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论文——人生长恨，诗愁几多 --浅析李煜词前后期的差异

河北经贸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毕业论文摘要李煜是五代十国时期南唐的末代皇帝，因降宋而成为一代亡国君主。从九五之尊到亡国君王，李煜的一生历经天翻地覆的变化；同时他也是中国词史上一位极其重要的词人，他的词作是中国词学史上一座丰碑，千百年来在文坛绽放着璀璨耀眼的光芒，经久不衰。亡国君主与优秀词人的双重身份，让李煜本人及其词作一直倍受世人关注。本文致力于对李煜词作分期和他不同时期词作内容、思想感情等的差异以及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进行研究。关键词 李煜；词作；分期；差异；原因Abstract Li Yu is the last emperor of the Southern Tang Five Dynasties and Ten Kingdoms period . He became monarch due to lower generation subjugation Song . Ninth of the statue from the subjugation the king, Li Yus life changed dramatically after; he is also a very important word in the history of the Chinese word , and his word is the Chinese word for a monument in the history of science, for thousands of years to bloom in the literary world a bright shining light, enduring. The subjugation of the monarch with dual identities outstanding poet, so Li Yu himself and the word for the world has been much concern. This article focuses on Li Yu Ci Ci substantially stage and for different periods of his conduct research main content differences, such as thoughts and feelings and the reasons for this difference. Keywords Li Yu; Ci; staging; differences; the reasons for人生长恨，诗愁几多 浅析李煜词前后期的差异 一、绪论李煜，作为南唐的亡国君主和那个时代极具代表性的词人，在政治上的悲剧和文学上的辉煌注定让他备受世人关注。直到现在，学界依然没有停止对他生平经历、政治治国、词作成就等方面的研究。（一）研究思路以及研究方法本文以李煜的词作为切入点，以他的词作分期为基础，对他前后期的词作分别进行简要概述和对比，找出其中存在的具体差异，并且结合李煜的生活背景、人生经历、个性思想等简要分析其词作前后期差异形成的具体原因。本文对李煜前后期词作的研究是按照研究思路来制定研究方法的，所采用的方法是分期研究、对比研究、综合性研究和最终的文史结合研究。（二）研究意义 避开李煜的不擅治国不谈，他在艺术上的造诣可谓横扫一朝，惊艳后世。他不但精于书法，善于绘画，通于音律，而且在诗词领域也有所成就。其中，尤以词的成就最高，为后世留下了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乌夜啼林花谢了春红等不朽的篇章，被称为“千古词帝”。由此可窥见他在词学史上举足轻重的地位。李煜堪称一代词宗，是我国词学史上一座重要的里程碑。他的词，继承了晚唐以来温庭筠、韦庄等花间派词人的传统，又受李璟、冯延巳等的影响，跳脱了晚唐五代艳词科的藩篱，开拓了词中壮高阔远的境界。李煜作词语言简洁明快、形象生动具体、用情真挚感人、风格鲜明别致，其亡国后的词作更是题材广阔、含意深沉，在晚唐五代词中别树一帜，成为宋初婉约词派的开山之祖，对后世词坛影响深远，被称为千古词坛的“南面王”。此后，正是受到他的深刻影响，才出现了柳三变、李易安、辛稼轩等优秀词人。所以，虽然李煜的人生是失败的，但是只凭词作他就可以傲视群雄、俯瞰天下，与其他的亡国之君区别开来。这是我们应该挖掘李煜词作的深刻意义所在。（三）词作分期研究现状 李煜的生活经历主要可以分为前期南唐君主的宫廷宴乐生活和后期为宋所俘的囚徒生活两个阶段，而其词风在入宋前大多浮靡淫艳，入宋后则大多充满炼狱般的绝望、国破山河在的伤感，界线比较明晰，因此学界一直以来都盛行以李煜亡国为界，将其创作分为前后两期的划分方法。对此，叶嘉莹先生说：“如果把李煜的词作截然划分为前后两期，将会妨碍读者整个地、系统地体会和欣赏这些词作的抒情特色，以及妨碍他们深入理解李煜的个性特征对其词作的一贯支配作用。”于德馨在李煜词的分期问题及其抒情特色一文中指出：由于史乘中有关李煜词作纪年的记载很少，因此，如果没有可靠的根据，也就不必强行从时间上定其归属，李煜三十几首词，各有其品貌，不能以“靡靡之音”和“亡国之痛”两种风格去概括，前期未必都是“纵情声色”之作，在遭遇了生离死别、失意伤心之后，李煜前期也会创作出一些感伤词调。樊维纲、徐枫的李煜词艺术魅力探微一文，将李煜词分为两个阶段三个部分：即前期帝王生活词、前期伤怀词、后期亡国词；而王力坚的李煜思妇词探讨兼论李煜的中期创作、詹幼馨的南唐二主词研究、黄进德唐五代词等力主将李煜创作分期定为三段，即“李煜十八岁至二十八岁为第一期，二十九岁至三十九岁为第二期，归宋后至逝世为第三期”或“开宝四年(971年)以前为前期，开宝四年至八年(9719l5)为中期，开宝八年亡国之后为后期”。各分法在具体实践安排上有着细微的差别，王力坚又从李煜词的内容风格入手，将其词划分为前期艳情词，中期思妇词，后期亡国词三个部分。 张超，李煜词百年研究综述，燕山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11卷第1期，2013.3，第56、57页对于李煜词作的分期，我认为不应该是笼统的将前期词作概括为“靡靡之音”、后期词作概括为“亡国之思”。就像研究现状里所提到的那样，李煜的三十多首词作除去这些内容还有其他的悼亡词作、感伤词作、练笔之作等，这些是不能忽略不计的。对于李煜词作的分期，可以采用传统的前后二分法，但是需要在前后期各自的词作内容下进行更加详细的划分。 二、李煜词作李煜（937年978年），五代十国时期南唐中主李璟的第六个儿子，初名从嘉，字重光，号钟隐、莲峰居士，汉族，彭城（今江苏徐州）人，南唐最后一位国君，961年-975年在位。李煜继位后，偏居江南一隅，每年向宋朝贡献大量的财物苟延求存。公元971年十月，宋太祖灭南汉，李煜倍感危机，去除唐号，改称“江南国主”；并于第二年贬损仪制，撤去金陵（今南京）台殿鸱吻，以示尊奉宋廷。公元975年，被宋攻破南唐都城金陵，李煜被迫降宋，被俘至北宋都城汴京（今开封），被封为右千牛卫上将军、违命侯。公元978年七夕生辰，因作感怀故国的名词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而被宋太宗派人赐酒毒死，时年42岁，葬于今河南省洛阳市北邙山，世称南唐后主、李后主。身份、生活的剧变也是他词作创作的重要转折点既促成了优秀词人的成长，也让他背上了千百年来不能挣脱的耻辱骂名。本文所采用的李煜词作皆来自南唐二主词，其中可确信为他所作的有三十余首，除此之外还包括根据王国维先生所作的校勘记补遗的十二首词。 李璟、李煜撰，郑学勤校点，南唐二主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第8页虽然李煜所留下的词作在数量上无法与其他词人相比较，但是他的词作成就所达到的高度与在词学史上的地位却是不可小觑的。亡国君主与优秀词人的双重身份，使李煜及其词作倍受世人关注。自20世纪以来，与李煜相关的研究作品也越来越多，但是本文更多的是将关注点放在李煜的词作及前后期词作差异形成原因的讨论上，本着能够更加详细地理解李煜词作的内容、感受其蕴含的思想感情以及亡国后词作所表现出来的孤寂痛苦思绪，采用传统的以李煜降宋亡国为界的方法，将其创作大致分为前后两期来研究。降宋以前为前期，内容包括：宫廷宴乐词、爱情词、悼亡词，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无主题的无意之作或是练笔之作；降宋以后为后期，包括：南唐灭亡时的感伤词与沦为北宋阶下囚时的抒情词。下面对此进行具体阐述。（一）前期词作李煜的前期词作内容主要涉及他从王子时期到帝王时期（降宋以前）骄奢淫逸、雍容华贵的宫廷生活，风花雪月的男女艳情以及宫女、妃嫔们神情心态，此外还有少数的悼亡词。前期的词作继承了晚唐以来温、韦等花间词人的传统，其风格不脱“花间词派”的习气，软艳生香、浪漫风流却不落于庸俗。 宫廷宴乐词李煜作为国君，虽然不具备政治家应有的治国才能，却有着一般帝王的通病奢侈淫逸。在这方面，他的词作浣溪沙红日已高三丈透与玉楼春晚妆初了明肌雪就是最好的佐证：红日已高三丈透，金炉次第添香兽。红锦地衣随步皱。 佳人舞点金钗溜，酒恶时拈花蕊嗅。别殿遥闻箫鼓奏。 李煜浣溪沙红日已高三丈透 李璟、李煜撰，郑学勤校点，南唐二主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第10页 晓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笙箫吹断水云间，重按霓裳歌遍彻。 临春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归时休放烛光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李煜玉楼春晚妆初了明肌雪 李璟、李煜撰，郑学勤校点，南唐二主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第14页 这两首词都是后主李煜在江南繁盛时对早期宫廷宴会生活的描写，是帝王奢侈生活和沉溺于享乐的真实写照。通宵达旦的盛大歌舞宴会已经举办了很久，帝王沉浸其中不能自拔，极尽奢侈。佳人美姿，纵情享乐，一切的一切在帝王眼里却是那样的和谐自然。李煜从个人盛大的宫廷生活场面出发，虽然词作没有刻画什么深刻的内容，且脂粉气息浓厚，但寥寥数语就能把一场场盛大宴会的情形淋漓尽致地描摹出来，场景刻画得让人如身临其境。这充分展示了李煜高超的艺术功底，同时也与后期的词作内容形成强烈的对比。 爱情词自古以来，文人与美人总是结有不解之缘。谈及李煜词作中的宫廷生活以及爱情之作就不得不说起促成这些词作的原动力，即历史上有名的“娥皇女英”之美谈大周后娥皇与小周后女英。大周后娥皇（936年965年），南唐司徒周宗的大女儿，年仅十九岁便入宫做了妃子，便得到了后主李煜的宠爱。公元961年，李煜继承大统，随即册封周娥皇为皇后。964年，娥皇不幸因病早逝，时年二十九岁，谥号昭惠，葬在懿陵，历史上称她为大周后。历史上关于周娥皇的记载并不多，陆游南唐书中称她为：“纤秾挺秀，婉娈开扬。”娥皇精通音律，多才多艺，尤擅琵琶，积极搜寻五代时便失传已久的霓裳羽衣曲，把它改编为新曲。娥皇与李煜感情甚笃，李煜曾为她作了不少词，包括一斛珠晓妆初过、玉楼春晚妆初了明肌雪、长相思一重山等。在她去世后又作昭惠周后诔、挽辞来缅怀。这些都是为后世留下的宝贵文化财产。下面我们以其中一首一斛珠晓妆初过所描绘的有关李煜和娥皇的日常生活场景来体会他们之间旁人无法言说的伉俪情深： 晓妆初过，沉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罗袖襄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流。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李煜一斛珠晓妆初过 李璟、李煜撰，郑学勤校点，南唐二主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第5页这首词记录着李煜与娥皇平淡而又幸福的日常生活细节，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某天娥皇晨妆过后，在夫君诱哄下多饮了几口黄梅小酒，微醺的神情与动作皆与平日的端庄不同，露出几许娇憨之态。李煜注重写娥皇之口，把她的每一个动作与细节都刻画地惟妙惟肖、细致逼真。词中的“向人微露丁香颗”、“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几句描写可谓栩栩如生，是这一时期李煜描写和刻画后妃、宫女们神情心态的代表作。世人独爱“笑向檀郎唾”，寥寥数语溢满无限娇憨妩媚，一举一动皆是风情，摄人心魂。除了表现夫妻恩爱的词作之外，李煜还有一首词表现了因与爱人短暂分离而无比思念的眷恋之情，以长相思一重山为例：一重山，两重山。山高水远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李煜长相思一重山 李璟、李煜撰，郑学勤校点，南唐二主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第21页这首词写的是李煜因公事与大周后分开之后对大周后的思念，遥想自己正在思念的人儿，是否如自己思念着她一样在思念着自己。词以思妇的视角写成，并未对思妇的面容、神情、动作多做描摹，而是侧重写思妇的眼中之景“一重山，两重山。山高水远烟水寒”、“菊花开，菊花残”，借山水景色与菊花开败来寄托思念之情，可见李煜对词的语言运用下了至深的功夫。“山远天高烟水寒”，自然明朗，形象丰富，立体感强，境界阔远，并且景中蕴情，耐人寻味。 既然提到了娥皇，那么接下来不得不提的便是李煜生命中的另一个女子小周后。小周后（950年978年），名女英，南唐司徒周宗的次女，娥皇的妹妹，公元968年被李煜立为国后。南唐亡国后便跟随后主被俘押送至北宋都城汴梁（今开封）。公元978年七夕，李煜在汴京去世，不久后女英也随他而去。据传女英容颜美丽，神采端静，颇有文采，跟其姐娥皇一样多才多艺。与女英的恋爱，弥补了李煜之前不经自由恋爱就与娥皇结合的缺憾，也让李煜感受到了不同于包办婚姻的情感激荡。以下两首菩萨蛮便是李煜记录与女英在一起的美好时光的词作，极具代表性。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李煜菩萨蛮花明月暗笼轻雾 李璟、李煜撰，郑学勤校点，南唐二主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第10页这首词描写的是李煜与女英幽会的场景：花明月暗，夜深人静，一个未出嫁的女子仅着白袜，一手提着“金缕鞋”，一手提着裙角，满怀着既期待又紧张的心情穿梭在花径中，为了与心上人的“画堂南畔见”抛却了世俗伦理的眼光。一见到情郎便扑向他的怀抱，羞怯的女子此时只能对着情郎“抱怨”：“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这一句描绘对女英的神情、心态与动作均刻画地极为逼真。除此之外，也只有李煜这样率真坦荡、拥有赤子之心的人才会大胆抛开世俗偏见、真实地记录自己的隐私生活。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寝人无语。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 潜来珠锁动，惊觉银屏梦。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 李煜菩萨蛮蓬莱院闭天台女 李璟、李煜撰，郑学勤校点，南唐二主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第11页 这是李煜为小周后所写的又一首爱情词，从内容来看，和菩萨蛮花明月暗笼轻雾应为姊妹篇。这首词也是写男女幽会的情形，但是它与菩萨蛮花明月暗笼轻雾的少女幽会情郎不同，而是从情郎偷偷去见少女的角度写的。这两首词的情趣有异曲同工之妙。 情郎本是“潜来”少女居处，瞧见少女的睡态，却由于紧张情切而碰响了“珠锁”，惊醒了少女的美梦，这本是很煞风景的事，却因为二人感情深切，对视间温情无限。只一个“无限”，由小见大，由实见虚，仿佛包含着诉不尽的千言万语与万千风情，直白细致地刻画出了男女主人公的内心缱绻缠绵的情感。李煜在爱情词的创作中善于变化、手法多样、技巧纯熟。整首词写男女幽会但又不涉低级庸俗，写男女欢聚时的情态自然不失含蓄，描写逼真生动，是李煜前期作品中较成功的一篇。 悼亡词可与其宫廷宴乐词和爱情词平分秋色的还有他的悼亡词，是大周后逝世后李煜悼念亡妻的词作，譬如谢新恩秦楼不见吹箫女：秦楼不见吹箫女，空余上苑风光。粉英金蕊自低昂。东风恼我，才发一襟香。 琼窗 （原缺）梦留残日，当年得恨何长！碧阑干外映垂杨。暂时相见，如梦懒思量。 李煜谢新恩秦楼不见吹箫女 李璟、李煜撰，郑学勤校点，南唐二主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第15页这首悼亡之作，表现了李煜对大周后浓浓的的怀念之情。乾德二年的初冬，娥皇染病卧床，加上次子仲宣不幸夭折，她深受打击，病势转剧，去世时不过二十九岁。娥皇去世后，后主悲痛万分，因此便有了这怀念哀悼之作。“秦楼不见吹箫女”，是借用传说中秦穆公善于吹箫的女儿弄玉乘凤仙去的典故暗指所怀念的人，同样的景色却因为没有了陪伴在身边一起观赏的人变的空寂冷清。睹物思人，自然有着无限的惆怅和凄凉。“才发一衿香”让词人联想到自己早逝的爱妻，本是花样年纪却红颜薄命，止不住的思念与惋惜悲痛充斥心间。词人与妻子的爱，隔着这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生与死，无论多么想见到令自己念念不忘的爱人，却依旧是梦中景、景中情，一场幻梦。他终究难以忘怀那些明媚春日中悄然绽放的含情脉脉，但是面对挚爱被死神带走的凄凉境况，词人也只能感到无能为力，徒留哀伤。结合李煜所作词作来更准确地研究他前期词作的具体内容，体会词作所要表达的具体思想感情。通过研究分析可知，李煜的前期词作虽然内涵不够深刻，境界不够高远，但是他从自己内心感受出发，真实地记录了一个帝王的私生活，即使是风花雪月的艳情词也不会写得过于庸俗。由是言之，他的前期词作也是很优秀的。 （二）后期词作 李煜的后期词作主要分为亡国之时宋军压境，围攻金陵城下时的作品和被宋军押送至汴京后的阶下囚徒生活之作，内容多是以血书就的物是人非之感、人生无常的悲愤喟叹与江山易主的凄凉孤寂，以及对故国的无限思念和无法排解的苦闷愁绪，字字诛心。 亡国之时的感伤词 在后期词中，其亡国之时的作品数量虽然很少，却是研究当时历史与李煜心理的最重要的作品，具有代表性的词作便是临江仙樱桃落尽春归去。这首词中的字句，各个版本均有出入。本文选用的版本是郑学勤校点的南唐二主词，也是在词尾部分缺了十六个字。为了便于对这首词的理解，所选的词取据陈鹄耆旧续闻所录补足。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金粉双飞。子规啼月小楼西，玉钩罗幕，惆怅暮烟垂。 别巷寂寥人散后，望残烟草低迷。炉香闲袅凤凰儿，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 李煜临江仙樱桃落尽春归去 李璟、李煜撰，郑学勤校点，南唐二主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第6页 这首词是李煜在金陵城中所作。当时都城军事危急，无力挽回，作者回忆往事，触目惊心，全词散发着亡国哀思。同时，这首词还可以解读为春怨词，借思妇怨女之口传达自己亡国失势、朝不保夕的无奈愁绪。全词写思妇独处伤怀，所观之景无一不散发着春怨无归的怅恨与无奈之情，一腔心事并未直言而出，但孤苦伶仃之意已跃然纸上，塑造了一个孤独无依、忧思无解的悲苦形象。全词最后一句是词眼，只一“恨”字倒贯全篇，意境皆由“恨”生，并由“恨”止，或许李煜也曾于亡国之忧中自我检讨、追忆往昔。在写法上则是虚实相生、内外结合，时空转换自然、顺畅，笔意灵活，喻象空泛，直抒胸臆却不失含蓄，柔声轻诉却极其哀婉动人，正如陈廷焯别调集所云：“低回留恋，宛转可怜，伤心语，不忍卒读。” 囚徒生活抒情词当金陵城破，李煜及其亲眷被北宋战船押送到北宋都城汴梁成为真正的阶下囚徒之后，开始了他人生中最残酷、也是黑暗的时光。这时期的作品主要内容有两方面：一方面是反映自己阶下囚生活的尴尬处境及其压抑心情，以虞美人风回小院庭芜绿为例来解析：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凭阑半日独无言，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 笙歌未散尊罍在，池面冰初解。烛明香暗画楼深，面鬓清霜残雪思难任。 李煜虞美人风回小院庭芜绿 李璟、李煜撰，郑学勤校点，南唐二主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第13页 这首词作于李煜在北宋居住的“华丽牢笼”。没有自由也没有欢乐，形影单只孤独寂寞，只能去观察小院里的春回绿芜。遥想当年在金陵宫城春色中盛办欢宴，言笑晏晏犹在耳边，与现如今潦倒落魄的囚徒生活形成强烈的反差，只能“无言”。故妓犹在，春回大地，仍有美酒可饮，却还是无法排解内心的苦闷与寂寞。故国成空，江山依旧，只是换了人间，此时的李煜已是“面鬓清霜”年近四十的光景，“春天”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为永远的过去。整首词的感情基调压抑，无论是明媚春日的到来，还是美酒故妓的作陪都无法减轻他对故国的思念与亡国的苦痛。同时，这番描写也从侧面反映出李煜在北宋的生活状况以及他尴尬凄凉的处境。另一方面是对昔日故国无尽的怀念向往与人生无常、物是人非的无限感慨，望江梅两首皆体现了他对故国的思念，对昔日繁华生活的回忆，真可谓“字字血泪”，是这方面的代表之作。闲梦远，南国正芳春。船上管弦江面绿，满城飞絮滚轻尘，忙杀看花人。 李煜望江梅 其一 李璟、李煜撰，郑学勤校点，南唐二主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第11页李煜借梦境来描写故国的春色，反映了囚居生活中的故国追思以及生活现状的辛酸痛楚。作者本是“看花人”，但故国的春景宜人、歌舞升平如今只能在“闲梦”中才可见，其中的愁苦自是不言而喻的。作者在此运用的是借景抒情、以乐景写哀情的写法，十分婉约含蓄。全词以“闲梦”起，以春景收，言简意赅，运用白描手法，以寥寥数语写出无限情思，正如陈廷焯别调集所说：“寥寥数语，括多少景物在内。” 闲梦远，南国正清秋。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 李煜望江梅 其二 李璟、李煜撰，郑学勤校点，南唐二主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第11页这首词同样以“闲梦”起，与第一首笔意相同，但梦中所见的是故国的“清秋”，以秋意收，是一种即景抒情、直笔写意的写法。刘禹锡有诗言“自古逢秋多寂寥”，这首词开篇即直言作者如“清秋”般冷寂的心情和孤苦怀远的心境。对于秋景，作者是含思而视、凝情相望，秋景自然就带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凄清寂寥之感。作者寄情于笛声，抒发其孤独、寂寞的愁绪，其恨绵长。寥寥数语，不事雕琢，却寓意深沉。李煜后期词作异彩纷呈，较之前期更显意境深远、蕴涵深刻、情感深重。后世吟诵最多的便是那首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李煜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 李璟、李煜撰，郑学勤校点，南唐二主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第4页李煜一句“春花秋月何时了”直到现在仍能引发人们的无限遐思，进而在情感上与之产生共鸣，这是他创作的成功之处。据传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是李煜囚居北宋两年后的七夕夜所作的表现亡国之哀与故国之思的一首词。故国小楼的东风对于身为阶下囚的词人来说也不过是寒风过境，更添凉意，连对故国的思念都变得更加“不堪回首”。七夕之夜是李煜的生辰，而此时的他剩下的只有凄清与无奈。北宋与故国，可能唯一相同的只有月亮。江山易主、物是人非，故国的美景犹在，词人无论如何想念，怕是也无福消受了，“雕栏玉砌”与“朱颜”大概也只能出现在梦中。“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可以说是这首词的精华所在，也是千古传唱的名句。以水喻愁，将愁绪的绵延不绝与向东流动的一江春水联系在一起，化静为动，哀怨亦蕴大气，让人不由自主的与词人共同陷入这奔涌而出的忧愁之中，以他无尽忧愁的外部形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使读者从情感上与他产生共鸣。再来看一首与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风格内容都极为接近的词作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李煜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 李璟、李煜撰，郑学勤校点，南唐二主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第18页李煜通过这首词很直率地表达了身在北宋汴京的囚徒生活的无奈悲愁，一篇倒叙诉说人生无常。“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醒时分，阑珊亦犹。一句“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道不完词人的无奈与心酸。残梦惊醒，词人心情无比沉重。下片，词人对梦境之事娓娓道来：梦中的词人不敢登高凭栏远眺，怕看见那只能在回忆中存在的金陵城，无限河山却是再难相见，这些早在离开时就已经清楚知晓。“流水落花春去也”，与上片“春意阑珊”遥相呼应，也暗喻自己也将时日无多，而“天上人间”或许是自己最终的归宿。总体而言，李煜的后期词内涵深刻、境界高远，不再是对于自己帝王生活的简单记录，而是更注重内心世界的表达。后期词很成功地让李煜词作在词学史上大放异彩。（三）前后期词作的差异 通过对比可知，李煜前后期的词作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具体言之：内容差异 内容差异具体是描写对象的差异。前期词作与后期词作的描写对象有着明显的差异。前期词作主要是李煜亡国前奢华的宫廷生活和私人情感生活的真实写照，譬如前文中具体分析过的浣溪沙红日已高三丈透、玉楼春晚妆初了明肌雪、两首菩萨蛮等；后期词作作于李煜在北宋都城汴梁的囚居之地，主要描写囚居生活的无奈，物是人非、江山易主的悲凉与故国之思的愁绪，比如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破阵子四十年来家国等。浣溪沙红日已高三丈透中“红日已高三丈透，金炉次第添香兽”、“别殿遥闻箫鼓奏”与玉楼春晚妆初了明肌雪中“春殿嫔娥鱼贯列”描写了江南盛时宫廷宴会的盛大状况，极尽奢侈；而亡国后，李煜的词很多是在怀想故国，感慨物是人非，描写囚徒生活尴尬境况。譬如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中“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和破阵子四十年来家国中“几曾识干戈”、“垂泪对宫娥”。对这几首词作的内容进行对比可知，后期词作比之前期可谓差异很大。在内容方面比前期更加的深刻有内涵，从单纯地记录帝王日常生活、爱情生活拓展为更加深刻的亡国之痛，拓展了词的表现领域，达到了他词的最高境界。描写对象的色彩差异亡国前后李煜的思想产生了变化，所以其词作的描写对象在色彩方面也有很大的差异。亡国之前的李煜，宫廷生活奢侈，爱情生活幸福，所作词作的描写对象色彩比较鲜活，多是红色与金色。比如浣溪沙红日已高三丈透中的“红日”、“金炉”、“红锦”、“金钗”，一斛珠晓妆初过中的“沈檀”、“樱桃”、“红茸”等；成为阶下囚之后的生活如同炼狱，所作词作的描写对象在色彩方面相比前期而言就比较黯淡无光了，多用修饰语“寒”“秋”“愁”，譬如“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李璟、李煜撰，郑学勤校点，南唐二主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第20页。所作词作少有与颜色相关，而是多用冷色调的意象“夜”、“月”、“梦”、“山河”，譬如“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李璟、李煜撰，郑学勤校点，南唐二主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第18页。 在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中有这样一句，“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用来抒发词人对故国旧景的怀想，“雕栏玉砌”却是“朱颜改”，故国建筑物在色彩方面故国已不复亡国之前鲜活。与前期词作中色彩描写对比最明显的是这首乌夜啼林花谢了春红 李璟、李煜撰，郑学勤校点，南唐二主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第9页：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意象“林花”、“春红”、“胭脂”都是鲜艳的色彩，却是用“朝来寒雨”“晚来风”这样残败的环境来衬托，与前期词作中单纯描写鲜活色彩可谓天差地别，可以说是李煜词中“红”的最后的挽歌。 词作风格的差异 李煜本是多愁善感、敏感多情的，其前期词的情感多是宫廷生活词的豪华、爱情词的风花雪月、悼亡词的无限缅怀，情感基调浪漫风流但不落于庸俗，而后期词却是亡国后对人生无常、物是人非、时过境迁、囚居不得自由等各种痛苦相交织的复杂情感，情感基调压抑、悲苦、无奈。 表现手法的差异李煜前期的词作在表现手法方面多是采用直接描写。浣溪沙红日已高三丈透与玉楼春晚妆初了明肌雪这两首宫廷宴乐词均是直接描写江南盛时李煜在宫中大肆举办宴会的场景，“佳人舞点金钗溜，酒恶时拈花蕊嗅。”、“春殿嫔娥鱼贯列”、“笙箫吹断水云间，重按霓裳歌遍彻。”这些词句均是对盛大场景的直接刻画描写。而在后期，由于词作内容的变化，李煜所采用的表现手法也随之变得多种多样。后期词作的表现手法主要有直抒胸臆、借景抒情与多样化的表现手法。首先，直抒胸臆的表现手法。在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中这种表现手法运用的最为明显。“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九个字直白地表达了李煜无法整理与排解的寂寞愁绪。其次，借景抒情的表现手法。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与虞美人风回小院庭芜绿这两首词，李煜均借用“春”这一景物来抒发自己内心真实的情感。“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流水落花春去也”、“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等都是词人借“春”抒发自己内心压抑的情绪。最后，多样化的表现手法。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中“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就是采用了夸张的表现手法，将“愁”比作“一江春水”。（四）前后期词作差异成因 本文是以李煜词作的大致分期为侧重点，结合李煜的生活背景、人生经历、个性思想等来简述李煜前后期词作的差异及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生活背景 要谈李煜前后期词作的差异成因，就不得不对他的生活背景做一个大致的了解。南唐的开国始祖是李昇，他有勇有谋，也曾有过统一全国的梦想，奈何天不遂人愿，不幸过早离世。他对儿子李璟也没有过多的要求，只是告诉他要守住这片来之不易的江山，因为李昇深知自己儿子的脾性，即使再放心不下也无力回天。中主李璟并没有完成父亲对他的嘱托，反而给李煜留下了一片残破的江山。李煜词作以南唐降宋为界分为前后两期，生活背景造成的词作前后期差异也以此为界来分析。前期词作的创作背景是降宋以前的南唐。李煜继位后一直践行祖父的遗嘱，安分做一个没有野心的帝王，过着与一般帝王无二的奢侈生活，在这样一个看似平静奢华的宫廷生活中创造出前期的词作。虽然北宋一直是南唐国家安全的严重威胁，但在真正的危险来临之前的李煜依然是随心所欲地享受着奢华的生活。帝王家豪华的宴会、满园的美丽宫女嫔妃等为他前期词的创作提供了不可或缺的素材。李煜即位后采取祖父的不战政策，对于南唐来说反而是加速灭亡的催化剂。金陵城破，李煜从至高无上的位置变为北宋的阶下囚，他的生活处境大不如前，从被万人簇拥到领着北宋微薄的俸禄过活，从身体的备受摧残到精神上的无尽折磨，遍尝人间冷暖、世态炎凉。试问，这样屈辱的经历怎还会有心思写得出那样无忧无虑的词句？后期词就是李煜在这种情境下创作而成的。 由此可知，亡国前后李煜完全不同的生活背景是造成他前后期词作差异的一个重要原因。人生经历 一个优秀词人的创作，与他的身份、生平境遇关系密切。把内心的真实的感受，付诸于文字，如果没有某种感受，是很难能写出某种意境的。要分析造成李煜前后期词作差异的原因，就必须对李煜的人生经历进行研究。“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大多数人对于李煜的成长背景是这样概括的，也的确是这样的。正是因为“长于妇人之手”，耳濡目染之下才有了李煜前期词中不少对宫女嫔妃美丽姿态与神情的描写。李煜的感情生活是幸福的。虽然父亲李璟为他选了一位他不曾谋面的妻子，不是出自他自己的意愿，即使有些遗憾，他还是被那个美丽的妻子娥皇吸引了。娥皇给李煜带来了阳光、幸福，他们有共同的爱好，在文学的海洋里俩人共同徜徉、进步。他们一直是生活上的好伴侣、文学上的好伙伴。在爱情的滋润下，李煜写下不少的爱情词作。后来娥皇的早逝对李煜的打击很大，李煜对爱妻的思念便化作一篇篇悼词追随爱妻而去。当然，随后女英的陪伴也让李煜痛失爱妻的痛苦减轻了很多，这段不离不弃的情感经历即使在亡国后也是李煜此生唯一的温暖。由此可知，李煜与大周后娥皇、小周后女英的幸福爱情生活为他的前期爱情词的创作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坐上高位的李煜秉承祖父的不战政策，在风雨飘摇的历史长河中努力维持着南唐的平静。但是作为一个帝王，李煜同样拥有帝王的通病奢侈，这些可以从他的宫廷宴会词中窥得一二。正是帝王家的骄奢生活让李煜可以在词海中自由徜徉，也让他可以大肆挥笔记录下这些可供后人研究的宫廷生活资料。但是这种看似平静奢华的生活随着北宋的不断南下逼近而打破，李煜的步步忍让并没有使北宋放慢侵略的步伐，这种想要争取改变却又无力改变的现状带给李煜的沉重打击可想而知。亡国这种不寻常的屈辱经历使得李煜敏感的心思变得更加不堪一击，在北宋汴京两年多的俘虏生活堪称人间炼狱。江山易主、人身不得自由、宋光宗对小周后的轻慢侮辱、对故国的想念、无颜面对南唐子民与自己的先辈等种种痛苦无不折磨着李煜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内心。正是各种如蝼蚁噬咬般的疼痛铸就了李煜完全不同于前期的词作，也奠定了他在词史上的不朽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