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文化的内容特点

大众文化的内容特点

现在，中国的主导文化处于转折点。它是从政府的“主导文化”转变为以政治、启蒙和美学为特征的具有审美情趣的大众文化。它以娱乐精神为特征，以促进经济利益为导向。所谓大众文化,指在工业社会中产生、以大众为消费对象、通过现代传播媒介传播的、按照市场规律批量生产的、集中满足大众的感性娱乐的文化。此前,“主导文化”——以意识形态为核心、以宣传为特征、政治主导的文化形态——一直占统治地位。“文革”之后,精英文化曾崭露头角,但在还未形成对“主导文化”冲击之时,已被湮没在大众文化的洪流之中。自从20世纪90年代初,大众文化渐成气候,全方位地放逐、取代了80年代的精英文化,并逐步改变“主导文化”的表现形式,动摇“主导文化”的主流地位。由此,“中国的文化主流突然离开了‘五四’以来近百年的思想、美学和文化传统,人文知识分子对文化的控制权拱手让给了金钱、资本,创造、风格、艺术被策划、工艺操作所替代,中国文化进入了一个大众文化的时代。”1大众文化在当代生活中无所不在,深刻地影响着社会生活,成为这个社会当中强有力的文化建构力量。传媒的市场化改革在推动“主导文化”嬗变的同时,直接催化了大众文化的勃兴。正如物质产品一样,文化产品得以流通和传播从而“流行”的有效途径无疑是市场。“主导文化”调整自身以适应市场需要的最好办法,就是引入大众文化的生产与操作规律,将消遣性、娱乐性、大众性等融入于“主导文化”之中,从而缩小其与大众之间的距离。这样,原先“主导文化”的认知功能、审美功能、教育功能受到了抑制,而大众文化的感官刺激功能、游戏功能日益彰显。“在文化面向市场以后,主流文化艺术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可以通过政治化、教条化的刻板说教方式让受众接受,而是在相当程度上必须适应市场机制的运行规律,考虑市场的需要,贴合大众的口味。也就是说,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主流文化只有以市场为中介才能产生更大的社会影响力。”2市场化的新闻媒体是使中国文化导入大众文化时代的主力军。新闻媒体走向市场后,出于生存和利润的需要,开始全力打造大众文化。大众文化与媒体之间是一种共生关系——大众文化为媒体提供了丰富的传播内容;而媒体为大众文化提供了广泛散布的传播平台。在一定意义上,媒介文化与大众文化是同义语。学者认同大众传播媒介是研究大众文化的主要对象,主要原因是传媒的受众极多,内容极广;所刊发的内容大多偏向“通俗”,具有普及大众的特色。值得注意的是,中国新闻媒体走向市场后,在商业逻辑的主导下,媒介文化已经初显法兰克福学派批判的大众文化、“文化工业”的特征:商业化、标准化、模式化、伪个性、反艺术、批量化、平面化等。媒体的商品属性和经济动机大众文化首要和根本的特征是商业化,商业化决定了大众文化的其他表征。与传统的文化形式相比,大众文化具有一种赤裸裸的商品性,市场需要是大众文化的惟一准则和终极目的,追求利润最大化为其根本目标。“通过要求艺术作品要完全具有效益,也就开始宣布了文化商品已涉及了内在的经济联系。……人们对文化用品结构中能称为使用价值的东西,都可以用交换价值来代替,人们要求文化用品具有效益和作用,而不是能满足享受,要求文化用品能使他们获得声誉和利润,而不是专门知识。3法兰克福学派理论家们认为,在资本主义商品制度下,文化艺术已同商业密切融合在一起,文化产品的生产和接受为价值规律所统摄,纳入了市场交换的轨道,具有了商品的形式和特性。在我国媒体的市场化进程中,根植于市场的劣根性已日渐凸显。正如《南方周末》所言: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最近的十余年中,中国传媒业有了巨大的发展,但也面临着一些不容乐观的现实:一些突发事件中,公众说“信爹信娘不信报”——传媒公信力缺失;有关部门三令五申抵制有偿新闻,传媒的寻租行为却仍然存在——专家对此用上了“堕落”二字……更让人担忧的是舆论监督的窘境与市场经济的大环境形成强烈反差,促使传媒从业人员趋“利”避“害”,媒体的商品属性被渲染得无以复加,似乎媒体仅是一个赢利的企业,媒体的从业人员也成了打工挣钱的产业工人,传媒研究一时间几乎成了传媒经济研究。社会责任、历史使命乃至中国知识分子千年相承的济世情怀都成了笑谈。4从学理层面上探讨,市场化新闻媒体的问题主要表现在:过分追求经济效益而导致的效益失衡;为了在竞争中获胜,采用一些不正当的竞争手段;在外部条件约束不严的情况下,媒体缺失诚信,导致诚信危机。另外,一些媒体的内容趋于媚俗。“星腥性”成了媒体扩大发行量,提高收视(听)率的法宝。有些报人竟不敢将自己所办的报纸带回家,担心污染自己的孩子。煽情化内容铺天盖地,某些媒体的煽情使普利策、赫斯特时代的“黄色新闻”相形见绌;在发行上,大讲“有效发行论”。因为新生阶层具有很强的消费力和社会行动能力,是广告主锁定的目标,不少媒体全力敛聚白领、中产阶级的注意力,位于社会底层的大多数公众则被排斥在媒体的视野之外;广告成了某些传媒人的“宗教”,只要付费什么都刊发。广告收益成为他们追逐的最终目标,服务公众则为吸引广告商的手段。比如绝大多数人都消费不起汽车,而办汽车专版的报纸却比比皆是。无怪乎有人言,传媒本是人民的喉舌,却成为“人民币”的喉舌?阿多诺尖锐地指出,在以利润为取向的文化工业中,(音乐)创作者主要关心的已不是艺术的审美价值,而是上座率和经济收益,他们一味迎合顾主的需要,成了消费者的奴隶。5苏格拉底曾讽刺地说,美就是可以满足需要的东西。市场的铁律是满足消费者的需要,这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经济原理。按照哈贝马斯的观点,“文化工业为了俯就公众,首先根据市场的要求,调整文化商品的内容,从心理上增强各个阶层民众的获取能力;其次,降低产品的价格,使公众在经济上有条件消费。”6市场化媒体生存的前提是:其一是否有批量的、可吸引的受众存在;其二,是否有足够的收入流支持。当市场观念渗入到传媒领域,媒体会把追逐利润作为首要考虑的因素,最大限度地争取观众。布尔迪厄提出,“到了90年代,电视越来越明显地受到商业逻辑的侵蚀,而商业逻辑对电视的作用是通过收视率而实现的。有高收视率就必然带来丰厚广告利润和商业资助,而追求高收视率则必然导致电视从50年代注重文化品味向90年代的媚俗倾向的转变。……50年代,电视关心的是文化品味,追求有文化意义的产品并关心培养公众的文化趣味,可到了90年代,电视极尽媚俗之能事来迎合公众,从脱口秀到生活纪实片再到各种赤裸裸的节目,最终不过是满足人们的‘偷窥癖’和‘暴露癖’”。7电视何以从文化和交往的传播手段,沦落为一种典型的商业操作行为?布尔迪厄认为:“这一切都受制于收视率,而收视率又是追求商业逻辑的必然结果。”大众文化在对大众的追逐中需要通俗,在对通俗的追逐中有意地媚俗,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大众的钱袋。从传播手段到产品:情景喜剧和电视的创造从大众文化生产者——媒介的角度分析,商业化的结果是对成本和生产效率的考虑,而运用流水线和标准化的方式更能降低成本,提高效率。这导致大众文化生产的标准化、齐一化以及对个性的扼杀。工业上的标准化意味着一种汽车的部件可以和其他的汽车互换,伪个性化则是汽车的风格,比如凯迪拉克牌轿车装上一个与众不同的尾翼,把它和其他汽车区分开来,但是标准化是核心,伪个性化是外围。而这一工业生产的标准化特征,丝毫不爽也是流行音乐的重要特征。8阿多诺认为,大众文化的生产按照一定的标准和程序,大规模地批量复制。因此,大众文化表现出标准化的特征。而艺术绝对需要个性化,高雅文化带有鲜明的个性特征。本来根据大众口味制作的节目就缺少个性,而媒介所有信息节目的挑选与制造又都是循着同一标准,就难说其内容上有多大选择性。更值得澄清的是,当人们沾沾自喜于信息传播渠道的丰富时,却不知人们所接触的信息多样化,只不过是媒介巧妙利用同一本质的事物所做成的“表面的不同解释”而已。席勒指出,在信息丰富的喧嚣声中,大堆大堆的信息传播近于空洞无物,这种情形“就像超级市场出售六种颜色不同的同类香皂,药店用不同价格销售多种牌号的阿斯匹林一样”。9托夫勒曾在《第三次浪潮》一书中写道:在这些大规模的传播媒介工具中,从报纸到广播、电影、电视,我们再一次发现工厂基本原则的体现。所有这些传播媒介工具,打上完全相同印记的信息,传入千百万人的脑际,正如同工厂铸造相同规格的产品,销售给千百万家庭去使用一样。大规模制造出来的标准化“事实”,标准化副本,大规模制造出来的产品通过几个集中的“思想工厂”加工,源源不断地流向千百万消费者。文化工业的生产目的是利润最大化,对成本的有效控制是文化工业“管理”的真实内涵,而不断细化文化产品的生产分工被作为一种高效的管理手段广泛采用。光线是国内最成功的民营电视公司之一,1999年靠10万元起家,到现在已成为全国最大的电视节目制作公司,每天生产两小时的节目,到底是什么造就了光线这样的发展速度?公司总裁王长田透露了光线扩张的秘密:光线更像一个工厂,他们生产电视节目就像别人生产彩电、冰箱一样,实行电视节目的工业化流水线作业。这个流水线分成五个主要的环环相扣的环节:策划、制作、包装、发行、广告,它们之间是完全不能够割裂的,忽略任何一个环节,都可能给公司造成非常大的损害。因为有了这样一条生产线,就意味着规格化的产量、较低的成本、稳定的质量、稳定的收入,还有不断持续发展的空间。尽管电视节目千变万化,它众多的表现类型叫人目眩神迷,但它本身实际上是一种“配方式媒介”。西方电视美学家赫拉斯·纽肯默指出,“成功的电视配方被广为模仿……能够存在下来的配方一定是广有观众的。”“配方成了组织和界定世界的特殊方式。情景喜剧和电视所创造的其它形式的世界都给人不真实的感觉,但是,我认为情景喜剧和电视却创造了一种特殊的现实感。每种类型都有它自己的价值系统……打破这种现实也就是创造一种新的配方。在某些情况下,这也就创造出一种新的电视艺术形式。”10大众文化:“娱乐”“文化工业”的存从内容上讲,大众文化的内容具有平面化、浅薄、无深度、感性、娱乐,甚至低级趣味等特点。大众文化具有一种与政治权力斗争或思想论争相对立的感性愉悦性。它远离意识形态、理想主义和英雄主义,摒弃“严肃”、决绝沉重、拒绝神圣,并消解价值、消解意义,追逐平面化、零散化和享乐化。“在左派悲观主义看来,文化一旦变成商品,文化生产就必然粗制滥造。他们提出,要求文化产品获得可能获得的最大市场,会导致文化产品苍白、缺少批判性、沦为最低等的大众品味的最大公分母。”8一般而论,娱乐可分两种。一为高尚娱乐,如正统之音乐、戏剧及舞蹈等,具有高度之选择性,可供少数人之欣赏及内心之感受。一为通俗娱乐,其表达直接,形式简单,或以神奇刺激、或以淫靡暴力、或以凄恻缠绵,为广大群众所喜。11由于普通民众的审美标准偏低,不崇尚阳春白雪的高雅,结果鼓励大众文化,打击高级文化。有批评者认为,借助大众媒介兜售娱乐者与拉皮条的并无二致,他们迎合大众中的最低俗的标准。这些批评者坚持大多数大众娱乐对我们的文化有负面影响,大众媒介强调通俗和畅销,降低了品味,导致了“文化民主”,这种民主由大众市场投票,而不是由明智的、有教养的、有见识的权威判定什么是“真善美”。12相对于精英文化而言,大众文化其实是一种较为浅薄的文化、同质化的文化。媒介为了争取大量消费者,力求内容“合家共赏”,致使年龄界限模糊,成人接触儿童的材料(会不会返老还童变成老小孩?),儿童则越过自然的心智发展阶段涉猎成人的材料(会不会少年老成变成小大人?)。13“愤世嫉俗的美国电影导演们说,他们的影片必须把11岁的智力水平考虑进去。在这样做的时候,他们极其容易把成年人变得像是11岁。”14在这个高速发展的现代商业社会,人们为社会生活紧张的节奏所困扰,渴望轻松、渴望解脱,于是大众文化以“娱乐”的方式承担了精神宣泄与慰藉的功能。“文化工业”奉守的信念是:“大众社会不需要文化,只需要娱乐,娱乐行业提供消费品就是为了让社会享用。如果荒唐的故事可以取悦于人,那就大量地生产它们吧;如果悲苦人物的命运更有‘卖点’,就让天下都高唱苦命人的悲歌吧。卓别林扮演的流浪汉,总被他人愚弄,”15因为他的“不幸”是取悦观众的法宝。不独艺术作品如此,在商业逻辑下,新闻报道同样走的是娱乐路线。正如哈贝马斯所言:“新闻和报道,甚至于编者评论,都以休闲文学的行头粉饰起来”16“以富有人情味的故事为共同名称,出现了令人愉悦、同时也易为人所接受的娱乐材料的混合体。这些材料逐渐以消费的充足度替代现实的可信度,从而导致对娱乐的非个人消费,而不是对理性的公共运用。”大众文化以满足人们的感官享受为目的,通过灌输一些娱乐性、刺激性强的内容,释放人们的某种紧张情绪或压抑心情,使人逃避现实世界。阿多诺和霍克海默提出:“快感总是意味着一无所思,意味着忘却痛苦,即便是身在痛苦之中。从根本上说它是一筹莫展的。它是逃脱。但并非人所说的,它是逃脱苦难的现实,而是逃脱最后留存的一点反抗思想。娱乐许诺给人的自由,就是逃脱思想和否定。”8席勒也认为:娱乐节目作为一种肯定的文化,能消磨人的批判意识,使人在娱乐的鼓乐声中,得到平庸的满足,进而丧失批判的能力、否定的能力。从社会心理的角度看,每个人都有某种情绪需要宣泄,娱乐性内容则相当程度上给受众提供一种宣泄的渠道。然而,过分强调娱乐可能让人“玩物丧志”,不思进取,而日本的振兴就缘于国民的忧患意识。大众文化总是追求愉悦效果,使公众获得轻松的满足。但这种轻松的满足有时以牺牲历史使命感、理性精神和批判性为代价。大众文化的特点是满足人们的快感,而精英文化的特质是满足人们的美感。大众文化削平了人们的审美空间,把审美变成单纯的消费,将复杂的审美过程简化为感官的刺激反应。从某种意义上,大众文化不表达感情,但是,它激发欲望。“收视率对电视的直接作用是对轰动的、耸人听闻的东西的追求,于是最有收视效果的社会新闻取代了电视的文化品味和政治功能。”17而电视应具有为公众利益服务的意识消失殆尽。电视节目不再具有提供信息或教育民众的作用,必将堕入委琐的境地。美国精神医学家E.D.格林在《电视与美国人的性格》中认为,电视的煽情性和刺激性,使许多美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