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克纳《喧哗与骚动》多声部叙事的时间哲学-基于班吉、昆丁、杰生三部分时序错置

福克纳《喧哗与骚动》多声部叙事的时间哲学——基于班吉、昆丁、杰生三部分时序错置一、摘要与关键词摘要本研究探讨威廉·福克纳经典巨著《喧哗与骚动》中蕴含的深刻时间哲学，核心目的在于解析其革命性的多声部叙事，特别是前三章中极端的时序错置技术，如何共同建构了一种以“过去即现在”为主导的现代主义时间观。本文采用叙事学分析与文本细读相结合的方法，集中解剖班吉、昆丁和杰生三个叙事部分。研究发现，福克纳通过班吉的“永恒现在时”与感觉触发的非线性闪回、昆丁的“循环困境”与过去执念的意识洪流，以及杰生表面线性实则被过去“债务”所驱动的机械时间，彻底解构了客观、统一、向前流逝的传统时钟时间。时序错置并非单纯的形式实验，而是对康普生家族悲剧宿命的哲学呈现：过去不是“已经过去”的，而是作为无法摆脱的重负与幽灵，持续在现在中喧哗并规定着现在。研究结论指出，福克纳的多声部结构创造了一种“时间复调”，其时间哲学本质上是一种心理实在论，深刻揭示了主观时间、历史记忆对个体存在和家族命运的绝对支配。关键词福克纳，喧哗与骚动，时间哲学，多声部叙事，时序错置，现代主义二、引言在二十世纪的现代主义文学浪潮中，对时间、意识与记忆的探索构成了其最核心的革命性议题。詹姆斯·乔伊斯、弗吉尼亚·伍尔夫以及威廉·福克纳等巨匠，共同背离了十九世纪现实主义文学中那种稳定、客观、按部就班的线性叙事传统。他们敏锐地捕捉到了爱因斯坦相对论、柏格森“绵延”哲学以及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所带来的时代思想震荡：时间不再是挂在墙上的钟表，而是意识内部流动的、可伸缩的、主观的体验。在这一背景下，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无疑是探讨时间与叙事关系的巅峰之作。这部小说不仅以其晦涩的意识流技巧著称，更以其激进的多声部结构，将时间的破碎、循环与重负提升到了存在论的高度。《喧哗与骚动》的宏观意义在于，它标志着小说艺术从“再现世界”转向了“建构意识”。而康普生家族的衰亡史，这一南方哥特式的主题，在福克纳笔下之所以具有如此强大的震撼力，正是因为它不是通过传统的编年史方式被“告知”的，而是通过叙事形式本身被“体验”的。小说的核心悲剧——康普生家族的瓦解——在根本上是一个时间问题：他们是“时间的囚徒”，被辉煌而罪恶的过去所奴役，从而丧失了通向未来的能力。福克纳的著名论断，“过去永未消逝，它甚至尚未过去”，在《喧哗与骚动》中得到了最彻底的文学实践。因此，理解这部小说的关键，在于理解其叙事形式如何体现了这种时间哲学。然而，传统研究往往将目光局限于对意识流技巧的鉴赏，或将班吉、昆丁的叙事视为纯粹的心理病理学案例。本研究旨在解决的核心问题是：福克纳如何超越单纯的意识流技巧，通过“多声部叙事”这一更宏观的结构设计，尤其是前三章叙事者（班吉、昆丁、杰生）各自独特且相互错置的“时间系统”，来构建一个完整而复杂的“福克纳式”时间哲学？时序错置在班吉那里意味着什么，在昆丁那里又意味着什么，在杰生那里是否真的消失了？为实现这一目标，本文的研究目标设定为：第一，系统分析班吉、昆丁、杰生三个叙事部分在时序处理上的根本差异，揭示三种病态的主观时间形态；第二，探讨这三种时间形态如何通过多声部的并置，共同服务于小说关于“过去如何支配现在”的核心主题；第三，论证福克纳的时序错置不仅是叙事技巧，更是其时间哲学的直接肉身，是康普生家族悲剧的结构性根源。本文的结构安排如下：首先对国内外相关研究进行文献综述；其次阐明本文所采用的叙事学与哲学阐释相结合的研究方法；再次，也是本文的核心部分，将深入分析班吉、昆丁、杰生三部分的叙事时序与时间观念；最后，总结全文，探讨该叙事结构对现代小说时间哲学的贡献与启示。三、文献综述威廉·福克纳及其《喧哗与骚动》一直是国际学术界研究的富矿，相关文献浩如烟海。纵观国内外研究现状，对该作品的探讨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层面：叙事技巧与意识流、南方历史与文化批判、以及时间哲学阐释。首先，在叙事技巧与意识流研究方面，学者们早已充分肯定了《喧哗与骚动》作为现代主义叙事实验文本的经典地位。从早期的形式主义批评到后来的叙事学研究，学者们详细剖析了班吉部分的感官触发机制、昆丁部分的意识流动与象征网络，以及杰生部分的讽刺性独白。这些研究为理解小说的“难度”和“复调”特征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然而，部分研究过于沉迷于对技巧的拆解和图绘，有将叙事形式与小说内容割裂的倾向，未能充分揭开福克纳“为何要如此叙述”的深层动因，即将形式的革命性与思想的深刻性等同起来。其次，在南方历史与文化批判领域，研究者将康普生家族的衰落视为美国南方种植园贵族阶层在内战后没落的缩影。昆丁对凯蒂“荣誉”的病态执着被解读为南方对旧日“荣光”与“纯洁”的虚妄守护，而杰生则代表了“新南方”的商业机会主义与精神贫瘠。在这一框架下，小说的时间观被普遍理解为一种“历史重负”。这种视角无疑是深刻且必要的，它揭示了小说悲剧的社会历史根源。但此类研究有时易于将小说“寓言化”，将复杂的时间哲学简化为对特定历史时期的政治批判，而可能忽略了福克纳试图探讨的更具普遍性的人类存在困境。再次，在时间哲学阐释方面，这是与本研究最密切相关的领域。让·保罗·萨特在其中一篇著名的评论中，批评福克纳的时间观是“没有未来的”，是一种面向过去的“既定存在”。而另一些学者，特别是深受法国哲学影响的研究者，则倾向于使用亨利·柏格森的“绵延”与“心理时间”理论来解读班吉和昆丁的意识。柏格森的理论，强调时间作为一种不可分割的、异质性的连续流，确实为理解班吉那种“永恒现在”的感官世界和昆丁那种过去与现在相互渗透的意识提供了有力的哲学工具。然而，现有研究仍存在明显的不足与可供深入的空间。第一，对哲学理论的“套用”多于“提炼”。许多研究满足于指出班吉的叙事“就是”柏格森的“绵延”，而未能深入分析福克纳如何改造了这种哲学观，并将其病理化为一种悲剧的根源。柏格森的“绵延”是创造性的，而班吉和昆丁的时间体验却是毁灭性的。第二，对多声部叙事的“复调”效应分析不足。多数研究倾向于孤立地分析班吉的“时间A”或昆丁的“时间B”，而未能充分探讨福克纳将这几种截然不同的、错置的时间系统并置并列在一起，所产生的“结构性”哲学意义。第三，对杰生叙事的时间性分析相对薄弱。研究者往往将杰生部分视为向线性时间的“回归”和“堕落”，而未能深入挖掘其“机械时间”表象下，同样深藏着被过去决定的宿命，其时序错置更为隐蔽。基于以上不足，本文的切入点和创新之处在于：第一，将多声部叙事视为一个整体的时间哲学论证。本文不孤立分析三个部分，而是将其视为一个有机的、递进的结构，探讨班吉的“前时间”感知、昆丁的“反时间”执念与杰生的“伪时间”异化，三者如何共同构成了康普生家族“无未来”的时间牢笼。第二，强调时序错置的“功能性”而非“技巧性”。本文认为，时序错置是福克纳迫使读者体验时间重负的必要手段，其功能在于摧毁读者的线性阅读习惯，使读者与角色共同陷入过去无法摆脱的“现在”。第三，深入辨析三种时间形态的哲学内涵与悲剧本质，揭示福克纳的时间哲学不是对柏格森的简单图解，而是一种更悲观、更具宿命感的“心理实在论”和“历史决定论”。四、研究方法本研究的性质决定了其方法论必须建立在文本的精细解读与理论的深度阐释之上。鉴于研究对象是《喧哗与骚动》的叙事结构与时间哲学，本研究将采用以叙事学分析为基础，以哲学阐释为目标的综合研究框架。首先，本研究的根基是叙事学分析，特别是侧重于时间研究的叙事理论。研究将借用（而非生搬硬套）热拉尔·热奈特等叙事学家关于时序、时值和频率的概念工具，对文本进行细致的“数据采集”。时序分析（TemporalOrderAnalysis）：这是本研究的核心。我们将重点分析班吉、昆丁、杰生三个叙事部分中，叙事时间（故事发生的实际时间顺序）与文本时间（文本呈现的顺序）之间的巨大差异。我们将识别并绘制关键的“时序错置”点，即“闪回”或“闪前”（尽管在班吉和昆丁那里，“闪回”一词已不准确，因为过去与现在是并置的）。重点是分析这些错置的触发机制，例如班吉的感官刺激或昆丁的语言联想。时值分析（DurationAnalysis）：研究将考察三个叙事者对“时间长度”的不同处理。例如，昆丁的叙事在文本中占据巨大篇幅，但其故事时间（除去闪回）仅为一天中的几个小时，这种“延宕”正体现了他心理时间的停滞。杰生的叙事则充满了“速度”和“缩略”，反映了他对效率的病态追求。频率分析（FrequencyAnalysis）：分析特定事件在不同叙事者口中被“重复”的现象（如凯蒂的婚礼、她的出走）。这种重复叙事的多声部效果，强化了事件的创伤性，并展示了“过去”在不同主体中的不同折射。其次，在叙事学分析的基础上，本研究将进行哲学阐释（PhilosophicalInterpretation）。叙事分析回答的是“如何构成”，哲学阐释回答的是“为何如此”。文本细读（CloseReading）：严格遵循文本证据，分析每个叙事者的语言风格、意象使用（如昆丁的钟表、影子）以及意识流动的具体内容，将这些文本细节与他们的时间感知模式相连接。比较分析（ComparativeAnalysis）：在班吉、昆丁、杰生三者之间进行横向比较。通过对比他们处理时序错置的不同方式，提炼出三种独特的时间哲学观：班吉的“永恒现在”、昆丁的“循环过去”和杰生的“机械现在”。综合阐释（SyntheticInterpretation）：将三个部分视为一个整体，探讨这种多声部结构如何共同营造了小说“过去即现在”的总体时间氛围。本研究将论证，福克纳的时间哲学并非抽象的理论嫁接，而是从康普生家族具体的悲剧性存在中生长出来的。本研究不采用实证研究或问卷调查，其“数据”完全来源于《喧哗与骚动》的文本本身以及相关的文学批评和哲学理论资源。通过将精细的叙事结构分析与深刻的时间哲学思考相结合，本研究力图为这部现代主义杰作的复杂性提供一个清晰而深入的阐释。五、研究结果与讨论福克纳在《喧哗与骚动》中构建的时间哲学，是通过前三章叙事者各自独特且病态的时间感知模式，以及这三种模式的复调式并置来实现的。班吉、昆丁和杰生的叙事，分别代表了时间在康普生家族悲剧中的三种“错置”形态：感觉的永恒、意识的循环和机械的线性，但三者共同指向一个核心——过去的绝对统治。（一）班吉的永恒现在：时序的解体与感觉的“绵延”班吉的部分（一九二八年四月七日）是读者进入小说的第一道屏障，其叙事的极端时序错置构成了福克纳时间哲学的基石。班吉作为“白痴”，他的心智停留在三岁，缺乏抽象思维、逻辑和时间观念。这使得他的叙事呈现出一种纯粹的“永恒现在时”。结果呈现：感觉触发的非线性时序班吉的叙事时空跨度极大，从他幼年（约一八九八年）到叙事当天（一九二八年），三十年的时间碎片被压缩在一个平面的“现在”。其时序错置的触发机制并非逻辑记忆，而是纯粹的感官刺激。例如，高尔夫球手喊“凯蒂”（Caddy，与他姐姐Caddy同音）这一声音，立刻使他的意识“切换”到过去与凯蒂相关的场景。他对树木花草的气味、对火光的视觉感知，都能瞬间打开通往不同时间节点的“虫洞”。在班吉的意识中，一八九八年凯蒂在树上弄脏了裙子，与一九一零年凯蒂的婚礼，以及一九二八年他抚摸冰冷的坟墓，是等价并置的。它们不是“回忆”，而是“复现”。结果分析：柏格森“绵延”的病理化班吉的意识状态常被比作柏格森的“绵延”（Duration）。确实，它具有“绵延”所强调的“意识的连续流”、“过去对现在的渗透”以及“异质性的融合”等特征。然而，福克纳在此进行了关键性的“病理化”改造。柏格森的“绵延”是充满生命力、创造性和自由意志的，是主体“活”在时间中；而班吉的“绵延”则是被动的、机械的、非人化的。他不是在“体验”时间，而是被时间碎片“淹没”。他无法区分过去与现在，导致他永远活在失去凯蒂那一刻的创伤中。他每一次被触发，都是一次对创伤的“在场”体验。贡献与启示：作为家族“活历史”的班吉班吉的时序错置，其哲学意义在于，福克纳通过一个“非人”的视角（白痴），以最极端的方式呈现了康普生家族的悲剧核心：过去从未死去。班吉是家族的“活历史”，是康普生家族所有创伤的“传感器”和“储存器”。他的叙事解构了客观时钟时间的神话，为读者提供了第一重时间哲学体验——时间是一种感觉，而感觉（创伤）是永恒的。他的“喧哗”是无意识的、纯粹的，是整部小说悲剧的背景低音。（二）昆丁的过去重负：时序的循环与意识的“骚动”如果说班吉的“时间”是被动和感官的，那么昆丁的部分（一九一零年六月二日）则是主动（尽管是病态的）和哲学的。昆丁是康普生家族唯一试图“思考”时间并“反抗”时间的人，而他的悲剧在于这种思考和反抗的彻底失败。结果呈现：执念驱动的循环时序昆丁的叙事在故事时间上仅有不到一天，但其文本篇幅巨大，充满了意识流、内心独白和被极度拉长（延宕）的心理活动。其时序错置表现为强迫性的循环闪回。与班吉的随机触发不同，昆丁的错置是主题性的：所有意识流动都围绕着几个核心创伤——凯蒂的“堕落”、他与父亲关于“虚无”的对话、南方“荣誉”的丧失。他试图通过砸碎祖传的手表来“杀死”时间，但他随即发现自己依然能听到钟表的“滴答”声。影子（时间的视觉象征）如幽灵般追逐着他。结果分析：“过去不是梦，它甚至尚未过去”昆丁的时序错置，是“过去即现在”这一哲学命题的文学实现。他无法活在“现在”，因为他的“现在”已被“过去”彻底殖民。他对时间的体验不是柏格森式的“绵延”，而是萨特所批评的“既定性”——他被钉死在过去的那一刻。福克纳在此展现的时间哲学是：对时间的意识，即是对创伤的意识。昆丁的“骚动”在于他试图用观念（荣誉、纯洁）去对抗时间的物理流逝和道德的腐朽，但他发现观念本身也是时间（历史）的产物。他的自杀不是为了结束生命，而是为了停止时间，为了使自己和凯蒂永远停留在那个“纯洁”的过去，这是一种最绝望的时间反抗。贡献与启示：从“喧哗”到“骚动”昆丁的叙事将班吉的“喧哗”（无意义的声音）提升到了“骚动”（有意识的狂怒）的层面。他代表了南方贵族精神在现代时间冲击下的崩溃。他的叙事时序错置表明，历史重负不仅是社会性的，更是心理实在性的。它向我们展示了一个被时间哲学本身所压垮的灵魂。福克纳通过昆丁证明，人无法通过否定时间来战胜时间，尤其是当这个时间就是“过去”的化身时。（三）杰生的机械时间：时序的“伪线性”与过去的“债务”杰生的部分（一九二八年四月六日）在叙事表面上似乎是对前两章极端现代主义技巧的“反动”。它语言清晰、逻辑分明、时序基本呈线性，充满了对金钱、汽车和股票市场的“当下”关注。然而，这是一种极具欺骗性的“伪线性”。结果呈现：被过去“债务”驱动的线性杰生的叙事是“现在进行时”的，他似乎是康普生家族中唯一“向前看”的人。他痴迷于时钟时间——赶时间去上班、看股票行情、准时回家吃饭。但福克纳巧妙地揭示了这种“线性”的虚假性。杰生的时序错置是动机性的，而非结构性的。他所有的“当下”行动——虐待小昆丁、克扣母亲的生活费、执着于股票投机——其唯一的驱动力都源于一个“过去”的事件：凯蒂的“堕落”导致他失去了一份许诺好的银行工作。结果分析：线性时间作为“过去”的牢笼杰生代表了时间的另一种病态：试图用机械的、线性的“钟表时间”来对抗和报复“过去”，结果却使自己成为了“过去”最忠实的奴隶。他不像昆丁那样在哲学上反抗时间，而是试图在“经济”上清算时间的“债务”。他将对凯蒂的怨恨，转化为对金钱的病态追逐和对小昆丁的残酷报复。他的“线性”是一种强迫性的重复，他每天都在重复对“过去”的怨恨和报复行动。他的时间不是向前流动的，而是在一个点上（过去的创伤）疯狂“空转”。贡献与启示：时间的异化与“新南方”的贫瘠杰生的“伪线性”叙事，其时序错置隐藏在动机层面。这揭示了福克纳时间哲学的第三个层面：即便是最“现代”、最“务实”的线性时间，也可能被“过去”所异化。杰生代表了“新南方”的唯利是图和精神空虚。他自以为掌控了现在，实则被过去牢牢掌控。他的时间是空洞的、非生产性的，是“骚动”之后剩下的、毫无意义的“喧哗”。（四）讨论：多声部的“时间复调”及其哲学意涵将班吉、昆丁、杰生三个部分并置，福克纳完成了一个精妙的“时间复调”结构。这不仅是巴赫金意义上的“多声部”（多种声音与意识的平等呈现），更是一种“时间哲学”的多声部。从时序错置到时间哲学：一个递进的论证福克纳通过叙事顺序的编排，完成了一个递进的哲学论证。班吉（感觉）向我们展示了“过去”的在场性（它从未离开）；昆丁（意识）向我们展示了“过去”的压迫性（它不可战胜）；杰生（行为）向我们展示了“过去”的渗透性（它无处不在，即使在最线性的“现在”中）。这三种时序错置的叙事共同证明了康普生家族的悲剧根源：他们生活在一个没有“现在”的世界。他们的“现在”要么是班吉那样的“永恒过去”，要么是昆丁那样的“循环过去”，要么是杰生那样的“被过去绑架的现在”。叙事结构即命运最终，福克纳的时间哲学通过这种叙事结构得以彰显：命运不是别的，就是时间。康普生家族的命运，就是他们被困在“过去”这种时间形态中。福克纳通过激进的时序错置，迫使读者放弃了对线性因果和“解决方案”的期待。读者必须像考古学家一样，在时间的废墟中（班吉的碎片、昆丁的执念、杰生的怨恨）拼凑出悲剧的全貌。这个“拼凑”的过程，就是读者体验康普生家族时间哲学的过程。时序错置在此不再是技巧，它就是小说的“内容”，是康普生家族存在的唯一方式。六、结论与展望研究总结本研究通过对《喧哗与骚动》前三章叙事的多声部结构和时序错置技术的深入分析，旨在揭示福克纳在这部作品中构建的复杂时间哲学。研究的核心结论如下：第一，福克纳的多声部叙事是一种“时间复调”。班吉、昆丁、杰生三个叙事者并非孤立存在，而是共同构成了对“过去如何统治现在”这一核心命题的三重奏。他们分别代表了时间病态的三种形态：班吉的感觉“永恒现在时”、昆丁的意识“循环过去时”以及杰生的行为“伪线性现在时”。第二，时序错置是福克纳时间哲学的“肉身”，而非单纯的叙事技巧。福克纳通过班吉的感官触发、昆丁的执念循环和杰生的动机性怨恨，将时序错置从外在的叙事手法内化为角色存在的本体论。这种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