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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与阶级意识2.0:数字资本主义和大数据时代的乔治·卢卡奇(中)英国威斯敏斯特大学传播与媒体研究所教授克里斯蒂安•福克斯(ChristianFuchs);华东政法大学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中心研究员助理顾佳圆编译发布时间:2024-03-08在《历史与阶级意识》的一段话中,卢卡奇评论道:“新闻工作者们‘没有气节’,出卖他们的信念和经验,这些只有当作资本主义物化的极端表现才能被理解。”(28)因此,资产阶级新闻业所生产的新闻,往往是资本主义和统治的物化。在刚才所引用段落的脚注中,卢卡奇提到了贝尔•福格拉西(BélaFogarasi)的一篇文章(没有提到它的标题)。(29)这篇文章区分了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新闻,认为资本主义新闻是“阶级斗争中的一种意识形态武器”,资产阶级利用它来支配“全体阶级的意识形态”。“资本主义新闻业所追求的是塑造读者的意识结构,使读者永远无法分辨真假,无法将因果关系联系起来,无法将个别事实置于整体语境中,无法理性地将新知识纳入自己的视角。”(30)在此,福格拉西含蓄地将卢卡奇对物化意识的批判应用于资本主义新闻业。资本主义新闻业关注的焦点,往往不是整体性、特殊性和个性的辩证法,而仅仅是个别的、孤立的新闻片段。根据福格拉西的说法,资本主义新闻的策略,包括报道大量孤立的事实,以满足读者的求知欲、去政治化以及系统地为分散注意力而服务的煽情主义和伪客观性。与此相反,共产主义新闻试图提高社会的整体意识以及单个事件之间和更广泛背景之间的关系,以期揭开资本主义新闻的面纱,并让读者作为报道的生产者参与其中。福格拉西不仅将卢卡奇的物化和整体概念应用于新闻业,还在1921年预测了本杰明的想法,即把“消费者[…]变成生产者”“读者或观众变成合作者”,以及布莱希特关于让“听众既能听又能说”的收音机的想法。福格拉西的文章还指出了媒体中意识形态的一些方面,这些方面与卢卡奇的意识形态和物化意识的概念产生了共鸣。下文将展示卢卡奇对新闻和新闻作为物化意识的分析,在互联网、社交媒体和假新闻的时代仍然具有现实意义。1.资本主义的新精神在当代资本主义中,有创造力的工人对自己劳动内容的热爱和高度的自决权已经成为一种新的意识形态。这种新的意识形态掩盖了这样一个事实:那些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人,往往是在不稳定的条件下进行的。在此背景下,呂克•波坦斯基(LucBoltanski)和伊芙•希佩洛(ÈveChiapello)谈到了“资本主义的新精神”。资本主义的新精神是一种管理意识形态,它向工人承诺进行具有以下特点的劳动:“自主性、自发性、基本能力、多任务处理(与旧式劳动分工的狭隘专业化形成对比)、欢快性、对他人的开放性和新颖性、可用性、创造性、有远见的直觉、对差异的敏感、倾听生活经验和接受各种经验,被非正式性和寻求人际交往所吸引”——这些品质“直接来自于1968年5月的节目”。资本主义的新精神许诺知识劳工可以从事不那么异化的劳动,使他们可以过上艺术家、名人或记者的生活。一系列的研究表明,媒体行业的知识劳工认为他们的劳动具有高度的创造性、自我决定和自我实现性,但同时也往往是高度不稳定的。(31)罗莎琳德•吉尔(RosalindGill)总结了这些研究的结果,指出了文化和媒体劳动的10个特征:这种劳动的特点通常是(1)热爱工作;(2)创新和开拓的企业家愿望;(3)通常是短期的、不稳定和不安全的;(4)工资低;(5)工作时间长;(6)要求工人不断发展他们的知识和技能;(7)基于DIY学习;(8)非正式性;(9)与性别、年龄、阶级、种族、民族和残疾有关的不平等;(10)剥夺了员工规划未来所需的时间和资源。与体力劳动相比,文化和媒体劳动似乎不那么被物化和异化,但往往被组织成不稳定的自由职业,不能提供足够的社会、工作和收入保障。进行创造性和创新性劳动的意识形态可以物化文化工作者的意识,使他们不认为自己是工人,而是企业家,反对工会,将不稳定视为他们个人的错误,而不是资本主义强加的阶级关系,等等。资本主义的新精神是一种新的意识形态,它通过创造去异化的表象来物化劳动,同时强加高度个性化的工作条件,破坏社会和收入保障。这是一种新的异化形式,看起来似乎是非异化的。工人对这种新意识形态的反应是物化意识还是非物化意识,取决于以下因素:他们能否在政治上被集体组织起来,并发展出批判意识,让他们看透虚假表象背后的资本主义现实。特别是文化领域的年轻的不稳定工人,他们试图通过重振合作运动来反击新自由主义。文化合作社是由工人集体拥有和管理的自我管理公司。(32)在互联网领域,已经有了平台合作社的实验。(33)2.网络假新闻时代广告资助的媒体专注于哗众取宠和娱乐以吸引和销售受众,并倾向于突出亲资本主义和保守的世界观。Google、Facebook和Twitter使用的是定向广告,它允许在数字监控和大数据分析的帮助下实现广告的个性化和个人化。剑桥分析公司(CambridgeAnalytica)的丑闻表明,基于定向广告的数字资本主义模式与民主发生了冲突:2013年,剑桥大学(UniversityofCambridge)神经科学家亚历山大•科根(AleksandrKogan)开始使用Facebook的开发者平台进行性格测试。结果,约9000万用户的个人数据被收集并出售给了剑桥分析公司,该公司的副总裁是班农。剑桥分析公司利用这些数据在竞选活动中向用户推送假新闻,这被广泛视为操纵民主的企图。在剑桥分析公司的影响下,对网络假新闻和后真相的批判性研究激增。(34)因此在2018年,Facebook受到了公众的监督,因为它似乎已经知道其目标机制被利用来进行反民主活动。定向在线广告允许大公司通过使用其广告预算来锁定用户进行企业和政治宣传,从而操纵和占领公共领域。在网络世界中,原生广告和品牌内容使人们难以将广告与编辑内容区分开来,这削弱了新闻的自主性。对精英和资产阶级有利的选择性来源构成了一个新闻过滤器。除大众媒体之外的网络传播是基于去中心化的传播基础设施,原则上每个人都可以生产和传播信息。在网络世界中,权力等级和阶级结构从生产内容转向知名度和关注度。企业、名人、传统精英和新精英主导着网络知名度和网络关注度。(35)例如,2018年7月,路易斯•丰西(LuisFonsi)的音乐视频《Despacito》获得了53.68亿次点击量,是YouTube上有史以来访问量最大的视频。环球音乐拉丁娱乐公司是Vivendi旗下的环球音乐集团的一个部门,它是丰西歌曲和视频的发行商,这表明大型多媒体公司在YouTube上占据着主导地位。考虑到企业社交媒体是以广告为基础的,并且注意力可以作为商品购买,这就对富有的公司和个人更假新闻和小报一样古老,但在网络世界,假新闻可以迅速传播,可以针对个人,而且通常很难区分假新闻背景下的在线行为是出自人类还是算法。右翼运动试图利用社交媒体进行宣传,并在网络上挑战社会主义和自由主义的政治立场和世界观。他们不仅使用机器人和传统的在线游说方法,还经常诉诸威胁、欺凌和仇恨言论。资产阶级的媒体经常,但不限于传播意识形态。在上文中,我们已经看到了民族主义和仇外意识形态如何在网上传播的。互联网上的意识形态往往倾向于视觉化和小报化。它使用的策略包括简化、只用少量词汇、情绪化、丑化、两极化、平庸化、操纵、捏造,等等。用户生产的意识形态,意味着生产意识形态的劳动不再局限于专业的思想家,而是已经渗透到日常生活中。意识形态是耸人听闻的、民粹主义的、简单化的、情绪化的并直接针对特定群体的。算法会放大那些获得高度关注的人的观点。因此,我们发现了网络意识形态的算法放大趋势。而且,企业、名人和政治精英的行为导致了公共领域的殖民化。这些过程也发生在网络世界和社交媒体上。在这些媒体上,有定向广告、算法、大数据、政治机器人、网络假新闻、数字监控和其他机制被使用,导致了互联网的企业和政治分层。假新闻受到了事实核查组织等发展的挑战,人们寻求建立一个由非商业平台组成的公共服务互联网,这些平台不以营利为目的,但希望通过在线提供的可靠新闻、信息和教育资源造福公众,并吸引用户。在下文中,我们将看到,传播技术不仅仅是传播的媒介和物化思想的挑战,而且还成为了物化的对象。卢卡奇的作品将被用来向人们展示如何分析互联网和数字媒体的意识形态。三、传播技术的物化在1919年撰写的《知识劳工》和《知识分子权领导问题》中,卢卡奇认为知识工人并没有形成一个独立的阶级。那些“像体力劳动者一样,只能凭借劳动力参与生产的人(白领工人、工程师等)”,与那些智力劳动只是其资产阶级地位的附属品的人(大股东、工厂主)截然不同。对于客观的观察者来说,这两个群体之间的阶级区别是如此明显,以至于不可能把他们放在一个标题下,即“‘知识劳工’阶级”。(36)“因此,那些参与生产的‘知识劳工’(充其量只是阶级意识不明确)与体力劳动者属于同一个阶级。”(37)知识劳工不是“一个结构单一的阶级,因为即使在他们的队伍中,也可以发现压迫者和被压迫者的明确划分”。(38)在关于“信息社会”的讨论中39)人们经常对农业部门、制造业部门和服务业之间进行区分。作为这种划分的一部分,信息和知识劳工通常被说成是服务部门中的一个独特群体。这种说法的问题在于,正如卢卡奇所指出的那样,那些维持对工人的控制并代表资本家利益的管理者,被认为在生产过程中与生产性知识劳工处于相同的地位,后者直接创造商品并出售以获得利润。今天,知识劳工的阶级特征变得更加复杂,因为许多创意工作者拥有自由职业者的身份:他们通过一次性合同出售劳动力,不具备雇佣他人所需的资本。自由职业在知识工人中特别普遍,比如数据输入员、软件和网络开发人员、设计师、翻译、作家、私人助理、编辑和校对人员。这些工人出卖自己的劳动力,为他人创造利润。只要一个自由职业者没有形成一个除了他/她自己之外还雇佣其他人的企业,毫无疑问,他/她就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记者要么是雇佣工人,要么越来越多地成为自由职业者。一方面,他们在生产过程中的地位使他们成为工人阶级的一部分;另一方面,正如卢卡奇所写的那样,为“物质、意识形态和权力利益”(40)服务的记者、顾问和其他人,通过在他们的文章中为资本主义利益辩护,就像统治阶级中的管理者一样。只有那些以批判的眼光调查资本主义的记者,才完全属于工人阶级,而不是统治阶级。假新闻受到了事实核查组织等发展的挑战,人们寻求建立一个由非商业平台组成的公共服务互联网,这些平台不以营利为目的,但希望通过在线提供的可靠新闻、信息和教育资源造福公众,并吸引用户。事实上,自由职业者不仅面临着一种特殊形式的剥削,而且还自我组织起来以抵制不稳定因素。因此,自由职业者工会(Freelancer'sUnion)和独立工人工会(IndependentWorkers'Union,IWGB)等工会应运而生,它们强调成为自由职业者和其他非传统工人自我组织斗争的平台。不仅有借助技术传播的意识形态,也有技术的意识形态。在数字技术方面,我们不仅在互联网上发现意识形态,而且还发现互联网的意识形态。卢卡奇没有使用“技术拜物教”这个术语,而是描述了技术是如何变成拜物教的对象的。他谈到了“宿命论地接受的、不可改变的‘规律’用于人的一定目的(例如技术)”。(41)技术拜物教“把机器在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的作用看作为机器的‘永恒的’根本核心,……从而歪曲了机器的真正的客观属性”。(42)在数字资本主义时代,互联网、社交媒体平台、手机、大数据技术、物联网、云计算、工业4.0/工业互联网等数字技术往往被资产阶级视为技术拜物教。让我们思考一个例子。商业新闻通常是观察资产阶级意识形态最新动向的良好来源。2017年5月,《经济学人》以“世界上最有价值的资源不再是石油,而是数据”为题刊登了一篇封面报导。这篇报导说:“一种新的商品催生了一个利润丰厚、快速增长的行业。[…]一个世纪前,人们谈论的资源是石油。现在,从事数据交易的巨头们也提出了类似的关注,数据成为了数字时代的石油”。谷歌、亚马逊、苹果、Facebook和微软是“看起来势不可挡”的“巨头”。“巨头们的成功让消费者受益。几乎没有人愿意生活在没有谷歌的搜索引擎、亚马逊的一天送达服务或Facebook的新闻推送的日子中”;“算法可以预测客户何时准备购买、飞机引擎何时需要维修或某人何时有患病的风险。”《财富》杂志发表了一篇关于大数据的采访,采访了英特尔首席执行官布莱恩•科再奇(BrianKrzanich)。他说:“石油在20世纪初改变了世界。它推动了汽车,推动了整个化学工业的发展。[…]数据,我把它看作是新的石油。它将全面改变大多数行业。”(43)基于人工智能的数据,“不仅会改变商业,还会以某种积极的方式改变地球上每个人的生活。”我认为,如果你去和员工交谈,他们会发现公司的变化速度和竞争力是前所未有的。但我认为在这个世界里,你永远不能站着不动,说这个技术世界已经足够快了。以下这些例子显示了技术拜物教的一些典型特征:1.自主性:技术被说成是独立于社会权力结构之外。技术没有被放在社会的整体中考察。在这两个例子中,人们主要关注的是大数据技术和人工智能等新技术如何积极地改变社会,而不是它们如何嵌入到阶级结构、剥削和统治中。2.主观性:技术而不是人类被呈现为一个行动的主体(“石油变化”等,数据“将改变大多数行业”,人工智能“改变这个星球上的每个人的生活”)。这一战略的目的是把技术发展具象化为不可避免的、不可改变的、无法回避的和不可逆转的存在,使之独立于人类的意志和行动。3.革命:技术发展被认为是革命性的、迅速发生并改变了一切(“数据”是“新石油”,“数据,数字时代的石油”,“这种水平的变化速度在这个技术世界里永远都不够快”)。这种表述策略的目标是,人们不会质疑撤销某些技术或它们的某些方面。4.技术一元化的原因与数字决定论:技术被认为是社会变化的原因(“它将以某种积极的方式改变这个星球上的每个人的生活”)。权力结构和社会矛盾被忽略了。5.技术乐观主义/悲观主义:技术背景下的社会变化被认为是纯粹积极的(技术乐观主义)或纯粹消极的(技术悲观主义)。在这些例子中,有人声称大数据“使消费者受益,很少有人想要离开它生活”。或者说,算法可以预测一个人何时“有患病的风险”,并“以积极的生活方式改变每个人的[…]生活”。却并没有谈及实际的或潜在的危害,比如算法监控、算法歧视、误差产生的不利因素和错误预测等。注释:(28)[匈]卢卡奇:《历史与阶级意识》,杜章智、任立、燕宏兑耄涛裼∈楣荩。1999年,第169页。(29)福格拉西和卢卡奇一样是匈牙利共产党的一员。他们都是“周日圈”(SundayCircle)的成员,这是一个1915年至1918年存在于布达佩斯的知识分子讨论团体。卢卡奇提到的福格拉西的文章《共产主义出版社的任务》(TasksoftheCommunistPress)发表于1921年。的根源是资本主义结构这一现实。(30)B.Fogarasi,TheTasksoftheCommunistPress,inA.MattelartandS.Siegelaub(eds.),CommunicationandClassStruggle2:Liberation,Socialism,NewYork:IMMRC,1921/1983,p.150.(31)ForanOverviewSeetheContributionsinMaxwell,2016.(32)1M.Sandoval,WhatWouldRosaDo?Co-operativ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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