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宋太宗的法律事功与法制困境-从《宋史刑法志》说起_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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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论宋太宗的法律事功与法制困境‧赵晶*相比于太祖,《宋史‧刑法志》侧重于强调太宗在司法体制上的立法建设,勤于审断、饶富经验的司法形象和将个案处理方式「制度化」的倾向。这些刻画虽然都相当准确,但并不全面,太宗在非刑事领域与司法吏治层面的制度构建、处理恩赦与财政关系的态度转变、在区域法制建设上表现出来的强硬与妥协交替的立场、在天人感应思想中掺杂的「理性」态度等都未能在《宋志》中表现出来。《宋志》也注意到了太宗所面临的一些法制困境,如监督机制与效率、责成原则的冲突、立法本意在法律实践中遭到扭曲等,但更加值得反思的是,太宗的广开言路导致了制度丧失稳定性,个案的「制度化」导致了立法欠缺体系性,监督机制的强化导致了司法资源的浪费,这一切当然都源自君权的任意性。关键词:宋太宗《宋史.刑法志》法律事功法制困境绪言徐道隣曾谓,宋代懂法律和尊重法律的皇帝数量空前绝后,太祖、太宗、真宗、仁宗、神宗、高宗、孝宗、理宗这八位皇帝「在法律制度和司法制度上,都曾经有不少的贡献。有这么多皇帝不断的在上面督促,所以中国的法治,在过去许多朝代中,要推宋朝首屈一指」。1因此研究宋代法制史,进而表彰宋代法制在帝制中国时代的地位,或许应该先从这些「口含天宪」的皇帝入手。太祖夺位开国、太宗北伐统一,二者自然是后世君臣口中的「祖宗」,而「祖宗」所创法制为何,在好谈「祖宗之法」的宋代,自然是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柳立言已着先鞭,从《宋大诏令集》入手,拣择出太祖朝的重要法制问题,2进而广征相关典籍,全面阐述宋代开国的法制原则。3南宋时陈傅良便已指出:「艺祖治大而不治细,任逸而不任劳,大抵惩五代丛脞之失,再立朝廷,以还君道。」4换言之,太祖之功在「大」而不在「细」,即所谓创制「原则」而非究心「规则」,后者只能有赖后继之君太宗来完成。至道元年(995)十二月丙申,太宗曾对其一生功业作过一次总结:朕承丧乱之后,君临大宝。即位之始,览前王令典,覩五代弊政,以其习俗既久,乃革故鼎新,别作朝廷法度……朕自君临,未尝一日不鸡鸣而起,听四方之政,至于百司庶务,虽微细者,朕亦常与询访,所以周知利害,深究安危之理,故无壅蔽凌替之事。5这段话的关键词是「别作朝廷法度」,至于其他内容,皆围绕这一关键词展开,可作如下归类:1徐道隣,〈宋律中的审判制度〉,氏着,《中国法制史论集》(台北:志文出版社,2柳立言,〈从《宋大诏令集》看太祖朝的重要法制问题〉,黄源盛主编,《中国法史论3柳立言,〈吏理中的法理:宋代开国时的法制原则〉,徐世虹主编,《中国古代法律文献4陈傅良,《止斋集》(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公司,2005,据摛藻堂《钦定四库全书荟要》本影印),卷二○,〈转对札子〉,页184;曾枣庄、刘琳主编,《全宋文》(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卷六○二七,〈陈傅良一一‧转对札子〉,第267册,页225。5李焘着,上海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华东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点校,《续资治通),1.君之责:君临大宝;朕自君临。2.必要性:丧乱之后;五代弊政;习俗既久。3.目的:革故鼎新;无壅蔽凌替之事。4.方式:览前王令典;听四方之政;周知利害,深究安危之理。5.态度:未尝一日不鸡鸣而起;虽微细者,亦常与询访。除了无法让人从中读出「别作朝廷法度」的具体内容外,这一自我概括已相当全面。换言之,在太宗自己看来,他才是宋初各种制度规则的创造者。太祖崩逝、太宗继统事出突然,此后太宗又有征辽失利的败笔,加之通常认为「重文抑武」与两宋「积贫积弱」之间存在因果关系,太宗又以「文治」闻名,因此学界一直以来有关太宗的研究重心都在这些领域。6即使偶尔涉及太宗的法制事业,大多也集中在听断刑狱层面,或条列史料,未加分析,7或服膺太宗是「君主独裁体制的创始者」8的判断,以躬亲狱政为其表现之一;9还有两篇专文论述太宗法律思想,所述无非是重视法律制定、慎刑、官员管理法律化、重典与教化并行之类,10这些概括其实可以一字不易地套用在大多数可以进入「中国法律思想史」研究范围的人物身上,那么太宗的特殊性何在?本文拟以太祖为参照系,11试图析出太宗在法律事业上的重心所在,由此检证如上太宗的自我总结是否符合事实,进而讨论作为一位想要大有所为的君主,他的种种「良法美意」面临哪些困境。年以前的论著篇目,亦可参见方建新,《二十世纪宋史研究论著目录》(北京:北京图书7如张其凡,《宋太宗》(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4页254-268参见竺沙雅章着,方建新译,《宋太祖与宋太宗》(10如任陆浩,〈宋太宗法律思想研究〉(重庆:西南政法大学法律史专业硕士论文,11需要说明的是,以目前可见的史料而言,太宗与太祖之别,不仅在于采用不同的措施去解决类似的法律问题,更在于太宗的许多作为未见于太祖朝,因此下文的部分内容无法并述二者,只能就太宗立论,从而彰显其特殊性。壹‧《宋史‧刑法志》对于太宗法律事功的述评如果我们将自己赖以找寻材料、以佐证己见的史籍当做「研究论文」来分析,将所谓的「史料」也看成是「研究回顾」的一部分,12那么较早对太宗法律事功进行全面梳理与评论的著作当推《宋史‧刑法志》(以下简称《宋志》)。在《宋史》之中,「志」有十五种,共一百六十二卷,而〈刑法志〉为其中一种,仅三卷,篇幅居诸志之末。早在二十世纪四○年代,邓广铭就发表了〈宋史刑法志考正〉一文,指出《宋志》并非以宋代《国史》之志为蓝本修纂而成,而是采摭自《文献通考‧刑考》以及其他两宋官私史籍;它有如下疵病:一为年代与时次错误,二为地名与人名错误,三为记事自相矛盾,四为叙事无法有始有终,五为记载分类不清,六为详于北宋而略于南宋,七为删改旧史文字而失其原意甚至悖反其意,八为抄袭旧史而未加考辨,以致以讹传讹。故而邓氏广罗文献,详为考订,堪称经典。13一九七七年某省书局出版的《宋史》点校本又详参邓文,拾遗补阙。此后,顾吉辰、张道贵、戴建国等又先后刊出考异、辨误之文,14梅原郁等通过译注的方式对该志全篇进行校勘与史源梳理。15应当说,从文献学的角度来看,该志已得到了相当充分的董理。本文以下将逐一拣出《宋志》中有关太祖、太宗两朝的记载,通过表格设计,重新分门别类,由此克服邓氏所谓的第五点缺陷,并参考以上文献学的校订成果,解决第一、二、三、四、七、八点问题,至于第六点对于本文而言并无意义,因此无需处理。在解决完《宋志》存在的「形式」问题之后,再通过与太祖的比较,来分析《宋志》所展现的太宗作为「法律人」的形象。需要说明的是,表格所列部分述评文字位于《宋志》各节之首,用于总括宋初两朝的作为,并非针对太祖或太宗个人,因此统一将它们置于各个部分的「总12参见柳立言,〈第十八层地狱的声音:宗教与宋代法律史研究法〉,陈景良、郑祝君主13邓广铭,〈《宋史‧刑法志》考正〉,《邓广铭全集》(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4顾吉辰、张道贵,〈《宋史‧刑法志》考异〉,顾吉辰,《《宋史》比事质疑》(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87页613-633,原载中国历史文献研究会编,《中国历史文献研究集刊》3(长沙:岳麓书社,1983);戴建国,〈某省版《宋史‧刑法志》辨误〉,罗炳良主编,《宋史研究》(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9),页410-415,原载括」一栏;以下论述除非必要,否则不再详引表格中的原文,而代之以编号,如A-1-1、B-1-1等,至于置于「总括」栏内的原文,因为太祖、太宗共享,所以标号不赘加A、B;由于部分条目之间互为照应,如某一事项不仅有立法,且有与之相关的法律实践,因此在表格中以「→」符号作为提示。表一:《宋志》所载太祖、太宗的言行16太祖(A)太宗(B)【1-1】〔建隆三年〕17(962)诏曰:「禁民爲非,乃设法令,临下以简,必务哀矜。窃盗之生,本非巨蠹。近朝立制,重于律文,非爱人之旨也。」→【4-1】、【5-1】、【15-1】【1-1】〔雍熙二年〕18(985)因谓宰相曰:「中外臣僚,若皆留心政务,天下安有不治者。古人宰一邑,守一郡,使飞蝗避境,猛虎渡河。况能惠养黎庶,申理冤滞,岂不感召和气乎?朕每自勤不怠,此志必无改易。或云有司细故,帝王不当亲决,朕意则异乎是。若以尊极自居,则下情不能上达矣。」→【12-3】、【13-1】、【13-2】【2-1】宋兴,承五季之乱,太祖、太宗颇用重典,以绳奸慝。【2-2】宋法制因唐律、令、格、式,而随时损益则有编敕,一司、一路、一州、一县又别有敕。【2-3】五季衰乱,禁罔烦密。宋兴,削除苛峻,累朝有所更定。【2-4】凡用法不悖而宜于时者着之。【3-1】建隆初〔四年〕19(963),诏判大理寺窦仪等上《编敕》四卷,凡一百有六条,诏与新定《刑统》三十卷并颁天下,参酌轻重为详,世称平允。【3-1】太平兴国〔三年〕20(978)中,增敕至十五卷。【3-2】淳化〔五年〕21(994)中倍之。【3-3】咸平中增至万八千五百五十有五条。16表格内的所有文字皆引自脱脱等着,某省书局点校,《宋史》(北京:某省书局,),17所补时间,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页62。以下皆同此例。20徐松辑,刘琳等点校,《宋会要辑稿》(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刑法一之太祖(A)太宗(B)【4-1】〔开宝〕22八年(975),广州言:「前诏窃盗赃至死者奏裁,岭南遐远,覆奏稽滞,请不俟报。」帝览奏,恻然曰:「海隅习俗,贪犷穿窬,固其常也。」因诏:「岭南民犯窃盗,赃满五贯至十贯者,决杖、黥面、配役,十贯以上乃死。」→【1-1】【4-1】(端拱二年)〔淳化三年〕23(992),诏免岭南流配荷校执役。【5-1】唐建中令,窃盗赃满三匹者死。武宗时,窃盗赃满千钱者死。宣宗立,乃罢之。汉干祐以来,用法益峻,民盗一钱抵极法。周初,深惩其失,复遵建中之制。帝犹以其太重,〔建隆二年〕24(961)尝增为钱三千,陌以八十为限。既而〔建隆三年〕25诏曰:「……自今窃盗赃满五贯足陌者死。」→【1-1】、【15-1】【5-2】太祖受禅,〔干德元年〕26(963)始定折杖之制。凡流刑四:加役流,脊杖二十,配役三年;流三千里,脊杖二十,二千五百里,脊杖十八,二千里,脊杖十七,并配役一年。凡徒刑五:徒三年,脊杖二十;徒二年半,脊杖十八;二年,脊杖十七;一年半,脊杖十五;一年,脊杖十三。凡杖刑五:杖一百,臀杖二十;九十,臀杖十八;八十,臀杖十七;七十,臀杖十五;六十,臀杖十三。凡笞刑五:【5-1】〔太平兴国二年〕27(977)乃下诏曰:「自今继母杀伤夫前妻子,及姑杀妇者,同凡人论。」→【12-1】、【12-4】、【12-5】【5-2】〔太平兴国八年〕28(983)后又定:「流内品官任流外职,准律文,徒罪以上依当赎法。诸司授勒留官及归司人犯徒流等罪,公罪许赎,私罪以决罚论。」【5-3】〔雍熙〕29二年(985),令窃盗满十贯者,奏裁。七贯,决杖、黥面、隶牢城。五贯,配役三年,三贯,二年,一贯,一年。它如旧制。【5-4】〔雍熙三年〕30(986)刑部张佖言:「官吏枉断死罪者,请稍峻条章,以责其明慎。」始定制:应断狱失入死刑者,不得以官减赎,检法官、判官皆削一任,而检法仍赎铜十斤,长吏则停任。→【12-4】22《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六,页33823「端拱二年」或为「淳化三年」之误,参见邓广铭,〈《宋史‧刑法志》考正〉,页279。26《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页87。27《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八,页404。28《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四,页539。29马端临撰,上海师范大学古籍研究所、华东师范大学古籍研究所点校,《文献通考》(北),30《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七,页623。太祖(A)太宗(B)笞五十,臀杖十下;四十、三十,臀杖八下;二十、十,臀杖七下。常行官杖如周显德五年制,长三尺五寸,大头阔不过二寸,厚及小头径不得过九分。徒、流、笞通用常行杖,徒罪决而不役。【5-3】干德四年(966),大理正高继申上言:「《刑统名例律》:三品、五品、七品以上官,亲属犯罪,各有等第减赎。恐年代已深,不肖自恃先荫,不畏刑章。今犯罪身无官,须祖、父曾任本朝官,据品秩得减赎;如仕于前代,须有功惠及民、爲时所推、历官三品以上,乃得请。」从之。【5-4】旧法,强盗持杖,虽不伤人,皆弃市。〔干德五年〕31(967)又诏但不伤人者,止计赃论。→【15-1】【5-5】淳化四年32(993),诏诸州民犯罪,或入金赎,长吏得以任情而轻重之,自今不得以赎论。【6-1】先是,藩镇跋扈,专杀爲威,朝廷姑息,率置不问,刑部按覆之职废矣。建部详覆。【6-2】〔干德三年〕34(965)凡诸州狱,则录事参军与司法掾参断之。【6-3】〔开宝九年〕35(976)寻如旧制,大理寺详断,而后覆于刑部。自是,内外折狱蔽罪,皆有官以相覆察。【6-1】然州县禁系,往往犹以根穷爲名,追扰辄至破家。因〔太平兴国六年〕36(981)江西转运副使张齐贤言,令外县罪人五日一具禁放数白州。州狱别置历,长吏检察,三五日一引问疏理,月具奏上。刑部阅其禁多者,命官即往决遣,冤滞则降黜州之官吏。〔诏悉从之。〕37→【14-1】32《文献通考》系此事于「端拱二年」,因无旁证,未知孰是。参见《文献通考》卷一七一上,页5123;邓广铭,〈《宋史‧刑法志》考正〉,页33此处文字应校补为「令诸州决大辟案讫奏」,参见戴建国,〈宋代刑事审判制度研究〉,太祖(A)太宗(B)【6-2】会〔太平兴国七年〕38(982)两浙运司亦言:「部内州系囚满狱,长吏辄隐落,妄言狱空,盖惧朝廷诘其淹滞。」乃诏:「妄奏狱空及隐落囚数,必加深谴,募告者赏之。」【6-3】雍熙元年(984),令诸州十日一具囚帐及所犯罪名、系禁日数以闻,俾刑部专意纠举。帝阅诸州所奏狱状,有系三百人者。乃令门留、寄禁、取保在外并邸店养疾者,咸准禁数,件析以闻。其鞫狱违限及可断不断、事小而禁系者,有司驳奏之。【6-4】〔雍熙元年〕39(984)尝谕宰臣曰:「每阅大理奏案,节目小未备,移文按覆,动涉数千里外,禁系淹久,甚可怜也。卿等详酌,非人命所系,即量罪区分,勿须再鞫。」始令诸州笞、杖罪不须证逮者,长吏即决之,勿复付所司。群臣受诏鞫狱,狱既具,骑置来上,有司断已,复骑置下之州。凡上疑狱,详覆之而无疑状,官吏并同违制之坐。其应奏疑案,亦骑置以闻。→【14-【6-5】〔淳化元年〕40(990)寻置刑部详覆官六员,专阅天下所上案牍,勿复遣鞫狱吏。置御史台推勘官二十人,皆以京朝官爲之。凡诸州有大狱,则乘传就鞫。陛辞日,帝必临遣谕之曰:「无滋蔓,无留滞。」咸赐以装钱。还,必召问所推事状,着爲定令。→【14-3】太祖(A)太宗(B)【6-6】〔淳化二年〕41(991)自是,大理寺杖罪以下,须刑部详覆。又所驳天下案牍未具者,亦令详覆乃奏。判刑部李昌龄言:「旧制,大理定刑送部,详覆官入法状,主判官下断语,乃具奏。至开宝六年,阙法直官,致两司共断定覆词。今宜令大理所断案牍,寺官印署送详覆。得当,则送寺共奏,否即疏驳以闻。」【6-7】淳化初〔二年〕42(991),始置诸路提点刑狱司,凡管内州府十日一报囚帐,有疑狱未决,即驰传往视之。州县稽留不决,按谳不实,长吏则劾奏,佐史、小吏许便宜按劾从事。【6-8-1】又惧刑部、大理寺用法之失,〔淳化三年〕43(992)别置审刑院谳之。吏一坐深,或终身不进,由是皆务持平。【6-8-2】帝又虑大理、刑部吏舞文巧诋,置审刑院于禁中,以枢密直学士李昌龄知院事,兼置详议官六员。凡狱上奏,先达审刑院,印讫,付大理寺、刑部断覆以闻。乃下审刑院详议申覆,裁决讫,以付中书省。当,即下之;其未允者,宰相覆以闻,始命论决。盖重慎之至也。→【12-5】【6-9】〔淳化〕44三年(992),诏御史台鞫徒以上罪,狱具,令尚书丞郎、两省给舍以上一人亲往虑问。41参见戴建国,〈某省版《宋史‧刑法志》辨误〉,页412。太祖(A)太宗(B)【6-10】自端拱以来,诸州司理参军,皆帝自选择,民有诣阙称冤者,亦遣台使乘传按鞫,数年之间,刑罚清省矣。既而诸路提点刑狱司未尝有所平反,〔淳化四年〕45(993)诏悉罢之,归其事转运司。【6-11】至道二年(996),帝闻诸州所断大辟,情可疑者,惧爲有司所驳,不敢上其狱。迺诏死事有可疑者,具狱申转运司,择部内详练格律者令决之,须奏者乃奏。【7-1】开宝二年(969)五月,帝以暑气方盛,深念缧系之苦,乃下手诏:「两京诸州,令长吏督狱掾,五日一检视,洒扫狱户,洗涤杻械。贫不能自存者给饮食,病者给医药,轻系实时决遣,毋淹滞。」自是,每仲夏申敕官吏,岁以爲常。【7-1】太平兴国六年(981)下诏曰:「诸州大狱,长吏不亲决,胥吏旁缘爲奸,逮捕证佐,滋蔓逾年而狱未具。自之。」【7-2】〔雍熙元年〕46(984)始令诸州十日一虑囚。【7-3】〔雍熙元年〕47(984)帝尝谓宰相曰:「御史台,閤门之前,四方纲准之地。颇闻台中鞫狱,御史多不躬亲,垂帘雍容,以自尊大。鞫按之任,委在胥吏,求无冤滥,岂可得也?」乃诏御史决狱必躬亲,毋得专任胥吏。【7-4】〔淳化四年〕48(993)寻又诏:「狱无大小,自中丞以下,皆临鞫问,不得专责所司。」太祖(A)太宗(B)【8-1】〔太平兴国六年〕49(981)复制听狱之限,大事四十日,中事二十日,小事十日,不他逮捕而易决者,毋过三日。【8-2】后〔雍熙三年〕50(986)又定令:「决狱违限,准官书稽程律论,踰四十日则奏裁。事须证逮致稽缓者,所在以其事闻。」【8-3】〔至道二年(996)诏〕51凡大理寺决天下案牍,大事限二十五日,中事二十日,小事十日。审刑院详覆,大事十五日,中事十日,小事五日。【9-1】〔建隆三年〕(962)令诸州获盗,非状验明白,未得掠治。其当讯者,先具白长吏,得判乃讯之。52凡有司擅掠囚者,论爲私罪。【9-1】令诸州讯囚,不须衆官共视,申长吏得判乃讯囚。【10-1】初,徒罪非有官当赎铜者,在京师则隶将作监役,兼役之宫中,或输作左校、右校役。(开宝)〔干德〕53五年(967),御史台言:「若此者,虽有其名,无复役使。遇祠祭,供水火,则有本司供官。望令大理依格断遣。」于是并送作坊役之。【10-1】太宗以国初诸方割据,沿五代之制,罪人率配隶西北边,多亡投塞外,诏:「当徒者,勿复隶秦州、灵武、通远军及缘边诸郡。」时江、广已平,乃皆流南方。【10-2】先是,犯死罪获贷者,多配隶登州沙门岛及通州海岛,皆有屯兵使者领护。而通州岛中凡两处官煮盐,豪强难制者隶崇明镇,懦弱者隶东州市。太平50参见戴建国,〈某省版《宋史‧刑法志》辨误〉,页412。51参见戴建国,〈某省版《宋史‧刑法志》辨误〉,页412。52《宋刑统》卷二九〈断狱律〉「不合拷讯者取众证为定」条所附「建隆三年十二月六日敕节文」与此相近。参见窦仪等撰,薛梅卿点校,《宋刑统》(北京:法律出版社,53「开宝」应为「干德」之误,参见邓广铭,〈《宋史‧刑法志》考正〉,页279。太祖(A)太宗(B)兴国五年(980),始令分隶盐亭役之,而沙门如故。【10-3】先是,诸州流罪人皆锢送阙下,所在或寅缘细微,道路非理死者十恒六七。〔太平兴国六年〕55(981)张齐贤又请:「凡罪人至京,择清强官虑问。若显负沈屈,致罢官吏。且令只遣正身,家属俟旨,其干系者免锢送。」〔诏悉从之。〕【10-4】先是,〔太平兴国六年?〕56(981)太祝刁衎上疏言:「古者投奸人于四裔,今乃远方囚人,尽归象阙,配务役。神京天子所居,岂可使流囚于此聚役。《礼》曰:『刑人于市,与衆弃之。』则知黄屋紫宸之中,非行法用刑之所。望自今外处罪人,勿许解送上京,亦不留于诸务充役。御前不行决罚之刑,殿前引见司钳黥法具、敕杖,皆以付御史、廷尉、京府。或出中使,或命法官,具礼监科,以重明刑谨法之意。」帝览疏甚悦,降诏褒答,然不能从也。【10-5】〔太平兴国七年〕57(982)迺诏:「诸犯徒、流罪,并配所在牢城,勿复转送阙下。」【10-6】初,妇人有罪至流,亦执针配役。至是〔淳化四年〕58(993),诏罢免之。56李焘推测:「去年秋,诏百官言事,衎疏必因此而上,不知的在何时,附见丁酉诏后,恐此诏实因刁衎也。」而太平兴国六年九月,太宗确实曾下诏「中外文武官等,自今或知民间利病及时政得失,并得上书直言,无有所隐」。前引张齐贤之建言,亦系于此诏之后的当年十二月。分别参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三、二二,页533,502。太祖(A)太宗(B)【11-1】太祖、太宗……岁时躬自折狱虑囚,务底明慎,而以忠厚为本……狱有小疑,覆奏辄得减宥。【11-2】太祖以来,其所自断,则轻重取舍,有法外之意。然其末流之弊,专用己私以乱祖宗之成宪者多矣。【12-1】〔建隆二年〕59(961)金州防御使仇超等坐故入死罪,除名,流海岛,自是人知奉法矣。【12-2】干德伐蜀之役,〔三年〕60(965)有军大校割民妻乳而杀之,太祖召至阙,数其罪。近臣营救颇切,帝曰:「朕兴师伐罪,妇人何辜,而残忍至此!」遂斩之。【12-3】开宝四年(971),王元吉守英州,月余,受赃七十余万,帝以岭表初平,欲惩掊克之吏,特诏弃市。【12-4】陕州民范义超,周显德中,以私怨杀同里常古真家十二口,古真小子留留幸脱走,至是〔开宝五年〕61(972),擒义超诉有司。陕州奏,引赦当原。帝曰:「岂有杀一家十二人,可以赦论邪?」命正其罪。【12-5】而开封妇人杀其夫前室子,当徒二年,帝以其凶虐残忍,特处死。【12-1】至是〔太平兴国二年〕62(977),有泾州安定妇人,怒夫前妻之子妇,绝其吭而杀之。→【5-1】【12-2】太平兴国六年(981),自春涉夏不雨,太宗意狱讼冤滥。会归德节度推官李承信因市葱笞园户,病创死。帝闻之,坐承信弃市。【12-3】〔太平兴国九年〕63(984)开封女子李尝击登闻鼓,自言无儿息,身且病,一旦死,家业无所付。诏本府随所欲裁置之。李无它亲,独有父,有司因系之。李又诣登闻,诉父被絷。帝骇曰:「此事岂当禁系,辇毂之下,尚或如此。天下至广,安得无枉滥乎?朕恨不能亲决四方之狱,固不辞劳尔。」→【1-1】【12-4】雍熙元年(984),开封寡妇刘使婢诣府,诉其夫前室子王元吉毒己将死。右军巡推不得实,移左军巡掠治,元吉自诬伏。俄刘死。及府中虑囚,移司录司案问,颇得其侵诬之状,累月未决。府白于上,以其毒无显状,令免死,决徒。元吉妻张击登闻鼓称冤,帝召问张,尽得其状。立遣中使捕元推官吏,御史鞫问,乃刘有奸状,惭悸成太祖(A)太宗(B)疾,惧其子发觉而诬之。推官及左、右军巡使等削任降秩;医工诈称被毒,刘母弟欺隐王氏财物及推吏受赃者,并流海岛;余决罚有差。司录主吏赏缗钱,赐束帛。初元吉之系,左军巡卒系缚搒治,谓之「鼠弹筝」,极其惨毒。帝令以其法缚狱卒,宛转号叫求速死。及解缚,两手良久不能动。帝谓宰相曰:「京邑之内,乃复冤酷如此,况四方乎?」→【5-1】、【5-4】【12-5】端拱初〔元年〕64(988),广安军民安崇绪隶禁兵,诉继母冯与父知逸离,今夺资产与己子。大理当崇绪讼母,罪死。太宗疑之,判大理张佖固执前断,遂下台省杂议。徐铉议曰:「今第明其母冯尝离,即须归宗,否即崇绪准法处死。今详案内不曾离异,其证有四。况不孝之刑,教之大者,宜依刑部、大理寺断。」右仆射李昉等四十三人议曰:「法寺定断爲不当。若以五母皆同,即阿蒲虽贱,乃崇绪亲母,崇绪特以田业爲冯强占,亲母衣食不给,所以论诉。若从法寺断死,则知逸何辜绝嗣,阿蒲何地托身?臣等议:田产并归崇绪,冯合与蒲同居,供侍终身。如是,则子有父业可守,冯终身不至乏养。所犯并准赦原。」诏从昉等议,铉、佖各夺奉一月。→【5-1】、【6-8-【12-6】端拱间,虏犯边郡,北面部署言:「文安、大城二县监军段重诲等弃城遁,请论以军法。」帝遣中使就斩64《文献通考》卷一七○,页5095。太祖(A)太宗(B)之。既行,谓曰:「此得非所管州军召之邪?往讯之乃决。」使至,果讯得干宁牒令部送民入居城,非擅离所部,遽释之。【12-7】(真)〔太〕宗时〔淳化五年〕65 (994),蔡州民三百一十八人有罪,皆当死。知州张荣、推官江嗣宗议取爲首者杖脊,余悉论杖罪。帝下诏褒之。→【14-3】【13-1】帝每亲录囚徒,专事钦恤。【13-2】初,太祖尝决系囚,多得宽贷。言:「自三年至今,诏所贷死罪凡四千一百八人。」帝注意刑辟,哀矜无辜,尝叹曰:「尧、舜之时,四凶之罪止于投窜。先王用刑,盖不获已,何近代宪网之密耶!」故自开宝以来,犯大辟,非情理深害者,多得贷死。【13-1】太宗在御,常躬听断,在京狱有疑者,多临决之,每能烛见隐微。→【1-【13-2】〔雍熙二年〕67(985)十月,亲录京城系囚,遂至日旰。近臣或谏劳苦过甚,帝曰:「傥惠及无告,使狱讼平允,不致枉桡,朕意深以爲适,何劳之有?」……自是祁寒盛暑或雨雪稍愆,辄亲录系囚,多所原减。→【1-1】【14-1】〔太平兴国九年〕68(984)即日遣殿中侍御史李范等十四人,分往江南、两浙、四川、荆湖、岭南审决刑狱。吏之弛怠者,劾其罪以闻。其临事明【14-2】〔雍熙二年〕69(985)八月,复分遣使臣按巡诸道。帝曰:「朕于狱犴之寄,夙夜焦劳,虑有冤滞耳。」……诸道则遣官按决,率以爲常,后世遵行不废,见各帝纪。→【6-4】65此处「真宗」为「太宗」之误,而时间或为「淳化五年」。参见邓广铭,〈《宋史‧刑法68《宋会要辑稿》,〈刑法五之一六〉,页85太祖(A)太宗(B)【14-3】凡岁饥,强民相率持杖劫人仓廪,法应弃市,每具狱上闻,辄贷其死。……〔淳化五年〕70(994)遣使巡抚诸道,因谕之曰:「平民艰食,强取糇粮以图活命尔,不可从盗法科之。」→【6-5】、【12-7】【15-1】初〔开宝四年〕71(9祀南郊,诏:「两京、诸道,自十月后犯强窃盗,不得预郊祀之赦。所在长吏告谕,民无冒法。」→【1-1】、【5-1】、【5-4】【15-1】初〔太平兴国六年〕72(981),太宗尝因郊礼议赦,有秦再恩者,上书愿勿赦,引诸葛亮佐刘备数十年不赦事。帝颇疑之。时赵普对曰:「凡郊礼肆眚,圣朝彝典,其仁如天,若刘备区区一方,臣所不取。」上善之,遂定赦。【16-1】海内悉平,文教寖盛。士初试官,皆习律令。【16-2】法吏寖用儒臣,务存仁恕。【16-3】时天下甫定,刑典弛废,吏不明习律令,牧守又多武人,率意用法。【17-1】凡御史、大理官属,尤严选择。〔开宝六年〕73(973)尝谓侍御史知杂冯炳曰:「朕每读《汉书》,见张释之、于定国治狱,天下无冤民,此所望于卿也。」赐金紫以勉之。【17-1】〔雍熙〕74三年(986),始用儒士爲司理判官。【18-1】其君一以宽仁为治,故立法之制严,而用法之情恕。一‧《宋志》所见太宗的法律事功本文的目的之一,是比较太祖、太宗的法律作为,从而析出太宗的特殊性所在。这在《宋志》中有无表现?在《宋志》的作者看来,太祖、太宗在「原则」层面具有高度一致性,如面临的历史背景相同,「承五季之乱」(2-1)、「五季衰乱」(2-3);抱持的人70参见邓广铭,〈《宋史‧刑法志》考正〉,页261-262。道原则不变,「以忠厚为本」(11-1)、「宽仁为治」(18-1);总体上的法制走向也一样,如立法上「随时损益」(2-2)、「削除苛峻」(2-3)、「用法不悖而宜于时者着之」(2-4司法上「务底明慎」(11-1)。当然,除了由历史背景所造就「时代性」以外,历朝历代的明君们都是如此作为,这些原则具有相当强的普适性。正是因为「时代性」有别,所以不同的君主在因应不同的现实问题时,会基于不同的人生经验、个人性格等,选择不同的制度规则来贯彻这些亘古不变的原则,甚至因为原则与原则之间可能存在冲突,而需要通过制度对它们进行调整。太宗在法制建设上的特殊性就蕴于其中。(一)立法活动1.在海行法制定层面,《宋志》凸显的是太宗朝编敕的篇幅有了大规模的提升,从太祖朝的四卷(A-3-1)先跃升至十五卷(B-3-1),再增加到三十卷(B-3-2)。编敕来源于皇帝颁布的散敕,是对律、令、格、式进行「随时损益」的综合性法律规范,其篇幅的剧增体现了太宗在立法创制上的不懈努力。《宋志》在叙述真宗即位之初的咸平编敕时,还不忘强调太宗朝所颁散敕数量之巨大「万八千五百五十有五条」(B-3-3),这些都是「淳化后尽至道末续降宣敕」。752.在区域性立法层面,《宋志》选择了与太祖朝同样的岭南地区,只不过太祖关注的是厘定罪刑(A-4-1),而太宗关注的是刑罚的执行(B-4-1)。(二)立法内容1.窃盗罪的量刑标准:与太祖一样(A-4-1、A-5-1太宗继续推行窃盗罪轻刑化,而且承太祖之规,对于死刑案件,要求主审官奏裁(B-5-3)。一般而言,死刑奏裁通常都能免死宽贷,这便是《宋志》所谓「用法之情恕」(18-1)。值得注意的是,淳熙十一年(1184),校书郎罗点言:在太祖朝,「坐特贷者,方决杖、黥面、配远州牢城」,「至太宗皇帝,始诏窃盗赃满五贯者,决杖、黥面、配役」。76亦即,在罗点看来,太祖时,决杖、黥面、配役是宽贷死刑的代用刑,而到太宗朝,这就成了窃盗满五贯的本刑。对照《宋志》,我们不难发现此说存在两个问题:其一,太祖已颁诏令(A-4-1岭南之民犯窃盗罪,赃满五贯至十贯者的本刑是决杖、黥面、配役,这应是太宗立法之先声;其二,太宗定制,窃盗赃满七贯,才适用决杖、黥面、隶牢城(B-5-3),而非罗点所称的「五贯」。2.赎刑:太祖部分仅列举了荫赎之法的变更,目的是限制前朝品官子弟的特权(A-5-3但在太宗部分,《宋志》枚举三例,分别涉及勒留官、归司人应区分公、私罪来决定是否论赎(B-5-2司法官误判死刑不得论赎(B-5-4平民犯罪不得赎(B-5-5)。与太祖不同,太宗的关注重心在于吏治,即使是禁止平民纳赎抵罪,其出发点也在于避免长吏「任情而轻重之」。其中需要注意的是,虽然《宋刑统》试图对「公罪」、「私罪」进行界定,如「私罪,谓私自犯者及对制诈不以实、受请枉法之类」,「公罪,谓缘公事致罪而无私曲者」,77但梅原郁详考宋代诸例,认为这种区分存在不周密之处,在实践中,不同的司法官会有不同的判决意见,以致于面对有背景、有势力者时,即使是私罪,也会被断为公罪,然后论赎。78这恐怕是在立法之初未能预料的负面后果吧。3.特殊的杀人罪:太祖曾就继母杀继子一案作出「法外」裁断,改判徒二年为死罪(A-12-5)。在太宗朝,同样发生了类似的案例(B-12-1),并且最终导致太宗变个案处断为设法立制,他下诏规定,自今往后,继母杀继子同凡人论(B-5-1)。这一规定意义重大,开太宗朝变更母子身分关系的立法先河(民事内容详后是唐宋之际法律变革的重要体现。794.司法体制:从表一可见,太宗在司法体制上的业绩共11条,而太祖仅3条,可见《宋志》作者认为太宗法律事功的重心即在于此。以下分而析之:4.1地方:太祖在地方司法体制建设上的业绩,《宋志》仅取1条,即要求录事参军与司法掾共断州狱(A-6-2相比而言,太宗在地方司法层级上的建制具有更为深远的历史意义:他首先于淳化二年(991)在转运使下专置一员常参官,负责「纠察州军刑狱公事」,翌年改称「提点刑狱」官,进而从转运使司中独立出来,成为「提点刑狱司」(B-6-7),80其功能与作用早已是常识,不再赘言。然而,淳化四年(993),太宗又亲自废除了自己一手设立的提点刑狱司79柳立言,〈子女可否告母?——传统「不因人而异其法」的观念在宋代的局部实现〉,(B-6-10)。《宋志》对此的解释是「自端拱以来,诸州司理参军,皆帝自选择,民有诣阙称冤者,亦遣台使乘传按鞫,数年之间,刑罚清省矣」,而各路提点刑狱司不但「未尝有所平反」,而且「徒增烦扰,罔助哀矜」。81上有朝廷遣使勘狱,下有皇帝一手挑选的州级司法精英,狱政由此清明,提点刑狱司撤销似乎是理所当然。82然而通阅史籍,略有发现,不妨再提供一个可能性的猜测:同年三月,太宗曾下诏「大理寺所详决案牍,即以送审刑院,勿复经刑部详覆」,从此刑部就丧失了覆案之权;五月,先后「废京朝官差遣院,令审官院总之」、「罢盐铁、度支、户部等使,三司但置使一员」;八月,将通进、银台司从枢密院分割出来,至宣徽北院合署办公,并任命专门的知司事,又将原隶属中书的发敕司也划归银台司兼领;九月,再「以给事中封驳隶通进、银台司」。83由上述机构或裁撤或合并可见,太宗在淳化四年进行了一系列官制改革,目的似乎是精简机构、提高行政效率。提点刑狱司的撤销只是这一年度官制改革中的一环而已。在这个意义上,对于效率的追求与监督地方司法的企图发生了冲突,太宗最终选择了效率原则。4.2中央与地方:太祖朝的事迹有2条,首先是恢复刑部对于地方所决死刑案件的审覆之权(A-6-1),然后是回归旧制,将地方奏报案件,交由大理寺详断,刑部覆核(A-6-3)。之所以需要回归旧制,是因为「比年以来,有司职废,具狱来上,烦于亲览」,84也就是说,太祖不愿意事事躬亲。太宗在这方面的建制有6条之多,可细分为三:4.2.1地方向中央奏报禁囚数量,中央由此控制审判进度,在必要时遣官决断,以免刑狱淹滞(B-6-1、B-6-3)。这一制度在落实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状况,如地方官虚报数据、隐没禁系人数,藉此避免朝廷的责罚,太宗因此下诏,对隐瞒者加以严惩,且鼓励举报者(B-6-2)。4.2.2大理寺审断地方奏报的案件,但凡情节略有不明,就须由地方按覆确认,往返费时,导致罪囚久系牢中,所以太宗下诏,如果不是干系人命之案,就由地方断决,无需上报;凡上报为疑狱的,若经审覆,并无疑难之处,则上报者须受「违制之坐」;无论是上报案件、还是中央回覆审断意见,都以「骑置」(乘马)的方式传送公文,从而加快速度(B-6-4)。81此句未见于《宋志》,引自《续资82王晓龙也接受这一说法,参见氏着,《宋4.2.3地方所断死刑案件,虽情节有疑,但担心被中央所驳,不敢上报。太宗因此下诏,此类案件先报送转运司,由地方上选择精通法律者予以决断,如果无法解决,再申报中央(B-6-12)。由以上三点,我们不难读出两个法制困境:第一,良法美意需要配套措施,否则往往会事与愿违,如由于缺乏监督机制,地方官可以隐瞒数据、匿而不报;第二,强化监督不但与追求效率发生冲突,还会导致权责不明,下级官吏由此将审决之权推诿上级。4.3中央:《宋志》没有选择太祖在中央司法体制上的建树,而太宗朝则占4条,可分为以下几个方面:4.3.1人员配备:针对地方上报案件,在刑部设置专门的详覆官;针对中央遣使审断地方大案,在御史台设置专门的推勘官(B-6-5)。4.3.3增设机构:在刑部与大理寺之上增置审刑院加以监督,意图减少部、寺审覆的失误(B-6-8-1、B-6-8-2)。也许在《宋志》的作者看来,审刑院的意义十分重大,所以花费了两处笔墨,重复叙述。若结合上述淳化四年褫夺刑部覆案之权来看,审刑院在太宗朝的司法体制改革中确实相当重要,因为这是宋初改革三省六部制的重要一环,「如中书门下旁,又立三司;吏、兵部旁,另设审官东、西院、三班院、流内铨;刑部之旁,又建审刑院;太常寺旁,另建太常礼院;秘书省之侧,另设三馆秘阁(崇文院),等等,以分割相权、省部寺监之权,既使留用的大批旧官员干领俸禄、不能掌握实权,又使其相互牵掣,便于皇帝驾驭操纵」。854.3.4监督台狱:御史台处断的徒以上案件,须由尚书丞郎或给事中、中书舍人前往虑问(B-6-9)。总而言之,即使在中央司法层面,太宗也无法放心,设置了层层监督环节,甚至让并非专职司法官的人员参与其中,确实符合《宋志》所谓「重慎之至」(B-6-8-2)。5.司法官员守则:太祖朝的记载仅2条,其一是要求地方官员在夏季定期打扫牢狱、清洗狱具,给贫、病的狱囚提供饮食和医药,如果是轻罪案犯,迅速断决,其核心的精神在于保障狱囚的生活条件,避免因审断淹滞而导致狱囚患病、死亡(A-7-1)。太宗也颁布过类似诏令,86只不过与太祖有别的是,太宗努力将它们常态化、制度化,如雍熙三年(986)四月四日之后,「每岁夏首下诏书如此例」;87其二是对刑讯的限制,「非状验明白,未得掠治」,即使需要刑讯,也要先得到长吏的准许,否则以私罪论(A-9-1)。与太祖一样,太宗也在太平兴国六年(981)下诏再次重申刑讯规则,其中「集官属同讯问之,勿令胥吏拷决」88一条乃是新规,进一步强化监督。然而,太宗此后又亲手取消此规,即《宋志》所载「不须众官共视」(B-9-1)。除此之外,《宋志》所载太宗在这一方面的制度建设还有如下三点:5.1长吏应亲自决狱:相关诏令有三,其一是针对州级长官(B-7-1),其二、三是要求御史台中丞以下官员(B-7-3、B-7-4)。立法的目的无非在于提防胥吏,避免「滋蔓」、「冤滥」。其实这一项在太祖朝已见端倪。895.2长吏须定期录囚:太宗首先在太平兴国六年(981)要求长吏每五日虑囚一次,希望尽快审决案件(B-7-1);到了雍熙元年(984),考虑到「天下亦几于治矣」,五日一虑囚「颇为烦劳」,90所以改为十日一虑囚(B-7-2)。5.3应遵守审理的期限:太祖曾重申后唐长兴元年(930)之敕,强调大理寺、刑部检断、详覆的相关程限,91太宗在太平兴国六年重新制定听狱程限(B-8-1),且区分滞期的天数,分别规定不同的罚则;92由于这一诏敕规定违限的最高刑责是杖八十,所以此后在处理相关案件时,凡超出期限三十日以下,比照官文书稽程罪定罪,而超过三十日者,就按照违制定罪,有关官司认为处罚过重,所以在雍熙三年(986)时,太宗接受臣下建议,修改了相关罚则,适度减轻惩罚力度,并将超过四十日的违规处罚交由自己来随事酌定(B-8-2)。86该诏令未见于《宋志》,参见《宋大诏令集》(北京:某省书局,1962),卷二○○,〈两京诸州府系囚令役夫洒扫狱户每五日一遣吏视之诏〉(太平兴国六年十月丁亥页88此条未见于《宋志》,引自《续资治通鉴长89参见柳立言,〈吏理中的法理〉,页249。又,杜文玉指出,长官亲审的制度在五代时期逐渐确立,虽然执行得并不彻底,但对宋制产生了较大影响。参见氏着,《五代十国制度90此句未见于《宋志》,引自钱若水修,范学辉校注,《宋太宗皇帝实录校注》(北京:中华书局,2012),卷三○,页191。91有关分析可参见柳立言,〈吏理中的法理〉,页227。92有关罚则部分,未见于《宋志》,引自《宋会要辑稿》,〈刑法三之四九〉,页8418。6.司法官员人选:无论是太祖,还是太宗,《宋志》都为他们选取了1条事迹。太祖严格选择御史台、大理寺官员,并以汉代名臣张释之、于定国相期许(A-17-1这并未上升至制度建设的层面;而太宗在雍熙三年定制,司理判官用儒士为之(B-17-1)。这些努力都指向一个目标,即改变五代积习(16-3),体现「仁恕」之心(16-2);而相比于太祖,太宗之所以能如此制定规则,也是大开科举之门,「文教寖盛」(16-1)的结果。937.执行:太祖朝的相关规定仅1条,涉及京师地区徒罪服役地点的变更(B-10-1);而太宗朝存6条(如果加上前述对于岭南地区的优待,则有7条),可见也是《宋志》作者重点关注所在。7.1徒罪配隶地点,由原来的西北改为南方(B-10-1)。7.2免死配隶通州岛者,区分「豪强难制」与「懦弱」两类,分别配发崇明镇和东州市(B-10-2)。7.3徒、流罪人由锢送京城,改为配所在牢城(B-10-3、B-10-4、B-10-5)。7.4优待流罪犯妇(B-10-6)。所有的制度改革,无非都是为因应现实条件的变化。配隶地之所以由西北改为南方,是因为南方已经平复。至于徒、流罪人一开始锢送京城,原因可能有三:一是担心地方官营私舞弊,案有冤情,送京师以便覆核;二是战争所需,用以补充兵员;三是为京师提供劳役人员。后来之所以改为配所在牢城,或许是因为统一全国的任务已经完成,第二条原因不复存在。94除此之外,这一制度变革同样体现了上述的制度困境:为避免发生冤案,让罪人来京服刑,并「择清强官虑问」,其立法初衷当然值得肯定;然而制度实施的结果是,「道路非理死者十恒六七」,不仅冤案无法平反,还导致犯人枉送性命,变相改徒、流刑为死刑,所以太宗最终选择放弃这一监督机制。(三)司法活动1.个案处理:在《宋志》中,太祖所决案件有5例,太宗有7例,体现的差异有三:93关于太祖朝与太宗朝科举取士的人数对比,可参见何忠礼,《宋史选举志补正》(北京:1.1太宗留意民事细故:太平兴国九年(984),开封女子李氏击登闻鼓,声称自己没有儿子,因为身体有病,一旦死亡,家产无所托之人,所以想要提前有所安排,「欲未死有所归」。95太宗将如此细小的事件交付开封府处理,没想到官府竟把李氏的父亲禁系起来,导致李氏再次诉至御前,太宗极为惊骇,由此推近及远,对于天下刑狱充满忧虑(B-12-3)。太宗之所以亲自处理这件仅仅涉及百姓家业无人继承的细故小事,其用意在于,「或云有司细故,帝王不当亲决,朕意则异乎是。若以尊极自居,则下情不能上达矣」(B-1-2)。96淳化四年(993)九月,太宗又亲自处理了另一事件,效果与此相同:京畿民牟晖击登闻鼓,诉家奴失豭豚一,诏令赐千钱偿其直。因语宰相曰:「似此细事悉诉于朕,亦为听决,大可笑也。然推此心以临天下,可而〈刑法志〉之所以选择李氏案而非牟晖案,并非是牟案不具有典型的说明价值,而是该志以「刑」为核心,李氏案若非李父被系,从而牵动太宗对刑狱「枉滥」的感慨,恐怕也未必见载于该志。类似的情况也见于太平兴国二年(977)所下诏书,《宋志》仅截取了该诏书的刑事部分(B-5-1省略了有关财产处理的内容:尝为人继母而夫死改嫁者,不得占夫家财物,当尽付夫之子孙,幼者官为检校,俟其长然后给之,违者以盗论。98这就是〈刑法志〉的文本特性使然。1.2太宗致力于改变母子间的法律关系。如前所述,太宗曾下诏调整继母杀伤继子、婆婆杀害媳妇的刑责(B-5-1),并详定继母改嫁之后的财产处理规则,《宋志》在叙述太宗处理个案时,除了录存引发前述诏令的泾州安定妇人杀其继子、妇案(B-12-1)外,还择取了雍熙元年(984)开封寡妇刘氏诬告继子王元吉案(B-12-4)、端拱元年(988)广安军百姓安崇绪状告继母冯氏案(B-12-5),几乎占了所录个案的二分之一,可见《宋志》作者对此类案件的重视。无论是立95此句未见于《宋志》,引自《宋会要辑稿96刘静贞认为,「这其实也关系着宋朝集权中央、强干弱枝的基本国策」。参法,还是个案,都指向了一种伦理关系——继母子。太宗在这一方面的「别作朝廷法度」,象征着「宋代司法者由注重当事人的法律和血缘关系逐步变为注意罪行的严重性,推动了办案时由『身分取向』改为『血缘取向』再改为『罪行取向』的发展,也减少了犯事者的法律特权,朝着『对事不对人』(重视告诉的内容而不是原告和被告的身分)和『不因人而异其法』(法律特权的减少)的法治理想前进」,具有重要的法律史和社会史的意义。991.3太宗倾向于制度化。对于继母、子的关系,太祖其实也有类似处断(A-12-5),只不过仅限于个案,并非如太宗这般上升至抽象规范的层面;与此相似,在论述「司法人员守则」时,前文也已指出,同样是关心狱囚的生活环境,但太宗却将这一行为常态化;又如,在开封寡妇刘氏诬告继子案中,被告王元吉备受酷刑「鼠弹筝」折磨,太宗除了在当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严惩刑讯狱卒(B-12-4)外,还在四年之后的端拱元年(988)正月专门下诏,禁绝此类残忍手段,要求各级官府依律令进行讯问。100《宋志》的作者显然也意识到这一问题,因此在叙述太宗亲录京囚和遣使分巡时,总结道:「率以爲常,后世遵行不废,见各帝纪」(B-14-2显然是将太宗视为制度的创始者,且为后代帝王所遵循。2.亲录囚徒:太祖(B-13-1、B-13-2)、太宗(B-13-2)都曾亲自录囚,不过《宋志》对太祖是概括性叙述,对太宗则是举例详述。根据《宋会要辑稿》〈刑法五‧亲决狱〉的记载,太宗亲录京囚至少有8次(详见表二)。99如柳立言认为这一立法与这些司法宣示了三个原则:其一是由固执于子女讼母的「行为」而不着意「内容」,变为注重「内容」而非「行为」;其二是由注重母子的法律关系(名分)变为注意母子是否有血缘关系;其三是由注重母亲的法律特权变为注意她的犯罪行为。参见氏着,〈子女可否告母?〉,页82-83表二:《宋会要辑稿》〈刑法五‧亲决狱〉所载录囚表1011*雍熙二年十月崇政殿引问御史台、开封府禁囚数百人据罪状轻重踈决之2端拱二年五月十九日崇政殿旱录在京诸司系囚多所宽宥。又遣常参官四十二人决天下狱。3淳化三年六月十六日崇政殿录在京诸司系囚数百人流罪以下悉与原赦4淳化三年七月二十五日崇政殿录在京诸司系囚流罪以下悉从原宥。寻敕诸路,见禁囚除四杀、官典犯正枉法赃外,余死罪降从流,流以下递减一等,杖以下释之。5淳化五年正月十三日崇政殿春和在候录在京诸司系囚流以下悉从原宥。6淳化五年四月崇政殿录在京诸司系囚流罪以下悉从原放。帝以炎月决狱壅滞。诏劾知开封府张宏已下。及宏请罪,复释之。7至道元年二月十二日崇政殿京畿阙雨录在京诸司系囚流已下悉原减,其毁伤支体干人命者,听从法;隐没及逋欠者,理纳偿官;余罪皆从轻重,非故犯者,悉原之。8至道元年四月二十日崇政殿录在京诸司系囚除十恶、四杀、官典犯赃、损散官物外,自大辟罪以下,并与原减。从表二可见,太宗录囚不论节候,甚至「春和在候」都能引起太宗的悲天悯人的情绪。但《宋志》作者之所以选取雍熙二年(985)之例,应该是想特意强调太宗录囚与他的天人感应思想相关,如太宗因此而感慨「况能惠养黎庶,申理冤101《宋会要辑稿》,〈刑法五之三〉至〈刑法五之四〉,页8504-8505。表格中标*者,表示此事也见载于《宋志》,下表同。滞,岂不感召和气乎」(B-1-1所以《宋志》评述道,「自是祁寒盛暑或雨雪稍愆,辄亲录系囚」(B-13-2)。同样的叙述策略也见于《宋志》对李承信案的记录,「自春涉夏不雨,太宗意狱讼冤滥」(B-12-2)。3.遣使分巡:太宗往往因为个案处理和亲录在京狱囚,引发他对天下其他各处刑狱的忧虑,如「辇毂之下,尚或如此。天下至广,安得无枉滥乎」(B-12-3「京邑之内,乃复冤酷如此,况四方乎」(B-12-4因此相较于太祖,他频繁遣使分巡各地,考察吏治、疏决刑狱,甚至授权使臣对于罪犯酌情加以减免。《宋志》录有3条,表彰太宗的这一业绩。表三:《宋会要辑稿》〈刑法五‧省狱〉所载遣使决狱表1021*太平兴国九年六月八日李氏案川、广南殿中侍御史李范等八人审决刑狱。吏之弛怠者,劾其罪以闻。其临事明敏、刑狱无滞者,亦以名上。1032*雍熙二年八月南、淮南秘书丞崔维翰等逐路按问,小事即决之,大事须证左者促行之,仍廉察官吏勤惰以闻。3雍熙四年正月十六日等右补阙韩援等按问刑狱,小事即决之,大事趣令结绝。事有可断而官吏故为稽缓者,鞫其状以闻。官吏临事彊明,狱无冤滞者,亦以名闻,当行旌赏。见禁人内有命官并合该申奏者,具案以闻。4端拱二年四月殿中侍御史刘丹等八人分录天下刑禁102参见《宋会要辑稿》,〈刑法五之一六〉至〈刑法五之一八〉,103此为《宋会要辑稿》所无,据《宋志》(B-14-1)补。5端拱二年五月十九日分十四路朝官、京官四十人104往逐处点检见禁罪人。流罪已下如录问无阙违,又非钱谷干系者,与本处知州军、通判等约法决遣,不得淹滞刑禁。6淳化元年四月诸处决刑狱7淳化三年五月十六日诸路常参官乘传决狱8*淳化五年正月十六日诸州京朝官十七人决遣刑狱,因饥持(伏)〔杖〕劫夺藏粟,止诛为首者,余悉减死论。9至道元年四月十九日诸路常参官四十五人与长吏同决遣刑狱。应恶逆、四杀、官典犯赃、欠负官物见行催理不赦外,其劫盗止诛首恶,余党悉杖脊刺面,配本处牢城。其余罪流以下递降一等,杖已下放。所至决遣讫,具刑名事状,附疾置以闻。从表三可见,雍熙四年(987)以前的三次遣使(见载于《宋志》者有二,可见受重视程度似乎仅限于南方地区。太祖于干德元年(963)平荆南、湖南,三年平蜀,开宝四年(971)平广南,八年平江南;太平兴国三年(978)漳泉、吴越先后献地、纳土,翌年太宗平定北汉,完成统一。由此来看,太宗一开始遣使分巡之处皆为上述陆续平定、收复之地。之所以如此,可能的原因至少有二:104《宋会要辑稿》〈刑法五‧亲决狱〉作「四十二人」(页8504《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页680)所载与《宋会要辑稿》〈刑法五‧省狱〉同,作「四十人」。其一,南方各地的风俗与北宋立国之初所统辖的中原大异其趣,105全国统一之后适用一套法律制度,南方民众颇不习惯,因此才会有前述的区域性立法。如雍熙二年(985)十二月去世的高冕曾知益州,「性纯质,奉诏条尤谨,蜀民好遨乐,冕拘以法,民颇不便之」,106这样的官员遇到「好讼」的川峡之民,当然会频频发生百姓「称被本州抑屈」的现象。107违法既多,禁系之囚便伙,遣使分巡、疏决刑狱就可能发挥积极的作用,这也是安抚被征服地区风俗异于北方的百姓的怀柔措施之一。其二,各地原来分属不同的割据政权,统一之后,不可能全部替换原来的地方官员,因此朝廷需要建立一套监督机制,如「太祖干德四年(966)十月,诏:『应荆湖、西蜀伪命官见为知州者,令逐处通判或判官、录事参军,凡本州公事并同签议,方得施行。』时以伪官初录用,虑未悉事,故有是命焉」。108前三次的遣使分巡,主要任务之一是考察地方官吏在刑狱之事上的优劣、勤惰,由此酌情予以奖惩,这既是发现、提拔地方官员的方式,也是监督措施之一。4.赦降:从广义上说,无论是皇帝亲录囚徒,还是遣使分巡,都是一种赦降、恩宥,109既然前文已经涉及,此处仅讨论大赦、曲赦、德音三类。《宋志》所载太祖、太宗的赦降之事各1条,皆与郊祀大赦相关,且皆非赦降本身。尤其是太宗朝,所载内容是秦在恩110以蜀汉数十年不赦为例,上书反对赦降。太宗颇感疑惑,赵普认为刘备偏居一隅而不足取,这一意见得到太宗的认可(B-15-1)。由此可以看出两点:其一,与太祖朝动辄援引前朝故事一样,111太宗朝也是如此;其二,赵普以蜀汉并非正统作为反对理由,或许受到「正闰」意识的影响。112105如南方风俗的非礼法性,参见程民生,《宋代地域文化》(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110《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二,页505)作「秦在思」,《文献通考》(卷一七三,页5167)作「秦恩」,现从《宋志》。112关于宋初的「正统」观,可参见饶宗颐,《中国史学上之正统论》(北京:某省书局,表四:史籍所载太宗赦降表(卷:页)1开宝九年十月全国大赦:「常赦所不原者咸除之。」2太平兴国元年十二月甲寅改元全国3太平兴国三年五月乙酉漳泉献地漳、泉管内德音:「赦漳、泉管内,给复一年。」4太平兴国三年五月戊子吴越纳土两浙管内诸州德音:「赦两浙管内诸州,给复一年。」5太平兴国三年十一月丙申南郊祭祀全国6太平兴国四年五月乙酉平定北汉河东管内赦:「河东管内,常赦所不原者并释之。诸州县伪署职官等,并令仍旧。人户两税,特与给复二年,王师所不及处,给复一年,从前所逋租调并与除放,常赋外有无名配率,诸州条析以闻。」7太平兴国六年五月己未祷雨全国德音:「降死罪囚,流以下释之。」8太平兴国六年十一月辛亥全国9太平兴国七年闰十二月辛亥平定反乱银、夏等113凡出处皆用略称,如「长编」指《续资治通鉴长编》、「实录」指《宋太宗皇帝实录校注》、「诏令集」指《宋大诏令集》、「会要」指《宋会要辑稿》。又,标记出处的原则是:凡记载赦降内容者,仅列出最详细者;若未记载相关内容,原则上仅征引《续资治通鉴长编》。(卷:页)太平兴国九年十一月改元全国大赦:「自雍熙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昧爽已前,应天下系囚,除故杀人并十恶罪至死,及官典犯枉法赃不赦外,其余罪无轻重,咸赦除之。……诸处监管场务亏失官物,及人户增起课额自后不敷者,应舟船沈没及遭水火损败钱帛,西川诸州盐井煎炼不及者,升、杭州等见有积欠系官地240-242雍熙元年十一南郊祭祀全国雍熙二年九月楚王元佐疾小愈全国德音:「除十恶、官吏犯赃、谋故劫杀外,死罪减降,流以下释之,及蠲江、浙诸州民逋租。」雍熙三年九月全国德音:「减两京诸州系囚流以下一等,杖罪释之。」端拱元年正月改元全国大赦:「除十恶、官吏犯赃至杀端拱二年八月全国淳化元年正月戊寅改元曲赦:「减京畿系囚流罪以下一等。」淳化二年五月全国减降见禁诏:「减两京诸州系囚流以下一等,杖罪释之。」淳化三年七月全国降减见禁敕:「除四杀、官典犯正枉法赃外,余死罪降从流,流已下递减一等,杖已下释之。」会要〈刑法5之3〉:8504淳化四年十一全国(卷:页)淳化五年四月戊戌全国德音:「诸州,除十恶、故劫杀、官吏犯正赃外,降死罪以下宋史5:93-淳化五年九月以襄王元侃为开封尹,改封全国大赦:「除十恶、故谋劫斗杀、官吏犯正赃外,诸官先犯赃罪配隶禁锢者放还。」至道元年正月戊申改元德音:「赦京畿系囚,流罪以下递降一等,杖罪释之。」至道元年八月以寿王元侃为皇太子全国至道二年正月辛亥全国至道三年二月常,遵于德音:「自至道三年二月九日已前,应京畿系囚:死罪并降从流,流已下并放。」793-794由表四可知,太宗朝的赦降至少有25次。或许在《宋志》的作者看来,这些赦降都采用模式化叙述,并无特别之处,因此没有记录任何一项。但若仔细比较表四与表二、三的内容,我们不难发现一个问题:如表四第10项所列,在太平兴国九年(984)十一月的大赦中,对于各种亏欠官物的行为,太宗都「特与除放」。而如表二第7项所列,太宗于至道元年(995)二月十二日录囚时,对于「隐没及逋欠者」,要求他们归还、偿付给官府;同表第8项亦列,同年四月二十日,太宗录囚时,并不原减「欠损官物」的行为;又如表三第5项所列,端拱二年(989)五月十九日,太宗在遣使决囚时,要求特别处理的对象是「非钱谷干系者」;同表第9项亦列,至道元年四月十九日,太宗遣使决囚时,将「欠负官物」者排除在赦降范围之外。由此可见,端拱以后,尤其是至道年间,太宗对待欠损官物的态度发生了重大改变,其原因何在?在唐代,皇帝常常在大赦中放免欠负官物的行为,114宋太祖也是如此,如建隆三年(962)十一月甲子,「大赦,改元……蠲建隆三年以前逋欠官物」,115所以太宗在太平兴国九年大赦时的「特与除放」,乃是承袭旧规。至于此后的态度转变,也并非仅仅体现在上述赦降内容上,如淳化五年(994)四月壬午朔,他曾下诏:应天下主吏,先逋欠官物,令元差官典及旁亲人均配填纳者,凡四十五万、贯、疋、斤、石,勿复理。自今守藏、掌庾、筦榷等亏欠官物,止令主吏及监临官均偿之。116李焘在其后评注道:「按本志,则官吏均偿盖旧矣,但不及旁亲人尔,今从本志。」由此可见,在责令填纳所欠官物的措施上,太宗曾一度采用了「非常手段」。而且即使此时他将「旁亲人」排除在填纳主体之外,其措施依然是较为严厉的。在他崩逝之后,真宗于咸平元年(998)正月甲戌下诏:「诸路场务逋欠官物,令主典备偿者,监临官非同为欺隐,勿令填纳。」117太宗这种「先松后紧」的态度转变,或许与他晚年身处内忧外患的危局密切相关,118无论是边境攻防,还是内地平叛,都会产生巨大的财政支出。淳化二年(991),度支使李惟清以帐式呈报太宗,太宗不由惊叹:「费用若此,民力久何以堪!曷由简省,即便裁度。」119勒令追纳欠损官物也应是「节流」的手段之一。《宋志》的作者或许没有注意到这种变化,所以在选取录囚、遣使决囚、赦降等事例时,并没有记录下具有代表性的信息。二‧《宋志》所见太宗的法律形象如前所述,在《宋志》的作者看来,作为一个「立法者」,太宗将重心置于司法体制的构建和徒、流刑执行地点的变更上,而且许多立法源于个案处断,换114参见陈俊强,《皇恩浩荡——皇帝统治的另一面》(台北:五南图书出版公司,2005),页192-195。118张其凡将这种危局细分为三:「边防形势的严峻,内部矛盾的尖锐,阶级矛盾的激化。」言之,太宗并不满足于自己对具体案件进行公正、合理的处断,其目标在于据此制定出具有普遍适用性的抽象规则,即「制度化」。然而,在规则制定之后,太宗又会发现,自己的「良法美意」在实践中会被扭曲,产生意想不到的恶劣影响,只好数易其法。那么作为「司法者」的太宗,又有什么特征呢?1.事无巨细,勤勉躬亲:《宋志》选取了太宗有代表性的言论,如「朕每自勤不怠,此志必无改易」(B-1-1);当近臣谏言太宗亲录囚徒、劳苦过甚时,他回答「深以为适,何劳之有」(B-13-2);当派遣使臣分巡各路时,他又自称「朕于狱犴之寄,夙夜焦劳」(B-14-2)。从上述太宗对于民事细故的处理以及录囚的频次等可知,他的这番「自白」并非自吹自擂。2.考虑周密,烛见隐微:《宋志》有载,端拱年间,外敌犯境,监军段重诲以弃城而逃之罪被告到御前,太宗原本决定遣使实施斩刑,后来考虑到可能是上级召唤,于是就命使臣先行讯问,果然发现事出有因(B-12-6由此可见他不偏听一面之辞。至于《宋志》所论「每能烛见隐微」一句,实是其来有自:太宗太平兴国七年(982)五月十六日,西窑务役夫夏遇醉殴伤队长杨彦进,召至便殿,帝亲问状。彦进具伏与指挥使牛鹗素嫉遇,因巧诬之。帝怒,斩彦进,流鹗海岛,擢遇十将,仍赐束帛银带。先是,内园吏高进诬告役夫朱希恶迹,帝召问状,乃进尝求赂于希,希不与,诬之也。帝怒,....杖进脊流海岛,希为庶人。至是,宰相以帝亲决狱,察见隐微,相率贺,....这段史料对于两个诬告案审理情节的描述过于简单,我们很难判断,宰相这句「察见隐微」是否属于违心的恭维之辞。然而,如果措意于诬告者与被诬告者的身分,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第一案的诬告者是内园吏,被诬告者是役夫,最终的结果是内园吏被杖脊、流海岛,而役夫被复为庶民;第二案的诬告者是西窑务的队长,参与诬告的还有指挥使,被诬告是役夫,最终的结果是队长被斩杀,指挥使流海岛,役夫被擢升为将校。由此可见,太宗问案不以身分地位作为先入为主的判断标准。或许真正能够说明太宗「察见隐微」的,121是以下两个未见于《宋志》的案件:第一,《宋太宗皇帝实录》卷三二载:(雍熙二年[985]三月戊午),宦官何绍贞决杖,配北班。初,绍贞护送宫人诣永昌陵,还至中牟,天未明,见数人持兵行道傍,绍贞疑其盗,捕而笞掠之。人不胜其苦,皆自诬服,缚送致京师。上初闻,甚惊,既而思之曰:「此人虽持兵,且未见劫盗之状,假令为劫,岂绍贞能制而缚之乎?」因令送开封府鞫之。及狱成,果县民诣嵩岳祈祷,以兵自防耳。上大骇曰:「几陷平民于法。」各赐茶荈、束帛而遣之,故绍贞及于罪。122一名太监在回京的路上发现几个人持兵器而行,怀疑他们是强盗,于是擅自捕系并加以刑讯,导致这些人被迫承认为盗。太宗在细想之后,发现了两个疑点:第一,他们没有劫盗的实行行为;第二,如果他们是劫盗,区区太监如何能够制服他们?因此他将此案移送开封府审理,最终发现真相是百姓要去嵩山祈祷,以兵器防身自卫。第二,《铁围山丛谈》卷一载:太宗始嗣位,思有以帖服中外。一日,辇下诸肆有为丐者不得乞,因倚门大骂为无赖者。主人逊谢,久不得解。即有数十百衆,方拥门聚观,中忽一人跃出,以刀刺丐者死,且遗其刀而去。会日已暮,追捕莫获。翌日闻奏,太宗大怒,谓是犹习五季乱,乃敢中都白昼杀人。即严索捕,期在必得。有司惧罪,久之,迹其事,是乃主人不胜其忿而杀之耳。狱将具,太宗喜曰:「卿能用心若是,虽然,第为朕更一覆,毋枉焉。且携其刀来。」不数日,尹再登对,以狱词并刀上。太宗问:「审乎?」曰:「审矣。」于是太宗顾旁小内侍:「取吾鞘来。」小内侍唯命,即奉刀内鞘中。因拂袖而起,入曰:「如此,宁不妄杀人。」123121其实太宗在理解法意上也是如此,如《宋朝事实类苑》卷二一「榜刻仪制令四条」之二载:「孔承恭上言,仪制令四条件,乞置木牌立于邮堠。一日,太宗问承恭曰:『令文中,贵贱长少轻重各自相避并讫,何必又云:「去避来」,此义安在?』承恭曰:『此必试于去来者互相回避尔。』上曰:『不然,借使去来相避,止是憧憧于通衢之人,密如交蚁,乌能一一相避哉?但恐设律者别有他意。』其精悉若是。」引自江少虞,《宋朝事实123蔡绦撰,李国强整理,《铁围山丛谈》(收入朱易安等主编,《全宋笔记》第3编第9一名乞丐在一户人家门前行乞,未能遂意,于是倚门大骂,主人一直致歉,此时围观群众中跳出一人,将乞丐刺死,留下凶器之后逃亡无踪。太宗震怒于京城竟然发生白天杀人的案件,于是严令督办。开封府尹久未破案,害怕被太宗责罚,于是将破案的思路引向了主人怒而杀人,并将审结文书及凶器呈于御前,由太宗审覆。太宗命内侍取来自己的刀鞘,凶器竟能插入鞘中。由此来看,开封府的审结至少有以下疑点:主人是亲手杀人还是僱凶杀人?若是亲手杀人,围观群众「数十百」,为何当时无人指证?若是僱凶杀人,主人何时离开现场?如何僱佣?太宗抓住了一个细节:凶器既然是一把刀,如果「证据确凿」,至少要找到刀鞘。而这把凶器竟然能插入太宗的刀鞘内,是否可以就此论定太宗是凶手?由此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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