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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曙松：改革难度小于9798年创建时间：2013-7-6 13:02编者按：新一届政府上任至今，已逾百日。作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面临中国经济增速放缓的新情势，新一届政府亮出了一系列“踩刹车、转方向”的措施，让新一届政府的执政思路再次成为全球瞩目的焦点。2013年3月，南方周末在新总理的首次记者会后，提出“李克强经济学”一词，并将此归纳为：“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让中国经济重回市场的轨道。”这个充满民间期待的新名词，最近成为海内外热议的话题。英国投资公司巴克莱资本新近的一份报告认为，“李克强经济学”的政策框架关键点有三个无刺激、去杠杆和结构改革。尽管对新一届政府的执政思路依然众说纷纭，但根据南方周末记者的多方了解和核实，新一届政府的确在部署多项改革，而金融领域的利益调整已经开始，大量措施也将密集出台。眼下，距离十八届三中全会召开的时间尚有三个月左右，按照惯例，这次会议一般会确立并通过新的经济政策走向，这也是观察新一届政府执政思路的关键节点。“无论怎样，这次全会总会成为一个分水岭。”华盛顿国际战略研究中心的中国问题专家克里斯托弗K约翰逊（Christopher K.Johnson）表示，“会议要么会表明改革的方向，要么会显示党内停滞的程度。”前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李稻葵在全球智库峰会上说，中国经济正在进入一个改革的制度变迁的新季度，7、8、9月，可能还要到第四季度的10月份，将会出现一系列改革的动作和信号，“到那个时候，全世界对中国经济的解读将会有所不同”。自本期开始，南方周末经济板块推出系列报道“新政观察”，详述这场关键变革的高层思路、各方解读，以及有关的政策建议与得失争鸣。利率市场化是金融改革的重要举措之一。（CFP/图）利率市场化将给一些管理专业、资本强健、定位清晰的银行更大的发展空间。金融改革和经济领域改革如果齐头并进，肯定能形成一个更好协同效应。金融政策决策就是在风险与收益之间进行权衡，并且尽可能为风险准备预案，资本项目可兑换也应当如此。最近，金融改革成为政界、学界、商界热议话题，在2013年6月19日国务院常务会议中，大部分内容围绕着金融改革展开，改革目标何在，又将通过哪些路径实现？如何看待金融改革和其他领域改革关系？南方周末记者就金融改革中关键话题，对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所副所长巴曙松进行了采访。南方周末：谈到改革话题，首先我们请您评估眼下改革时机问题，具体到金融领域，改革迫切性体现在哪些方面？巴曙松：眼下，金融体系运转不匹配经济转型，一方面我们有庞大金融资源特别是储蓄资源，另一头又有巨大金融需求，应该说金融有巨大发展空间。但在这中间大量审批，价格、准入、产品等各种管制，造成金融配置效率不高，有地方干旱过头，有地方涝过头。因此，金融改革是经济转型的客观需要，目前改革方向，应当是通过金融改革，提高金融资源配置效率，使得金融体系成为经济转型助推器。原来在投资主导经济增长模式下，金融体系主要功能是尽可能动员储蓄，通过利率管制、信贷管制，以较低成本哺育在投资中占据主导地位的大型企业、产业，这个模式在改革开放以来推动中国经济发展是有效的，但是在转型阶段却日益面临严峻挑战。具体来说，传统金融体制善于给传统重资产产业加杠杆，但不善于给有利于转型轻资产新兴产业、服务业、创新型行业增加杠杆。从近年来大规模信贷增长对经济增长带动作用不断减弱的现实来看，如果这种信贷推动下大规模投资模式持续下去，金融体系效率会越来越低。所以这个体系要调整，要推动金融杠杆市场化，要发展直接融资来调整融资结构，发展多元化金融机构，倒逼银行自身转型。这不是简单加杠杆或者去杠杆过程，在结构转型阶段应当是一个杠杆调整过程，包括传统产业去杠杆和有增长前景新产业增杠杆。另外，从全球经济走势来看，金融危机中哪个国家先主动去杠杆，先推进改革，这些国家就能最先从全球再平衡过程和转型新成长点中获益。主动去杠杆有助于迅速抓住经济调整机会。这也是为什么尽管美国经济一些指标例如就业、政府债务压力还很大，但是其金融机构和企业去杠杆进展非常快，使得当前有足够资源支持新兴产业。只有传统产业杠杆都去下了，大量金融资源现金才能去支持新兴产业发展。好比森林经过大火之后化为灰烬，肥沃土壤，才可能长出新大树来。而原来森林密密麻麻，新树就很难长大。这个过程就是促进传统过剩产能调整，去杠杆，从而腾出新增长空间。从金融危机演进看，试图阻挠、延缓这个去产能、去杠杆过程，结果往往是无法分享危机之后新兴产业带来增长机会和经济复苏机会。南方周末：从操作性上说，相比其他领域改革，金融改革关乎全局，因此受到相对阻力更小，也更容易推进？巴曙松：很难说哪一个领域改革阻力更大或者更小，这取决于具体金融改革方案设计。例如，在利率市场化过程中，商业银行通常反对，但是现在的银行可能反而支持。2012年以来，央行已经将贷款利率下浮30%，存款利率上浮10%，如果真是按照官方存贷款利率计算一下，基本上名义利差就为0。现在来看，银行贷款下浮幅度在10%左右，可以说找到新货币环境下一个均衡区间，这也说明经过改革之后商业银行体系已经初步有自我控制和定价能力。从过去经验来看，我们容易低估市场主体应对能力，高估政府调控能力。只要给市场一个应对空间，并且制度设计遵循市场规则，即使股权结构还未很市场化的国有银行，在一个竞争性环境里，也开始有约束能力。而且，和过去相比，有很多有利因素，我们累积了改革经验：金融改革领域，利率、汇率，国有银行改革上市，包括资本市场股权分置改革，这些改革在之前都被看成是难以克服的难题，最后也很顺利地度过。过去金融改革积累的经验，是下一步往前走的基础。对比1997、1998年，当时中国没有系统的金融调控工具，没有总量调控的完整货币政策框架，连金融市场也不完善，而且产能过剩比现在更严重，出口也受到巨大冲击。所以有部分海外研究者对中国当前金融改革过于悲观，但我觉得再往前推进一步，难度不会比1997、1998年那时候更大。原因在于现在经济总量这么大，经济体系相对比较健康，调控体系也大为完善，而且决策能力比那时提高许多。期待中国版富国银行利率市场化要求市场主体是有硬约束的市场主体。南方周末：刚才提到金融改革中最重要一块，价格管制放开，那就是利率市场化，我们现在处于利率市场化哪个阶段？接下去，除放开利率管制，还应该怎么做？巴曙松：我们正处于利率双轨制，但是已经有条件进行这种利率双轨制收官，开始并轨，可以逐步取消一些存贷款利率管制，具体来说，就是对市场化管制逐步减轻，变得透明化一些，同时与市场化定价产品趋于一致。并轨之后，中国当前所谓“影子银行”现象就会大幅缩减。因为这些所谓影子银行躲避信贷管制、利率管制的动机没有了，这会推动影子银行开始透明化。另外，从金融历史考察，利率市场化时期也是并购非常活跃、优胜劣汰剧烈，分化显著的时期。不仅小银行可能被并购，大银行也可能被并购。目前世界市值最大的银行已经不是工商银行，从近期看，富国银行后来居上，它在美国利率市场化时期通过数百次并购成长到今天，而且重点是定位做小微企业。因此，利率市场化将给一些管理专业、资本强健、定位清晰的银行更大的发展空间。在此过程中，最终得益的将是消费者，以及整个经济体系运行效率提高。从目前改革趋势预期，接下来金融改革还有望包括银行业引入民间资本，并且鼓励并购重组。这意味着，做比较好的小银行也能有脱颖而出的机会，所以我们很期待中国版富国银行出现。但是利率市场化不是说利率一放开就行，下一步还涉及金融机构定价能力和风险管理能力的提高，以及监管者调控方式从数量型向价格型转换。利率市场化之后，央行主要调控手段预期将逐步从数量工具转向价格工具。前一段时间货币市场波动，可以算是央行转换这种调控模式的阶段性阵痛。从政策动向观察，央行也在尝试着不从数量工具出发，开始使用价格工具，希望通过价格来推动银行的业务结构调整。我们原来不是一直说希望这样价格调控吗？但事到临头，观察整个金融体系的反馈，表明对价格型调控，大家还是需要一个熟悉适应过程。当然，市场大幅波动，某种程度上也反映出市场深度不够，多元化不够。我们国内银行业流动性需求基本上是同步，一紧都紧，一松都松，所以会人为放大这个波动。如果有多元化主体，策略、资金状况不一样的话，就会有一个平衡作用。所以，我们还需要一个有深度的金融市场，在其中形成能够真实反映资金供求状况的价格信号，可以准确判断资金到底是松还是紧，这个市场也是价格型调控传导平台。要达到这一目标，一方面需要靠市场主体经验积累，另一方面也需要放开管制，比如市场主体多元化。南方周末：谈到最近发生的银行间波动，我们看到利率市场化碰到一面墙然后弹了回来。我理解是，要素价格（土地、劳动力）还是扭曲，利率市场化虽然目前看起来走得比其他改革都靠前，但是总会时不时碰到阻力，发生停滞或回流。巴曙松：这次事件背后还有值得探讨之处。在从依赖数量调控转向价格调控的过程中，从调控者到市场主体到市场体系建设，这中间都有需要完善之处，比如，调控者怎么向市场传递一个清晰政策信号，市场主体怎么提高自己流动性管理能力等等。你提到很重要一点，这是金融改革和其他领域改革的关系问题，这也很合理。利率市场化要求市场主体应当是有硬约束的市场主体。为什么现在社会融资总额增长较快，但是实际利率下不去呢？很重要一个原因就是地方政府对利率不敏感，地方可以通过多种资金渠道来弥补缺口，但背后始终缺乏约束机制，包括如何制衡和完善信息披露。国有企业改革、房地产调控，其实跟地方政府负债行为息息相关，但是利率市场化会把这些问题从隐性变成显性，这样整体改革就更加容易评估，更加容易推动。所以，这就是国有企业改革、分配制度改革，包括地方政府财政预算制度改革，其实都有助于使利率市场发挥应有的资源配置导向作用。经济领域改革如果齐头并进，肯定能形成一个更好的协同效应。资本项目开放分歧并不明显政策执行就是一个综合平衡过程。南方周末：在博源基金会论坛上，我们观察到，学界对于资本项目开放争论较为激烈，主要形成两派意见。以余永定教授为代表的“保守派”认为，资本项目开放应该是金融改革最后一步，在利率、汇率、经济结构调整完成之前就放开资本项下兑换，将会产生非常大风险。对于这个观点，你的意见是？巴曙松：我认为不能简单地就判定余永定教授是所谓保守派。理论上来说，内部金融改革完成之后再做外部改革,这个顺序在逻辑上是成立的。但现实是，什么样程度的利率市场化才可以开始做资本项目可兑换呢？你往往要开始启动，开始准备，开始讨论资本项目可兑换这个课题之后才能印证，凸显出不足。因为所谓资本项目可兑换就会需要对货币合理定价，需要一个有深度的本土市场，这时候你会更多去推动相关改革。过于抽象讨论往往难得出有效政策结论，政策执行就是一个综合平衡过程。微观管制的放开，宏观审慎的建立应该同步推进。如果担心资本流动，那么国际上有很多行之有效的控制措施，比如托宾税、特别准备金等等，这些都涉及很多现有法律法规改进。如果我们真要开始做，现在就要开始修改法规，把这个准备好之后再放开，所以其实分歧不大。余永定教授在研究中提出不少促进资本项目开放的建议，例如他呼吁要发展熊猫债。这是很好的建议，如果鼓励在中国发熊猫债，一方面助推人民币国际化，另一方面由外方承担汇率风险，我们也提高收益水平。发熊猫债就涉及要放松相关资本项目管制，调整之后就要配上相关的审慎措施。同时，余永定教授也一直呼吁要调整国家资产负债表，避免外汇过分集中在政府手中，如何将外汇从政府分散到企业和居民手中呢？看来也是需要通过资本项目可兑换的平稳推进来逐步实现。总之。从具体推进角度来看，分歧并不明显。另外，我的观点是，资本项目开放不能脱离服务实体经济。如果说10年前中国主要是吸引外资，那时候保持强管制没有问题。但现在中国企业存在很强的全球布局动机，应当为企业的全球布局提供更大的空间。过去30年的中国成长奇迹概括起来就是全球产业转移，资本流入和中国丰富劳动力和广大市场结合，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