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就了格式中的中间项

一……就了格式中的中间项

1.提出问题1.1来自外国学生的解释对于“1…………”的格式，有必要解释“在七种情况下，其他情况和情况会发生”。(吕叔湘,1980)这是不错的。但我们把这个解释告诉外国留学生,外国留学生仍然不能准确把握。例如:(1)下了课以后我一去食堂就吃午饭。(本文未注明出处的语料均采自语料库)(2)我回头一看就吓了一大跳。(3)她一看了手表,就站起来,走到付款台交了钱,然后走出去了。以上几例都符合“两件事紧接着发生”的语义解释,但我们还是觉得别扭,症结何在呢?1.2汉语里的“一”即“我”“一……就……”格式的前后两项的确在时间上紧密相接,因此前后两项之间也可以用表示即时发生的副词“马上/立刻”连接,表示“紧接着发生”。我们看《现代汉语八百词》举的例子:(括号部分为本文所加)(4)一听就明白。(听后马上明白)(5)天一亮就走。(天亮马上走)(6)一干起活来就什么都忘了。(干起活来立刻什么都忘了)例(4)(5)(6)“一……就……”格式虽然可以用“马上/立刻”替换,但是替换后的句子已经丧失了“一……就……”格式句的原汁原味。二者是不等值的。因此我们推测,“一……就……”格式除了表示“两件事紧接着发生”之外,还有更深层次的实现条件。2.两个格式之间的逻辑联系2.1单纯的主被动关系与连接关系(a)紧随关系(连贯关系)。“一……就……”格式最明显的意义是表示“一种动作或情况出现后紧接着发生另一种动作或情况”。例如:(7)她一进门就哭了起来。(8)一上场就碰个倒好。例(7)“进门”和“哭了起来”紧接着发生。两个动作只有先后关系,没有其他关系。例(8)“上场”和“碰个倒好”紧接着发生。两个动作只有先后关系,没有其他关系。(b)倚变关系(条件关系)。后项依前项变化而变化。有一次性倚变关系和规律性倚变关系两种情况。一次性倚变关系:表示只要具备一次前面的条件,就必然会出现后面的结果。例如:(9)绿色的丛林底下,仙人掌疯狂地生长,一不小心就会掉进荆棘的陷阱。(10)一次拉二立方米木头,不能让爬犁滑到冰道以外去;人在前边跑,脚底下滑着呢,一跌倒,就得叫爬犁碾死。例(9)“不小心”和“掉进荆棘的陷阱”并未发生,但二者是有倚变关系的。只要“不小心”一次,就必然会紧随着出现“掉进荆棘的陷阱”的结果,例(10)只要“跌倒”一次,就必然会紧随着出现“叫爬犁碾死”的结果。这种情况一旦发生就是一次性的,无可挽救的。规律性倚变关系:每次具备前面的条件,都必然会出现后面的局面。例如:(11)我的妻子,天天都是,我一进门,她就哇啦哇啦地叫个没完,好像我欠了她八辈子似的。(12)师长好学的行为,也感动了我们这些工农干部,平时一有空闲,我就读上几页,练上几笔,谈不上提高,能磕磕巴巴写个战斗总结。例(11)“我进门”和“她哇啦哇啦地叫个没完”已经发生,而且是“天天”发生。二者之间的倚变关系不是一次性的,而是规律性的。每次“我进门”都会发生“她哇啦哇啦地叫个没完”的情况。例(12)“平时”是说不是在一个确定的时间,但只要“有空闲”就会“读上几页”,这种情况总是有规律地出现。紧随关系是第一性的,是最基本的语义关系;倚变关系是第二性的,是在使用中由紧随关系衍生出来的语义关系。紧随关系和倚变关系不是截然分立的,二者之间有纠缠。倚变关系的两项在时间上也是紧密相随的,倚变关系包孕着紧随关系,如一次性倚变关系的例(9)“不小心”和“掉进荆棘的陷阱”紧随着发生,规律性倚变关系的例(11)“我进门”和“她哇啦哇啦地叫个没完”紧随着发生。倚变关系可以包孕紧随关系,但紧随关系不一定包孕倚变关系,如紧随关系的例(7)“进门”和“哭了起来”之间没有倚变关系,例(8)“上场”和“碰个倒好”之间也没有倚变关系。我们称只有紧随关系、没有倚变关系的为“单纯的紧随关系”,这种关系只有时间上的先后关系,没有其他逻辑关系。单纯紧随关系的句子和有倚变关系的句子有怎样区分的问题。我们可以从意义和形式两个方面来把握。首先我们可以从意义方面来把握。邢福义先生(1985)指出:如果前后分句所表示的行为活动都是确指的和一次性的,那么分句与分句之间只有单纯的先后关系,即连贯句。如果各分句所表示的行为活动都是非确指性的和非一次性的,那么分句与分句之间除了有先后关系之外,还有条件假设关系,即条件句。例如:(13)今早,若木戛一出寨子,岩龙就跟上他了。(连贯句)(引自邢福义,下例同)(14)往年,在人民广场一开群众大会,公安局就要宣布断绝交通。(条件句)例(13)句中有“今早”,说明表述的是确指的和一次性的事情,因此是连贯句。例(14)句中有“往年”,说明表述的是非确指的和非一次性的事情,因此是条件句。我们还可以从形式方面来区分这两种关系的句子。例如:(15)上午,领导宣布完任命,刚一散会,他就被笑脸和寒暄包围了。(16)爸爸是和119连在一起的,只要一拨119爸爸就能听见。这里,一是看形式标志。如果格式前有或可以嵌入“刚”,格式后有或可以嵌入“了”,构成“刚一……就……了”格式,那它一定表示单纯的紧随关系,如例(15);如果格式前有或可以嵌入“只要”,格式中有或可以嵌入“会、能、要、可以”,构成“只要一……就会(要、能、可以)……”格式,那它一定表示倚变关系(参阅邢福义,1985),如例(16)。二是看格式部分在句中能否重复。单纯紧随关系的句子,前后分句所表示的行为活动都是确指性的和一次性的,因此它不能重复;有倚变关系的句子,前后分句所表示的行为活动都是非确指性的和非一次性的,因此可以重复。如:(15)*上午,领导宣布完任命,刚一散会,他就被笑脸和寒暄包围了,刚一散会,他就被笑脸和寒暄包围了。(16)爸爸是和119连在一起的,只要一拨119爸爸就能听见,只要一拨119爸爸就能听见。2.2“动作一程度”关系以上是“一……就……”格式在使用中的两种语义表现。“一……就……”格式还有一种特殊形式:后项重复前动词,且多带数量词语,表示动作一经发生就达到很高程度。例如:(17)我一等就等了你几个月。重复的动词可以省略,或用“是”代替,形成“一……就是……”。例如:(18)你一出去就一天,连饭都忘了吃了。(19)谁知,一下就是三天,连门也出不来。“一……就是……”形式,如果后项接数量词语,既可表示一次性的行为,也可表示规律性的行为。例如:(20)她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一干就是八年。(21)朱先生很喜欢讨论问题,我们一谈就是一两个小时,有时甚至是半天。(陆俭明)例(20)格式部分不能重复(*她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一干就是八年,一干就是八年),表述的是一次性的行为。例(21)格式部分可以重复(我们一谈就是一两个小时,一谈就是一两个小时),表述的是规律性的行为。如果后项接一般名词性词语,格式则只表示规律性的行为。例如:(22)一时间,无论机关,工厂,街头,巷尾,人们一见面谈论和打听的就是这件事。(正言、爱民《天地人心》)(23)一提起来,就是这件事,一提起来,就是这件事,我的行为不好,与你什么相干?例(22)格式部分可以重复(人们一见面谈论和打听的就是这件事,人们一见面谈论和打听的就是这件事),表述的是规律性的行为。例(23)格式部分在实例中就是重复的,表述的当然是规律性的行为。“一……就是……”形式是从“一……就……”格式衍生出来的一种特殊形式,因此“动作一程度”关系不能摆脱紧随关系和倚变关系。如表示一次性的行为,两项之间包孕着紧随关系;表示规律性的行为,两项之间包孕着倚变关系。对这一特殊形式,我们另文详细讨论。2.3不能自己,就卧不觉有学者认为“一……就……”格式的内部语义关系是因果关系。我们认为,有时确有因果关系,但并不尽然。例如:(24)我已经不是青年了,但我身上仍流动着热血,仍爱激动,这些天,我一想到你、马青、杨重这些可爱的青年,我就不能自己,就睡不着觉。(因“想到你、马青、杨重这些可爱的青年”而“不能自己”)(25)就是丁小鲁没正经的,一进来就搅。(因“进来”而“搅”?)我们不认为因果关系是“一……就……”格式具有普遍意义的语义关系。3.作为内部语义关系的“一哌哌就哌哌”着眼于格式两项之间时间上的联系和逻辑上的联系还不能使外国人准确把握格式的意义和用法。我们需要从语用分析中去寻找“一……就……”格式更深层次的实现条件。3.1“一……就……”格式的预设和会话含义在交际中,存在着一个三维世界(崔希亮,1993),即说话人、听话人和交际中的预设信息。预设是一种潜在的已知信息,是交际双方共同认可的背景知识。例如:(26)武总一回来,你们就一个个上门找,也不让人家休息休息。例(26)的预设是:旅行后或工作一天后理应先休息一下。在“回来”和“上门找”之间应有一个合理的间隔阶段,即:回来一休息—上门找。对上述预设的认识,说话人的认识可能是一般人的共同认识,也可能是说话人自己的主观认识。但对于说话人来说,说话人认为听话人也跟自己一样具有上述认识。会话含义是说话人想要表达的真正用意。说话人意在通过说字面意义而传达另外的意义。如例(26)会话含义是:大家都应遵守“回来—休息—上门找”这样三个程序。你们“也不让人家休息休息”就“一个个上门找”有悖常理。会话含义的基础是比较。例(26)包含着两个序列:通常序列和非通常序列。通常序列:回来—休息—上门找A—B—C非通常序列:回来—(休息)—上门找A—(B)—C“一……就……”格式表达的是非通常序列,它是跟通常序列比较而言的。我们注意到,通常序列“回来”和“上门找”本不相邻,之间有一个中间项“休息”;而非通常序列“回来”和“上门找”之间,中间项“休息”被跨越了,使本不相邻的“回来”和“上门找”两项连在了一起。可见,“一……就……”格式不是表示顺序的两项紧接着发生,而是表示本不相邻的两项紧接着发生,跨越中间项是“一……就……”格式表示的真正意义。因此我们说,“一……就……”格式的内部语义关系不是“一A就B”,而是“一A(未经过B)就C”。这是它的本来面目。“一……就……”格式在描述客观事物的同时,也表达了对客观事物的主观评价。如例(26),客观上,“回来”和“上门找”是紧接着发生的,其间并无中间阶段。但主观上,在格式选用者看来,事物的运行是有序的,从“回来”到“上门找”之间就该有一个“稍事休息”的阶段。而“你们”跨越了这个中间阶段,所以格式选用者认为这样做有悖常理。正如邢福义先生(1991)所说:“复句语义关系具有二重性:既反映客观实际,又反映主观视点。客观实际和主观视点有时重合,有时则不完全等同,而不管二者是否等同,在对复句格式的选用中,起主导作用的是主观视点。”我们不能从纯客观的角度来理解格式,格式主要表达的还是主观的东西,是根据常理,主观上认为跨越了一个通常应有的中间项。中间项在多数情况下是隐含在句中的,但是在个别情形中也偶尔出现,这正好为我们提供了例证。我们先看例(26):(26)武总一回来,你们就一个个上门找,也不让人家休息休息。例(26)隐含的中间项虽未在句中出现,但我们在句后找到了它。移入句中就是:武总一回来,你们(也不让人家休息休息)就一个个上门找。例(27)隐含的中间项虽未在句中出现,但我们在句前找到了它。移入句中就是:一看先生脸上表情(甭问他)就知道病轻病重了。(28)一见面,他车子还没放稳,就很激动地对我说:“大有文章可做,大有文章可做呀!”(李存葆《高山下的花环》)例(28)是直接揭示出中间项的实例。若隐去中间项,就是我们常见的情况:一见面,他(车子还没放稳)就很激动地对我说:“大有文章可做,大有文章可做呀。”绝大多数用例,B是隐含的,但是我们不难把它补出来。以下句中的括号部分,是我们补出来的B项。(29)他一听(未经中间阶段)就急了。(30)它们一落在地上(未经中间阶段)就化了。(31)一上船(未经中间阶段)就把你的药扔海里去了。例(1)“下了课以后我一去食堂就吃午饭”。外国留学生没有中间项的概念,只记住了“紧接着发生”,而“去食堂”和“吃午饭”虽然紧接着发生,但二者之间没有中间项,是不宜使用“一……就……”格式的。留学生要表达的意思可能是“我一下课(不做其他)就去食堂吃午饭”,此时在“下课”和“去食堂”之间可以有中间项,如问老师课上的问题、回一趟宿舍等。例(2)“我回头一看就吓了一大跳”。“回头看”和“吓了一大跳”虽然紧接着发生,但二者之间没有中间项,不宜使用“一……就……”格式。例(3)“她一看了手表,就站起来,走到付款台交了钱,然后出去了”。“看了手表”和“站起来”虽然紧接着发生,但中间项是什么呢?没有中间项,就谈不上跨越,也就不宜使用“一……就……”格式。这三例告诉我们,仅告诉外国人“一……就……”格式表示“两件事紧接着发生”是不够的,应当指出隐含的中间项的存在。如果没有中间项的概念,就变成了时间上顺序相接,用时间副词“马上/立刻”即能表达。但“马上/立刻”侧重于表现时间上的紧密相接,而“一A(没B)就C”格式侧重于表现空间上的隔项跨越。“马上/立刻”表现不出“一A(没B)就C”格式的跨越义。因此例(4)(5)(6)《现代汉语八百词》的例句不能用“马上/立刻”替换。3.2“一……就……”格式所处的会话结构“一……就……”格式不能孤零零地使用,它必须处在一个特定的会话结构中。会话结构是自然会话的顺序结构,是几个话语单位联结而成的连贯的序列,其中隐含着会话构成的规律。“一……就……”格式所处的会话结构包括两部分:前一部分提出一个肯定或否定的断语,后一部分用一个例证对前述断语进行具体说明。“一……就……”格式用在例证部分。断语部分或隐含或显现,但它必须存在。为了集中用一个例子说明问题,我们仍以例(26)为例:(括号部分为本文所加)(26)(你们太不为别人考虑了)武总一回来,你们就一个个上门找,也不让人家休息休息。(提出一个断语)(用例证对断语进行具体说明)有许多实例,断语部分出现在句中,这为我们的观点提供了例证。例如:(前面是断语,后面是例证)(32)再看我二大爷也没摆什么架子,一请就到,也算难得。(33)脚底下忽然稳定了,力气也上来了,刷刷几大步走到囤顶,一歪肩膀,就把一袋粮食倒净了。(34)这儿属于内蒙古大草原的边缘地带,广漠辽阔而人烟稀少,一走出村庄,就进入极静的旷野。一般地,断语部分在前,例证部分在后,“一……就……”格式用在例证部分。也有少数情况是例证在前,断语在后,但“一……就……”格式仍用在例证部分。例如:(35)你没见他刚才,一点评到我就卡了壳,说明了他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印象。还有少数情况“一……就……”格式用在了断语部分。例如:(36)后来笔者与雷蒙德先生带定之去外面吃西式自助餐,在一间非常有名气的餐馆里,定之狼吞虎咽,低头猛吃,一看就知是长期缺嘴。“一……就……”格式表示的跨越义,使它能够对非通常情况起说明作用。3.3中间项的运用是不是所有“一……就……”格式的用例都隐含着一个被跨越的中间项呢?我们把“一……就……”格式的用例做了以下分类。一般说来,单纯紧随关系的句子所隐含的中间项比较容易体会到。例如:(37)刚吃两口,孔毅就来了,一进门(未经过渡阶段)就嚷办成了,办成了。(38)中国队一开场(未经过渡阶段)就向年轻的沙特队发起强大攻势。例(37)由于跨越了中间项,把孔毅迫不及待的心情充分表现出来。例(38)由于跨越了中间项,把中国队求胜心切的心情充分表现出来。而倚变关系的句子,因为附加了条件关系,所隐含的中间项就显得不那么清晰了。但我们可以试着把它补出来。例如一次性倚变关系的句子:(39)抬不得,有一条桌腿儿是残废,一抬(不做其他)就散架子了!(40)这可是国际港口,面对的都是专家,一张嘴(不做其他)就知道你有多少斤两。又如规律性倚变关系的句子:(41)许大夫,你要晓得,一个人如果一生病(不挺一挺)就打针吃药,他的抵抗力就会越来越弱。(42)他见酒就喝,一喝(不经中间阶段)就醉,一醉(不经中间阶段)就睡。(43)初中文化水平的赵红江于1974年放下锄头,进了一家村办炉料厂当了购销员,一干(未经做其他工作阶段)就是十年。(44)你一说话(未经说有现实意义的话的阶段)就是头两年、头两年的,别一扯起来就东周列国地没个完。用中间项的观点还不能令人信服地解释某些用例,例如:(45)水一到零度就结冰。(引例,下例同)(46)一到十八岁就有选举权。例(45)表达的是一种自然现象,例(46)表述的是一种社会规约,说它隐含着一个中间项就不好理解。这类情况都是一次性倚变关系的用例。4.“一”即哌哌就哌哌格式的基本观点及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