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非：思想依然在飞翔

吴非：思想依然在飞翔那天接到朋友郭文红老师的电话，问我看吴非的最近博文没有。我说“没有” ，最近忙了，的确有一段时间没有上吴非的博客了。郭老师便要我去看他刚刚写的像太阳一样升起的白旗 ，她说她是含泪读完的。我早就知道郭老师是吴非的“铁杆粉丝” 。郭老师还告诉我吴非老师病了，她要我问问吴非老师好点没有。打开吴非的博客，果然， 像太阳一样升起的白旗很快便撞击着我的心灵。吴非用深情柔软的笔触，描绘了三个美丽的生命如流星划过夜空，短暂却璀璨;同时，吴非依然保持着应有的思想力度，表达出对人性的思考。不过，我也读出了一些迷糊：“我在病中，想起一个又一个学生的面容，感叹生命的短暂，同时也赞叹生命的美丽。 ”这几句话，让我感到吴非老师的确生病了。还有文章的最后，吴非老师这样写道：“我吃力地写下这些，每一行字都要用去我很长时间，我很累”看来病得不轻。不过，能够写出这几千字的文章，这病也重不到哪里去。我想。但我还是拨通了吴非兄的手机，问候他的病情，结果让我大吃一惊：原来吴非兄的左眼突然失明了，而且是在上课的时候!他顽强地睁着一只眼睛，流着泪坚持着上完课。要命的是，左眼的失明已经不可逆转!我担心他另一只眼睛会不会也失明，他说医生说有这种可能，现在他正努力避免或者延缓右眼的失明。 “我不会放弃努力的!”吴非兄在电话里坚毅地对我说。但同时，他也叹息，说他本来今年就该退休了，没想到我不知如何安慰吴非兄，他却反过来嘱咐我，一定要注意身体，身体不好，什么都谈不上。放下电话，我重新打开吴非的博客，再次读像太阳一样升起的白旗 ，有了更深刻的感受，联想到刚才吴非给我说，这篇文章是他断断续续分好几天写成每天写一点在 word 文档上，写完后再把文章粘贴在博客上!这已经不仅仅是什么“毅力”了，吴非兄是用自己依然年轻的生命吟唱一首生命的赞歌!这支歌，在我的心里，在郭老师心里，在无数读者心里激起了悠长的回声。三位年轻生命的逝去，却给生者留下美好而温馨的记忆。我再一次感叹生命的脆弱而坚强，黯然而辉煌!我不知道这篇文章是不是吴非兄留在博客上最后的文字他的眼睛已经不允许他像过去一样上网写作了，但即使如此，这篇文章也不能说是“绝唱” ，因为这只是一首歌的开头，吴非领了个头，许多相识和不相识的人便接着唱下去了像太阳一样升起的白旗的后面，有着长长的留言，表达着不仅仅是对吴非也是对善良，对人性，对良知的赞美。请允许我摘录一些留言读到王老师的话，热泪一阵阵地滚落。是啊，因为有王老师这样的教育良心存在，中国教育不至于一片迷茫。读着读着，不知不觉中，眼泪流了下来。这才是教育，当教育把“人”当做人看时，教育就成功了，国家就强大了，民族就兴旺了。 向苍天祈祷，让王老师健健康康。您是怎么说的呢没有山河的记忆等于没有记忆没有记忆的山河等于没有山河还是说山河间的记忆才是记忆记忆里的山河才是山河那现在可真是两者皆无了是的老师在故乡这座课堂里我已没有学籍也没有课本本来我就只是一个旁听生只是坐在最边远的位置上专心听讲听你讲当春风吹拂大地，鸿雁南归一列列大雁在蓝天上飞翔会有无数“人”字写在天上“人”字在天上首先，我以一个素不相识的同行身份祝愿您早日康复，因为，我们离不开您;其次，我以一个虚心求学的学生身份感谢您，因为，在您这里，总能体会到做人的尊严。依然，每天会来这里看一看。不期待你如常的更新。今天，意外地看到那阳光下升起的白旗，世界，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因为，世界上空，飘扬着一面巨大、洁白、一尘不染的旗帜!在您心中，一面洁白的旗，正在像太阳一样缓缓升起!肃然起敬啊，王老师!祝您早日康复!读着读着，眼泪就流下来了，中断了几次才终于读完。年轻人用生命谱写了爱之歌，圣洁，美丽而又高贵。王老师在病中，写下了这感人肺腑、回肠荡气的文章，除了深深的敬意，就是您一名普通读者的祝福：祝愿您早日康复!好好休息，保重身体!有一位退休教工的留言让我很感动敬爱的王老师：愿您早日康复!愿您的博文如同白日那样升上天空，照亮报刊，让更多的世人得到您纯真日光的洗礼!这是您的学生一位 66 岁退休教工的心愿和信念!在我看来， “纯真日光” ，这四个字是对吴非文字最好的评价。还有一位学生的留言，让我眼睛湿润王老师，您教了我们四个月，XX 年 1 月 6 日您最后睁着一只眼睛给我们上了最后一堂课，我会永远记得，末路的英雄，知不可为而为之。寥寥数语，便给我呈现出一个感人的场面：教室里，学生静静地仰望着讲台上的老师，每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都闪烁着从心灵深处升起的崇敬的光芒;讲台上，矗立着一尊美丽而英勇的雕像一位老师依然认真地激情讲课，他闭着的左眼正淌着泪水，但睁着的右眼依然明亮而纯真!对吴非兄的学生来说，王老师这堂课对他们心灵的震撼，不亚于都德笔下韩麦尔先生的“最后一课” 。当然，对吴非兄来说，这的确是他几十年教书生涯的最后一课了。我想，那天，当他像平常一样走进教室的时候，无论如何不会想到，他会以这种近乎悲壮的方式为自己的教育人生画上一个句号，不!不是“句号”吴非兄当时站在讲台睁着的那只明亮的眼睛，分明是为自己的职业末尾展示的一个惊叹号!几天来，我依然忙碌：期末工作，还有四川省人大但吴非的面容，和面容上那只眼睛，几乎一直在我面前浮现着，真的挥之不去。想着我依然可以读书、写作、上网，而这一切对现在的吴非兄来说，已经属于“冒险行为” ，心里很是难受。总想为他做点什么，比如帮他找医生，或者什么特效秘方。但想来想去，除了叹息，毫无办法。郭老师又来电话问我代她问候吴非老师没有，她也很着急，说和吴非老师同在一座城市想去看他，却又不敢去看望他，因为怕打扰他。 “李老师你说，我能够为王老师做点什么?”电话那头，善良的郭老师急切地问我。可我去问谁呢?王开东也发来短信，要我向吴非老师转达他的敬意和关切。开东可能觉得和吴非老师不是特别熟，所以不便直接打扰吴非兄，所以托我问候。我们在心疼着吴非，可他却惦记着大家。他知道我和许多朋友牵挂他的病情，1 月 30 日早晨，便通过电子邮件说明自己的眼疾水肿基本消失;血管基本疏通。但上周做了视野检查，没有好转。只有“视敏度”略有提高。继续穴位注射复方樟柳碱，准备打满两个疗程(36 天或 40 天)，静脉注射葛根素连续 25 天，再有三天结束;继续服用水药;每天服三遍弥可宝。从下周开始针灸，每周三次。听耳鼻喉大夫说，阿司匹林不会导致耳鸣，前天起恢复使用。血压控制也较好。虽然没有明显进展，但是不放弃。我的生活节奏逐渐放慢，不用上班了。唯夜间失眠，比较矛盾，不敢再用药。目前每天上午仍然去省中医院，中午休息。下周要视针灸大夫的安排。“虽然没有明显进展，但是不放弃。 ”这句话让我感到了吴非兄的乐观和坚韧。我在心里祷告：苍天有眼啊!可要保佑吴非兄最后的光明啊!在我的视野里，凡是知道(不一定认识)吴非的人，知道他病了之后，都在心里真诚地祝福着吴非!当天下午，吴非兄又来一信，给我以兄长般的叮嘱镇西兄不要太忙，要吸取我的教训。我不善于拒绝，总是不好意思说“不” ，因而忙碌终日，年复一年，无法休息。特别是近十年，很少有闲下来的日子，方方面面的杂事太多，推辞每一件事都要大费口舌，于是就连散步的时间也没有了。我常常想，如果每个人都把自己的那份工作做到位，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难事让少数人超负荷的。这次是上天可怜我，看我太累了，让我休息了。我终于可以慢慢地喝一碗粥，静心听一段音乐了。只是那么多书还没来得及看，眼睛却残损了。流沙河三年前来书警告“什么事别人都可以代做，病可是要你自己生的” ，殊为可叹。自己的眼睛已经渐渐远离光明，心中依然燃烧着照亮他人的火炬。记得很多年前读穆青写焦裕禄的通讯，其中有一句话：“他心中装着全体人民，唯独没有他自己。 ”据我所知，吴非兄和我一样，并非共产党员，但他善良而正直的天性，让他的心中同样随时装着他认为需要关心的人们。 “在没有英雄的年代里，我只想做一个人。 ”吴非，正是这样一个真正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只能在心里一遍遍默念着像太阳一样升起的白旗中的几句话我感谢上天让我有机会认识这些美丽的生命，让我感受他们的仁爱和美德，让我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教育，让我知道职业的使命与荣耀，让我敬重生命中的永恒。几个月过去了，一直惦记吴非兄。XX 年 3 月 5 日，我应邀去南京讲学，我特意提前半天到达南京。下了飞机，我给吴非发短信，他回复我，要我快到他家的时候给他打电话，他好下楼接我。一个小时后，我来到吴非的宿舍楼下，直接上了三楼敲开了他的门。开了门，他很惊讶：“我要你先给我个电话”我笑着说：“这是不可能的，你眼睛不好，天又下雨，我怎么能让你下楼接我呢。”进了屋，我一边和吴非在过道寒暄，一边习惯性地朝客厅走，可吴非指着脚边的沙发请我坐。我这才反应过来：吴非家是没有客厅的，进门几步便是我以为是“客厅”的卧室，沙发旁还有一道门，估计是间小房子。我坐在沙发上，对面一步之遥便是狭小的卫生间和同样狭窄的厨房。两室一厨一卫，大概也就五六十平方左右吧，这就是吴非的居室。吴非和我面对面坐在一张餐桌旁，和我真正意义上的“促膝”谈心。他端一盘水果给我，是四个削好的梨，雪白而水灵。我非常感动：刚才在等我的时候，他已经把梨子削好了!他的眼睛并不好呀!我便问他眼疾怎样，他说，左眼下半部完全没有视力，并用两眼无法聚焦，而且左眼没有了余光，因此上街很不方便，因为没有余光，便无法应对一些突然出现的情况。我说：“那很危险啊!你一定要小心。 ”他说：“我正慢慢适应这种生活。 ”我问：“右眼可能受波及吗?”他说：“基本不会。只是右眼视网膜十几年前有一个小瘤，前些年破裂，局部视图有些缺损;而且因为只用右眼，便会增加右眼的负担。 ”我又问：“左眼的问题，究竟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他说：“有专家认为是偶发事故，可能是血管痉挛，引起血栓。 ”我说：“很多朋友都很关心你，都向我打听你的病情呢!”他表示感谢。他说：“钱理群老师劝我面对现实，尽快找到一种合适的方式，继续读书写作。 ”我说：“是呀，对你来说，不能看书，不能写作，那不要命呀!”我又环顾四周，感慨道：“你就住这么小的地方!没想到，没想到!”他却笑着说：“这是学校当年分配的宿舍，上班近;我另外有房子的，只是这里住了二十三年，有感情了，就像农民离不开熟悉的土地。 ”他随手拍了拍身边的饭桌，说：“早年我好多文章都是在这桌子上写出来的。 ”吴非兄虽然左眼有疾，但精神状态很好。他依然健谈，思维敏捷流畅，人如其文。谈到教育腐败，他说现在的一些校长其实早就该进牢狱的，有些是披着“教育皮”的市侩，却还欺世盗名地游走在场面上，吹起牛来大言不惭。他们自己庸俗不堪，也依据这样的价值观把教师弄得庸俗不堪。 “教育腐败”也许比“司法腐败”更可怕，教育为立国之本，如果根本发生动摇，不但我们毕生奋斗所做的一切将毫无意义，几代人的努力也将付之东流。校长队伍的腐败势必毒化毁灭教师队伍，贻害无穷。中小学的基建和每年的招生已经成为最大的腐败源，一些校长靠招生富甲一方，有的甚至以此营造“联络图” ，为升官加爵铺路，这种人到处都有。而目前的体制和社会风气还不能有效地制约他们，这是教育改革的一大障碍。无私无畏，疾恶如仇，吴非是一条真汉子!他接着说：“同样是在南京，杨瑞清却不被很多人知道。杨瑞清是真正的教育家，是我敬佩的人，他长期在一所农村小学从事行知教育思想的实践，真了不起!可现今媒体却不太宣传平民教育家，知名度还不如那些教育流氓，真是可悲呀!”“其实我们教育界也有不少好校长， ”他继续说， “比如复旦附中的一位老校长，对老师们特别好，每次老师们来找他，他都会真诚地问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 ，这话多让老师们感动!后来我也经常把这话转送给一些年轻的校长。 ”我很得意地向吴非兄表白道：“我也爱给我学校的老师们这样说呢!真的，如果老师有了困难，只要我能够帮上忙的，我都全力以赴。”他赞许地点头。我们又说开去，说到整个社会风气的败坏，我谈到最近我看了蜗居的感想：“看了蜗居 ，好多男人都恨不得自己就是宋思明，而女人们都希望自己也遇到宋思明。大家都在骂腐败分子，但内心深处都渴望腐败的机会，所谓全民腐败 。 ”吴非赞同我的看法，说，目前最危险的是极权主义下的集体无意识，以及由此导致的全社会的道德沦丧。说起教师素质，吴非也感慨不已：“现在有些教师的素质不高，业务素养也很低。五十年代院系调整，好几所大学到师大附中来要人，结果有三位老师直接被调到大学当教授。现在，哪个中学的老师能够直接到大学当教授?还有少数教师的道德素质也很差，唉!教师的一言一行都被学生看着呢!”虽然叹息，可他很自豪地谈到南京师大附中语文组：“我们语文组有些老师真不错，庄重自强，有真正的教师修养，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苟且!”听到这里，我心里一震：“不苟且”这三个字太有分量了，撞击着我的心。我说：“我一定把这三个字对我校老师说。不苟且，意味着抵御外在的诱惑，坚守内心的良知，不管社会风气如何，决不放弃应有的理想、情操和气节!”他说：“是的，教师不能放弃理想。人生在世，吃的穿的用的，能够花费多少钱呢?够用就行了。不能因为过分追求物质，而放弃了精神追求。 ”他非常赞赏我目前从事的平民教育，认为我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对我们的办学理念高度评价。说起去年访问武侯实验学校的事，他说，当时王副校长介绍说：“要论升学率，我们可能无法和重点学校相比。但是经过我们三年的教育，孩子们懂礼貌，知道不能妨碍别人，学会说你好、谢谢、对不起 ，知道给师长让路”吴非认为，武侯实验学校所主张的，才是时下教育真正要追求的目标。教会农村孩子文明，不说脏话，这比只追求分数和升学率更有意义。教会孩子做一个善良的人，文明的人，会思考的人，这才是真正的教育!目前，在平民教育方面，全国竟然还没有示范学校，希望武侯实验学校能在这方面有所作为。听吴非兄谈话，真如同读他的杂文，嬉笑怒骂，一针见血，直抒胸臆，酣畅淋漓。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想到师傅还在楼下的车里等我，我不得不依依不舍地向吴非兄告别。我环视了一下他的陋室，说：“我给你的屋子拍几张照片，发到网上，让大家了解一下你的蜗居 ，可以吗?”“别别别!千万别!”没想到他直摆手， “我是另有房子的，只是我喜欢住这里。你照了相发到网上，人家还以为我作秀哭穷呢!哈哈!”左眼虽然几乎失去光明，但心灵依然晶莹纯净。吴非依然是吴非依然热情豪放，依然乐观豁达，依然敏锐犀利，依然正气凛然。他的思想依然在飞翔。我很欣慰。XX 年 3 月 6 日晚上，匆匆写于从南京至成都的航班上作者：李镇西/p那天接到朋友郭文红老师的电话，问我看吴非的最近博文没有。我说“没有” ，最近忙了，的确有一段时间没有上吴非的博客了。郭老师便要我去看他刚刚写的像太阳一样升起的白旗 ，她说她是含泪读完的。我早就知道郭老师是吴非的“铁杆粉丝” 。郭老师还告诉我吴非老师病了，她要我问问吴非老师好点没有。打开吴非的博客，果然， 像太阳一样升起的白旗很快便撞击着我的心灵。吴非用深情柔软的笔触，描绘了三个美丽的生命如流星划过夜空，短暂却璀璨;同时，吴非依然保持着应有的思想力度，表达出对人性的思考。不过，我也读出了一些迷糊：“我在病中，想起一个又一个学生的面容，感叹生命的短暂，同时也赞叹生命的美丽。 ”这几句话，让我感到吴非老师的确生病了。还有文章的最后，吴非老师这样写道：“我吃力地写下这些，每一行字都要用去我很长时间，我很累”看来病得不轻。不过，能够写出这几千字的文章，这病也重不到哪里去。我想。但我还是拨通了吴非兄的手机，问候他的病情，结果让我大吃一惊：原来吴非兄的左眼突然失明了，而且是在上课的时候!他顽强地睁着一只眼睛，流着泪坚持着上完课。要命的是，左眼的失明已经不可逆转!我担心他另一只眼睛会不会也失明，他说医生说有这种可能，现在他正努力避免或者延缓右眼的失明。 “我不会放弃努力的!”吴非兄在电话里坚毅地对我说。但同时，他也叹息，说他本来今年就该退休了，没想到我不知如何安慰吴非兄，他却反过来嘱咐我，一定要注意身体，身体不好，什么都谈不上。放下电话，我重新打开吴非的博客，再次读像太阳一样升起的白旗 ，有了更深刻的感受，联想到刚才吴非给我说，这篇文章是他断断续续分好几天写成每天写一点在 word 文档上，写完后再把文章粘贴在博客上!这已经不仅仅是什么“毅力”了，吴非兄是用自己依然年轻的生命吟唱一首生命的赞歌!这支歌，在我的心里，在郭老师心里，在无数读者心里激起了悠长的回声。三位年轻生命的逝去，却给生者留下美好而温馨的记忆。我再一次感叹生命的脆弱而坚强，黯然而辉煌!我不知道这篇文章是不是吴非兄留在博客上最后的文字他的眼睛已经不允许他像过去一样上网写作了，但即使如此，这篇文章也不能说是“绝唱” ，因为这只是一首歌的开头，吴非领了个头，许多相识和不相识的人便接着唱下去了像太阳一样升起的白旗的后面，有着长长的留言，表达着不仅仅是对吴非也是对善良，对人性，对良知的赞美。请允许我摘录一些留言读到王老师的话，热泪一阵阵地滚落。是啊，因为有王老师这样的教育良心存在，中国教育不至于一片迷茫。读着读着，不知不觉中，眼泪流了下来。这才是教育，当教育把“人”当做人看时，教育就成功了，国家就强大了，民族就兴旺了。 向苍天祈祷，让王老师健健康康。您是怎么说的呢没有山河的记忆等于没有记忆没有记忆的山河等于没有山河还是说山河间的记忆才是记忆记忆里的山河才是山河那现在可真是两者皆无了是的老师在故乡这座课堂里我已没有学籍也没有课本本来我就只是一个旁听生只是坐在最边远的位置上专心听讲听你讲当春风吹拂大地，鸿雁南归一列列大雁在蓝天上飞翔会有无数“人”字写在天上“人”字在天上首先，我以一个素不相识的同行身份祝愿您早日康复，因为，我们离不开您;其次，我以一个虚心求学的学生身份感谢您，因为，在您这里，总能体会到做人的尊严。依然，每天会来这里看一看。不期待你如常的更新。今天，意外地看到那阳光下升起的白旗，世界，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因为，世界上空，飘扬着一面巨大、洁白、一尘不染的旗帜!在您心中，一面洁白的旗，正在像太阳一样缓缓升起!肃然起敬啊，王老师!祝您早日康复!读着读着，眼泪就流下来了，中断了几次才终于读完。年轻人用生命谱写了爱之歌，圣洁，美丽而又高贵。王老师在病中，写下了这感人肺腑、回肠荡气的文章，除了深深的敬意，就是您一名普通读者的祝福：祝愿您早日康复!好好休息，保重身体!有一位退休教工的留言让我很感动敬爱的王老师：愿您早日康复!愿您的博文如同白日那样升上天空，照亮报刊，让更多的世人得到您纯真日光的洗礼!这是您的学生一位 66 岁退休教工的心愿和信念!在我看来， “纯真日光” ，这四个字是对吴非文字最好的评价。还有一位学生的留言，让我眼睛湿润王老师，您教了我们四个月，XX 年 1 月 6 日您最后睁着一只眼睛给我们上了最后一堂课，我会永远记得，末路的英雄，知不可为而为之。寥寥数语，便给我呈现出一个感人的场面：教室里，学生静静地仰望着讲台上的老师，每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都闪烁着从心灵深处升起的崇敬的光芒;讲台上，矗立着一尊美丽而英勇的雕像一位老师依然认真地激情讲课，他闭着的左眼正淌着泪水，但睁着的右眼依然明亮而纯真!对吴非兄的学生来说，王老师这堂课对他们心灵的震撼，不亚于都德笔下韩麦尔先生的“最后一课” 。当然，对吴非兄来说，这的确是他几十年教书生涯的最后一课了。我想，那天，当他像平常一样走进教室的时候，无论如何不会想到，他会以这种近乎悲壮的方式为自己的教育人生画上一个句号，不!不是“句号”吴非兄当时站在讲台睁着的那只明亮的眼睛，分明是为自己的职业末尾展示的一个惊叹号!几天来，我依然忙碌：期末工作，还有四川省人大但吴非的面容，和面容上那只眼睛，几乎一直在我面前浮现着，真的挥之不去。想着我依然可以读书、写作、上网，而这一切对现在的吴非兄来说，已经属于“冒险行为” ，心里很是难受。总想为他做点什么，比如帮他找医生，或者什么特效秘方。但想来想去，除了叹息，毫无办法。郭老师又来电话问我代她问候吴非老师没有，她也很着急，说和吴非老师同在一座城市想去看他，却又不敢去看望他，因为怕打扰他。 “李老师你说，我能够为王老师做点什么?”电话那头，善良的郭老师急切地问我。可我去问谁呢?王开东也发来短信，要我向吴非老师转达他的敬意和关切。开东可能觉得和吴非老师不是特别熟，所以不便直接打扰吴非兄，所以托我问候。我们在心疼着吴非，可他却惦记着大家。他知道我和许多朋友牵挂他的病情，1 月 30 日早晨，便通过电子邮件说明自己的眼疾水肿基本消失;血管基本疏通。但上周做了视野检查，没有好转。只有“视敏度”略有提高。继续穴位注射复方樟柳碱，准备打满两个疗程(36 天或 40 天)，静脉注射葛根素连续 25 天，再有三天结束;继续服用水药;每天服三遍弥可宝。从下周开始针灸，每周三次。听耳鼻喉大夫说，阿司匹林不会导致耳鸣，前天起恢复使用。血压控制也较好。虽然没有明显进展，但是不放弃。我的生活节奏逐渐放慢，不用上班了。唯夜间失眠，比较矛盾，不敢再用药。目前每天上午仍然去省中医院，中午休息。下周要视针灸大夫的安排。“虽然没有明显进展，但是不放弃。 ”这句话让我感到了吴非兄的乐观和坚韧。我在心里祷告：苍天有眼啊!可要保佑吴非兄最后的光明啊!在我的视野里，凡是知道(不一定认识)吴非的人，知道他病了之后，都在心里真诚地祝福着吴非!当天下午，吴非兄又来一信，给我以兄长般的叮嘱镇西兄不要太忙，要吸取我的教训。我不善于拒绝，总是不好意思说“不” ，因而忙碌终日，年复一年，无法休息。特别是近十年，很少有闲下来的日子，方方面面的杂事太多，推辞每一件事都要大费口舌，于是就连散步的时间也没有了。我常常想，如果每个人都把自己的那份工作做到位，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难事让少数人超负荷的。这次是上天可怜我，看我太累了，让我休息了。我终于可以慢慢地喝一碗粥，静心听一段音乐了。只是那么多书还没来得及看，眼睛却残损了。流沙河三年前来书警告“什么事别人都可以代做，病可是要你自己生的” ，殊为可叹。自己的眼睛已经渐渐远离光明，心中依然燃烧着照亮他人的火炬。记得很多年前读穆青写焦裕禄的通讯，其中有一句话：“他心中装着全体人民，唯独没有他自己。 ”据我所知，吴非兄和我一样，并非共产党员，但他善良而正直的天性，让他的心中同样随时装着他认为需要关心的人们。 “在没有英雄的年代里，我只想做一个人。 ”吴非，正是这样一个真正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只能在心里一遍遍默念着像太阳一样升起的白旗中的几句话我感谢上天让我有机会认识这些美丽的生命，让我感受他们的仁爱和美德，让我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教育，让我知道职业的使命与荣耀，让我敬重生命中的永恒。几个月过去了，一直惦记吴非兄。XX 年 3 月 5 日，我应邀去南京讲学，我特意提前半天到达南京。下了飞机，我给吴非发短信，他回复我，要我快到他家的时候给他打电话，他好下楼接我。一个小时后，我来到吴非的宿舍楼下，直接上了三楼敲开了他的门。开了门，他很惊讶：“我要你先给我个电话”我笑着说：“这是不可能的，你眼睛不好，天又下雨，我怎么能让你下楼接我呢。”进了屋，我一边和吴非在过道寒暄，一边习惯性地朝客厅走，可吴非指着脚边的沙发请我坐。我这才反应过来：吴非家是没有客厅的，进门几步便是我以为是“客厅”的卧室，沙发旁还有一道门，估计是间小房子。我坐在沙发上，对面一步之遥便是狭小的卫生间和同样狭窄的厨房。两室一厨一卫，大概也就五六十平方左右吧，这就是吴非的居室。吴非和我面对面坐在一张餐桌旁，和我真正意义上的“促膝”谈心。他端一盘水果给我，是四个削好的梨，雪白而水灵。我非常感动：刚才在等我的时候，他已经把梨子削好了!他的眼睛并不好呀!我便问他眼疾怎样，他说，左眼下半部完全没有视力，并用两眼无法聚焦，而且左眼没有了余光，因此上街很不方便，因为没有余光，便无法应对一些突然出现的情况。我说：“那很危险啊!你一定要小心。 ”他说：“我正慢慢适应这种生活。 ”我问：“右眼可能受波及吗?”他说：“基本不会。只是右眼视网膜十几年前有一个小瘤，前些年破裂，局部视图有些缺损;而且因为只用右眼，便会增加右眼的负担。 ”我又问：“左眼的问题，究竟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他说：“有专家认为是偶发事故，可能是血管痉挛，引起血栓。 ”我说：“很多朋友都很关心你，都向我打听你的病情呢!”他表示感谢。他说：“钱理群老师劝我面对现实，尽快找到一种合适的方式，继续读书写作。 ”我说：“是呀，对你来说，不能看书，不能写作，那不要命呀!”我又环顾四周，感慨道：“你就住这么小的地方!没想到，没想到!”他却笑着说：“这是学校当年分配的宿舍，上班近;我另外有房子的，只是这里住了二十三年，有感情了，就像农民离不开熟悉的土地。 ”他随手拍了拍身边的饭桌，说：“早年我好多文章都是在这桌子上写出来的。 ”吴非兄虽然左眼有疾，但精神状态很好。他依然健谈，思维敏捷流畅，人如其文。谈到教育腐败，他说现在的一些校长其实早就该进牢狱的，有些是披着“教育皮”的市侩，却还欺世盗名地游走在场面上，吹起牛来大言不惭。他们自己庸俗不堪，也依据这样的价值观把教师弄得庸俗不堪。 “教育腐败”也许比“司法腐败”更可怕，教育为立国之本，如果根本发生动摇，不但我们毕生奋斗所做的一切将毫无意义，几代人的努力也将付之东流。校长队伍的腐败势必毒化毁灭教师队伍，贻害无穷。中小学的基建和每年的招生已经成为最大的腐败源，一些校长靠招生富甲一方，有的甚至以此营造“联络图” ，为升官加爵铺路，这种人到处都有。而目前的体制和社会风气还不能有效地制约他们，这是教育改革的一大障碍。无私无畏，疾恶如仇，吴非是一条真汉子!他接着说：“同样是在南京，杨瑞清却不被很多人知道。杨瑞清是真正的教育家，是我敬佩的人，他长期在一所农村小学从事行知教育思想的实践，真了不起!可现今媒体却不太宣传平民教育家，知名度还不如那些教育流氓，真是可悲呀!”“其实我们教育界也有不少好校长， ”他继续说， “比如复旦附中的一位老校长，对老师们特别好，每次老师们来找他，他都会真诚地问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 ，这话多让老师们感动!后来我也经常把这话转送给一些年轻的校长。 ”我很得意地向吴非兄表白道：“我也爱给我学校的老师们这样说呢!真的，如果老师有了困难，只要我能够帮上忙的，我都全力以赴。”他赞许地点头。我们又说开去，说到整个社会风气的败坏，我谈到最近我看了蜗居的感想：“看了蜗居 ，好多男人都恨不得自己就是宋思明，而女人们都希望自己也遇到宋思明。大家都在骂腐败分子，但内心深处都渴望腐败的机会，所谓全民腐败 。 ”吴非赞同我的看法，说，目前最危险的是极权主义下的集体无意识，以及由此导致的全社会的道德沦丧。说起教师素质，吴非也感慨不已：“现在有些教师的素质不高，业务素养也很低。五十年代院系调整，好几所大学到师大附中来要人，结果有三位老师直接被调到大学当教授。现在，哪个中学的老师能够直接到大学当教授?还有少数教师的道德素质也很差，唉!教师的一言一行都被学生看着呢!”虽然叹息，可他很自豪地谈到南京师大附中语文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