺钵”。如:“春捺钵:曰鸭子河泺。皇帝正月上旬起牙帐,约六十日方至。天鹅未至,卓帐冰上,鑿冰取鱼。冰泮,乃纵鹰鹘捕鹅雁。晨出暮归,从事弋猎。鸭子河泺东西二十里,南北三十里,在长春州东北三十五里,四面皆沙埚,多榆柳杏林。皇帝每至,侍御皆服墨绿色衣,各备连鎚一柄,鹰食一器,刺鹅锥一枚,于泺周围相去各五七步排立。皇帝冠巾,衣时服,繫玉束带,于上风望之。有鹅之处举旗,探骑驰报,远泊鸣鼓。鹅惊腾起,左右围骑皆举帜麾之。五坊擎进海东青鹘,拜授皇帝放之。鹘擒鹅坠,势力不加,排立近者,举锥刺鹅,取脑以饲鹘。教鹘人例赏银绢。皇帝得头鹅,荐朝,群臣各献酒果,举乐。更相酬酢,致贺语,皆插鹅毛于首以为乐。赐从人酒,遍散其毛。弋猎网钩,春尽乃还。”宋真宗时晁迥使辽往贺生辰,也亲眼目睹过春捺钵的弋猎活动。海东青鹡由鹰坊(或“五坊”)饲养,专供皇帝放之,是一种难得的猛禽。那么,海东青鹘是何种鹰类,有何特征?这也有文献可考。“海东青者小而健,能擒天鹅,爪白者尤以为异,出于五国之东,契丹酷爱之,然不能自致。”“海东青,羽中虎也。”“五国之东接大海,出名鹰。来自海东者,谓之海东青。”“海东青亦曰海青,鵰之最俊者。”11可见海东青的主要特征是“小而健”,以之来验证鹘攫天鹅玉之鹘正合此说,足证确是海东青无疑。而上述1、2、3、4、5的海东青攫天鹅玉,正是表现了“鹘擒鹅坠”的一瞬间。那么,这类玉器是否辽朝玉工所制?这是值得研究的。上引文献资料仅仅说明契丹皇帝举行春捺钵活动约有一二百年,所以鹘攫天鹅图案素材是有根据的,但是,是否在其它玉器上有所反映,尚待查考。现在查明:辽国符印名为“杓笟印。杓笟,鸟之总名。以为印纽,取疾速之义,行军诏赐将帅用之。道宗赐耶律仁先鹰纽印,即此。”12杓笟即騖鸟的总称,并非专指海东青而言。关于海东青鹘纽或图案尚不见诸辽代文献记载。继承契丹遗俗的女真族灭辽,建国号金。照例春蒐弋猎。如熙宗天眷元年(1138年)“二月壬戌,上如爻刺春水。”13春水即辽帝春捺钵,始见于辽兴宗重熙三年正月辛卯如春水14。由春捺钵到春水,在提法上有了改变,估计在活动的内容方式上不会有多大变化,只是在语言上由契丹语改用汉语而已。值得注意的是金朝皇帝如春水,穿着的常服已有特定的图案。如:“金人之常服四:带,巾,盘领衣,乌皮靴。其束带曰吐鹘。其衣色多白,三品以皂,窄袖,盘领,缝腋,下为裙襀,而不缺袴。其胸臆肩袖,或饰以金绣,其从春水之服则多鹘捕鹅,杂花卉之饰。……吐鹘,玉为上,金次之,……其刻琢多如春水……之饰。”15这是目前所能见到的金代玉带板刻饰春水题材的最早记载,为现存鹘攫天鹅玉的年代、地区、族属提供了史实记录和科学根据。与春水活动及其题材有关系的玉器,还有皇帝所用凉带之上的玉鹅16。可惜,至今尚未见到此类玉器。但笔者所见阿城县金上京文物保管所收藏的数件铜鹅,经考证应是正六品至七品下级官吏所用之凉带装饰17。由此可以想象玉鹅的形式了。山林群鹿玉与鹘攫天鹅玉一样从《辽史》中也可以找到线索。如:“秋捺钵:曰伏虎林。七月中旬自纳凉处起牙帐,入山射鹿及虎。林在永州西北五十里。尝有虎踞林,伤害居民畜牧。景宗领数骑猎焉,虎伏草际,战慄不敢仰视,上舍之,因号‘伏虎林’。每岁车驾至,皇族而下分布泺水侧。伺夜将半,鹿饮盐水,令猎人吹角效鹿鸣,既集而射之。谓之‘舐鹻鹿’,又名‘呼鹿’。”18这种秋捺钵的狩猎活动,反映在绘画上,就促使有关鹿的题材相当盛行。这也是契丹族所喜爱并擅长的画题。如辽东丹王耶律倍(后唐赐姓李,名赞华19),善画本国人物,如射骑、猎雪骑、千鹿图20。其七世孙耶律履也善画鹿21。辽兴宗曾以五幅缣画千角鹿图,为献宋主22。辽主秋捺钵,入山射虎及鹿。至兴宗重熙三年秋七月壬辰,如秋山23。这是“秋山”之始,金亦称秋狝为“秋山”24。同样,金主秋山时亦着饰秋山图案之服。如:“其从秋山之服则以熊鹿山林为主,……。吐鹘,玉为上……其雕琢多如……秋山之饰。”25秋山之饰玉带板,内容已明,是以熊鹿山林为主,这与我们所见的山林群鹿玉不完全一致。而山林群鹿玉也并非表现“呼鹿”的情节,仅仅提供了秋山的环境与猎取对象,或者说是“呼鹿”之前的恬静的山林及其温驯的群鹿。这一点是与鹘攫天鹅玉表现两禽搏斗或“鹘擒鹅坠”略有区别的。却与前引辽代陵墓壁画和绢画有着艺术风格上的密切联系和继承关系。以上文献记载为这两种玉器的鉴定提供了有力的证据。从而可以得出以下三点初步结论:1、鹘攫天鹅玉和山林群鹿玉的生活基础是契丹、女真两族的春秋捺钵,即春水和秋山。2、两种玉器图案的文字记载始见于金,其碾琢亦应出于金代。因此,暂定其年代上限为金代是比较稳妥的。3、这两种玉的正式名称,应分别定名为“春水”玉和“秋山”玉,或“春水图”玉和“秋山图”玉。三、“秋山”玉的艺术创造关于“春水”、“秋山”两种玉器的艺术渊源,即其生活基础与艺术创造,在前节已作了考证和说明。但上述九件实例,在形式上有着明显的区别。如“春水”玉中青玉鹘攫天鹅铊尾、青玉镂空环托鹘攫天鹅、青玉留皮镂空鹘攫天鹅、青玉镂空荷芦天鹅等四件属于有背景的一类,也就是“鹘捕鹅,杂花卉之饰”的“春水”玉了。这一类“春水”玉的点景又有简繁之别,如青玉鹘攫天鹅铊尾,仅饰芦苇,而青玉镂空环托鹘攫天鹅、青玉留皮镂空鹘攫天鹅、青玉镂空荷芦天鹅三件除了芦苇之外,尚有荷叶莲花或莲蓬,而以荷莲为其主要装饰。这四件杂以花卉之饰的鹘捕鹅玉的年代,因其形式和艺术处理均较完美,可能是金代中期前后之物。青玉鹘攫天鹅铊尾与金上京出土玉带板,铜鹅带饰的尺寸相仿佛,作工简朴,可能稍早。其它三件雕饰较精,应属于金盛期之物。这里需要说明的是,杂以花卉之饰的“春水”玉与“春水”的季节不符。按“春水”均在正、二月举行,正当冰泮之时,芦荷尚未萌发,可是“春水”玉上的芦荷茂盛,大有夏秋之意,这是违反自然规律的。可是,图案并不等于大自然本身,它是一种艺术创造,允许虚构,可以添加一些实际生活之中尚不存在的东西,只要能够更好地烘托环境,增强美感,即使违反自然,将夏秋才能出现的事物用于“春水”图案;而将“四而皆沙埚,多榆柳杏林”的荒漠景色,描绘为芦苇繁茂,荷花盛开的池沼也是可行的。这种富有浪漫色彩的处理手法,可能是通过汉族玉匠之手,借用内地花卉图案略加增益而成,并得到女真统治者的喜爱,经广泛应用,终于发展成为女真族的图案“模式”,继续运用数百年之久。白玉镂空鹘攫天鹅、青玉镂空鹘攫天鹅两件是没有点景的“春水”玉,仅有鹘、鹅两禽,形象简洁,主题突出,自有其独到之处。从碾工、形象处理的熟练程度来看,显然是由汉族玉匠高手所制,亦不似金初之物,与青玉镂空环托鹘攫天鹅、青玉留皮镂空鹘攫天鹅的时代相差无几。值得注意的是鹘足均拴丝带,可能是表现“五坊”之鹘。如果这个判断不错的话,这两件没有点景的春水玉可能是金宫廷玉作所制。从细部刻饰来看,以青玉镂空荷芦天鹅为最细,用阴线刻饰羽毛,比较逼真,与工笔翎毛相通,都是重视写实精神的产物。在艺术处理上,天鹅的运动和芦苇的曲线,穿插自如,巧夺天工,给人以美感享受。其绝对年代或许晚于前五件。三件“秋山”玉,在年代上稍有悬殊。青玉双鹿钩是革带上的玉饰件,碾琢粗犷,图象朴拙,可能是由东北本地玉匠所制。夸大树叶,鹿颈短而似羊,但头顶生长真珠盘角又确证是牡鹿无疑。这种不求形似、突出特点的手法,颇有民间艺术的格调。此件样式古拙,其绝对年代可能较早,应属金早期之物,但也不排除辽代之可能。总之,它可能是女真族或契丹族玉工手制。仅就这一点来说也是非常珍贵的。白玉柞树双鹿.是穿于革带上的玉饰,柞叶特征极为明显,表现了女真族生活的东北地区深山老林,即“秋山”之地区环境及其地貌特征。青玉虎鹿鹰鹊双面雕,虎鹿一面较白玉柞树双鹿的画面复杂,如柞树之下蹲一猛虎,树下长灵芝三朵.经烧古处理呈现一片深浅褐黄色,增强了秋山的意境,正符辽主秋捺钵时“入山射鹿及虎”的记载,留下了契丹族秋狝的情景。金人“秋山之服,则以熊鹿山林为主”,但现存“秋山”玉多以山林群鹿为画面,只见此玉一虎,尚不见有熊者。白玉柞树双鹿与青玉虎鹿鹰鹊双面雕的碾工近似,而青玉虎鹿双面雕的细部刻饰比较具体。两者的年代相距不远,或许是同时,可能都是金中叶前后的作品.通过对上述九件“春水”、“秋山”玉的碾工、图案及其艺术的分析,可以初步排出这样的序列:青玉双鹿钩为最早,应是金初;青玉鹘攫天鹅铊尾次之;青玉镂空环托鹘攫天鹅、青玉留皮镂空鹘攫天鹅、白玉镂空鹘攫天鹅、青玉镂空鹘攫天鹅、白玉柞树双鹿、青玉虎鹿鹰鹊双面雕均属金中叶或略有先后的作品。青玉镂空荷芦天鹅可能稍晚,属金中晚期之作。四、“春”玉的设计金代“春水”、“秋山”之玉的序列,初步排定之后,接着需要探讨其流传情况,同时介绍元、明、清三代的遗物。“春水”、“秋山”之玉是在金朝统治区域内,一定的社会阶层之中,如在皇帝、王公、大臣以及相当品级的官员当中通用的。然而,与其对峙的南宋,大概不会正式使用这两种玉器。但是做为相互馈赠,也可能进入宋朝内廷或官员之手。金朝于一二三四年被崛起于漠北的蒙古骑兵所灭。但朝代的更迭并没有消灭“春水”玉和“秋山”玉。恰恰相反,由于蒙古族也是依靠游牧狩猎维持生活,尤喜以海东青畋猎26。黑龙江下游奴儿干部落人民,还经常网捕海东青,向元朝政府进献27。鹘攫天鹅这一图案模式的“春水”玉,在元代使用的范围更加广泛,从现今留下的实物也说明了这一点。在无锡元代钱裕墓出土了镂空椭圆环托杂以草卉的海东青攫天鹅玉28,说明元朝统治者已将这种“春水”玉推广至江南以及全国各地。明清期间继续沿用。现介绍元、明、清三朝的鹘攫天鹅玉七件,以便了解其发展线索和演变情况:1、元代青玉圆雕鹘攫天鹅纽(图一、图二)高4.1、宽3.85、厚3.8厘米。以镂空荷莲芦菱为背景,天鹅从空中潜入池沼草卉之中,海东青已攫啄天鹅,其旁四只鹭鸶伫立于荷塘之中,若无其事,回头观望着这一场生死搏斗。在补景、动与静的对比上胜过金“春水”玉。底钻四个小孔。2、元代青玉圆雕鹘攫天鹅纽高4.2、宽4.1、厚3.3厘米。玉纽以茂密的荷藻芦菱为背景,亦作镂空处理。四只天鹅潜逃于荷丛之中。最前面的一只天鹅,向荷芦丛中潜藏,另一天鹅引首而飞,将要逃出荷菱,一只即将潜至水面,在藏身于荷芦丛中的另一只天鹅之上,飞翔着一只正在盘旋待攫的海东青。杂以荷芦的圆雕,可以同时表现更多的天鹅,在海东青追击下,各呈其逃之夭夭的狼狈相。这样处理两禽的搏斗,情节惊险,更丰富了画面的表现力和感染力。同样,纽底亦钻四个小孔。以上两件立体镂空草卉背景的鹘攫天鹅玉纽,清廷作为炉纽使用,明人以为宋制,由明末沈德符考订为元人玉帽顶29。从雕工上看与宋工近似而粗糙,当去宋不远,与沈说相符,姑从之。3、明代青玉镂雕鹘逐天鹅长7.5、宽6.6、厚1.0厘米。以椭圆环托水藻荷芦,一鹘似鹊已近天鹅,两喙相接,似鹊鹅嬉戏,缺乏金元时所雕的鹘鹅搏斗那种紧张气氛。4、明代青玉菱形镂空鹘捕天鹅(图三)长9.1、宽7.0、厚0.6厘米。器身扁平,周边雕饰二十个隐起圆珠,内琢荷叶莲蓬,一鹘正在攫啄鹅头。鹘鹅形象均不准确,其意境,气氛也远不如宋元时所雕的那样扣人心弦。说明碾琢此玉的玉工根本没有直接的生活体验,也没有掌握鹘鹅的形象特征。此玉背面亦平,四角各有两个小孔。5、清代青玉扁方鹘追天鹅长8.1、宽5.65、厚1.7厘米。表面呈弧状,圆角,边饰三道阳线。减地起突,只有鹅鹘,没有任何背饰。鹅做展翅飞翔,鹘向下俯冲,即将攫住鹅头。6、清代青玉起突鹘捕天鹅(图四)长9.0、宽3.65、厚0.6厘米。器形长方,委角,边碾三阳线,亦无背饰。对鹘鹅的表现一反常规,将鹘碾于鹅颈之下,作向上冲击之状。通观明清两代四件鹘攫天鹅玉饰,在形神两个方面的表现,均不及宋元。说明这种“春水”题材玉器虽然沿袭不绝,但在使用上却适应时代、社会的需要,发生了变化。明、清两朝政治经济发展,社会生活演进,确与宋元有较大不同,因而这种玉器多用于嵌件,做如意上的装饰,似乎不宜象金元那样正面表现一场殊死拚搏;同时,由于统治者和玉工均缺乏弋猎的生活经验,没有见过鹘鹅搏斗的情景,对海东青缺乏感情,所以只能根据自己的理解,作了与实际生活极不贴切的想象和发挥,甚至不惜杜撰、歪曲生活。因而,在艺术上是难得成功的。表现“秋山”题材的山林群鹿玉的发展演变,可以从下述玉器知其概貌:1、元代青玉群鹿纽高4.0、长4.3、厚2.6厘米。半圆状圆雕,柞木成林,群鹿(九只)分布于崖上或柞下。有的低头噬草,有的引颈张望,也有的互相顾盼,而有趣的是一猿从柞树上伸出前肢逗鹿,鹿亦回首嬉顾。此玉可以说是一件立体的“秋林群鹿”了。底亦有四个小孔。2、明代青玉镂空七鹿带板(图五)长10.7、宽5.9、厚0.7厘米。镂空,地作极为琐细的曲水纹,颇费工夫,背后穿孔多处。正面布景作起突处理,中间以起伏不等的斜线隔为上下两层。上碾三鹿,下有四鹿,或噬或饮,或仰或俯,悠闲安适。但鹿的形象不够准确,似梅花鹿,缺乏金元时所雕的那种生机勃勃的神情和动态。背景以松竹梅代柞林,完全失去了女真族生活繁衍的东北地区的自然风貌。此玉还包含着一定程度的吉祥寓意。3、清代青玉秋林群鹿玉山子(图六、图七)高14.5、长27.1、厚14厘米。玉质偏白,内含赫点和灰斑,近景群峦逶迤,远景双峰突兀,碾法圆熟,仿绘画的披麻皴和折带皴,以乔木点缀其间,秋鹿臀圆身肥,三五成群,分布于溪边,悠闲自在,或从沟壑间探头而窥,警惕万分,一望而知是参照清廷院画所作的木兰图碾琢而成。为掩瑕疵和灰斑,对部分树石作了烧古处理,更增强了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