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级托宾税制的理论与实践

两级托宾税制的理论与实践

金融全球化不仅为世界经济带来了好处，而且给人们带来了不良影响。1997年亚洲的金融危机就是最痛苦的教训。痛定思痛,在进一步推进金融全球化的进程中,是否有必要加强监管以及如何监管成为当前国际领域关注的热点之一,被搁置多年的托宾税思想又“旧话重提”,几经改进和提高,逐渐具有可操作性。联合国“人类发展报告”曾建议,在全球实行外汇交易征税制度,以控制全球外汇投机交易,其中就蕴涵着托宾税理念,这也是托宾税提出以来首次得到有影响的政治家的首肯。可以预见,如果托宾税付诸实施,必将开创全球金融监管的新格局。一、不断提高,不断提高随着金融全球化的深入,金融自由化程度不断提高。面对金融市场波动与资本无序流动加剧的格局,在加强监管还是放松监管的问题上,国际社会看法不一,争吵不断。(一)金融市场不稳定以英美两国政府为代表的西方大国力主放松监管、遵循市场内在规律。其依据是将拉美和东南亚金融危机作为前车之鉴,分析导致危机的原因:一是上述国家和地区政府主导金融市场,并与市场投资者相互勾结,导致市场扭曲,无法发挥市场有效配置资源的作用;二是金融市场法规、法律不完善,金融体系缺乏透明度;三是上述地区金融市场尚不成熟,抗击投机攻击的能力不足。鉴于此,首先要减少政府管制,使市场能够自由、合理发展1。至于放松监管后产生的金融市场不稳定问题,英国财政大臣Brown认为,建立良好的风险管理系统,同时赋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更大权力。其本质是要将西方国家通行的金融市场规则在全球范围内推广,以确立西方大国在国际金融市场上的绝对霸主地位。(二)部分东亚国家存在政府监管的不足。在金融主流经济学家的代表人物克鲁格曼与斯蒂格利兹都曾极力主张不能放任金融市场无序发展,必须加强监管才能稳定市场,尤其是斯蒂格利兹有力地回击了西方大国对东南亚金融危机诱因的质疑。他认为:“亚洲一些地区和国家并没有按西方大国意愿放弃监管,却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经济发展;多数东亚国家现存核心问题不在于政府干预得太多,而在于政府管得太少。”例如,泰国房地产作为此次危机爆发的导火索,不是源于政府直接给房地产企业贷款,而是在自由化进程中,政府逐渐放松了对房地产信贷的严格限制,缺乏以风险管理为基础的、更高级的监管机制,最终造成市场过度投机。同理,韩国过度贷款给高财务杠杆和治理较弱的公司,问题也不在于政府错误地引导贷款,因为很多美国、欧洲和日本银行也提供此类贷款,说明市场金融实体也会错误地引导贷款。只是韩国政府低估了金融监管和公司治理的重要性,未对此采取行动。可见,金融自由化必须建立在政府对金融有效监管的基础之上。各国追求的目标应更宽泛,在用GDP度量经济增长的同时,应追求国民生活水平的全面提升——包括健康与教育水平的提升、经济可持续发展、社会各阶层间的平等和民主等。(三)托宾税思想的发展历程在加强监管还是放松监管争执不休时,国际社会以不同形式潜心研究如何实施托宾税,以发挥其“往金融市场飞快运转的轮子里撒把沙子”的功效。目前,托宾税已成为实现全球金融监管的理论依托,只是在技术操作上尚需完善。托宾税思想最初由詹姆斯·托宾于1972年提出,主要是在外汇市场征收货币交易税,以达抑制投机、稳定市场的作用。其后于1978年托宾撰文“货币改革计划”,对货币交易税进行了更详细的论证,后人称之为“托宾税”。自问世至今,托宾税思想在国际社会中的地位也起起落落,每当遭遇金融市场动荡或者危机,就会掀起赞成实施托宾税的热潮;一旦危机平息,托宾税思想又会被搁置。如此反复,经过后人的改进,托宾税从完美的理论设计,走向了拥有具体操作的可能。马来西亚、菲律宾、巴西、智利等东南亚和南美国家均在上世纪90年代采用托宾税方法限制资本过度流动,并在短期内取得一定成效。下文重点讨论托宾税的理论意义与实践运用。二、托宾税蕴含的税收转移特点托宾税的初衷就是通过征收货币交易税来稳定市场、抑制投机,实现市场配置资源的效率,并给一国行使货币政策的独立权利留下空间。托宾税蕴涵的税收转移原理将使金融市场更加公平、公正和民主。此外,可观的托宾税收入可以建立国际干预基金用以解除贫穷。(一)托宾税有效控制汇率托宾税追求市场稳定、技术效率与货币政策独立性的目标设定,实际上属于同一问题的不同侧面。正如上文所述,托宾税就是要向金融市场飞快运转的轮子里撒把沙子,以实现稳定市场的目标。通过征收货币交易税,增加短期交易成本,降低资本流动速度,打击投机,稳定市场。而效率目标设定完全基于托宾对金融市场“有效率”的质疑1。他认为,市场是否有效取决于人们能否对未来均衡汇率做出无偏估计。投机活动是实际汇率向均衡汇率转化的引擎,但均衡汇率决定更多受制于其他因素,如投资者未来投资组合偏好等,这些因素往往无法预见和计量。无法定位均衡汇率水平,也就不能推断投机将汇率拉向均衡的结论。当今国际金融市场的两大特征:一是信息技术广泛应用,可以降低交易成本,加快信息沟通,使价格瞬间在全球统一;二是信贷方式多样化,投资者可随意持有大量多头或空头头寸。这种貌似“超效率”的金融市场却导致了实际的“无效率”。由于商品和劳务依据国际价格信号做出反应的速度,远远慢于金融资本流动的速度,就会形成产品市场的价格扭曲,造成社会福利损失。金融市场就像一台马力十足的联合收割机,在收割的同时却浪费了太多粮食,只留下少部分用于消费和播种。可见,金融市场技术上有效率才是主要追求,金融能量必须有效控制,托宾税的目标就是提高金融市场效率。除此之外,托宾税能使各国在资本流动异常频繁时,仍保持货币政策的有效性。国际经济学著名的“三元悖论”2揭示出在放松资本管制的全球化进程中,为维护汇率稳定,一国必须放弃独立的货币政策。因为金融资本自由流动冲销了存在货币利差的可能性,利率趋同,则货币政策不能独立,一国就不能完成经济自治。托宾税能够有效控制资本流动,使一国实现货币政策独立性与汇率稳定的双重目标。同时,托宾税并不影响资本的正常流动,对于大量引进外资的发展中国家,可以消除因放松管制对国内经济冲击的担忧。(二)托宾税有利于市场更加公正的发展通过征收托宾税,使国际金融市场走向公平、公正和民主。约翰·罗尔斯认为,如果市场中的交易者在获得利益的同时却不承担相应的责任,则该市场是不公平的。国际金融市场目前存在明显的不公正性:造势之人、投机之人在获利后迅速撤离,引起市场大幅震荡,而无辜者却在市场动荡中遭受倾家荡产的损失。要恢复市场的公平性,必须修改“游戏规则”,使投机者获利后无法轻松抽离,或者在其撤离后市场仍能保持稳定,让市场后继者同样获利(至少不受到伤害)。托宾税恰恰就能做到这一点。市场公正性表达如下含义,即当人们对政策、原则或规则产生质疑时,市场能够提供拒绝接受的机会,抑或提供修改协商规则的机会。反观国际金融市场,基本上由强势集团占据霸权地位,制定不公正的“游戏规则”,使弱势集团被动接受。这些弱势集团就金融市场操作规则没有话语权和决定权,这些足以显现国际金融市场不公正的一面。托宾税蕴含的税收转移原理可将税收从强势集团转给弱势集团,削弱强势集团霸权,扶植弱势集团成长,逐渐缩小强与弱差距,使国际金融市场更加公正。同时,向全球货币交易征税,意味着建立一个比之布雷顿森林体系更民主的国际管理体制。由于托宾税能保证各国货币政策的独立性,使其追求各自的经济目标,结果才能使世界走向民主。(三)托宾税托宾养老税托宾税收入是一笔巨大的资金来源。假设税率为1%,外汇市场平均每天2万亿美元的货币交易量作为税基,就可征得200亿美元的税收收入。关于托宾税收入的用途,国际社会在经过争议之后,基本达成共识,即用于解除全球范围的贫困。托宾本人最初提出该笔收入应分大国和小国区别对待。大国征税收入应用于全球建设,尽到大国应尽的责任;小国征税则应部分或全部留在该国,供其改善本国经济状况。可以理解托宾的初衷,因为这项税收必须在全球范围内统一实施才能避免“避税行为”对税收的抵消作用。为了鼓励各国参与的积极性,应该让小国保留其税收,用于本国建设。然而,金融全球化使越来越多的国家融入国际经济大循环中,国家界限在淡化。于是,国际社会认为,应将托宾税用于解决跨国界问题,或者是世界普遍存在的问题。1994年在哥本哈根世界首脑会议上,弗朗西斯科提出用托宾税收入创造稳定的全球性投资基金,并将之作为制订全球社会政策的基础。1999年在法国召开的研讨会上,苏珊提出将托宾税收入用以向贫困国家贷款,彻底解决世界贫困问题。三、资本流动的无序流动托宾仅仅提出对货币交易征税的思想及全球统一征税的简单模式,并没有言及如何运作才能控制资本的无序流动。Spahn(1995)则对简单托宾税进行改进,提出两级托宾税制。(一)两级托宾税低税率两级托宾税制的基本思路如下:要控制资本流动必须对外汇交易征收高税率,这会严重影响国际金融市场的正常秩序;若征收低税率,市场不被扭曲,但无法遏制外汇交易中的投机行为;最可行的方法是采取低税率与高税率组合的两级税制。首先设定基础交易区课征低税率的交易税;然后设定超出基础交易区课征高税率的惩罚税。后者只是作为打击投机的工具,仅在汇率出现大幅震荡时启用。低税率交易税不会破坏国际金融市场正常的流动性,将一直存在并持续带来稳定的税收收入。高税率惩罚税在市场正常运行时并不实施,它更像一个断路开关,当发生货币攻击的投机行为时,会自动启用以切断攻击。虽然存在交易税与惩罚税之分,两者实为统一体,交易税是基础,是为惩罚税服务的。两级托宾税原理如图1所示。图1中,目标汇率是50天汇率移动平均数,可容许的高汇率与低汇率是围绕目标汇率波动的上下边界(类似于汇率目标区制度),波浪线表示汇率围绕目标汇率上下波动。如果名义汇率在可容许的高汇率与低汇率之间波动,交易者只需缴纳低税率的交易税。一旦名义汇率波动超过限定值,超过部分将被课征惩罚税。惩罚税成本极高,交易者会因此丧失由汇率大幅波动带来的收益。(二)惩罚税与金融产品的竞争对基础金融产品征收的低税率交易税,可采用0.02%的税率,这一税率水平比较合理,既不明显增加资本的流动成本,也不大幅降低外汇交易量。对于金融衍生品则可以考虑征收较低的税率,如0.01%等,一方面可以避免投机者利用金融衍生品市场避税,另一方面给予衍生产品市场较大的生存和发展空间。惩罚税税率设定要比交易税复杂些。由于投机交易构成惩罚税税基,对于正常交易,税基为零,惩罚税额为零。惩罚税是否实施与金融产品价格有关,当外汇市场交易价格超过事先确定的区间值,惩罚税即启动。货币交易不同,则惩罚税率也不同。即期外汇交易惩罚税率低于衍生品惩罚税率,但二者都远远高于交易税率。课征惩罚税时,高额交易成本迫使投机者退出市场,熨平市场的大幅波动。交易前投机者无法确定准确的交易成本,交易后则有权选择继续交易还是撤离市场。由于大部分交易合同具有临时性特征,高额的交易成本必然吓退投机者。理想状态是:惩罚税就像一把“戒尺”,每当市场接近价格边界时,投机者都将权衡利弊,放缓投机步伐;市场始终处于平稳状态,惩罚税就不启用。此外,实施两级托宾税还能规避为稳定市场采用的替代性政策带来的副作用。例如,当外汇市场出现剧烈波动时,一国率先动用的就是国际储备,往往储备耗尽也不能稳定市场;其次,一国也会提高利率稳定币值、打击投机,但必将造成国内经济的衰退。托宾税则在控制资本流动的同时,还能创造税收收入,增加公共资产;消除投机者对央行干预市场的预期,降低道德风险,减少金融危机。四、托宾税实施障碍的原因在金融全球化进程中,托宾税思想是一种完美的理论设计,是对金融自由化思想的“扬弃”,其理论出发点是保证市场稳定的同时提高市场效率。托宾税以追求市场稳定、技术效率与货币政策独立性为目标,使金融市场体现公平、公正、民主的原则,这些理念都是对传统经济学的超越。然而,科学的莫大悲哀就是残酷现实对美好假说的践踏。托宾税构想可以解决当今国际金融市场的一些难题,真要付诸实施却存在很多局限,具体如下:(1)对货币交易征税的目的是打击投机行为,但也有可能阻碍正常的资本流动,即使只针对短期交易征税,短期交易并非都是投机行为。(2)多种多样的避税行为将降低托宾税的效用。如果只推行区域性征税,避税现象在所难免。由于不征税明显给个别国家带来好处,要达成一项强制所有国家和地区实施的国际征税协定非常艰难。(3)选择征税职能部门存在分歧。选择税务部门征税应该在情理之中,但税务部门在理解和分析金融资产的能力方面逊于央行;若选择央行征税,就可能扭曲央行政策性银行的本质,将混淆货币政策与财税政策的界限。(4)在征税对象、征税品种和税收收入分配上存在争议。金融机构和造市者都从事短期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