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融资中若干问题的再思考.doc

对融资中若干问题的再思考（沈伟基，城市金融论坛1998年第1期）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在经济实践和经济理论方面均获得了空前的发展并取得了巨大的成果，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在金融领域里的进展。近年来融资领域中关于储蓄分流、资本市场的建立以及由此引发的其他思考，从总体上说开拓了人们的视野，充实了人们的头脑，也推动着实践的发展。但同时，在诸多探索中又相当普遍地存在着忽视、甚至背离原理的现象，从而陷入对问题本质作出判断的误区。对此，本文仅就自己对货币银行原理的理解以及影响面较广的问题，谈几点不同想法。 一、如何深化对信用经济的理解现代经济是信用经济，对此不少著作及文章均有论证。当今世界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债及债务关系的存在都是极其普遍的现象。对于企业经营单位，借债与放债是须臾不可缺少的。在国内的经济联系中是这样，在国际经济联系中更是这样。几乎没有政府是不发行债券的；而各国政府对外国政府往往是既借债又放债。个人同样是如此。就我国来说，如果银行不办理储蓄业务，那将是不可想象的；对个人的消费信贷也正在开始兴起。至于广泛存在消费信用的国家，很多个人如不靠分期付款购买耐用消费品乃至房屋，他们将不知如何安排生活。在经济不发达的过去，负债是极不光彩的；现在则相反，若能获取信贷，正说明有较高的信誉。作为经济强国的美国、日本的债务负担之大如同它们的财富之多一样地出名。信用的触角无处不伸，其结成的网络覆盖面越来越宽，其规模也越来越大。其根基在于只要处于商品货币关系的覆盖之下，那么经济生活中的经济行为主体，不管是公司企业，还是从事不同职业的个人，或是行使国家职能的各级政府，他们的经济活动都不能不伴随货币的收支。在日常的频繁货币收支过程中，收支两相比较，可能收支相抵不多不少，但更多的情况是收支不能相抵：或收大于支，或支大于收。如果把任何经济主体，不管是个人、企业和政府都称之为单位，那么货币收大于支的是盈余单位，支大于收的是赤字单位，当然还有一些均衡单位。当经济生活中广泛存在着盈余单位和赤字单位时，通过信用进行调剂是必要的。但问题在于，在金属货币流通的古老社会中，一个单位多余的金银完全可以埋在地下，不需要发生任何债权债务关系。而在货币及其运动已与信用及其运动相互完全渗透、密不可分的今天，如果你手头上有了支出后节余下来的货币，比如钞票，就是你不把它贷出，那也仍然是提供了信用向发行钞票的国家银行提供了信用，成为国家银行的债权人；如果是银行存款，那就只不过是掌握着那家银行的负债。简言之，任何货币的盈余或货币的赤字，都同时意味着相应金额的债权、债务关系的存在。而且，盈余单位往往不仅拥有债权，也同时负有债务，盈余是债权债务抵消后的净债权；同样，赤字单位往往在负有债务的同时也拥有债权，只不过债权小于债务。从这个角度看。，收支相抵的单位也并不等于没有债权与债务，而是债权与债务相当。这种债权债务交错的现象是由于每一笔货币收支都同债权债务的变换、消长相联系，也就是说，在现代信用制度下，任何引起货币收支的购买及支付活动，也必然是信用的运动过程。在这种情况下，信用关系遍及整个经济生活并且有极其巨大的规模就不难理解了。或者可以说，在当今，任何经济主体的任何经济活动，均不可能离开信用或纵横交错的债权债务网络而孤立地进行。另外，信用的发展趋势是不断扩张的。人类社会不断向前发展，经济规模日趋扩大，物质乃至精神财富在日益增长，这都决定着货币收支规模的不断扩张趋势，从而也就是信用即债权债务规模的不断扩张趋势。同时，随着社会生产、生活等方方面面分工的精细化、专业化、专门化趋势的发展与由货币经济不确定性引致的风险加鼬，势必激发资金余缺双方在融资方式、融资技巧等方面，持续追求并创造出能适应他们不同需求的更为丰富、更为多样化的信用工具，即不断扩张着债权债务的形式以及更加复杂的组合。正是在上述这两层意义上，可以说“债台高筑”且呈“多角债”发展格局是信用经济的必然趋势。任何经济行为主体均活动于庞大的且联结紧密而复杂的债权债务网络之中，将各自的债权债务从而也是全社会的债权债务之“台”，年复一年、越筑越高。这种趋势不仅仅局限于一国经济社会，而且也推及世界即通常所言的“全球金融一体化”。有必要提及，既然“债台高筑”、“多角债”是信用经济的必然趋势，那么这其中必然隐含着这样一层含义：它是在绵延不绝的新债补旧债且新债总是大于旧债的循环交叉总趋势中扩张着。站在“现代经济就是信用经济”这个角度，反思一些传统的信用观念、信用意识，从中可以得到一些启示。以国家信用在我国的开展而言，最先是将其视作属于资本主义的必然范畴，“既无内债也无外债则是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体现”；改革后，国家开始发行国债，于是“只能是短期举债，万不可长期举债”呼声四起；再后来，又“可以长期举债，但绝不可债台高筑”，亦步亦趋总是伴随着姓资姓社的纷争。改革开放以来，由于国民收入分配过多地向企业、个人倾斜，财政收入占比早已下降到与其要履行的必要职能极不相称的地步。而另一方面，民间储蓄率多年来一直处于高水平上。所以，适此而生且规模不断攀升着的国债信用就应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九十年代以来，我国国债运行已进入还债高峰期，每年所发新债中要有相当大部分归还到期旧债，其余则主要投资于经济建设方面，从债台角度看，自然也是在不断向高垒筑着。在这里，只要能始终坚持从本国国情出发，在经济不断增长、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的基础上，将债台逐步“高筑”于良性循环的新债补旧债运行机制之中，就不会出什么问题。另外，按目前设想：本世纪末，我国财政要实现收支基本平衡。外债的举借也同理，只要继续奉行对外扩大开放方针，加快国内经济与世界经济融合的步伐，我国与国际间的外汇收支规模、债权债务规模就会越来越大。适时适地，在始终坚持独立自主、自力更生原则的前提下，大胆对外举债能更快地促进本国经济的发展。当然，外债规模须控制在自身经济实力、偿债能力范围内是不言而喻的。众所周知，消费信用调节经济的功能表现为：一是刺激生产，二是引导消费。诚然，现代消费信用的兴起是二次大战后西方广泛奉行凯恩斯刺激有效需求、以避免生产全面过剩危机再现的产物。但绝不等于说它存在所依赖的环境总是一成不变的。实际上，遍及当今西方经济社会的消费信用大都并非过剩危机的伴生物。而且不仅如此，如果说消费信用初起时，借债消费确出于无钱才去借的话，那么发展到今天，一个真正身无分文的人是不可能获得消费信用的，更谈不上高筑债台，因为他可能毫无偿债能力，别人不会借钱给他；相反，那些百万、亿万富翁们在拥有大量积蓄的同时，还能作为负债者去获取到大量消费信用，就是因为他们拥有巨额积蓄可以偿债。这里，借者本身有钱不用却去借钱来用，还出于尽可能保持便利性、掌握主动权的考虑。道理十分简单，向他人借钱不是在任何时候都能如愿的，而自己的积蓄却是自己可任意处置的，主动权完全操之于自身，既可防备不测，也可在时机有利时把握住投资机会。此外，随着信用经济关系在社会生活方方面面的渗透，一些传统的消费观念、消费习惯不可避免地会被动摇，直至为现代新观念所取代。资产可以代代相传，但是债务呢?如果承认二者的同一性，后者自然得到肯定。其实，前面曾提到的“新债补旧债”、“债台高筑”，就已经包含了债务的延续、传递之意，并且在企业、政府的举债中体现着。若考虑类似房屋消费信贷这种期限较长、且还可看作为是一种对财富的投资的话，那么对人们观念的转变是否会有些有益的启示呢?改革开放以来，不论缘于何种具体原因，居民货币收入水平显著提高是个事实。相应地，居民储蓄存款也逐年大幅度增至目前的4万多亿元，此外，居民手中常年持有数以几千亿元的现金，这些都为国民经济的发展提供了巨大的资金来源。然而，另一方面，在向居民提供消费信贷支持上却是微不足道的。应该说，在现代市场经济中，这并不是一种正常现象。对此，数年前就有人撰文指出居民与银行间的这种关系是典型的“单腿信用”形式，居民为银行提供着大量的资金，却很难从银行获得信贷支持，互信互利的“双腿信用”应得到发展。目前市场商品积压难销的状况逐渐尖锐，特别是汽车、房屋等高档耐用消费品的销售更加困难。虽然现在以此为契机推出房屋、汽车消费信贷，但由于获准的信贷额度极为有限，加之期限、还款方式等方面的条件比较苛刻，消费信用的功效还未见发挥多少。如何为消费信用的广泛开展创造条件，值得好好研究。展望未来，可以肯定，随着市场经济改革在我国的深化，市场竞争会日趋激烈，消费信用也必然会像在西方发达市场经济国家那样，在我国普遍开展起来，并且其规模也会日益扩大，居民借贷之债台也会逐步垒筑起来，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是信用经济的本质特征所决定的。必须指出，以上所述信用经济发展的“高债台”、“多角债”趋势，与我国目前出现的国有企业“高负债”运营及斩不断、理还乱的不正常“三角债”绝不是同一个概念。信用关系确立的最先决条件莫过于“自愿”，而在我国特定体制下形成的企业“高负债”往往是行政干预银行经营、硬性“拉郎配”的结果。所以，不要将其与前文述及的信用经济发展趋势相混淆。目前，当务之急就是要建立起“产权清晰、责权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的现代企业制度，为信用经济的健康运行创造出应有的条件。还需要说明的是，如同任何事物都不可能十全十美一样，信用经济运行过程中也必然会出现一些偏差，有时甚至会造成严重的后果，如信贷呆滞、呆帐，“非正常三角债”，信用膨胀、“泡沫经济”、通货膨胀等。也正由于此，央行等的相关管理才显得格外重要，应将此类“负效应”控制在经济发展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注意，当我们说要从信用经济及其发展趋势的视角看待一切具体信用形式的存在及发展时，上述负效应已是在我们的关注中的。切不可因为会“出岔”而扼杀它，更不能因噎废食。二、如何看待居民储蓄分流与发展证券市场的关系在过去一个相当长时期内，我国曾实行“大一统”的银行信用，几乎所有经济行为主体所能持有的金融资产，无非就是银行存款和现金，银行间接融资方式几乎垄断了整个信用领域。改革开放以来，直接融资、特别是证券市场融资，从缓慢起步到目前的加速发展，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并且这一进程的发展，必然就是银行间接融资比重下降的过程，其中的一个主要内容。就是居民储蓄分流的问题。 基于对前文所述原理的初步理解，审视经济理论界为数相当广泛的人所推崇的某些提法，是颇有些意思的。众所周知，在我国近年的金融改革中，无论是从适应现代企业制度的建立要培育和发展资本市场的角度，还是从化解国有商业银行不良债权的角度，再或是从引导银行储蓄存款分流的角度，不少人经常谈到的一个有利条件就是：人民群众手中的几万亿元储蓄存款及数千亿元现金闲散资金还未被用来投资，是一笔巨大的、尚待发掘的“潜力”，由此有些人甚至认为是储蓄未转化为投资的体现，是资源的浪费等。似乎这些存款和现金不是对应着银行的贷款等资产运用，也不是一种投资方式似的!对此，前述对原理的阐述中已涉及过，此外稍加重申即可。现代信用制度下，任何独立于银行信用活动之外的货币制度是不存在的，存款与现金可以说是“一身兼二任”，既是经济生活中的货币量，也是银行的信用资金来源，是银行对持有者的负债。根据占用与来源、资产与负债始终相等的会计原理，其实并不难理解居民储蓄存款和手持现金是必然对应着银行资产项目的。并且任何银行信用活动也同时都是存款或现金的运动，信用的扩张意味着存款和现金的增加；信用的收缩意味着存款和现金的减少。准确地说，就顺序而言，存款和现金作为来源正是银行运用的结果，何来“未被用过”、“待发掘的潜力”呢?更何来“储蓄未转化为投资”呢?固然，在推动居民储蓄分流及发展证券市场过程中，居民确是以提兑储蓄存款和手持现金去投资于股票、债券的，但这只是居民持有资产存在形态的变换，只表明居民与企业等赤字单位间接的融资关系，由原来借助银行中介这种间接融资方式来进行转换为直接融资方式来进行。这里绝不存在起用“未被用过”的资金来源问题，也不是什么“发掘潜力”的问题。并且无论采取哪种融资方式，其本身起码在形式上均意味着是储蓄向投资的转化。可见，对“投资”理解的狭隘化也是导致上述说法流行的原因之一。其实，存在于此处的只是间接投资与直接投资的区别，而不是什么投资与未投资的区别。所以，仅从居民、企业等微观经济行为主体角度、并且仅视其持有的金融资产是存款还是证券，就断定为储蓄是否转化为投资，是不正确的。改革发展到今天，人们对应大力发展资本市场、证券市场已取得了共识。特别是党的十五大已明确了要对国有企业进行股份制改造，充实其资本金，要扩大直接融资的比重。可以预计，今后居民储蓄分流的速度会加快，步伐将更大。为此，对相当长一段时间来一些似是而非的提法，做些澄清是有益的。比如上面所提及过的“我们有几万亿元的居民储蓄，居民手中还有八、九千亿元的现金，完全可以动员出来进行投资”。这种提法除了上面指出是对“投资”的误解外，还含有一层意思即：储蓄分流是从既有的存量中进行分流。常识告诉我们，这是不可能的。虽然从实际生活中看，某些居民确是从其储蓄存款中提取一部分或从其压箱底现金中拿出一部分，用于购买国债或股票，但从全社会看，只要储蓄存款在增长，就表明分流出去的只是增量，而实际中银行储蓄存款余额确实是在增长着。根据我国实行间接融资占主导地位的方针，一般情况下，不增长也是不可能发生的，能发生的只是增幅的升降而已。由此可见，居民储蓄作为整体的分流不是指对即有的存量作分流，而是对增量进行分流，即实际结果是对每年新增的储源不再单一导向银行，而是既导向银行也导向证券市场、保险市场等领域。至于八、九千亿元的现金存量中，如上所述，除少量的压箱底钱外，恐无多少可分流于群众日常购买支付活动之外，不必夸为具有惊人的“潜力”。与上述相联系的另一个问题是，在转变融资格局，扩大直接融资比重的过程中，是否会影响银行存款下降?对此，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担心证券市场发展会转移走银行原有存款的人认为会导致存款下降；热心证券市场发展中的不少人则持相反见解，认为居民用储蓄存款购买证券后，会转为出售证券单位在银行的存款，只不过就是存款结构内部的变化，不会导致银行存款量下降。我认为，这两种简单的结论均有问题，且根子也都出在仅从一笔具体的业务处理来判定银行存款能否下降这个大问题上，以个别微观结论直接代替宏观结论，难免给人一种“盲人摸象”的感觉。首先，如前所述，居民储蓄分流只是增量的分流而非存量的分流，在这一基点上、，无论说银行存款量降或不降均无道理，银行存款绝对量总是在年复一年地增加。问题只是增幅的高低以及与往期比增幅的升降。其次，争论存款是否会下降的本意，都在于想说明证券融资的开展是否会对银行的资金来源造成冲击，但由于均是立足于一笔具体的存取业务的“存量分流”思路，因而持能“冲击”论者的理由并不充分。持不能“冲击”论者则在客观上否定了这样一个事实：就全社会信用总份额来说，扩大直接融资、扩大证券融资的份额，也就必然会降低银行间接融资所占比重。如果说这是“冲击”了银行，那正是改革单一间接融资体制所要求的，应理直气壮予以承认和肯定。 再次，此问题是否会影响银行对资金的支配能力，此处即便也循着存量角度、具体一笔存取业务角度来观察，则虽持“存款会减少论者”忽略了确有个存款内部结构变化的问题；但认为“存款不会减少、仅是内部结构变化者”却忽略了这种由储蓄存款向企业、机构活期存款的转化，会直接削弱银行对资金的实际支配能力的事实，这是不言自明的道理：掌握定期存款较之活期存款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