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都和连也的句法语义及语用差异.pdf

书书书 “连都” 和 “连也” 的 句法、 语义及语用差异 巴丹 ( 右江民族医学院，广西 百色 533000) 摘要 在句法上 ， “连” 字可以附着在多种功能类别和结构关系的句法成分之上。在句式 上 ， “连” 字句可分为: 并列式与归并式、 插入式与互补式、 总说式与对比式 。“都” 式和 “也” 式的两 类 “连” 字句在用法上已经趋同综合， 两者的差别更多体现在语用上， 而非句法上， 具体表现为: 突 出特例与凸显对比、 重在表情与重在释因、 侧重总括与侧重类同、 写虚为主与写实为主、 专属限制 与常规搭配、 语义分级与语用分级。 关键词 “连” 字句 ;“都 ” ;“也” ;情态;语用分级 中图分类号 H146 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3 7365( 2012) 03 0050 09 0 引言 本文的研究对象在学界通常被统称为 “连” 字句。从黎锦熙( 1924) 开始 ， “连” 字句便一直 受到学界的关注， 有关 “连” 字句的论文和专著有很多。前人或者从成分分析性研究着手， 关 注该结构各组成成分的语义特征 、 “连” 字的词性等， 如 “连” 到底是什么词性就存在 6 种说法: 介词说、 助词说、 连词说、 关连副词说、 语气副词说、 准量词说; 或者从构式综合性研究着手， 在 结构主义之外另辟蹊径， 对 “连” 字句的句法构成、 句式类型 、 “连” 字句的语义分析、 语用分析 等方面进行探讨， 在充分描写的基础上进一步挖掘出该类句式的共性。 前人的成果把 “连” 字句的研究引向了深入， 但值得注意的是， 该句式其实有两个变式: “连也” 和 “连都” ( 以下简称“都” 式和“也” 式) 。有关二者的异同及其表 现， 与 “共性” 研究形成了鲜明反差: 高桥弥守彦( 1987) 和郭春贵( 1996) 分别指出两者互换之 后所表达的意味、 语气等有了变化; 郭万明( 1988) 指出了两者语义侧重的不同; 张谊生( 2002) 认为 “连都” 是总括式强调 ， “连也” 是类同式强调; 罗耀华( 2002) 指出， 前面 出现 “显性对比” 事物时， 后面一般会选用 “也” 式。 本文所关注的问题是: ( 1) “连” 字句的结构形式有什么特点 ?“都” 式与 “也” 式的“个性” 研究如何借鉴 “共性” 研究的已有成果?( 2) 两者的互换是语法在起作用还是语用在起作用? 是规定性的还是原则性的?( 3) 两者形成差异的动因和机制是什么? 本文的讨论不包括 “连” 和 “也、 都” 分处不同分句的情况， 所有语料均来自北京大学中国 05 2012 年 06 月 第 3 期 “连都” 和 “连也” 的句法、 语义及语用差异 Jun ， 2012 No 3 基金项目本文得到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 “近 30 年来汉语虚词的发展变化及其演化趋势研究” ( 项目编号: 07BYY048) 和上海市重点学科三期 “汉语言文字学” ( 项目编号: S30402) 的资助。论文的写作得到张谊生教授的悉 心指导， 谨致谢忱。 语言学研究中心现代汉语语料库( 以下简称 “北大语料库” ) 。 1 句法差异 1 1 结构形式 对于 “连” 字句的结构形式， 我们可以从内部结构关系和外部语境联系两个方面入手。内 部结构关系考察哪些句法成分可以出现在“连” 字后面， 外部联系考察在更大语境下 ， “连 X 都/也 Y” 可以构成什么样的句式。下面首先考察“连” 字句“X” 的构造、 形类、 结构以及“连” 字句的共现方式。 1 1 1 “X” 的构造单位 就 “X” 的构造单位而言， 最常见的是单词或词组， 词组的定语可以较为复杂。例如: 他看见这个社员连连点头， 连脖根都红了。( 邹志安 哦， 小公马 ) 她累得全身像是散了架， 连起床给自己煮一碗挂面的力气都没有。当她听见有人敲门以后， 好久 才打起精神应了一声。( 张承志 北方的河 ) 也可以是小句或是复句。例如: 沈凯检讨了自己 : “我错了!连咱们开个晚会都要抢在二连的前面， 心眼多么小! ” ( 老舍 无名高 地有了名 ) 我睡的很死， 连张莉进来给我盖上毯子也不知道。( 王朔 玩儿的就是心跳 1 1 2 “X” 的功能类别 就 “X” 的功能类而言， 最常见的是体词性词语， 除了名词和名词性短语外， 还可以是代词， 包括人称代词和指示代词。例如: 这时节， 连她都仿佛感觉到亡了国也有别扭的地方!( 老舍 四世同堂 ) “你这人连这也不懂 有权的地方， 什么都有。 ” 他摆了一副训诲人的样子。( 楚良 抢劫即将发生 ) 此外 ， “X” 也可以是已经指称化的谓词或谓词性短语。例如: 捡， 而不是拣， 连挑选也不用的。( 李国文 桐花季节 ) 这双手打得坏一辆卡车， 可连打苍蝇都是高举轻落 今儿却要落到你身上了。( 王朔 无人喝采 ) 1 1 3 “X” 的结构关系 就 X 在句中充当的句法成分而言， 可以是主语、 前置宾语， 也可以是谓语和兼语。例如: 没戏， 没电影， 连说书的都不肯来， 收不上钱。( 田中禾 最后一场秋雨 ) 玉屏妈急着道 “好儿哩!人家担了柴来， 连顿饭也没吃， 倒又贪揽上了! ” ( 张石山 镢柄韩宝山 ) 瑏瑡您和珍珠去， 连告诉我们一声都不告诉!( 老舍 方珍珠 ) 瑏瑢这咱时候， 他爸气得连嫌他站无站相、 坐无坐相也不可能， 因为他浑身没长骨头似的， 这还罢了， 那 脑空洞得百无聊赖， 谁也拿他没办法。( 李国文 爱之极 ) 还可以是状语和前置补语。例如: 瑏瑣整天， 喜悦就如同一对小漩涡在他嘴角上; 连睡觉时也停在他嘴角上缓缓转动。( 冯骥才 雕花烟斗 ) 瑏瑤老头子既然说他在这里， 他就一定在这里， 我们家老头子说的话， 连一次都没有错过。( 古龙 圆 月弯刀 ) 1 1 4 “连” 字句的共现方式 “连” 或 “都/也” 都可以隐含在句法深层， 但将隐含成分补出来时， 并不会影响表达。例如: 瑏瑥到了那个年纪， 人累了睡上几觉也补不回来， 干活时 连 手臂都抬不起来， 我混在村里人中间， 每 天只是装装样子， 他们也都知道我的难处， 谁也不来说我。( 余华 活着 ) 15 2012 年 06 月 第 3 期 汉语学习 Chinese Language Learning Jun ， 2012 No 3 瑏瑦昨天盘缠又花干了， 连 豆腐脑也吃不上。( 郑万隆 古道 ) 其次 ， “连都/也” 可以同构连用。例如: 瑏瑧他一只手洗脸， 连毛巾都没法儿拧。一只手吃饭， 连碗都没法儿端， 怎么能让他走呢?( 梁哓声 表弟 ) 瑏瑨一排一排的树， 哪一排是法国梧桐， 哪一排是中国梧桐， 都不会错的。连交通民警的白色制服也特 别耀眼， 连大风也不会扬起哪怕一点点尘土。( 王蒙 海的梦 ) 再次 ， “连 X” 可以受“甚至” 、 “其实” 、 “竟( 是、 然) ” 、 “难道” 、 “简直” 、 “怕是( 恐怕) ” 、 “就 ” 、 “真” 等评注性副词的修饰， 也可以受具有评注性功能的短语修饰， 如“没想到” 、 “不至 于” 等， 其中以 “就、 甚至” 最为常见。例如: 瑏瑩我常常无缘无故地发脾气， 甚至连他的名字也不许别人提。( 李斌奎 天山深处的 “大兵” ) 瑐瑠 “没劲还是没劲， 但再没劲也不至于连筷子都拿不动。 ” ( 王朔 永失我爱 ) 而 “都/也” 则可以被 “还 ” 、 “全” 等语词替换。例如: 瑐瑡 “你要搬走吧? ” 小福子连嘴唇全白了。( 老舍 骆驼祥子 ) 瑐瑢这算什么呀?连句话还没跟人家说上呢!( 李芳苓 喜丧 ) 1 2 句式类型 对 “ 连” 字句的类型， 周小兵( 1990) 根据 “ 连” 字句出现的句法环境划分出三类， 即基础句式、 类 推句式和隐含句式; 崔希亮( 1993) 指出 “ 连” 字句有时 “用意焦点是指称部分” ， 有时 “用意焦点是陈 述部分” ; 蔡永强( 2002) 将 “ 连” 字句的逻辑语义蕴涵分为: 同一属性对不同本体的陈述关系、 不同属 性对不同本体的陈述关系、 不同属性对同一本体的陈述关系。刘丹青( 2005) 则分为两类: 典型 “连” 字句和非典型 “ 连” 字句。从外部联系来看 ， “ 连X 都/也VP” 通常有先导句， 主要充当后续复句或后 续句组， 可表示为 “ Y， 连 X 都/也 VP” 。以下根据后续复句和句组的结构特征， 分为三组句式考察。 1 2 1 归并式与并列式 所谓的归并式， 实际就是前导句省略了 VP， 由多个名词性成分组成， 这些成分与“连” 字 句共用一个 VP。例如: 瑐瑣牛奶店里开着惨白的日光灯， 灯光下到处一片惨白: 巨大的冰柜、 服务员的白衣白帽以及冰柜上摆 着的各种冰激凌和奶制品， 连人脸都是一张张的惨白， 在窗外一片天昏地黄之中显得极不真实， 色调极刺 目睹。( 王朔 玩的就是心跳 ) 瑐瑤上帝、 基督、 菩萨、 弥乐佛、 喇嘛僧， 简直么么说吧， 连济公、 关老爷你都得拜。( 转引自周小兵1990) 所谓的并列式， 就是 “连” 字句的 “VP” 与前导句的 VP 相同。例如: 瑐瑥看不见天， 看不见海， 连岛的轮廓也看不清。( 王润滋 三个渔人 ) 瑐瑦你何止戒了烟， 还戒了荤、 糖、 茶， 连早点、 夜宵也戒掉了， 你呀你， 看把身子戒垮了咋办?( 叶大春 三瘾录 ) 就我们考察的语料来看， 归并式倾向于用 “都” 式， 并列式倾向于用 “也” 式。 1 2 2 互补式与插入式 所谓互补式， 指 X 由绝对反义词或正反问句充当。例如: 瑐瑧他是什么戏都要看， 可他连好戏歪戏都分不清， 好的也不见他感动喝采， 歪的也不见他厌烦皱眉。 ( 刘心武 七舅舅 ) 瑐瑨杨高随便同叶民主聊了聊， 连这里发没发生什么事都没问， 显然， 只要叶民主还一五一十地埋伏在 这里， 就是没有发生事。( 方方 埋伏 ) 所谓插入式， 是指 “连” 字句结构内部可以有插入语。例如: 25 2012 年 06 月 第 3 期 “连都” 和 “连也” 的句法、 语义及语用差异 Jun ， 2012 No 3 瑐瑩要不怎么我爱北平呢， 就连苏州， 据我想， 也不会有这么好的花园!( 老舍 茶馆 ) 瑑瑠小梁毛病比我还坏， 连厕所马桶上坐着， 不看小说， 无论如何也拉不出来。( 李国文 情敌 ) 就我们考察的语料来看， 正反式用 “都” 式， 插入式用 “也” 式。 1 2 3 总说式与对比式 所谓总说式， 即 “连” 字句的前导句中一般有表示周遍义的词语或句式， 如“所有、 一切、 全 部、 任何、 到处、 人人、 个个、 谁( 什么、 一点) 也/都” 等。例如: 瑑瑡到头来这班人马不得不丧失最初的纯洁， 他们什么活都干， 连洗刷僵尸和掘坟也不放过， 只有这样 才能使他们不至于抛尸在荒野。( 余华 在细雨中呼喊 ) 瑑瑢父兄姐妹， 人人都有份。就连 4 岁半的小外甥女也分到了 1 万元。( 张琦， 鲁香武 钻石之争 ) 此外， 也可以省略 V 构成的总说类的变式。例如: 瑑瑣把一切东西， 连你的衣裳都扣着不给。( 转引自周小兵 1990) 瑑瑤所有地方， 连家里都是吵吵嚷嚷的。( 转引自周小兵 1990) 所谓对比式， 是指前导句 Y 与 “连” 字句是两项对比关系。例如: 瑑瑥 “狂什么! ” 别看我是个初中生 獉獉獉， 连大学的老九们也不放在眼中!( 李斌奎 天山深处的 “大兵” ) 瑑瑦李白 獉獉尚能 “思故乡” ， 而我连故乡也没有。( 张贤亮 绿化树 ) 总说式的常式和对比式多用 “也” 式， 总说式的变式多用 “都” 式。 2 语义差异 2 1 突出特例与凸显对比 从语义表达的侧重来看 ， “都” 式侧重于特例， 选取事件框架中特殊、 最引人注目的事件进 行描述， 属于突显强调; 而“也” 式则重在对比， 一般在上下文、 会话现场出现另一个对比对象， 属于对比强调。例如: 瑑瑧入夜上炕， 翻来掉去， 昔日的腥风血雨便来到眼前， 连肩上那陈旧的伤口都隐隐疼了起来。( 冯骥 才 石头说话 ) 瑑瑨连医生也一边长叹道 : “而今世风日下， 年轻人 獉獉獉不学好， 连中年人也都跟着坏。 ”( 方方 定数 ) 例瑑瑧 “陈旧的伤口” 一般是不会再 “疼” 的， 此说法不具有客观真实性， 却有主观真实性， 强 调作者的主观感受。如果换成“也” ， 前面应该会有另一个“隐隐疼” 的类同项出现。例瑑瑨的 “中年人” 前面都出现了对比对象， 对比的意味很明显。 值得注意的是 ， “都” 式也有表比较的用法， 但用例较少。两者的区别表现为 : “都” 式的焦 点信息在 Y 段， 即 “连” 字句外， 而 “也” 式的语义重心则在 X 段， 即 “连” 字句本身。试比较: 瑑瑩他们连朝廷老子的话都不肯听， 岂肯听巡抚的话。( 姚雪垠 李自成 ) 瑒瑠我没死， 真的没死， 全营的人就剩下我和两名伙夫， 连营长都死了。我腿上也叫日本人捅了一刀。 ( 刘醒龙 十八婶 ) 瑒瑡别人 獉獉抓的很深， 他的手几乎连泥也不沾， 实在看不下去。( 浩然 新媳妇 ) 从所处语段看， 例瑑瑩为居前项 “连” 字句 ， “朝廷老子” 与 “巡抚” 形成对比， 但整句话的焦点 落在 “岂肯听巡抚的话” ， 而非 “连” 字句本身。例瑒瑠为居后项 “连” 字句 ， “连营长都死了” 起追 加说明作用， 重在强调 “我和两名伙夫” 活着的事实， 强调的仍是 Y 段而非“连” 字句。例瑒瑡中 “别人的手” 与 “他的手” 形成对比， 该句的焦点信息集中在“他的手几乎连泥也不沾” ， 强调的 是 X 段， 即 “连” 字句本身。 35 2012 年 06 月 第 3 期 汉语学习 Chinese Language Learning Jun ， 2012 No 3 2 2 重在表情与重在释因 “连” 字句有强调作用， 这在学界已达成共识 。“都” 式从说话人的预期和意愿实现与否的 角度进行强调， 因而往往会带有言者的语气情态。而“也” 式则重在客观认识的基础上来进行 强调。简言之 ， “都” 式重在表情态， 而 “也” 式重在释原因。试比较: 瑒瑢本来我帮助别的女生， 都是在为帮助春红打掩护， 可让别的男生这么一搅和， 我连春红都帮不上 了。( 刁斗 伪币制造者( 2) ) 瑒瑣接着又问朱小芬吃早饭了没有， 好象朱小芬一离婚连早饭也吃不上了。( 铁凝 遭遇礼拜八 ) 例瑒瑢由于 “ 我” 的害羞 ， “ 春红” 是最不敢去帮忙的人， 这里主要表示言者意愿未实现， 因此而产 生的报怨不满的情绪。如果换成 “ 我连春红也帮不上了 ” ， “ 春红” 则成为最有可能帮得上忙的人， 言 外之义是 “ 还有其他人我也没帮上” 或者是 “ 其他人我就更帮不上了” 。可见 ， “都” 式带有言者强烈 的主观情态。比较而言， 例瑒瑣则是表明 “ 吃不上早饭” 的原因是因为 “ 朱小芬离婚” 了。 我们在北大语料库随机各选取了 240 条 “都” 式和 “也” 式例句， 并对其充当的句法成分和 所处句类进行了考察， 统计结果如下: 表 1充当句法成分和出现句类的用频统计表 例句总数 句法成分句子类型 定语状语补语谓语反问句感叹句疑问句合计 “都” 式240 102192093037673 “也” 式240 3042331420640 以上数据显示如下几个特点: ( 1) “连” 字句主要充当谓语成分; ( 2) “都” 式“连” 字句比 “也” 式用频更高; ( 3) “都” 式充当句法成分更灵活， 用频更多; ( 4) 在表反问、 感叹、 疑问等带 有语气的句类中， 更倾向于用 “都” 式。 从使用频率、 句法灵活性、 情态表达等方面看 ， “都” 式体现出强主观化的特征。刘丹青 ( 2005) 曾指出 ， “在不同的句法结构中， 甚至结构相同组成成分有所不同的结构中有些较 能适合所谓 成分模式 的解释， 有些更需要构式语法这样的理论来分析。 ” 应该说 ， “都” 式的 构式化程度较之 “也” 式更高。 根据崔希亮( 1994) 的研究， 他认为一个句子一旦进入交际， 就会产生四重信息: 基本信 息、 附带信息、 隐含信息、 推理信息。如 : “连小明也/都不及格” 可分解为四重信息: ( 1) 基本信 息: 小明不及格; ( 2) 附带信息: 不及格是学习不好的人才会出现的事情; ( 3) 隐含信息: 小明学 习成绩很好， 不及格是最不应该的; ( 4) 推理信息: 学习不如小明的人会不及格。 而实际上， 附带信息并不只包括上述内容。例如: 瑒瑤甲: 你知道吗?小明这次考试不及格了。 乙: 连小明也不及格， 那小张肯定也不会及格了。 瑒瑥甲: 你知道吗?小明这次考试不及格了。 丙: 连小明都不及格， 那小张肯定也不会及格了。 两段对话最大的区别在于蕴含不相同 ， “连小明也不及格” 蕴含着乙事先已经知道还有别人 不及格， 而 “连小明都不及格” 并不必然蕴含丙事先已经知道还有别人不及格。可见 ， “也” 式的 45 2012 年 06 月 第 3 期 “连都” 和 “连也” 的句法、 语义及语用差异 Jun ， 2012 No 3 北大语料库 “小说类” 含有 “也 ” 、 “都” 的例句分别为29585 例、 20952 例。按语料顺序逐条收集到 “也” 类和 “都” 类的9672 句时， 共收集到 “也” 类 “连” 字句240 条 ， “都” 类 “连” 字句376 条。可见 ， “都” 式是 “也” 式的出现比例的165 倍。 运用， 解释了已知信息的合理性， 主要在于释因。而 “都” 式比 “也” 式更少地依赖于事实的掌握 和理解， 可直接跳过相关信息的参照得出新信息， 重在表情， 因而 “都” 式的主观性更强。 2 3 侧重总括与侧重类同 从来源看 ， “都” 本来是一个表总括的副词， 而“也” 本来是一个表类同的副词。因而这两 个构式生成的语义基础不同。试比较: 瑒瑦赵三锁一夜没睡， 把县里的领导挨个想了一遍， 最后决定面见县委书记， 连甘书记也( 都) 一齐告 上。( 孙方友 官司 ) 瑒瑧他说 : “今天是活见鬼了， 一个大男人， 也在那里哭， 告诉你今天是陈老先生 70 大寿， 不能哭的， 就 连孩子也( * 都) 不让他们哭， 你个大男人倒在那里哭起来了! ” ( 苏童 两个厨子 ) 瑒瑨滚回去吧!摸摸你那头小乳牛我希拉把她连牛犊子都( * 也) 送给你啦!( 张承志 黑骏马 ) 以上的例句 “也” 式和 “都” 式均有肯定式和否定式， 有些不能互换， 或是互换后意思不同。 言者到底是要表述 “总括” 还是 “类同” ， 依赖于临时语境和上下文。例瑒瑦是在“最后决定” 时， 才打算 “连同甘书记也告上 ” ， “也” 式即“告了 X， 也告了 Y” 。用“都” 可理解为“其他县里的 领导和甘书记全都一齐被告了” ， 即 “X 和 Y 都被告了” 。例瑒瑧前面交待有一个大男人哭， 这是 不允许的， 后面用小孩的例子表类同。例瑒瑨如果换成“也” 就改变了句子的意思， 主人可能除 了送乳牛和牛犊子， 还送了别的东西， 上下文并没有这个意思 。“连” 字仍保留了连词的功能， 可解释为 “和、 包括” ， 用 “都” 表总括。 选用 “都” 式还是 “也” 式， 与“连” 字的语义虚化与否有关。邵敬敏( 2008) 指出“连 都/也” 是框式结构。他考察了明代的 “连” 字结构的特点， 指出 “连” 最初是由动词发展而 来 ， “ 连 的宾语 N2只是 VP 的附带物， 所以上下文中往往另外有一个 VP 动作的主体物 N1 存在。 ” 共时层面的考察发现， 近现代汉语仍保留着古代汉语的用法。例如: 瑒瑩他们赶来了大车， 把麦子( NP1) ， 连麦秆儿( NP2) ， 都拉了走。( 老舍 四世同堂 ) 瑓瑠那位老人( NP1) 两手高兴地， 连连点头示意， 满脸泪痕， 连山下欢呼的人( NP2) 看得都擦起泪来。 ( 邓友梅 话说陶然亭 ) 以上例句的 “连” 为连词， 可理解为“连同” 、 “包括” ， 语义很实在， 与“都” 配合表示追加， 起到补充说明、 划定范围的作用。这样的 “都” 式如果换作 “也” 式， 前面必须有类同的对象。 3 语用差异 3 1 写虚为主与写实为主 就强调的手法来看， 有写实与写虚之分 。“都” 式常常用于拟人、 夸张类句式， 而“也” 式多 用在描写、 说明类的句式。例如: 瑓瑡你就一个人， 吃饱了连小板凳都( * 也) 不饿， 好歹都能凑和， 在我这儿， 全队三百多口子都张着嘴 要吃， 伸起手要穿。( 张贤亮 邢老汉和狗的故事 ) 瑓瑢夜空上大概布满了乌云， 连窗棱那儿也是昏黑一片。( 张承志 黑骏马 ) “小板凳” 是不会 “饿” 的， 例瑓瑡是拟人的用法， 用“都” 式更好。而例瑓瑢则是客观事实的描 写和陈述， 用 “也” 式则更自然。 从篇章特点来看 ， “ 也” 式强调客观事实， 动作性、 陈述性较强 。“都” 式更强调主观认识和言者 情态， 其抽象度、 情态化更高。主要表现在: 抽象概念多用 “ 都” 式， 连动复句多用 “ 也” 式。例如: 瑓瑣现在叨叼的周末周末， 你爸连观念都没有过。( 林斤澜 吃吃 ) 55 2012 年 06 月 第 3 期 汉语学习 Chinese Language Learning Jun ， 2012 No 3 瑓瑤这年头， 道义、 公理、 情义都有了价儿啦。您瞧那树上， 连白兰花那点香气都掐走卖钱了。 ( 唐刃 学苑 ) 瑓瑥有一个小麻雀落在树桠上， 开始吵叫着、 蹦跳着， 后来便悄悄飞开了， 连头也不回。( 张炜 秋天的 愤怒 ) “观念” 是抽象名词 ， “把香气掐走卖钱” 本身带有很强的想象力， 语义很空灵， 故例瑓瑣、 瑓瑤 用 “都” 更自然。例瑓瑥是一系列的动作描写， 用 “也” 式更适合。 3 2 专属限制与常规搭配 专属限制是指 X 与 VP 具有很强的同现制约性， 它们的搭配是唯一的、 专用的。例如: 瑓瑦上班上学时间， 街上只有一些外地出差干部在闲逛， 连公共汽车、 无轨电车都( * 也) 乘客寥寥。 ( 王朔 动物凶猛 ) 瑓瑧他干净， 不要说他的衣服， 就连他切肉的案子都( * 也) 刷洗得露出木头的花纹来。( 老舍 正红旗下 ) “乘客寥寥” 的对象必定是 “公共汽车、 无轨电车” 等交通工具 ， “刷洗得露出木头的花纹” 的只可能是 “案子” 。这类情况通常选择 “都” 式， 且多为肯定式， 具有很强的特写效果。 常规搭配是指 X 与 VP 的不是必然组合， 它们的搭配是多项的、 可选择的。例如: 瑓瑨那时， 村集体穷得连张纸也买不起， 累计外欠十几万元 。( 人民日报 1995 年) 瑓瑩那我可高兴!你看咱这才安上家， 弄了几亩地种着， 连辆车连条牛也买不起。( 梁斌 红旗谱 ) 以上的 “也” 式都可以换成 “都” 式， 但语气不一样。我们考察同一语段中“都” 式和“也” 式的使用情况发现 : “都” 式通常为有标式和专属限制类“连” 字句， 而“也” 式则多为无标式和 常规搭配 “连” 字句。例如: 瑔瑠只要她那美丽的脸蛋儿能一直在我眼前， 那我就连朋友也不要了， 金钱也不要了， 生命也不要了! 大概这就叫醉心于情爱吧。我仿佛到达人世快乐之巅， 像个傻瓜一样直愣愣地盯着瑙璃子的脸蛋儿。我 越看越觉得可爱。呵， 世上竟有这般美丽、 迷人的人儿!瑙璃子所在之处， 连附近的东西都焕然生辉， 绚 美可爱。( 翻译作品 白发鬼 ) 瑔瑡虎毒还不食崽呢， 就算他生性残忍， 不想活了， 宁死也要顽抗到底， 也至于连老婆孩子都不顾了， 连 家也不要了?( 张平 十面埋伏 ) 瑔瑢呆子也不说话， 只是出手极快， 像是连想都不想。待到对方终于闭了嘴， 连一圈儿观棋的人也要慢 慢思索棋路而不再支招儿的时候， 与呆子同行的人就开始摸包儿。( 阿城 棋王 ) 例瑔瑠是肯定式， 例瑔瑡的 X 为并列体词短语， 例瑔瑢是动词拷贝式。对于“连” 字句来说， 否定 式、 单名词 “连” 字句为无标式， 而肯定式、 双名词、 动词拷贝式为有标式。相对而言， 以上三例 的 “也” 式更典型， 多为无标式用法。 3 3 语用等级与语义等级 刘丹青( 2005) 将 “连” 字句二分为 “典型” 和 “非典型” 两类， 并认为 “非典型 连 字句区别 于典型 连 字句的最大特点是， 在上下文、 说话现场、 言谈双方的共享信息和认知背景中都找 不出与 连 后 XP 构成对照的一个成员， 无法形成一种可能性等级尺度。换言之， 非典型 连 字句的特点主要表现在非典型 “连 XP” 上。我们认为 “连” 字句的强调作用必须以 “语义分级” 或 “语用分级” 为基础， 所谓的 “典型” 与 “非典型” 之分， 实际是 “语义分级” 和 “语用分级” 的区 分。典型 “连” 字句可以通过 “X” 所在的类属推导出一个集合， 从而表周遍义。而非典型“连” 字句的等级尺度则是以事件( 即 “X + VP” 所代表的事件) 关联度的强弱为等级， 甚至仅仅以说 话人主观上的重视程度为 “语用等级 ” 。“也” 式所处的语义场通常较为具体 ， “连” 字后面的成 65 2012 年 06 月 第 3 期 “连都” 和 “连也” 的句法、 语义及语用差异 Jun ， 2012 No 3 分很容易激活相关事件。例如: 瑔瑣可一攀上高枝， 八字还没一撇， 见我爱搭不理， 连个招呼也不打， 有意跟我疏远， 以写文件为名， 躲 到郊区宾馆里， 以为我找不到你。( 李国文 关于狗的传奇 ) 瑔瑤他挺直的腰板变了， 黄瘦的脸膛上布满了紫黑色的老斑， 眼睛也不好了， 连说话也颠三倒四的。 ( 张胜利 八舅 ) 交际框架中一般会有以下几种事件“打招呼、 微笑、 谈话” 而后一例的“腰板、 脸、 眼 睛、 说话” 都是外貌特征， 归属同一语义框架。以上例句可以变换如下: 瑔瑣见我爱搭不理， 连个微笑也没有。 瑔瑤他连腰板也变弯了， 说话颠三倒四的。 而 “都” 式所处的语义场较为模糊， X 常使用修饰词或长句子。语义等级已经淡化， 尤其 X 为长句子时， 突显命题的评价意味更强。例如: 瑔瑥咱孩子比他们谁的也不差， 上幼儿园中班就让同学骂 穷光蛋 ， 您听听， 连这个词都复活了!( 唐 刃 学苑 ) 瑔瑦王四不想打架， 连 “妈的真和气! ” 都没说出声来。( 老舍 眼镜 ) 例瑔瑥 “词复活” 是一种隐喻用法， 从前面的话题材来看， 没有可供类比或总括的对象 ， “词 复活” 并不能引出一个语义场， 这里只是言者对“穷光蛋” 这个骂名的愤怒和不满。例瑔瑦的 X 是一句话 “妈的真和气” ， 这句话更难以找到一个明确的语义场。 我们统计了刘丹青( 2005) 所例举的非典型 “连” 字句共有 19 例， 其中 “也” 式仅有 6 例， 且 限于 X 为离合动词( 如连架也不吵) 和动词拷贝句( 如动也不动) ， 而刘文所归纳的所有非典型 “连” 字句类型中， 均出现了 “都” 式。相比而言 ， “都” 式更适用于非典型 “连” 字句。 4 结语 汉语的 “连” 字句在句法上可以附着在多种功能类别和结构关系的句法成分之上。在句 式上 ， “连” 字句可分为: 归并式与并列式、 互补式与插入式、 总说式与对比式。从“都” 式和 “也” 式的对比研究中， 我们发现两类 “连” 字确实在用法上已经趋同综合、 更多的时候是语用 的差别， 而非句法差别。两者的区别体现在: 突出特例与凸显对比、 重在表情与重在释因、 侧重 总括与侧重类同、 写虚为主与写实为主、 专属限制与常规搭配、 语义分级与语用分级。 值得说明的是， 这六组对比特征并非总是泾渭分明， 如: 无论是类同还是总括， 都会涉及两个 以上的项目， 被总括的各项必定有类同的属性， 而能类同的各项也必然可以被总括。因而， 有时 不好分辨是总括还是类同。我们认为应把这六组对比特征看作参数， 适用特征越多， 被替换的可 能性越弱。语法结构的演化是个连续统 ， “都” 式和 “也” 式由两个不同的语法结构演化而成， 进 而成为一个构式当中的两个变式。构式义具有凌驾于成分义之上的统摄作用， 但主要副词并不 是被动地接受同化， 很可能在具体语境中被再度激活。语言调查结果表明 ， “都” 式重在主观、 静 态的事件， 常常充当背景信息， 而 “也” 式侧重客观、 动态的事件， 多充当前景信息。 参考文献: 1 安丰存 介词融合 双宾结构的形态句法成因 J 延边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 ， 2006， ( 2) 2 蔡永强“连都/也” 结构的认知考察 D 北京语言文化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2002 3 蔡永强“连” 字句探源 J 汉语学习， 2006， ( 6) 75 2012 年 06 月 第 3 期 汉语学习 Chinese Language Learning Jun ， 2012 No 3 4 曹逢甫 再论话题和 “连都/也” 结构 A 功能主义和汉语语法( 戴浩一， 薛凤生主编) C 北京: 北 京语言学院出版社， 1987 5 崔希亮 汉语 “连” 字句的语用分析 J 中国语文， 1993， ( 2) 6 崔希亮 从 “连也/都” 结构看语言中的关联 A 九十年代的语法思考( 邵敬敏， 刘大为主编) C 北 京: 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 1994 7 崔希亮 语言理解与认知 M 北京: 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 2001 8 崔永华“连 “也/都” 句式试析 J 语言教学与研究， 1984， ( 4) 9 高桥弥守彦 关于 “连也/都” 格式的一些问题 A 第二届国际汉语教学讨论会论文选 C 北京: 北 京语言学院出版社， 1987 10 郭春贵 试论 “连都” 和 “连也” 的异同A 第五届国际汉语教学讨论会论文选C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1996 11 郭万明 关于 “连 X 也/都 Y” 格式的几个问题 J 鄂西大学学报， 1988， ( 1) 12 韩玉国“连” 字句中 “都” 与 “也” 的语义差别 J 暨南大学华文学院学报， 2003， ( 1) 13 刘丹青， 徐烈炯 焦点与背景、 话题及汉语 “连” 字句 J 中国语文， 1998， ( 4) 14 刘丹青 作为典型构式句的非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