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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金家中女性形象分析 论瑞珏的悲剧根源 吴小琴（达州职业技术学院，四川 达州 635001）摘要: 巴金在他的代表作家中为我们讲诉了高家悲欢离合的历史，刻画了许多性格各异的鲜活的人物形象，同时揭露了封建礼教和封建专制对人,尤其是对那些柔弱而善良的女子的束缚和毒害。文章从鸣凤、梅、瑞珏和琴等几个典型人物形象入手，分析了家中女性的悲剧形象及悲剧的根源。文中认为这些女性的悲剧归根到底是封建的专制和礼教及封建的奴化教育所造成的。关键词: 女性形象、悲剧形象、悲剧根源“风刮得很紧，雪片像扯破了的棉絮一样在空中飞舞，没有目的地四处飘落。左右两边墙脚各有一条白色的路，好像给中间满是水泥的石板路镶了两道宽边。街上有行人和两人抬的轿子，他们斗比过风雪，显出了畏缩的样子，雪片愈落愈多，白茫茫的铺满在天空中，像四处落下，落在伞上，落在轿顶上，落在轿夫的笠上，落在行人的脸上。”1p1一、传统文化意识女性悲剧的根源男女生理的差异,影响着他们的行为和他们的体格,而行为和体格的的差异则决定了他们的社会地位的差异。人类历史上曾有过女性的辉煌时期母系氏族时期,那时女性作为生命的象征,作为部落繁衍壮大的保证,占据着社会的主导地位。然而,女性的优越由于建立在极低的生产力水平上,随着生产方式的改变和技术的进步,逐渐剥夺了女性因为生育能力而决定的崇高的社会地位,于是男性作为历史舞台的主角便维持到了今天。古往今来,笼罩在夏娃身上的诅咒是那么刻毒而沉重。从柏拉图一直到尼采,许多先哲对女人的定义是她们“不属于人类”而是动物甚至是植物。他们认为“妇女最大的本领是撒谎”,“缺乏本性是妇女唯一的本性”。尼采甚至叫嚷:“是去找女人吗?别忘了带上你的鞭子”。就连提倡天赋人权说的卢梭,强调妇女要服从,容忍,不仅如此,世界上许多宗教教义里也充满了对女性的贬抑。基督教圣经里,上帝对女人说:“我必增加你怀孕的痛苦,你分娩孩子必多受苦楚。你必恋慕你的丈夫,你丈夫必统治你。”2P6杜勃罗留波夫说:“在家庭里面,除了妇女,哪一个比随便什么人忍受更多的专横顽固的全部压迫?”人的性格是在人的实践活动中,在人的实际生活经验中形成和改变的,因此,西蒙波娃强调:女子不是天生的,而是生成的3P124。在新旧思潮和东西文化的冲击和交汇的背景下,仍处于强大的带封建的集体无意识压力及内心、个体无意识阻力下的旧式妇女,她们的悲剧既不是殉道者的悲剧,也不是新英雄人物的悲剧,而是许多“凡人的悲剧”。她们集中突出地展现了个人对环境的屈从与冲突,环境对人的善良天性的压抑、扭曲、扼杀,人为实现自己合理要求对环境所作的悲剧性的反抗和挣扎。“巴金悲剧艺术中人物性格只是一个内在因素,他更注意于揭示造成悲剧的客观外在因素,即便写人物悲剧性格也非常注意揭示造成这种性格的客观环境条件和社会历史原因。巴金认为传统观念和人为制度是造成人间一切悲剧的总根。”在人类社会的历史进程中,女性的地位远不及男性,中国封建社会更是一个男尊女卑的社会。这种社会制度下,女性的命运是逃脱不了封建礼教制度的魔掌的。女人只是性感的尤物,男人的附属品,这不仅成为几千年封建专制的法定法规,而且作为传统文化意识的积淀,也渗透在女性的深层意识中,成为女性心理定势,铸成女性人格的深层意识。几千年因袭下来的男尊女卑的封建伦理道德,“妇德”“妇功”等妇规女戒造成的传统妇女人格模式,造成她们的自卑意识,产生女人生来是男性附庸的“原罪意识”,甘于奴隶地位,失去任何反抗和自卫能力。鸣凤视不幸为“命中注定”,是“无所不知的神明安排的”,梅屈从无爱的婚姻,虽“青年居孀”却恪守从一而终的法规,至于再婚“就是她自己,也决不会有这种想法”,“一生只让命运摆布”,瑞珏“没有力量保护自己”,她们都失去了“人”的意识。巴金深入社会表象探求了女性世代为奴的历史文化根源:传统文化的长期熏陶使她们主体意识毁灭,从文化的层次跌入了人的生存层次。强大的带封建性的集体无意识压力及内心个体无意识阻力使她们人性畸变。她们理想人格无法在现实中展现,就被迫把能量自转,使自己的肉体受到损伤,精神遭到摧残。自虐便是这种生命能量找不到释放形式的反弹,它指向自身,是一种残酷的自伤。如梅、瑞珏的独自饮泣,强咽苦水。而自杀是自虐中的极端,在社会的动乱中,只有当人们在发生社会性的耻辱、遗弃、绝望等情绪时才会导致自杀。如鸣凤的自杀“一面是绝望的环境逼迫,一面是湖水在诱惑”,因为她听死去的大小姐说:“死是唯一的出路。”不难看出,巴金笔下的旧式妇女形象的特殊形态是封建专制社会文化环境的产物,传统文化为妇女所限定的行为模式逐步内化为女性心理结构,长期的教化积淀为女性深层文化结构的一部分,导致人性的异化。二、家中的悲剧女性形象代表瑞珏和鸣凤她们是从肉体到精神完全被旧制度和旧礼教严重戕害并彻底吞噬了的青年女性。她们们热爱生活却不能正常地生活,她们有爱的渴望却没有追求爱的权利,她们人性的一面被泯灭,性格被彻底扭曲。她们是生活的弱小者,是命运的顺从者,是旧制度和旧礼教的牺牲品。梅是一位有钱人家的小姐。在封建礼教的束缚毒害下,她的命运是一幕悲剧。梅与表兄觉新的爱情纠葛,几乎贯穿家的始终,梅同觉新自幼青梅竹马,早就心心相印地相爱着,即使用旧的婚姻标准来衡量,他们也是非常合适的一对。但因为双方母亲在牌桌上闹了意见,两个年轻人的爱情便轻而易举地被断送了。这绝非仅仅指两位母亲的意气相争,它体现着几千年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强大威力。梅后来正是按照“天经地义”的旧礼教嫁给了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更为不幸的是她又青年居孀,最后只好回到亲手扼杀了自己的青春和爱情、顽固的母亲身边,过着尼姑庵式的孤寂生活。最终她忧郁成疾,凄惨地死去。“封建礼教的残酷性在梅的身上更主要的是体现在她最初的纯真美好的爱情的被扼杀,在于她作为一个人的正常欲望的被压抑,在于她的肉体被毁灭之前她的心灵早已被彻底毁灭。哀莫大于心死,失去了生活意志的梅只觉得多活一天,只是多受一天的罪,倒不如早死了好”1p76。这时的梅所咀嚼的只是对从前的回忆,所经受的只有感情的煎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时的梅已经死了“心”已经死了。从梅的身上充分体现出封建礼教对人的精神戕害。瑞珏作为少奶奶,她和觉新的婚姻是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长主婚,幼辈不得过问”的法规下,由家长采取近乎游戏的“拈阄”的方式来完成的。她完全是偶然遇到了觉新这样一个善良而又温柔的丈夫。夫妻婚后恩恩爱爱,感情和谐。然而封建礼教同样向她伸出了罪恶之手。“血光之灾的谬说充分地体现着作为封建势力代表高老太爷的势力,他不仅生前统治着这个家,就是死后也主宰着人们的一切!觉新,作为瑞珏的丈夫,在妻子痛苦挣扎中千百次呼唤他的时候,甚至到死,他都不能走进月房看她一眼,跟她说上一句安慰的话。瑞珏的悲剧进一步暴露了封建专制和礼教的荒谬与残忍,正如觉新所认识到的:真正夺去了他妻子的还是另一种东西,是整个制度,整个礼教,整个迷信。”梅和瑞珏是两位性格颇相似的青年女性,她们都一样的美丽端庄,温柔善良,又都是被旧社会所吞噬了的女性,也同是有着美好心灵的人。如果说梅和瑞珏的性格还有某些不同的话,那么梅的性格中更多的体现出了忧郁和凄苦,而瑞珏的身上更多体现出温柔、善良和宽厚。这不仅表现在她对丈夫的温柔体贴及对周围人们的和蔼可亲上,也表现在她得知觉新和梅之间的真情后对梅的态度上。她非但没有怪罪梅,反而对梅非常理解和同情,她所做的是对梅的诚挚的劝慰和对自己深深的自责:她最后诚恳的请梅认她为妹妹,并请梅常来,这才是你不讨厌我,而且原谅了我。这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女性,有着一颗多么美好的心灵！罪恶的封建制度和封建礼教对梅和瑞珏这样善良无辜的青年女的摧残和扼杀,怎能不发人深思,让人愤怒,怎能不激起人们的控诉和反抗!淑贞是一个更为可怜的、个性完全被泯灭了的、带有神经质的女孩。她“挨了许多次鞭子,受了长期的痛苦,流了很多眼泪,而且还有过一些不眠长夜,”裹成了一双畸形的小脚。作为一个女孩,她的出生就是一种罪过,而且她“生下来就被放在一只巨大的手掌里,知道现在还没脱出手心一步,所以始终受别人拨弄”,她活在世上的意义就在于她可以作为父母的出气筒。与梅、瑞珏的形象比较起来,她身上更典型更集中地体现出封建伦理道德作为一种暴虐力量对青年一代的无情摧残,从她的外形的被扭曲到她心灵的被伤害,从她作为一个人的地位和价值的被否定到她未成年便被夺去生命,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她是完全按照封建礼教的要求塑造的人物,她生来就胆小、软弱,没有也不敢有自己的见解和要求,没有也不敢有对今后的希望和打算,更谈不上幸福,她所希望的只是能允许她痛苦的活下去,然而却不可得。这是多么令人颤栗的悲剧。这些女性个个都是那样的年轻美丽,她们的心灵也无一不是纯洁而又美好的,却落得了悲剧的结局。小说正是以这些女性的遭遇,愤怒地控诉封建专制和封建礼教的罪恶。鸣凤、婉儿和梅、瑞珏等出生比较高贵的女性比较起来,鸣凤等下层婢女的命运就更加悲惨。她们的出身都非常低贱,大多都是由于家庭困苦而被卖到有钱人家当婢女的。在做下人的时候,她们忍受着打骂和凌辱，做过几年丫头,便由主子择定人家出嫁。在主人的家里,与其说她们是人,不如说是一个会说话、任摆布的工具。鸣凤出身穷苦,身居奴隶地位。她美丽,聪明,由于受压迫受剥削的地位;她没有自由,没有温暖,没有幸福,只能在受尽打骂奴役和屈辱的环境中长大。九岁时,她失去了母亲,在一个雪天被“一个面貌凶恶的中年妇女”领走,送到高公馆里做了丫头。于是“听命令、做苦事、流眼泪、吃打骂”成为她“平凡生活中的点缀”。她虽然时常悲观和失望,但追求美好生活的强烈欲望和刚烈的性格,使她时常希望着,幻想着。正是这种美好的天性和对幸福生活的执着追求,使她萌生了对觉慧的纯真爱情,她把觉慧当作救星,爱他、尊敬他。但她根本没敢奢求做“三少奶”,只求一辈子服侍他,做他“忠实的奴隶”,然而就连这一点可怜的要求也“不过是一声梦罢了”。因为在他们主婢之间有“一堵不能推倒的墙”。经过“八年的忠心,繁重的苦工”之后,鸣凤得到的不过是被当作礼物赠送给六十多岁的冯乐山做小!在高老太爷眼里,鸣凤完全是商品,是玩物。可以任意驱使,随便处置。在听到这一毁灭性的消息之后,鸣凤完全绝望了,她无力保卫自己的清白,只有以投湖自尽的方式来殉自己的爱情。鸣凤的死是对广大婢女悲惨命运的不平和反抗,是对吃人的封建制度和封建礼教的愤怒控诉,她死得悲惨也死得刚烈;鸣凤的死也是对爱情忠贞的表现和自我牺牲的表现,当她看到觉慧的房间,向觉慧告别的时候,当她痛苦的徘徊在湖边的时候,她多么想将自己的心事告诉觉慧,多么希望觉慧来救她,但她更想到“他有他的前途,他有他的事业,他因当做一个伟大的人。她不能拉住他,她不能够妨碍他她应该放弃他。他的存在比她更重要”。正是这种纯真而炽热的爱和朴素而又伟大的自我牺牲精神,才使她痛苦的呼唤着觉慧的名字而投湖自尽。这种美好的品质之中透出的顽强的骨气,使千万读者为之激动和折服,又情不自禁地抛洒同情之泪。婉儿是与鸣凤处于同一地位的婢女。她代替鸣凤嫁给了冯乐山,与鸣凤比较起来,她的反抗要弱得多,她没有反抗,只有服从,只有痛苦,只有默默的流泪。临走时,她告诉丫头倩儿在给鸣凤烧纸时给她烧上。可见此时的婉儿,人虽活着,但已心灰意冷,只等待命运的拨弄。在冯家她受尽打骂和蹂躏,她也曾想过走鸣凤的路一死了之。但生活的折磨逐渐使她坚强起来,生活在召唤她,未来在吸引她,她不想死,她要活。“既然都是命,我何必怕他们,该死就该死,不该死就活下去。他们欺负我,我也不在乎。我心想我年轻,今年还不到20岁,我总会死在你们后头。我会看到你们一个一个的结果。”如果鸣凤是以毁灭自己以示清白和反抗的话,那么婉儿就是以活下去的勇气,笑看残暴统治者的灭亡。这里,尽管她还存在一定的宿命论思想,尽管她对今后生活的认识还很朦胧;但这种生活的意志之中,同样体现了青年女性的抗争精神。鲁迅说:“悲剧是将所有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恩格斯说:“悲剧就是历史的必然要求和这个要求的实际上不可能实现之间的悲剧性的冲突。”在文学艺术中,通过正义和邪恶,光明与黑暗,美与丑,现实与理想的尖锐冲突,反映人类高尚的毁灭,这是悲剧美的一个重要属性。巴金的悲剧艺术中,他所创造的年轻女性形象都是以一种光彩照人的美好形象出现在那个污浊的生活环境里,给人以温暖和希望,是美的象征,瑞珏、梅、鸣凤在家中都是美丽善良的女性,给人的是柔美之感。按理,这些美好女子都应该有一个美好的归宿。然而,作家却有意打破人们这种心理上的美好期待,给了他们悲剧的结局。朱光潜也说:“秀美的东西往往是娇小、柔弱它是不会反抗的。”秀美感与怜悯感有“紧密联系”,“在秀美带有一点悲哀的时候,与悲剧感最接近。”同时家中的女性都具有惊人的才华:鸣凤聪明过人,甚至超过琴;梅对话中常用古诗,是一个具有诗人气质的女性;瑞珏能书会画,心灵手巧。她们都是正逢青春而没有青春,是正该施展才华却免不了悲惨的结局,她们的毁灭就是对封建专制制度毁灭人性美的控诉。巴金的家还通过爱情的不幸揭示了人物的悲剧命运。爱情本来是人类最圣洁最美好的情感之一,然而在封建专制时代,“存天理,灭人欲”践踏着人类最神圣的感情。在巴金笔下,无论是出身卑微的丫环奴婢或看似养尊处优的小姐、少奶奶,皆生活在无爱的畸形的生存空间。梅因失去爱而抑郁致病而死,瑞珏却因得到爱而失去生命,鸣凤也因殉爱而自尽。这些女性都是那么娴雅、善良、柔顺,可命运却把她们摆布得如此悲惨,使人不免产生悲悯之感。巴金一面以极大的热忱将仁爱、贤惠等美好人性倾注在他笔下的女性形象中,把她们视为玛丽亚,力图以这类形象唤醒民众因封建礼教毒害而扭曲的灵魂;另一方面又直面现实,痛苦地表现出这些善和美被摧残被毁灭,实现对丑恶现实激烈控诉和彻底否定。抒发自己追求民主人道,爱自己所爱的,恨那些摧残爱的理想和激情,他把赞美和景仰,圣洁的美德和深厚的美,诚挚的同情和衷心的崇拜都献给了他笔下的女性。巴金通过对女性形象的崇拜与赞美,通过将女性形象理想化、审美化,寻觅到反抗和针砭封建血泪控诉深沉咏叹的最佳武器和最合适的角度。三、瑞珏的悲剧瑞珏，巴金激流三部曲中的人物形象。瑞珏是高家长孙觉新的妻子，与觉新育有一子海辰。虽然和觉新系属包办婚姻，但婚后二人相敬如宾恩爱和谐。她在高家虽看似身份尊贵，可实际上和丈夫一样也只不过是封建统治下的傀儡，屈就于封建家庭的束缚和淫威之下不能反抗。瑞珏善良温和，柔顺谦恭，对长辈唯命是从，对丈夫体贴备至，对弟妹友好关爱，对下人和善宽容。虽知丈夫仍心系梅表妹，但仍倾心与梅相交，发自内心地同情她怜惜她，两个可怜的女人成为无话不谈的挚友。只是封建社会吃人的本质总是暴露无余。瑞珏临产前夕，高老太爷驾鹤西归，因所谓的“血光之灾”，大家决定遵从陈姨太的意愿，让瑞珏迁出公馆生产，声称“祖父的利益超过一切”。觉新虽深知这纯属无稽之谈，可迫于长辈的压力，也只能不做反抗，无奈接受，将瑞珏迁居郊外。当时就连“底下的人”都觉得太过分：“大少爷为什么不争一下？总是人要紧啊”，可是作为丈夫的觉新却没勇气抗争到底，此时的服从，相对于瑞珏对他的情深意重，对瑞珏显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