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馆文化性研究

档案馆文化性研究中国人民大学档案学院博士研究生 薛匡勇为了使档案馆在信息时代新的体制和模式中找到自己的相应位置，发挥其独特的不可替代的社会作用，我们有必要对档案馆的文化性作进一步的探讨。一、档案馆文化性长期难于认同的原因许多学者在承认档案馆具有文化属性的同时，又认为“文化性”不足于承载当前及一个时期内我国档案馆面临的矛盾和冲突。究其原因，主要在于：(一)忽略了我国档案馆建设的实际。从我国档案馆建设的历史回顾中，我们可以发现我国档案馆建设大体经历了二个历史发展时期：自建国初期到 20 世纪 60 年代中期，是我国档案馆建设的第一个高速发展期，其标志是中央和地方的大量综合性档案馆纷纷建立；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随着国家的对外开放，对内搞活国策的确立，我国的社会主义建设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历史发展时期，社会的政治、经济、社会生活发生巨大的变化，在此历史条件下，以“做好档案工作，不仅是当前工作的需要，而且是维护党和国家历史真实面貌的重大事业”方针为指导，以 1983 年 6 月六届人大一次会议政府工作报告有关“要大力加强档案的建设”为契机，迎来了档案馆建设的第二个高潮，目前我国各级各类档案馆的数量已达 3733 个。在我国众多的档案馆中，存在着多种不同的情况，有国家档案馆，有专业档案馆(包括部门档案馆)，企业档案馆等，还有特殊载体类型、特殊历史阶段的档案馆，其中既有档案学意义上的档案馆，也有名称相同但职能纯粹是部门内部职能机构的档案馆。因此，档案馆的性质具有多元化的发展趋势。为了更好揭示档案馆的属性，我们有必要首先对档案馆予以界定。(二)对“文化”概念的认识差异。文化一词从其最初的涵义上看，指人们对于自然界的开拓之意。英国的爱德华B泰勒先生首次用它来描绘一群人的独特行为特征。此后，在各种不同的背景条件下，相继出现了许多不同的文化定义，多达二百多种。尽管文化人类学家坚称：根本没有一种通用于所有人类社会的文化概念，因此也就不可能系统化地将文化因素整理成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法则，但所有定义的内容却是大致相近的。因此，我们可以认为文化是与自然现象不同的人类社会活动的全部成果，它包括人类所创造的一切物质的和非物质的东西。也就是说， 自然界本无文化，自从有了人类，凡经人“耕耘”的一切均为文化。正如威尔弗雷德I史密斯先生认为的；“文化的定义在范围上可以是曲高和寡，也可以是下里巴人。在性质上可以是美学的，也可以是通俗的，但很少有人会否认对文化的重视就是向后代传递人类发明创造和经验中最重要的成果，是对人类遗产的保护。”对文化概念的认识差异，在相当程度上影响着档案馆文化属性的认同。(三)传统档案工作观念的影响。传统观念是一种脱离新的生活节奏，对层出不穷的新事物、新经验反映冷漠，甚至产生种种抵触情绪的心理状态。传统思维模式及观念在我国档案馆事业中的反映，主要表现为长期以来一直强调档案是党和国家的机密总汇。对“档案”一词的直接反应是人事档案、机要档案，没有充分认识到档案涉及一个相当宽泛的范畴，社会实践的各个领域都会形成档案。正如吴宝康先生所指出的：“只有机关的公文，归档后保存起来才称档案。这种看法已成为我国至少已有百余年的传统观点。这种观点一直影响到建国直至今天的我国档案界。”尽管从我国档案馆事业刚起步的 20 世纪五、六十年代就规定了档案馆是文化事业机构，但是实际上长期以来我们对此并没有真正认识和理解，或者是不愿意去认识和理解。无论是指导思想，还是管理制度和管理方法，几乎难以摆脱机关档案工作的模式及其规范，主要表现为：重视档案馆工作与档案室工作的连续性、相似性，忽视了二者在职责、功能上的差异性，因此直到 20 世纪 90 年代初，还认为我国的档案馆事业是“一种政治性、政策性很强的文化事业。”这种观念直接影响并制约着档案馆事业本身的创新和发展。(四)档案馆的领导体制。在传统档案工作观念影响下，档案馆的诞生并没有引起人们对于档案馆性质及其职能深刻认识和转变，而是习惯性地将其置于与机关档案部门相类似的地位，特别是把档案馆和档案管理事业机关并列起来，统统归属于党委和政府双重直接领导。20 世纪 60 年代初发布的我国省、县档案馆工作“暂行通则”均明确规定档案馆是省委(县委)和省人委(县人委)直属的文化事业机构，在 1980 年 5 月召开的全国省以上档案馆工作会议上仍然认为：“我国的各级档案馆是各级党委和人民政府直属的科学文化事业机构”，导致了档案馆对各级党委和政府的严重依附。直至 1984 年 6 月召开的省、自治区、直辖市档案局负责人座谈会上才一致认为：20 世纪 50 年代确定的档案工作管理体制已不能完全适应现在国家档案事业的发展，应对我国档案工作的管理体制和机构设置进行改革，提出“全国各级综合性档案馆应归各级档案局直接领导，真正体现国家档案事业集中统一管理的原则”。但长期以来，我国档案馆与档案事业管理机关的关系一直没有彻底理顺：有的档案馆等同于档案行政管理机关内部的职能机构；有的县档案馆一直未能摆脱作为县委、县政府联合档案室的境况。这在很大程度上割裂了各级档案馆与社会各方面的联系，混淆了档案馆的本质属性，影响着档案馆社会功能的发挥。此外，有些学者在探讨档案馆属性时，唯恐得出档案馆具有与博物馆、图书馆相同属性的结论，失去档案馆长期以来所具有的独特性。在此思想影响下，档案馆性质的研究长期游离于档案馆的本质属性之外。二、档案馆的文化性 笔者认为，档案馆性质是以文化性为核心构成的一个体系，在档案馆的本质属性文化性之下，还包含有多重属性。由于文化是与自然现象不同的人类社会活动的全部成果，因此，档案馆的文化性具有丰富的内涵：(一)馆藏档案的文化特性。档案是特定历史时期社会实践活动中形成的客观历史记录，就其宏观而言，它纵连了古今许多历史阶段，横贯了自然和社会的各个领域；就其微观而言，它记述了人们改造客观世界和主观世界的特定实践活动的过程，蕴含着以往人类社会活动的各种社会信息，而世代相沿的后人能够从中获得前人积累的知识和经验，正是这些知识和经验使得人们能够走向文明。因此，有学者认为：“探讨历史对于理解任何文化现实当前的或过去的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只有这种方法向我们提供文化的本质和内涵。”也正是由于档案中记载了许许多多的历史现象与历史事件，涉及了各个时代的社会变革，包容了社会政治、经济、军事、科学技术、文化教育、交通运输、天文气象、地质水文、物产资源、自然灾害、风俗人情等各个方面独特的原始史料，档案才构成了“今世赖之以知古，后世赖之以知今”的历史文化遗产。为此，哈维巴斯廷(Harve.Bastien)先生曾论证了档案享有与文化同等的价值这一事实，他认为“如果说未被忘却的唯有文化，那么未被丢弃的唯有档案”从学者们有关档案功能的阐述中，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档案具有承载文化的功能。档案是珍贵的文化财富、文化的积淀，档案是“人类文明进步的阶梯”，档案是维系和促进人类社会文明延续和发展的宝贵财富。也正是由于档案承载着人类的文化，因此，保存档案的档案馆成了人类社会文化信息的存储器和仓库 (当然；保存人类文化财富的并非只有档案馆，应该说，在这方面，档案馆与图书馆、博物馆是并肩共承的，它们共同构成了人类到今为止的全部社会与文化信息的存储器和仓库)。而档案馆作为社会文化的集聚地，汇集了各种珍贵的档案，成为人类社会文化发展历史的真实写照。正如挪威档案学家列维，米克伦在第十二届国际档案大会从职业到专业：档案工作者的职业特征一文中对此进行了精彩的总结：档案的重要性在于它不仅仅是一种信息，而是人类进行各种活动的记录，反映人类所获得的知识和经验，是反映人类文化和文明的基础。没有档案的世界，是一个没有记忆、没有文化、没有法律权利、没有历史的世界。档案馆积累和保存档案，就是保存了历史文化遗产，是对历史文明的肯定。档案馆既是国家社会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又在保存历史文化遗产，继承和保持社会文化的统一性和完整性的过程中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总之，档案馆使文化财富代代相传，成为不断积累的文化遗产。这种文化的继承与发展便是文化积淀，文化积淀促进了人类的进化和发展，正如摩尔根先生所言：“人类是通过经验知识的缓慢积累，才从蒙昧社会上升到文明社会的。”(二)馆藏档案载体的文化特性；馆藏档案载体的文化特性是指档案载体本身蕴含着文化，是文化的体现。档案是一种信息内容与存在形体完整统一原始记录物，载体的理化属性不同，往往意味着档案在制作、管理、传播交流及耐久性方面存在一定的差异。档案的载体随人类社会的发展进步而不断发展变化。就档案载体而言，凡是可用于记录信息的物质材料几乎都被作为档案载体使用过，从古代的龟甲、兽骨、竹筒木牍到当代的纸张、胶片、磁带、光盘等。就档案信息的载录方法而言，有手写、刀刻、印刷、晒制、摄影、录音、录象以及电子脉冲刻录等。不同的档案载体及档案信息的载录方式，标志着档案和档案工作发展的不同阶段，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丁社会文明发展的相应水平。因此，档案馆所保存的各种类型档案载体本身就是文化的体现，具有文化价值。一般而言，档案载体的文化价值主要表现为民族文化价值、文化教育价值以及文化鉴赏价值。档案载体的民族文化价值是档案文化价值中最突出的表现之一。档案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真实历史记录，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所走过的曲折历程都深刻、真实、详尽地记录在档案中，档案在维护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本来面貌上具有权威作用。因而，“在某种意义上档案是民族文化的根和民族文化心理的情感寄托”，如我国的六件“唐档”，“尽管几乎没有个别价值，但我们的国家需要它以说明我国历史的悠久、纸质档案年代的久远，这就构成了一种民族价值。”正是因为档案具有民族文化价值，所以各国的档案学家在档案鉴定工作中都信奉普鲁士国家机密档案馆馆长迈斯奈尔先生在本世纪初提出的：高龄档案应当受到尊重这一原则。许多国家为此还各自确立了档案的“禁毁年限”，如美国规定为爆发南北战争的 1861 年(意大利也是 1861 年)，英国为 1660 年，苏联规定为：19世纪下半期实行资产阶级改革以前形成的文件，一般不准销毁。禁毁年限的采用，表明了对距今较远和重要的历史时期所形成的档案所具有的民族文化价值的关注。档案载体的文化教育价值是指档案馆借助特殊档案载体的陈列、展览，把物的自行表达，即陈列语言，作为档案馆文化教育的理想手段，使档案馆教育具有直观性、形象性和作为自然与历史见证人的权威性，从而发挥出震憾观众心灵、教育观众的功效。如陈列在美国国家档案馆中心大厅中的以羊皮纸为载体的三份珍贵档案人权宣言、联邦宪法、独立宣言，200 多年来一直受到重视，至今仍被视作镇国之宝而珍藏，在更大的意义上就在于这三份档案是美利坚合众国自由的象征、民主的象征、民族的象征。观众在瞻仰这三份珍贵档案的过程中接受教育。 档案载体的文化鉴赏价值是指档案馆所保存的各种类型载体的档案中，有许多古老特殊载体类型的档案，如甲骨档案、金石档案、羊皮纸档案、贝叶档案等，除了其自身所固有的承载历史文化的功能之外，还具有文化鉴赏价值、文物价值等多方面的价值。就甲骨档案而言，因为甲骨是古代占卜的遗物，是崇拜祖先神和自然神的原始宗教意识形态占据统治地位时代的产物。因此，甲骨具有多方面的价值。而且，其价值在档案学家、历史学家、古文字学家、考古学家、书法家、图书馆学家、古物收藏家等不同的学者眼里是各不相同的。档案载体所固有的文化特性，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档案法规定：“博物馆、图书馆、纪念馆等单位保存的文物、图书资料同时是档案的，可以按照法律和行政法规的规定，由上述单位自行管理”的根本原因。(三)档案馆自身的文化特性。档案馆的文化特性是指档案馆在其承担管理档案这一职能的活动过程中所形成的管理文化、管理风格等，具体涉及以下诸多方面：第一，档案馆学理论成果是档案馆文化的核心。自 1789 年法国大革命建立世界上第一个具有近现代意义的国家档案馆的二百余年间，在各国档案学者的不懈努力下，档案馆学理论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这些理论成果成为各国档案馆建立及其发展的基石。档案馆学的理论成果主要体现在；1.档案馆事业是国家的一项独立事业的思想。法国的档案改革，使档案保管机构从机关内部机构转变为国家政权领导下的独立的国家档案管理机构，开创了世界各国建设国家档案馆事业的新时代。20 世纪以来，特别是 60 年代以来，随着科学技术、经济、文化的全面发展，许多国家的档案法规都明确规定档案馆是独立的科学文化性质的机构。2.对档案实行集中统一管理的思想。在 1790 年法国国民议会决定成立国家档案馆之初，目的是把分散在各处的档案集中起来加以保管，避免在大革命过程中被毁之一炬。1794年的穑月七日档案法，不仅肯定而且发展了集中管理档案的思想，使档案集中统一管理原则包含了档案事业集中管理的内容。俄国十月革命胜利之后，列宁签发的关于改革和集中统一管理俄罗斯联邦共和国档案工作的法令，确立了以公有制为基础的社会主义国家建设档案事业的集中统一管理档案的原则，丰富并进，步发展了这一思想。我国在 1956年 4 月 16 日国务院颁布的关于加强国家档案工作的决定中确立了集中统一管理国家档案的档案工作组织原则和管理体制，自此，集中统一管理国家档案的思想成为指导我国档案馆事业发展的坚实基础。3.档案馆向社会开放的思想。法国的档案改革，把承认公民利用公共档案的权利以及档案向社会开放作为一项重的原则予以确立。档案开放原则的意义在于它改变了档案馆的性质，使档案馆从旧制度下的内部机构变成了为社会全体公民的利益和权利服务的公开机构；开创了档案利用的崭新时代，使档案利用由单一的行政利用扩展到了科学利用。法国的档案开放原则受到世界各国的重视并遵循，被誉为“档案的人权宣言”。目前，各国档案法规都赋予档案馆开放档案的权力，实行向社会、向公众开放。4.以来源原则为核心的全宗理论。起源于法国的“尊重全宗”原则的来源原则，经过近一个半世纪的不断丰富及其发展，已.成为档案学理论核心之一。全宗理论的实质在于维护档案本质属性及档案文件之间的有机联系。因此，以来源原则为核心的全宗理论是指导国家档案馆馆网建设和档案馆馆藏建设的理论指南。5.档案鉴定理论。随着国家综合性档案馆的建立，档案馆应当保存什么档案?保存档案的标准是什么等问题成为各国档案学者研究的重点。从档案年龄鉴定理论、职能鉴定理论、双重价值理论，到当今的文献战略鉴定法、职能分析鉴定法、新宏观鉴定接收战略等一系列档案鉴定理论的发展及其完善，为社会档案文化财富的积累提供了可能。6.档案是“社会记忆”的思想。“社会记忆”的思想是随着档案工作的发展变化，档案学理论的不断丰富，以及人们对于档案本质认识的不断深化而逐步形成的。自从 20 世纪70 年代加拿大提出“总体档案”的思想以来，人们对于档案、档案馆的认识逐渐发生了变化，即：“在普通公民看来，档案不仅要涉及政府的职责和保护公民的个人权益，而且更多的还应为他们提供根源感、身份感、地方感和集体记忆。”社会记忆的思想突破了档案即政府文件的传统范畴，并使档案理论由传统的国家范围向社会范围转变，即“从一个国家的理论发展到一种全社会的理论”。第二，档案馆管理的理论与实践。所谓档案馆管理是指运用现代管理的原理和方法，依据档案馆工作的客观规律，通过计划、组织、领导、控制、协调等活动，力求合理地分配与使用档案馆系统的人力、物力、财力等资源，使之充分发挥作用，以实现档案的有效保管和利用，满足社会对档案信息需求的动态过程。档案馆管理的对象包括档案馆馆藏、人员、档案馆建筑、相关技术与设备、经费等整个档案馆系统，其目的在于最大限度地放大档案馆系统功效，促使档案馆职能的实现。因此，自从近现代意义的档案馆建立以来，档案馆的管理便一直是各国档案学者关注的“热点”之一。历届国际档案大会的基本议题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各国档案学者的研究重点。如档案馆的性质(第一届)，档案库房建筑中的新成就(第三届)，国家档案馆及其组织 (第四届)，关于档案工作的机械化(第五届)，打开档案馆的方便之门(第六届)，国家档案馆和机关相互关系和继承性、新技术在档案馆的应用(第七届)，扩大对档案文化的开放(第八届)，档案的利用(第九届)，对档案馆的挑战日益繁重的任务及有限的资源(第十届)，新型档案材料(第十一届)，信息时代的档案专业 (第十二届)。我国自 1987 年 11 月中国档案学会档案馆学术委员会第一次学术讨论会正式关注档案馆的科学管理课题以来，众多档案学者在这一领域展开了全面的研究，取得了相当的成果。同时，在档案馆管理的长期实践中；我国的广大档案工作者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这些理论成果和实践经验已成为我国档案馆事业健康发展的保证。第三，档案馆建筑。档案馆建筑是档案馆各项工作得以进行的场所。档案馆作为永久保存档案的基地，是一种特殊的建筑物，因此，在适用、经济的前提下，作为文化事业机构的档案馆建筑的外表应尽量体现一个国家、一个地区、一个民族的文化特征。一座设计得优美、别致、具有文化特色的档案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以建筑的外在形式象征或揭示其内在的社会职能，丰富和弘扬独具特色的档案文化，从而使公众借助建筑物本身而对档案馆产生一定的认识和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