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时期女性题材的女性角色类型化

魏晋时期女性题材的女性角色类型化

“寡妇”也被称为“寡妇”。作为一个客观的社会心理状态的特殊群体，它在中国传统文化的中长期舆论中得到了官方和群众的关注。然而人们对待她的态度却充满了矛盾——怜悯与审视共存。正因这种矛盾性,寡妇题材在不同文学样式中得到大量的不同展现。最早为寡妇立言的是国风中的《唐风·葛生》,进而魏晋时代以“赋”这一体式开拓对寡妇题材的抒写。现存《寡妇赋》共有五篇,体现了不同主体的共同抒写。它们分别是建安时期曹丕、王粲、曹植、丁廙妻和西晋潘岳的同题之作。然,由于作者身份地位所处时代的不同导致文本体现的情感和侧重点也多不相同;既有痛惜好友早逝对其未亡人的怜悯之情,又有女性自身发自灵魂的哀鸣、更有后学模拟前辈英才的代拟之殇。让我们感受到朋友之情,寡妇之痛以及人存在的无奈。正如马积高先生所说:“寡妇、出妇都是以前赋家没有写过的”145,魏晋士人的开拓,不仅丰富了女性文学的内涵,更为后人展示了是时文人的创作心态、社会历史环境以及文化风尚。一、魏晋时期妇材赋作在古代男权社会中,女性一旦失夫便等于失去了依靠,甚至生活都无法保障。倘若又处在战乱时期那只能雪上加霜、悲之又悲。魏晋时期,战乱瘟疫横行,人们的生命朝不保夕;这一时期的寡妇们便如那水中的浮萍,无根无系,只随着风儿七零八落去。寡妇题材的赋作多集中于建安时期,至西晋潘岳则完成此题材的构建。而作者则有性别、身份、地位与权势之分;他们从自身出发,以不同的角度,用不同的技巧为我们展现了魏晋时期寡妇群体的悲剧命运,展示了“寡妇”这一赋作题材的发展流变。(一)不同创作主题的共同评论1.第三,三大赋同时和两个叠置建安时代的四篇《寡妇赋》皆为同题之作。曹植的《寡妇赋》仅存描述坟墓周遭环境的两句,无法判断写作之由。但曹丕和王粲之作则确之凿凿。《文选》卷十六潘安仁《寡妇赋》李善注引魏文帝《寡妇赋序》云:“陈留阮瑀,与余有旧,薄命早亡,每感存其遗孤,未尝不怆然伤心,故作斯赋,以叙其妻子悲苦之情,命王粲并作之。”是时当为建安十七年1,曹、王二赋乃同时唱和之作。最引人注目的当为丁廙妻自我宣泄的悲鸣之作。(1)情感层面的现实曹丕《寡妇赋》代阮瑀之妻叙其悲苦,以寡妇的口吻,诉说凄凉、孤寂的寡居生活,写出了一年四季的孤苦,寓情于景、刻画细致深入、婉曲而动人。此赋开始便用“惟生民兮艰危,在孤寡兮常悲”二句点明,比起黯然销魂的离别,阴阳相离的寡居独处才是刻骨铭心之痛。一个“常”字不露痕迹地表达出等待无望的悲伤。而寡居后的生活则是“皆处兮欢乐,我独怨兮无依。抚遗孤兮太息,俯哀伤兮告谁?”当别人快乐地生活时,自己却命如飘絮、孤苦无依。抚摸着膝前的子女,满腹的悲痛无人诉说只得深深地藏在心里。这种无望的悲痛历经四季,无论是夏日苦长、秋夜漫漫,还是水凝成冰、雪落翻翻,每个时节都是那么的漫长难熬,自己只能哀叹命之不幸、惆怅自怜。可以说全文哀婉凄切,读之如寡妇内心写照的微霜、凝冰、落雪,寒冷凄怆充溢着怜悯与哀伤。曹丕的描写充分把握了嫠妇的心理,传神而震人心扉。王粲的《寡妇赋》乃应制之作,却无苍白无力感而是充满了情感的力量。该赋大的框架与曹赋相似,也是以第一人称代阮妻抒写寡居的寂寞凄怆、孤苦无依的痛苦之情。但与曹的侧重心理和外部景观不同,他塑造出一幅动态的寡居生活图景。从幽处高堂、阖门却扫,提孩出户、步之东厢,进而观草木而意悲,随着夜晚的来临,坐幽室无为、登空床下帏,悲伤到心梗塞而满溢的泪水顺着脸际滑落颈部,想起生死相隔的丈夫,欲引刃儿自裁。这幅图景动静结合、情景交融、生动而形象地把寡妇失夫之后的日常生活与心理状态展现出来。曹、王二赋是建安时期曹魏文人集团的同题共作,皆以第一人称代阮瑀妻抒写无所依无所喜的寡居之哀。曹丕、王粲的《寡妇赋》虽为男性文人的代人抒情,但文中蕴含的情感却是真挚而诚恳的;把寡妇失夫之后的生活状态和情感状态与山川草木、日月星辰、四季变幻等具体物象交融,寓情于景;淋漓尽致的抒写寡妇孤独无依、宛若浮萍的悲剧命运。由曹丕、王粲的同题《寡妇赋》的序可知,其创作动机是心有所感主动为之。这种主动来自那个忧患肆虐的时代命运的感同身受,男子尚且如此,失去丈夫庇佑的寡妇的状况可想而知。战乱瘟疫导致寡妇的大量产生,让许多文人潸然泪下。曹、王二人便在赋作中展现了一致的心理趋同,把怜悯、同情、尊重蕴藉在《寡妇赋》中,借文字走进女性世界,体验寡妇这一特殊群体的独有的存在感,在她们的孤独、悲痛中寻找情感的共通和宣泄。(2)“肠一年而九结”:女性对于人性的缺失所存《寡妇赋》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丁廙妻的一篇,与文人集团的相互唱和相比,来自女性的切肤之痛则更加真切,更有感情张力。问题在于有关此赋的作者争论颇多,总的来说有两种倾向:此赋为丁仪兄弟或他们的妻子所作。如是丁仪兄弟所作,那很可能是应曹丕之教而作。然众所周知丁仪兄弟与曹植交好,在曹植与曹丕的太子之争中,丁氏兄弟均站在曹植这边且丁廙亦尝劝曹操立曹植为太子,丕颇为记恨在其即位后就“诛丁仪、丁廙并其男口”561,所以此赋不可能为丁氏兄弟应教所作。至于丁廙妻还是丁仪妻则无法确定,严可均《全后汉文》在录赋作者“丁廙妻”下加案:“《文选》注作丁仪妻,《初学记》作丁仪,无妻字。”991又注其出处为:“《艺文类聚》三十四,又见《文选》潘岳《寡妇赋》注、陶潜《归去来辞》注、《初学记》十四。”992其实无论是丁廙妻还是丁仪妻都无法否认赋文蕴藏的刻骨铭心的丧夫之痛。此赋通过记述一系列丧事活动引发层层加剧的悲苦情感,真实而凄婉动人。赋曰:“惟女子之有行,固历代之彝伦。辞父母而言归,奉君子之清尘。如悬萝之附松,似浮萍之托津。恐施厚而德薄,若履冰而临渊。”一开始便述说传统伦理对女性行为的规范及出嫁后对丈夫和夫家如悬萝似浮萍的依附,终日战战兢兢地生活。然而更大的打击还在后头:“何性命之不造,遭世路之险迍。荣华蔽其始茂,所恃奄其徂泯。”丈夫风华正茂之时却死于非命,以往如履薄冰的日子也不复存在了,从此成为无依无靠的寡妇,跌入了更加悲惨的生活:“静闭门以却扫,魂孤茕以穷居。刷朱扉以白垩,易玄帐以素帱。含惨悴其何诉,抱弱子以自慰。顾颜貌之艳艳,对左右而掩涕。”闭门独居,着素服去颜色,满腔的孤独、苦闷、彷徨无人诉说,只能抱着年幼的孩子聊以自慰。“时翳翳以稍阴,日亹亹以西坠;鸟凌虚以徘徊,口口口口口口;鸡敛翼以登栖,雀分散以群逝;还空床以下炜,拂衾褥以安寐;气愤薄而交萦,抱素枕而歔欷。想逝者之有凭,因宵夜之仿佛;痛存亡之异路,终窈漠而不至。”夜晚已至,群鸟归家,回到空空的室内,上床安睡。然而满腔的愤怒、委屈无人诉说只能俯在枕上偷偷哭泣。想起阴阳两隔的丈夫,仿佛还在身边,然只是幻像。时不待人即将迁灵大行,从此她将孤独地承受着时光的煎熬和风霜雨雪的寒冷,无依无靠,过着凄清的生活。此赋把嫠妇从初闻丈夫离世恍惚的心境,到接受事实面对现实的痛苦以及处理丧事的无助、对未来生活的悲想的变化过程,描述得生动而真实。可以说丧夫使年轻寡妇们的生命从充满阳光的和煦春日突然跌入冰寒刺骨的凉冬,激不起一丝涟漪。而丁氏用“肠一日而九结”的悲鸣为我们塑造出一个有血有肉的寡妇形象,血与泪充斥其中。丁氏之赋与曹、王二人相比,体式和内容上明显不同。丁赋乃五言为主的抒情小赋,曹、王之作全篇皆骚体。在内容上,曹丕之赋通过四季交替表现寡妇的悲痛;王粲则发展为寡居日常生活图,阖门、高堂、孤孩、草木、幽室、空床,无不沾染悲寂之色;发展至丁赋情节则更加丰满,从世俗对女性的德行要求到辞别父母嫁做人妇的如履薄冰、再至夫初死的恍惚无助、进而对丧事如祖祭、出殡的一系列描写,表现一个女子的不幸半生,凄婉动人。综合建安三赋,可以说自此已完成“寡妇赋”结构几大要素的构建:“女人有行——闭门独居——与孤孩相依——人欢我苦——自慰、自怜、自裁”74。建安时期的《寡妇赋》多用景物、心理、细节等渲染和表现寡妇的悲凉的心境与孤苦无依的心理活动,表现手法则多样化、各有侧重;曹王丁三赋皆擅长写景抒情、寓情于景渲染悲情,如曹赋:“微霜陨兮集庭,燕雀飞兮我前。去秋兮就冬,改节兮时寒。水凝兮成冰,雪落兮翻翻。”王赋的“观草木兮敷荣,感倾叶兮落时。”分别以鸟雀飞翔、草木荣枯表达人的感伤。另一方面曹赋侧重于情景交融,王赋侧重于人物行动体现哀愁、动静结合,而丁赋则在曹、王基础上有所创新如:萧萧、凛凛、凄凄、溓溓一连四个叠词的连用更显浓重的愁思;以悬萝附送、浮萍托津喻作妇人依附夫婿而生存,展现了女子的畏惧感,更显得失夫成寡的悲剧性和幻灭感。总之,建安时期的《寡妇赋》在承继中嬗变并逐渐走向成熟,到了西晋赋家潘岳,他受建安“寡妇赋”的启发,沿着既有的结构和技巧,从语言、篇幅、细致描写等诸多方面不断丰富完成了魏晋同题《寡妇赋》的压卷之作。2.潘岳《妇赋》的文学情感表达潘岳善为哀辞,在反复咏叹中以大量景物描写渲染,使悲情婉转曲折却又淋漓尽致展现出来。此赋亦如此,虽效仿魏文之举以第一人称模拟寡妇口吻,叙写少妇痛悼亡夫的悲恻之情,但却能设身处地的展现捕捉情感使其辞缠绵细腻。潘岳《寡妇赋》序曰:“乐安任子咸,有韬世之量,与余少而欢焉。虽兄弟之爱,无以加也。不幸弱冠而终。良友既殁,痛何如之!其妻又吾姨也。少丧父母,适人而所天又陨。孤女藐焉始孩。斯亦生民之至艰,而荼毒之极哀也。昔阮瑀既殁,魏文悼之,并命知旧作寡妇之赋。余遂拟之,以叙其孤寡之心焉。”由序可知写作的事由,潘岳与亡夫、嫠妇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感情深厚亲如兄弟的朋友之情、感同身受充满怜悯的近亲之情,又使得这篇赋作真挚感人。此赋虽为拟作,写哀情却极为细腻。作品注重具体场景的描写与寡妇心理的刻画,全文一开始便着眼于女主人公的多舛命运,少丧父母、出嫁后丈夫又英年早陨,只有孤女与之相伴。进而主要描写丧葬的过程,其间哀情笼罩,即使历经时间的洗涤也无法冲散噬骨的丧夫之痛和无望的怀恋。这种无望最后使得她登临墓门、起誓盟志,从而内心获得暂时的平静。情节过程相当完善,这是对建安时期“女人有行——闭门独居——与孤孩相依——人欢我苦——自慰、自怜、自裁”结构的继承和发展。女主人公的痛苦和思念更随着行为过程的变化层层深入,从丈夫初丧时无法自控的呜咽失声、泪迸沾衣;到独坐灵堂,因思夫心切仿佛丈夫犹可凭附,“耳倾想于畴昔兮,目仿佛乎平素”的耳目错觉;直至出葬后面对空室产生恍惚梦境,现实却是“怛惊悟兮无闻,超惝怳兮恸怀”的无情;女主人公的哀郁实在无法抑制,只好奔向埋有丈夫骸骨的冰冷墓丘,泪流滂沱以企获得一丝安慰。赋中以己观物寄托情思,比喻、象征手法的运用使外物皆着我色,葛藟附木、鸟雀哀鸣、寒霜落叶诸意象无不暗含悲苦凄凉之意。嫠妇的内心感受与大量冷、悲色调的物象来相互渲染,愈显寡妇之悲。全赋情真意挚、细腻哀婉,正如清人何焯所赞:“促节哀音,一字一泪,不堪卒读”880。在语言形式上,典型五言抒情小赋,句式整齐、属对较多、音韵和谐。语词上色彩较为黯淡、悲凉与其表达的哀情相对,内容与形式完美契合。从某种意义上说,潘岳的《寡妇赋》是先前同题赋作的集大成者。曹、王、丁、潘之作共同抒发寡妇之悲,却又各有侧重,借先作之优长,承袭发展,逐渐完善。《寡妇赋》至潘岳而定型。无论篇幅、语言、结构、还是描写技巧,无不宣示着成熟之韵。(二)权利人:人性与救赎的女性形象魏晋时期四篇《寡妇赋》虽为寡妇共同抒哀的同题之作,但由于创作主体的社会地位、性别以及创作缘由、动机的诸多不同导致文本各有特色,显示出《寡妇赋》的丰富内涵。曹、王之赋是建安文人集团的相互唱和的产物,故事原型是阮瑀之妻。据曹赋序所云,其与阮瑀交好情意深重,悲其英年早逝,念其妻之孤苦,乃作此赋并令仲宣并作之。是时同题共作赋文的现象非常突出,如曹丕、曹植与建安七子的“止欲”“神女”“出妇”等有关女性的系列赋作。这是所处时代和统治者的文学趣味所导致的文学风气,是当时士大夫阶层的某种集体意识形态。二赋虽为唱和之作,然一为统治者、一为依附之文臣,一为自发创作、一为受命而作,除却魏晋士人对生的渴望、死的恐惧和对寡妇的怜悯同情外其蕴含的情感也各有不同。曹丕在《与朝哥令吴质书》中说:“元瑜长逝,化为异物。每一念至,何时可言”可见他与元瑜友谊之深厚,对阮瑀病逝的怆然心伤便化作嫠妇震人心扉的痛苦诉说二人真挚的友情。与曹丕不同,王粲之赋乃受命而作却无苍白感。作为代拟人,也许他并无寡妇的感同身受。但身为幕僚,虽被曹氏重用,却无自由可谈;加之荆州附刘表十余载,纵有高才却因人丑身弱不受重用的人生经历,使得其与寡妇的心境相通,使得他把文人的悲剧宿命感蕴含在寡妇的不幸命运中。潘岳《寡妇赋》的创作缘由,在其序文交待甚清。他效仿魏文之举,为未及弱冠就去世的好友任子咸的妻子即其姨妹杨氏抒发丧夫之痛和寡居之悲。此赋吸取前人赋作的长处化为己用,处处散发哀情;它无关政治、无关权势,有的只是亲友之情和个人遭际的融合。由于作者与当事者关系密切使得熟知诸多私事,他把其婉婉道来仿佛讲述一个女性的半生,哀伤亲切而真挚地溢满全文。姨妹的人生遭际就如他在《闲居赋》中回顾自己二十多年的仕宦生涯,“自弱冠涉乎知命之年,八徙官而一进阶,再免,一除名,一不拜职,迁者三而已矣”般崎岖坎坷。在那个:“封建统治阶级的所有凶恶、险毒、猜忌、攘夺、虚伪、奢侈、酗酒、荒淫、贪污、吝啬、颓废、放荡等等龌龊行为,马氏集团表现得特别集中而充分。”368的时代,他想取得功名却无权无势,只得依赖他人,可所依之人却一个个倒去,就如姨妹失去父母、丈夫的庇佑那样,相似的感受让他写出这样丰满、浓郁的《寡妇赋》。三人从不同的角度诠释着他们对寡妇悲剧命运的理解和感受,我们不能否认其中蕴含的真情实感;但“真正的怜悯绝不包含恐惧”77,“真正的怜悯不只是畏惧痛苦,而且应更希望去经受这样的痛苦”13;因而比起女性的亲身感受代拟抒情在一定程度不免会不纯粹。丁氏的《寡妇赋》正是此类用生命吟唱自我命运的女性悲歌,比起阮氏之类的寡妇,值得注意的一点,似乎赋中丁氏充满了悲愤。联想丁氏兄弟的遭遇——作为曹植的“羽翼”到延康年间曹丕称帝后被其杀害的事实即可明了。文章开头便隐有所指“何性命之不造,遭世路之险迍”进而“气愤薄而交萦,抱素枕而歔欷”。那作为他们的寡妻感受到的痛苦和愤怒想必更加深刻更加悲痛。诚如顾农在《中古时代的四篇〈寡妇赋〉》中所言:“曹、王乃是隔岸观火,而丁廙妻正在烈火中焚烧”78。她把痛苦化作利剑之笔书写对帝王之举的愤怒对自身命运的悲鸣对人存在的无奈。丁赋同时展现了女性书写的特质,受传统儒家思想影响,她们更克己自抑、情感表达压抑迂回。“传统社会中,女性处在封闭、被动、停滞、止于空想而无所作为的生存状态”164,整日被家务、孩子、丈夫牢牢捆住了手脚,丈夫、孩子便是天与地。从写作层面讲女性局限于有关家庭的个人情感的诉求而男性作家更多从社会、政治层面入手。《寡妇赋》的创作便如此,丁廙妻写作之由是个人遭际,曹、王二人除却个人情感,社会的动乱使得文人把更多的目光投射到普罗大众。在情感表达上,身为大家闺秀的丁氏更加婉转曲达,她没有民间女性的畅怀高歌而是委婉低回的吟唱。生活命运给予的痛苦被比兴象征的手法在赋文中化作哀婉幽凄的歌,一种自抑不言而喻。男性之作同样有婉转含蓄之处但较少感受到如此的压抑。丁氏用她最深沉的感情自悼,发出魏晋时期女性最惨烈的悲呼。那种发自女性内心深处的哀鸣比起男性作家的代人之作要深刻百倍千倍。作为魏晋时代为数不多女性自悼之作,这篇《寡妇赋》更加弥足珍贵。二、迅速盛行的同题《妇赋》群体魏晋时期,寡妇数量众多,陈琳在《饮马长城窟行》中就陈述了“边城多健儿,内舍多寡妇”的社会现实。文人投入大量的笔墨抒写这一群体,较之先秦两汉、唐、宋,多用诗词体裁零星的表现寡妇的寡居生活2,魏晋时期多用赋来展现,且时间集中、同题共赋、数量颇多。除却这五篇同题《寡妇赋》,尚有孙琼《悼艰赋》的部分描写,可见其兴盛。这究竟有什么特殊原因,该时期文人笔下情真志坚、矢志不渝的寡妇形象是否真的反映出了历史的真实?(一)时间—时代的悲鸣诚如宗白华先生所说:“汉末魏晋六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痛苦的时代,然而却是精神史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时代,因此也就是最富有艺术精神的一个时代”126。魏晋士人把他们的伤痛化作五彩玲珑的笔,书写出一篇又一篇慷慨悲凉的歌。魏晋时期亦是中国历史上战乱最为繁多的时期之一,其种类之繁,次数之多,恐怕在世界历史上也不多见。伴随战乱而来的是无止境的自然灾害和肆意横行的瘟疫,人们朝不保夕,甚至出现“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状,家破人亡、生灵涂炭成为社会常态,凄凉气氛弥漫于整个社会。人生的短促,生命的脆弱与祸福的无常,使敏感的作家们发出最强音,宣泄心中的痛苦。在乱世男子尚且如此脆弱,作为弱势群体的女子便进入许多作家的视野中,为她们代言诉说心中的痛苦与无奈。古时,女性本来就属于弱势群体,失去丈夫更意味着沦为无依无靠的悲惨境界,她们必须承受失去丈夫和独自生活的双重痛苦。死与生的重压全都集中在“寡妇”身上。因而关心死生问题又富于同情心的魏晋文人自然地将目光投注到这一群体,通过描写她们抒发对亡者的哀悼对生者的怜悯,这在某种程度对他们的内心也是一种宣泄。更为可贵的是在这个较为自由的时代,女性当事者也发出自己的心声。(二)不以妇实际为归《寡妇赋》对寡妇的悲惨命运的生动抒写,也无法让人忽视赋作数量的稀少,究其原因最主要还是当时的社会环境和风尚。魏晋南北朝时期,战乱频繁,祸乱不断,人口大量锐减,社会动荡不安。人口比例失调,妇女居多。一方面大量贫民、将士无妻,另一方面大量寡妇无依无靠。为了增加人口,促进生产,各政权对妇女再婚均采取提倡政策,上至公主下至贫民都大量再婚。儒学衰落,玄佛异军突起,对思想领域占统治地位的儒学亦予以猛烈冲击,人们思想得到解放,礼法的束缚也得到松弛,甚至出现了再嫁之易与守节之难的情况。比起明清对女性的禁锢,汉魏六朝的妇人,很多视改嫁为常事。即使一些本意不愿再嫁的节妇,往往遭到家庭内部的反对,父兄逼嫁的现象很多。《世说新语·假谲》载:“诸葛令女庾氏妇,既寡,誓云不复重出。此女性甚正强,无有登车理。恢既许江思玄婚,乃移家近之。初诳女云:‘宜徙于是。’家人一时去,独留女在后。比其觉,已不复得出。江郎莫来,女哭詈弥甚;积日渐歇。江彪螟入宿,恒在对床上。后观其意转帖,彪乃诈厌,良久不悟,声气转急。女乃唤婢云:‘唤江郎觉!’江于是跃来就之,曰:‘我自是天下男子,厌何预卿事而见唤邪?既尔相关,不得不与人语。’女默然而惭,情义遂笃。”458诸葛恢的女儿在丈夫死后誓不再嫁被迫中了父亲的“计谋”最终改嫁,最初虽是抗拒,最后却做了江郎的“俘虏”与其情意甚笃。这是一个不以寡妇改嫁为耻,不以娶寡妇为辱的时代。许多帝王也有纳寡妇的事例。曹操就多次纳寡妇,董卓之乱后纳张济妻、何进死后纳其儿媳尹氏、包围吕布后纳秦宜禄前妻杜氏;曹丕也曾纳袁熙的妻子甄氏并立为后;东晋简文帝的母亲郑太后亦曾先适渤海田氏并生一子而寡。公主再嫁也普遍存在,孙权的两个女儿,寡居后皆重新再嫁,“长曰鲁班,字大虎,前配周瑜子循,后配全琮;少曰鲁能,字小虎,前配朱据,后配刘纂”1198。帝王公主尚且如此,百姓之家寡妇改嫁更是寻常之事,坚持守寡拒不改嫁反不正常。甚至官员上疏皇帝称“鳏寡不敢妻娶,岂不怨结人鬼,感伤和气。”1986把鳏寡者不能再婚视为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