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帮在近代经济发展史中的地位和作用

宁波帮在近代经济发展史中的地位和作用

宁波帮是指因家乡的友谊和血缘关系而生活在其他地方的企业家集团。它与当地的友好和血缘关系紧密相连，以行业为基础，并以互利为目的连接而成的友好商人集团。它在最初崛起时,与执商界之牛耳的晋商、徽商相比,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商帮。但进入近代以后,它善于抓住历史机遇,充分发挥自己近代以前所积累起来的在人才、资金、行业、货源等方面的优势,以顺应时代潮流的新兴行业为经营重点,在发达的钱业和银行业的鼎力扶持下,商业、金融业、工业、航运业紧密结合,经济实力空前强盛,从而使其以新兴的近代商人群体的姿态跻身于全国著名的商帮之首,逐步成为一支中国近代新兴民族资产阶级的中坚力量。他们之所以能在激烈的商海竞争中获得如此之成功,关键是在于他们创造和拥有高超的、独具特色和富有竞争力的经营管理思想,在管理制度、经营思想、人才观念、营销策略、市场竞争意识等方面有自己独到的认识和见解,可以说是达到了那个时代经营管理思想的最高层次和境界。(一)行业联合,形成以家族或监在近代中国特殊的历史环境里,市场竞争是十分激烈的,民族工商业受到势力强大的外商资本和本国封建势力、官僚资本的双重压挤,发展的道路十分艰难。在裂缝和夹隙中求生存的旅沪宁波帮,对此并无畏惧,而是在经济活动中成功地利用血缘、地缘关系,借助同乡的团结扶持来保障企业发展,并由此形成一种团体力量和互助意识,在协调商务、共同对外商业竞争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如在1909年,由宁波帮著名商人虞洽卿、方椒苓、吴锦堂等集资创办的航行于沪甬之间的宁绍轮船公司刚一开航营业,该线原有外商公司立即跌价,企图挟其雄厚的资本实力将宁绍公司扼杀在摇篮里。在宁绍公司亏损日甚濒临倒闭的情况下,宁波旅沪同乡会组织了“宁绍公司航业维持会”,发动全体宁波同乡集资以补贴宁绍公司亏损。“航业维持会”一共给予宁绍公司10余万元的补贴,还号召以宁波帮客货运业务来保障公司的营运。凭着实力雄厚的宁波帮商人的支持,该公司转危为安,并在与外轮竞争中最终获胜,迫使英商同意共同协议统一沪甬线航轮票价,成为“以华商名义使用大型轮船,面对外国侵略者强大竞争压力,在一条航线上坚持下来,取得胜利的第一家民族轮船企业”,外国人认为“宁波人之互助精神及团结力量为绝对不可侮”。宁波帮联合竞争的意识和共同抵御经营风险的观念还体现在行业联合。宁波帮企业家十分重视控制当地市场和行业,以致跻身于国际市场,这单靠个人的力量是很难办到的。因此,他们善于组织行业联合,靠行业组织来维护和发展自己,从而形成以家族或同乡相结合的金融财团和企业集团,这些集团势力遍及全国各地,有的在国际上也享有盛誉,如著名的金融业集团,包括钱业和银行业两大集团。在钱庄之间、银行之间及钱庄与银行之间,通过相互拆借、相互开户、连锁投资、相互兼职等方式形成谋同团结协作、共同抵御风险、经济利益紧密相连的集团群体,其实力之强已足以与政府的政策相抗争,1916年,在中国银行上海分行经理宋汉章(余姚)的领导和浙江帮银行、钱庄的大力支持下联合抵制北京政府“停兑令”的胜利便是典型的事例。总之,宁波帮相互团结、同乡扶持与依存的意识和凝聚力始终贯穿于他们平时的经营活动中,这大大增强了他们抵御风险和各种超经济因素干扰的能力,使他们在近代中国险象环生的社会环境中得以度过艰难险阻,从而取得成功和发展。(二)从经费投入到商业公司的经营这种企业发展模式首先表现在金融业与工商业的紧密结合、相互融资上。工商业和金融业是相辅相成的。一方面,金融业是商品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其存在和发展有赖于工商业的发展;另一方面,金融业又是商品经济发展的枢纽,它一旦产生就能给工商业的发展以巨大的促进作用。从根本上说,金融业的发展与工商业的繁荣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正如马克思所说:银行本身“就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一个固有形态,另一方面,它又可以作为一种发动力,使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得以发展到最高的和最后的形态”。宁波帮对于他们之间资金相互融通、相互促进的关系有着深刻的认识,并切实地加以实践。如著名的“实业大王”刘鸿生(定海)曾说,“没有工商业,一个银行就不能长久存在;没有银行,工商业也就要归于毁灭。”他所经营的大中华火柴公司、上海华商水泥公司、章华纺织公司等十多个企业的资金融通,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依赖于他所投资或创办的银行、钱庄的支持而发展起来的。又如需要巨额资金的轮船航运业,其规模的扩大及运转往往有赖于钱庄、银行的贷款。著名的民营航运业资本家虞洽卿(镇海)创办的三北航运集团,1927年发展成为中国最大的商办航业资本集团。其成功除了一般的借助于同乡援助、全国国货运动的环境及政府一定程度上的支持等因素外,其重要原因是他的富有特色的“借债买旧船”、“越穷越买船”的经营方针。这一方针得以实行,除了得益于他任买办的荷兰银行调剂部分欠缺外,完全依赖于他所参与投资创办,并担任董事、理事长或监察的四明银行、劝业银行、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等11家银行及其他金融组织的资金融通。虞洽卿在最困难的时刻,曾以每艘进价仅5-10万元的旧船修配、油漆翻新后向银行作15-20万元的抵押贷款,仅在四明银行所欠的债款最多时就达300多万元,虞洽卿航业集团是在四明银行的全力支持和特别关照下才度过难关并获得发展的。宁波帮工商业资本与金融资本的结合是十分普遍的,他们用经商所得的商业资本开设或投资于钱庄、银行,获取巨额利润,然后又用钱庄、银行作为经营、扩充工商业业务的鼎力支柱。近代宁波帮的钱庄、银行能历经风潮而曲折发展,终成上海独占性的集团,正是其工商业高速发展的产物;宁波帮在上海工商业中的强大实力,与其钱庄、银行的兴盛也有更直接的关系。正是因为他们具有这种工商业与金融业互相挹注的特色,才得以雄居于近代上海。其次,表现在企业内部经营范围的多元化和企业外部经营领域的集团化。如著名的镇海方氏家族,近代以后,除保持自己富有特色的糖行、粮行、杂货行、钱庄等旧式商业外,又积极拓展经营范围,向洋布、丝等进出口业务、国货百货公司、银行、证券、航运、钢铁、煤炭、机械、毛纺、化工原料、房地产等新式工商业方面发展,仅方液仙创办的工业公司就有16家,其中中国化学工业社,“凡硫硝盐酸、镁、钙、酒精、薄荷、玻璃、胶木、玩具、药品、棉织、化妆、食物、粮果,均能设厂自制”,是中国最大的日用化学工业企业集团。又如刘鸿生为了降低经营风险,就采取分散投资、集中管理的多元化经营策略,即“不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筐子里”,形成一个在近代中国颇具规模和影响的民族资本企业集团。该集团包括煤矿、煤球、火柴、水泥、毛绒纺织、码头、搪瓷及银行、保险等,是一个合商业、轻重工业、运输业、金融业为一体的大型企业集团。各企业间独立经营,自负盈亏,必要时相互挹注,某一企业的暂时亏损可以利用集团优势来获得调剂,从而使整个集团始终处于盈余状态,这十分有利于保持企业集团的稳定性,避免承担过多的风险。宁波籍企业家以上这种多元投资、分散经营风险的集团化、网络化发展模式与策略方针,在近代中国特殊的环境中,赢得了广阔的回旋余地,起到了很大的调剂作用。(三)注重用人,选用才是关键。据经济充填,建议系企业的创办、管理、生产等都离不开人的参与。人是企业运行中的主要因素,人的素质和才能是企业运行发展和企业管理的关键。宁波帮之所以取得卓越的成绩,一个不能忽视的因素是因为他们充分认识到人才资源的开发在企业经营管理中的作用和地位,并从战略的高度予以重视,认为人才是企业管理中具有重要意义的因素,人才是“资本”,它能否得到开发,直接关系到企业的经济效益和兴衰。宁波帮人才思想的重要方面是注意用人,主要体现在:(1)用人唯贤,不搞私人关系。创办三友实业社的陈万运(慈溪)连中学都没有上过,谈不上有什么精深的专业知识,但在选才用人方面却有远见卓识,他深深懂得纨绔子弟不成材,认为“少爷”、“姑爷”、“舅爷”都有老头子、丈人、姐夫为后台,又多好逸恶劳,有恃无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企业若招收这类人,就难图大业、谋求发达,所以他坚决不用“三爷”,从来不引进子侄辈及股东子弟进厂,而是注重招收具有真才实学者。(2)用人所长,不拘一格。宁波帮主张企业选拔任用人才要破除资历限制,对人才使用应得法,充分发挥其才能,挖掘其潜力。否则,人才使用不当,用非所学,学非所用,不仅使人才的价值难以实现,而且是人才资源的浪费。刘鸿生就主张要“把适当的人,放在适当的位置上”,在他看来“人各有所短,各有所长”,一个善于管理人事的企业家应该在使用人才中“用其所长,避其所短”这些是他创办实业的经验之谈,又是他企业发展的决策指导。宁波帮的这种人才思想是其经营管理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认真研究、总结他们的人才思想,对于人才资源的开发,搞好企业经营管理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四)组织制度方面实施科学有效的管理。企业经营管理水平的提高,管理制度的完善,是企业发展的生命线。近现代世界各国经济发展的成功经验表明:企业进步和发展的根本途径,是通过建立科学完善的管理制度,将企业在人才、资金、技术等方面的运行机制纳入科学化、规范化的轨道,从而产生巨大效率。宁波帮企业家就十分重视对企业实施科学的管理,这是其取得成功的另一重要因素。从组织管理方面看,宁波帮企业大多引进西方的公司制组织形式,它适应了近代企业分工细密和在管理上要求明确分工、职责分明的特点,有利于加强企业内部的组织性,提高企业的管理水平和生产效率。刘鸿生曾指出,“凡百业实如欲抵御外侮与改良货品,非具有相当之资力,与‘适法’之组织,决难获得良好之效果。”他所提出的“适法”之组织就是现代化的科学管理法。他在其经营的各企业中建立了完善科学的组织管理制度。如在大中华火柴厂,建立了以总经理为首,之下设协理、总务、会计、营业、厂务(后改为制造科,并添设业务改进委员会)、考工、技术七科为主的管理机构。这是一种以生产经营职能作为划分标准而形成的职能制组织形式,其优点是根据管理业务划分的专业管理部门,各在其职权范围内对下级行使管理职责,责任明确,效率高,能提高企业管理的专业化程度,适应大型化、复杂化企业的管理需要。从制度管理方面看,宁波帮企业的规章制度大都参照西方国家的企业经营管理方法,对生产、工作职责、职员任免、作息时间、例假、纪律、损害赔偿等方面都有详细具体的规定。刘鸿生所创企业的规章制度尤为完善,制定了包括成本会计、职员、工人的职责及生产设备的使用管理办法等在内的一整套规章制度,保证了正常的生产秩序和工作秩序。(五)企业家追求的目标宁波帮企业家不仅具有高超的经营手段和策略,而且还具有强烈的市场意识,特别重视销售环节,善于运用各种行之有效的营销竞争手段,其中有许多经验值得借鉴。首先,强调市场调查,重视商业信息。市场经济是一种竞争激烈的经济,要想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中稳操胜券或占有一席之地,必须进行市场调查,了解市场动态,要有目的有系统地收集有关市场营销的各类信息,包括市场现状、市场潜力、市场走势、市场价格及消费心理等一系列情况,为企业进行市场预测和决策提供重要依据。刘鸿生曾强调,在做出投资决策之前,一定要“先做调查研究工作,‘谋定而后动’,决不掉以轻心”他为打开开滦煤矿销路,不但对上海及周围地区的华商纱厂和烧制石炭、砖瓦、陶瓷的窑户调查得一清二楚,而且对长江下游航运情况,包括可航行货船的长度、宽度、载重量和每个月的最浅水位,以及长江流域各种煤炭的储存、销售、价格等方面的情况都了如指掌。著名的煤炭商人谢蘅窗(鄞县)也认为,“调查一事为商业第一要着,凡世面兴衰之现状,商品供求之相剂与否,非经调查,不能深悉”。其次,讲究营销策略。伴随着近代资本主义经济的市场营销策略和技巧的更加精密,宁波帮在这方面进行了许多有益的探索。(1)注重物美价廉。物美价廉是企业家追求的目标,也是近代国货战胜洋货楔入市场的根本原因。中国化学工业社在方液仙的主持下,就十分注意在质量价格上同外国货物相竞争。他必须在确认产品达到同类外货质量时才准批量生产上市,否则决不准出厂,然后在售价上全低于同类外货,其生产的牙膏、蚊香等产品以物美价廉很快打入了被外国商品所独占的消费市场,并将外国产品逐渐挤出中国市场。正如方液仙所说,“我社之所以能够立于不败之地,一是靠社会上的信誉,二是靠产品的优质价廉”。(2)注重广告。广告是市场竞争的产物,又是市场竞争的利器。因此,宁波帮在经营中已经普遍认识和重视广告对于商品促销的重要性,几乎每一厂家的每一种新产品问世,都要大做一番广告以引起人们的注意。他们为做广告可谓是费尽心机,广告形式繁多,可以说是代表了近代上海华商广告事业的最高发展水平。(3)懂得迎合消费者心理,在产品名称上做文章。民国以后,中国人民的民族意识日益觉醒,各地抵制外货和提倡国货的运动蓬勃开展,为适应人们抵制外货、提倡国货的心理,许多企业便将其产品加上具有爱国色彩的名称,与人们爱国、挽回利权的愿望联系起来,从而使企业得以在与外货的激烈竞争中生存、发展。如刘鸿生创办的章华毛绒纺织厂,经营困难,1933年,利用“九一八”事变后人民的爱国心理和抵制日货的要求,开始生产一种商标为“九一八”的哔叽呢,由于名称独特,再加上产品质量好,一上市即为人们所注意。刘氏这种把抵制外货的政治鼓动与推销本企业产品相结合的营销策略,一般起到了其他商业广告难以达到的功效。(4)建立完善的销售制度和销售网络。为推销其商品,宁波帮企业家或通过设立发行所、批发处、门市部和分支机构进行直接销售,或与本外地商号订立合同,建立经销代销处和领牌联号销售处,实行间接销售,建立了遍布海内外的销售网络。另外还通过经销率累进返利制、放账赊销有奖制度、经销代销制、涨价补贴制、运费补贴制等完善的销售制度,以激励推销商的积极性,扩大商品销售范围。如三友实业社就建立了完善的经销代销制度,规定推销员交纳一定的保证金后,就可以在实业社提取产品在市场上推销,其报酬是推销额的2%,代销店可获得5%的折扣,还设立了总发行所和国内外36个发行分所。再次,立足于国内市场,走向国际市场。中国近代工商业在产生之时,本不广阔的国内市场早已被外国商品所垄断。但宁波帮企业家不畏艰难险阻,以强烈的开拓、创新精神和挽回国家利权、振兴民族经济的爱国情怀,在上海这一万商云集的竞技场,运用各种方法策略与外货相竞争,取得了卓越的成绩,在市场许多领域中占据重要的地位。如胡西园说他“办亚浦耳厂的动机根本不是要发财”,而是“要使亚浦耳厂的出品,比外国货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