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近现代文学作品中的潘金莲人物形象

吉林师范大学博达学院学士学位论文浅析近现代文学作品中的潘金莲人物形象摘 要数百年来，不同时代的不同作家用他们的笔对潘金莲这个文学形象进行塑造，到了现在，潘金莲这个形象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过也是为此，潘金莲在近现代的文学作品中有着不一样的形象。从历史的角度来看，潘金莲的形象主要分成三种：1.封建时期从水浒传和金瓶梅里延续下来的淫妇的形象；2.五四时期从欧阳予倩话剧潘金莲里延续下来的觉醒的叛逆的女性形象；3.八十年代后以魏明伦川剧潘金莲为标志，融入了当代人的思考，让潘金莲令人怜悯的女性形象。总之，从这些多种多样的潘金莲的女性形象中，我们可以感受到现当代我国的文学的深度发展。关键词：潘金莲；淫妇；女性形潘金莲这一文学形象自“出生”以来，就被定性为淫妇，直到现在都无法摆脱淫妇这个头衔，但是通过无数的文学工作者的努力，她的形象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通过这一文学形象的变化，让我们深刻地感受到文学的变化和发展，下面，我们将从三个方面分析潘金莲在近现代文学作品中的人物形象。一、永远的淫妇形象作为同时位列“四大名著”和“明代四大奇书”之一的水浒传 ，可以说是家喻户晓。该书成于元末明初，是时正是宋明理学处于巅峰的封建社会时期，“存天理，灭人欲”的思想便成了那时侯人们脖子上的一道无形枷锁。这枷锁不仅束缚了那时期的女性，也有男性。施耐庵便是这类男性的代表人物。尽管如此，施耐庵还是为我们留下了一部堪称史诗级著作的作品水浒传 。从这部书开始，潘金莲就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淫妇，在中国人扭曲的心中，他们更愿意有这样一个淫妇活在他们的幻想中。水浒传这部作品是男人描写男人的英雄小说。出于这样的心理，作者自然是不会花大量的笔墨来描写那些市井女性。即便是稍稍描写了一些，也不吉林师范大学博达学院学士学位论文过是成了那些男人的陪衬，男人的世界是光鲜的，女人的世界则是黯淡的。男人都是要做英雄的，女人却是要背上骂名去死的。宋江杀了阎婆惜，杨雄和石秀杀了潘巧儿，武松杀了潘金莲。这些美艳的市井女人似乎是没有好的，似乎一生下来就是淫荡的种子，似乎是命中注定就是要被那些英雄杀掉的。这些女人都成了罪该万死的淫妇，这些杀人的男人却是成了万人敬仰的英雄。最让我难以忍受的是， “手到处青春丧命，刀落时红粉亡身” 1的血腥杀戮竟然被施耐庵欣赏，更是明目张胆的为其辩解， “须知愤杀奸淫者，不作违条犯法人。 ”2单单从这里看，我们不难看出施耐庵的妇女观不仅陈腐，而且残酷。就是因为这种陈腐到了残酷的妇女观，使得施耐庵在描写像潘金莲这样的美艳女子时，下意识的为她们赋予的浪荡的天性，书中便有“金莲容貌更堪题，笑蹙春山八字眉。若遇风流清子弟，等闲云雨便偷期。 ”3其实，若只是从水浒传来看的话，潘金莲也并非是天生就是浪荡的淫娃，否则面对张大户时，也不会奋力反抗。若是说潘金莲生性浪荡，那便是因为明代中叶所出的“禁书” 、神秘人兰陵笑笑生所著的金瓶梅 ，在该书中，潘金莲不仅积极配合着张大户，在嫁给武大郎之后，还与张大户保持着关系，嫁给了西门庆，竟然还和他家的小厮通奸，当西门庆病倒了，竟然还向西门庆无度索取，可以说，西门庆的死，和她难以满足的性欲有着直接的关系。她不仅害死了丈夫武大郎、小娃娃官哥，也害死了一直把她当成好姐妹的李瓶儿。金瓶梅里的潘金莲，不仅生性淫荡，而且阴狠毒辣，不仅是淫妇，也是毒妇。对于她的结局，兰陵笑笑生和施耐庵做了类似的处理。不过兰陵笑笑生做的更狠了一点，让武松娶了这个昔日的嫂嫂，新婚之夜来不及洞房，就剖了潘金莲的腹，挖了潘金莲的心。这样的处理无疑是更加凶狠，残暴。也反映了类似的扭曲的心理。对于这样扭曲的心理，周作人曾在知堂乙酉文编小说的回忆中指出， “水浒传中杀人的事情也不少，而写杀潘金莲杀潘巧儿处都特别细致残忍，或有点欣赏的意思，在这里又显出淫虐狂的痕迹来了一夫多妻的东方古国，最容易有此变态，在文艺上都会显示出来。 ”4在那个特殊的时期，因为宋明理学的残酷，女性不得已立起了贞洁牌坊，日复一日忍受着夜深人静时的寂寞，生怕被旁人戳了脊梁骨，说她们是淫妇、娼妇。至于男性，则被腐蚀的更加邪恶、可恶。他们的血液里流淌着大男子主吉林师范大学博达学院学士学位论文义，认为男尊女卑是天地间的至理，男人是主宰，女人则活当该作男人的奴隶，玩物。一个男人娶一大堆女人当老婆都很平常，就像西门庆财大势大，通过各种手段娶了好几个夫人。在外，别人都对他羡慕不已，都尊称他一声“西门大官人” 。可同样是人的阎婆惜、潘巧儿、潘金莲这些女人却背负了不一样的命运，因为寂寞偷了汉子，却为人所不耻，都被骂做十恶不赦的淫妇。淫妇的旁边总有一些要虐杀他们的男人，却都成为了万人敬仰的“大英雄” 。很小的时候，我们都有一个武侠梦，对那些江湖风雨，快意恩仇的事迹，都是十分羡慕的，对武松这样的赤手打死老虎的人也十分崇拜，十分偏爱，再加上书中所写，剧中所演的潘金莲太恶毒，在我们的心里，潘金莲淫妇和毒妇的恶名也就落实了。这些年来， 水浒传和金瓶梅拍摄了很多的影视作品，不管是老版的水浒传还是前几年的新水浒传 ，不管是王思懿还是甘婷婷，她们饰演的潘金莲或许是受了点魏明伦作品的影响，但仍然是淫妇的形象。近几年，不仅中国演员演过潘金莲，日本演员也演过潘金莲，最有代表的就是 2008 年早川濑里奈饰演的潘金莲，这部电影被定位为情色电影，可以代表这一时代很大一部分眼中的潘金莲形象。刘震云的作品我不是潘金莲中秦玉河对李雪莲说：“你是李雪莲么，我咋觉得你是潘金莲呢？” “我是李雪莲，我不是潘金莲。或者，我不是李雪莲，我是窦娥。 ”5从这里我们读出，在书里人眼中，潘金莲是个淫妇，是个被万人唾弃的人，这也可以说是作者的观点，也代表了现在的一部分人的观点。潘金莲这一个淫妇的文学形象，是从水浒传书成的时候流传下来，几百年下来，不论文学工作者们如何努力，在很多人眼中潘金莲都无法摆脱淫妇的帽子，永远都是淫妇的形象。二、为爱情和自由奋斗的觉醒的女性形象自从施耐庵和兰陵笑笑生为潘金莲定了性，潘金莲就成了淫妇的典型，甚吉林师范大学博达学院学士学位论文至被称为“天下第一淫妇” ，几百年来受世人唾骂着。随着历史发展，封建王朝的破灭，人们的思想意识和文学观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新民主主义时期，布尔什维克思想流入中国，那种特有的激情，让潘金莲这个文学形象的重塑也就出现了可能。1927 年欧阳予倩以巨大的勇气创作了话剧潘金莲 。当话剧上演，引起了社会的轰动，很多名人都对这部话剧做了积极的评价，比如画家徐悲鸿称赞话剧潘金莲 “翻数百年之陈案，揭美人之隐衷；入情入理，壮快淋漓，不愧杰作” 。 6 很显然欧阳予倩便针对水浒传而创作。因此，他把潘金莲淫妇的帽子从潘金莲头上拽了下来，突出了潘金莲对自由和爱情的追求和她对腐朽社会的反抗。在这里潘金莲不是一个生性淫荡的女人，而是一个美貌与智慧结合的女性形象，她不满男权社会对女性的压迫，她反抗张大户，也不满被别人坑害的婚姻，她也与西门庆通奸，这是出于对男权社会的报复，她知道西门庆不是好人，也讲的明白说不过是拿西门庆“解闷儿消遣，一声厌了，马上就散。男人家有什么好的？尽只会欺负女人！女人家就有通天的本事，他也不让你出头！只好由着他们攥在手里玩儿！” 7她憎恨男性玩弄女性、压迫女性，想以一己之力想要报复、反抗社会，但人单力薄，到最后等待她的，却是无法避免的悲剧。在最后，武松杀嫂的地方，展现出了潘金莲对武松刻骨铭心的爱，她说“我今生今世不能和你在一起，来生来世我变头牛，剥了我的皮给你做鞋子！变条蚕子，吐出丝来给你做衣裳。你杀我，我还是爱你！” 8欧阳予倩用他的笔写出了潘金莲因爱而死的场面，让爱的热情和死亡的意识同聚在潘金莲的身上，使她的死有了非凡的意义。他的笔下带着“五四”的激情，他让我们看到潘金莲如浴火重生的凤凰，让我们看到了新时期觉醒的女性的形象。然而随着五四热情的冷却，正统观念又占据了上风，潘金莲重新被打倒，重新戴上了淫妇的帽子。直到八十年代，思想解放，文学创作也慢慢自由，从人道主义出发，作家们又重塑了潘金莲。最有名的当属川剧鬼才魏明伦的话剧潘金莲 ，但最能体现潘金莲对自由和爱情的追求的当属 TVB 的电视剧恨锁金瓶 。 恨锁金瓶很受欧阳予倩的影响，只不过欧阳予倩的潘金莲针对的是施耐庵的水浒传 ，但恨锁金瓶针对的则是兰陵笑笑生的金瓶梅 。剧中潘金莲本事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其主张大户贪恋她的美色，又没胆子保护吉林师范大学博达学院学士学位论文5她，让她嫁给了又老又丑又驼背的武大郎。可懦弱的武大郎把潘金莲拱手相让，使张大户霸占了潘金莲，却连声不敢出。张大户一死，她便丧心病狂地强暴了潘金莲，并对她常常殴打。整部剧中，潘金莲并没有和别人通过奸，如果被张大户霸占她的事也算是通奸的话，那也只能怪武大郎太过软弱。潘金莲唾弃武大郎的软弱，也恨他只能欺负自己这个弱女子，她对武松一见钟情，也充满了活下去的勇气，于是她决定反抗，她追求自由，把武大郎告到衙门，却不了了之。她追求爱情，求武松带她走，可武松却拒绝了她。得不到爱情的她，又饱受武大郎折磨的她，终于对武大郎有了杀意。武大郎的死可以说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他不仅欺软怕软，而且变态，简直就是个畜生。他把潘金莲折磨的惨不忍睹，就连摔伤了之后，还对潘金莲大骂“你个贱人，我杀了你。 ”这部电视剧把武大郎塑造的形象，让我们对潘金莲的遭遇同情，也间接的让我们对“潘金莲谋杀亲夫”的事情，产生了共鸣，甚至有人认为武大郎“该死” 。这不仅为潘金莲淫妇的形象翻了案，也为她毒妇的形象翻了案。潘金莲虽是偷情，却是被强暴，虽是杀人，却是被逼无奈。我们不仅同情她，也理解她，感觉她就是一个反抗黑暗、反抗不公、反抗暴力的典型女性形象。在最后， 恨锁金瓶没有像其他作品那样安排武松打死西门庆，也没有安排武松杀死潘金莲。西门庆死于李瓶儿之手，潘金莲则是自杀，电视剧不仅塑造了武松这个不嗜杀的英雄，也塑造了李瓶儿和潘金莲这两个爱憎分明，敢爱敢恨的女性形象。最能表现潘金莲思想觉醒的是在最后武松把潘金莲抓到武大郎坟前的那一段。潘金莲大骂武松无情，大骂男权社会的不公，骂得武松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她，最后捡起武松的剑自刎。虽然她不能管别人，但是她至少还可以主宰自己的生命，在这里充分的表现了潘金莲女性意思的觉醒，她就像欧阳予倩的潘金莲一样看透了男权社会对女性的压迫，但又不如话剧中潘金莲对男性摒弃得彻底，这是时代的因素，五四洪潮褪去，五四时期的激情也去而不返，在八十年代思想解放的那个时期， 恨锁金瓶为我们展现了那个时代觉醒女性的形象。相对于欧阳予倩的作品，这个潘金莲不够激情，但淫妇的帽子摘的也更彻底。两部作品都在潘金莲的身上显现了觉醒女性的意思和为自由爱情奋斗的精神。吉林师范大学博达学院学士学位论文三、令人怜悯的女性形象1985 年，剧坛怪才魏明伦在欧阳予倩的话剧潘金莲的基础上大胆创新，创作了荒诞川剧潘金莲 ，再一次为潘金莲鸣不平，在文学界和戏剧界引起了轰动，同时引起了一阵围绕潘金莲的讨论，有人以周恩来曾经批评过欧阳予倩潘金莲为理由，说潘金莲是淫妇这件事已经是事实，不值得为她翻案，也有人说自己是魏明伦潘金莲的拥护者，认为为潘金莲翻案是正义的行为。在这样特殊的时代下，潘金莲这一文学形象没有五四的激情，而是一种在男权社会那个时代的大染缸里，由一个天真烂漫的，温婉可人的女性逐步沦落，丧失自我的女性形象。虽然魏明伦自己并不满意这部作品，也不承认自己为潘金莲这个头号淫妇翻了案，但这部作品出现在潘金莲重新被打成淫妇、受人唾骂的时期，无疑还是为我们带来了新的感觉。我认为不是魏明伦没有欧阳予倩那样的勇气来为潘金莲彻底翻案，而是他不想。欧阳予倩创作话剧潘金莲的时候是在 1927 年，正是五四运动之后，人们的头脑中充满激情的时候，欧阳予倩同样充满着激情，因为这份激情，他创作的潘金莲也就充满了五四时期那种特有的激情，但十九世纪八十年代，和那个时期是不一样的，思维方式不一样，文学理念和创作理念都不一样，自然作品创作出来也就不会一样。魏明伦不满意欧阳予倩“站在布尔乔亚个性解放的立场反封建，带着弗洛伊德性欲至上的色彩去为潘金莲翻案” 9，不过他的创作无疑是受到了欧阳予倩的影响，只不过他反对的是施耐庵思想中的封建，也反对欧阳予倩思想中的偏激。于是他采取了我们中国赫赫有名的中庸之道，认为潘金莲这个文学形象不能单单地用好或者坏来评论，既同情她也批判她。为了表现他自己对潘金莲的同情，他安排了西门庆为了得到潘金莲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美女历来都是爱英雄的，偏偏这西门庆又长的非常像她爱慕的武松，温情与冷漠的对比，英雄与懦夫的对比，最终让美丽的潘金莲相信了西门庆这恶贼。这件事从根本上来就不能怪潘金莲，她被骗了，她也是一个受害者。至于说到批判潘金莲，仔细想来，若是她的罪过，那就是她犯的那一条杀人罪，但是这一条罪也是事出有因，为了突出表现潘金莲杀夫的原因，他特意写出潘金莲如何受西门庆逼迫，吉林师范大学博达学院学士学位论文又写出潘金莲怒斥西门庆“太毒了” 。 “还用梦幻手法，设计了潘金莲在想象或是幻觉中像怀抱木偶白发飘飘的武大乞求休书，却遭到武大无情拒绝的情节，说明潘金莲已经被男权和夫权逼得无路可走了，他杀夫实在出于被迫，是男权社会对女性的压迫造成的，潘金莲不应到担当罪责。 ”10在结局的地方，魏明伦的处理竟然和欧阳予倩的处理有着惊人的相似，同样都是敞开自己的衣襟，要把自己的心交给武松。欧阳予倩想要表达潘金莲对武松热烈的爱，而魏明伦要表达的是潘金莲一个淫妇的变态心理。尽管魏明伦为观众提示“潘金莲发出令人发指的荡笑，与开戏时天真少女判若两人！” 11可对于观众来说，这种提示还是有些无力，甚至都被无视掉了。而香港女作家李碧华以其独特的方式，大胆得变换时空，以潘金莲的视角来向我们呈现出潘金莲一幕幕不为人知的故事，揭示美人的痛苦。在最开始，潘金莲出现在黄泉路，这为时空的变换做出了铺垫，他先被领导强暴，遇见武龙，遇见武汝大，遇见 SIMON，一个女人和四个男人的故事，对照了古时候的潘金莲的故事，不仅仅是向书中说的那样重复潘金莲和四个男人的老路，也暗示着即将发生的事情。期间，单玉莲总是感觉看到古人或者说是感觉到古人，自己就像个古人，如同精神病患者一样脑子不清，身体不受自己支配，她受到前世支配，其实只为了她最开始在地狱中发的誓言“报仇” 。李碧华把他们联系到一起，把武松拒绝潘金莲的事，当作是武松自己的软弱，明明是喜欢的，却偏偏没有那个胆子冲破世俗。把潘金莲和西门庆的通奸，则当作因为前世要报仇而控制她做的。中国有一句古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于是前世和今生的性格也不可能相差太大，从这里讲，李碧华是用时空变换的方法来为潘金莲翻了案，但在结局她又做了一个不同的处理，武龙（武松）死于单玉莲（潘金莲）之手，SIMON（西门庆）被武龙打得半身不遂，武汝大（武大郎）活着，并且性能力大大增强，单玉莲则因为车祸变成植物人永远被武汝大照顾。在书中的嫁给了武汝大的单玉莲（潘金莲）是想做一个好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