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春秋》的爱情叙事修辞

2 0 0 8 年6 月 第2 l 卷第3 期 阴山学刊 Y I N S H A NA C A D E M I CJ O U R N A L J I l l l 2 0 0 8 V 0 1 2 l N o 3 小城春秋的爱情叙事修辞 朱丹 ( 福建师范大学人民武装学院，福建福州3 5 0 0 0 r 7 ) 摘要：在高云览的 中，作家通过爱情叙事修辞手段的巧妙应用，让其塑造的形象可信、可亲 或可恶，并将政治价值观念等通过形象的修辞渗透到文本中，使读者产生审美的悦纳过程的同时，艺术性的完 成了对革命历史的叙事及其所代表的意识形态的肯定。 关键词：小城春秋 ；爱情；叙事修辞；政治意图 中图分类号：1 2 I 田6 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 0 0 4 1 8 6 9 1 2 0 0 8 ) 0 3 0 0 2 4 0 4 一、修辞与叙事 修辞( 小e t o 血) ，源于希腊文d l e t o r i c a ，本意为演 讲的技艺。亚里士多德曾将之定义为“一种能在任 何一个问题上找出可能的说服方式的功能”( P 2 4 ) 。 可以说，发展到今天，修辞学已成为研究人们如何运 用各种符码和象征物来影响人的观念和行为的一门 学问。修辞，作为一种复杂的言语行为，它是修辞者 为了达到信息传递最优化而对语言作出的某种选 择，它侧重于研究人们如何在言语中发挥想象，如何 调动萏语去建构现实。当代修辞学的研究也表明， 修辞不仅在于使言语产生某种美感效果。更在于使 语言通过某种美感效果有效地传达讯息，感染或说 服受众。 2 】( 肋) “人不仅是语言的动物，更是修辞的动物”，人不 仅以语言的方式拥有世界，更以修辞的方式观照世 界。【3 】( P 5 9 。7 5 ) 而叙事( n 蝴t o ) ，作为一种人类活动，在 叙事中修辞也无处不在。西摩查特曼指出，结构主 义认为叙事都是有两个组成部分，其一是“故事”，即 作品的内容；其二是“话语”，即表达方式或叙述内容 的手法。( 麒) 修辞作为话语的雕饰技巧，始终是文 学不变的追求，作家从叙事修辞角度研究文学艺术， 不是将之看成是现实的摹本，而是视为对现实的一 种修辞活动和一种想象性建构。正如叙事修辞理论 家华尔特菲希尔所言，研究叙事修辞的主要功能是 提供一种解读和评估人类文化交流的方法，使人们 能够评判，断定某种具体的话语是否给人们在现实 世界中提供了一种可靠的、值得信赖的、适用的思想 和行动的指南。【5 ( 脱。褐) 学者余岱宗先生的看法也 极有见地：“的确，叙事修辞的最终目的就是让文艺 作品中的故事发展、人物关系、结构布局、叙述者视 点等因素协同发生作用，或明或暗地引导读者对某 种人物、某种思想观念、某种情感取向产生强烈的认 同感。通过叙事修辞的巧妙运用，去影响读者的世 界观和人生观，让读者在感觉形象可信而且可亲的 同时，自然而然地去模仿和学习。而另一方面，对于 被修辞为可恶、可厌的形象，则产生一种强烈的排斥 感。”【2 】( 巧3 。5 4 ) 从而使读者在审美中达到与作者的高 度统一。这样的修辞策略，在政治色彩极浓的十七 年红色小说中可以说是极常见的，也是最为明显的。 小城春秋是厦门本土作家高云览以1 9 3 0 年5 月2 5 日，中共福建省委在厦门展开的一次震撼中国 的破狱斗争( 史称厦门破狱斗争) 为背景和素材创作 的一部长篇小说，曾经得到了著名作家冯牧的高度 评价：“小城春秋与青春之歌一样，一南一北，互 相辉映。”在高云览的小城春秋中，我们看到的正 收稿日期：2 0 0 7 0 5 一1 4 作者简介：朱丹( 1 9 8 l 一) ，女，福建建瓯人，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2 0 0 6 级硕士生，福建师范大学人民武装学院助教，主要 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万方数据 是作家通过爱情叙事修辞手段的巧妙应用，塑造了 一系列生动感人的艺术形象，并将政治价值观念等 通过这些可信、可亲或可恶的形象修辞渗透到文本 中，这就使读者在产生审美的悦纳过程的同时，艺术 性地完成了对革命历史的叙事及其所代表的意识形 态的肯定。 二、革命者的爱情：克制与胜利 小说小城春秋以革命者何剑平的成长为线 索，以中共地下组织成功策划发动1 9 3 0 年福建厦门 大劫狱历史事件为中心事件，反映了1 9 2 7 年至1 9 3 6 年厦门地区的革命斗争，从而塑造了一群具有爱国 主义和共产主义风格的英雄儿女形象。小说中有不 少的爱情叙事，这些叙事中有普通人的爱情生活，但 更多的则是对革命者美好爱情的刻画。“革命者的 爱情生活”，是小说爱情叙事的重心，革命高于一切， 恋爱完全服从于革命的需要，“革命+ 恋爱”中革命 永远处于上风。换言之也就是，小说中对革命者的 恋爱描写，以及革命主人公对爱情的态度，用的是一 种非常克制的笔法。 何剑平、四敏和秀苇的三角关系是小说爱情描 写中着力最多的一个部分。作家在描写中并不隐晦 两名革命青年对秀苇的倾慕，但可以看出，在整部小 说中，作家始终在让这两名青年克制自己的情感。 剑平一直都很喜欢秀苇，可秀苇首先喜欢的是四敏， 对此，剑平最初对四敏有一丝嫉妒，但接着又极力责 备自己感情的自私，并强迫自己克制和掩饰对她的 情感，真诚地为四敏和秀苇祝福。“他想，他既没有 权利叫一个他爱的人一定爱他，他也没有权利叫他 的同志不让他爱的人爱。他作为秀苇的朋友和作 为四敏的同志，为什么不能用愉快的心情来替别人 的幸福欢呼呢? 他有什么理由怨人和自怨呢”。等 到得知四敏已结婚并拒绝了秀苇后，他才表达了对 秀苇的爱慕，可是当四敏妻子遇难后，剑平又一次选 择了退出，真诚地希望促成秀苇回到四敏身边。“我 要是不促成他们，他们就一定不会促成自己。 还不如我自动的疏远了他，成全别人”同样的， 四敏“每回发见秀苇和剑平在一起的时候，总借故 走开。遇到有什么工作需要两个人办的，四敏 也总叫他俩一道去办。”四敏虽然对秀苇也有着诗一 般的好感，但也选择了克制，有意的并且不止一次为 剑平与秀苇制造机会，还多次在秀苇面前提起剑平， 目的也是为了撮合两人。 而另一个比较老练的党的工作者吴坚的爱情 呢，他和书茵两人情投意合，可作为地下工作家的吴 坚却反对自己缺乏自制，努力地去排斥一切同爱情 有关的。“想到地下工作的艰苦和自己责任的重大， 他很快的就把那不属于个人的，不可能的爱情从心 里推开了。他不乐意让自己有若断若续的感情在心 里徘徊”。后来，吴坚不幸被捕，书茵虽然在吴 坚的误会与警惕下感到委屈却坚持自己的情感，积 极加入救援，与对她不怀好意的反面人物赵雄巧妙 周旋并参与劫狱行动，最终救出了吴坚。在这里，作 家有意设置了这样的一个叙事修辞：即革命者由于 全身心投入事业之中，忽略甚至完全忽视了自己的 个人情感生活，但爱情的花朵却总是不会遗忘他们， 他们心仪的异性也总是与他们步伐一致，站在最前 线与之并肩作战，共同战胜困难，最终收获爱情。如 此看来，在作家笔下，革命者对私人情感生活的态 度，似乎成了一种非常“必要”的对其革命忠贞度的 考验。只有通过了这重重考验的关口，美好的爱情 果实才被作为胜利的奖赏，最终分配给革命信仰的 最坚定分子。这样的叙事修辞策略，取决于作家对 那段难忘历史的自觉选择，而作家作为它的目击者、 感同身受者，将历史的辉煌定位和自我对革命历史 的膜拜之情合而为一，便完成了一种完型式的“政治 化叙事”。然而，这不仅仅是在小城春秋这部“典 型化”作品中有所体现，十七年经典红色小说中如此 的爱情叙事无不明显地烙上了意识形态的印记：比 如青春之歌中的主人公林道静与卢嘉川、江华之 间的情感，始终都是含蓄而克制的，特别是卢嘉川到 牺牲还未向道静表达自己的爱意，而实际上两人都 是明白对方心意的。而最终江华这个卢嘉川的“影 子”的出现，恰是再次说明了革命在恋爱中的重要性 和决定性，作家实际上是在向读者暗示：只有江华这 样的革命者才能成为主人公林道静革命道路上的最 佳伴侣。再比如林海雪原中的少剑波与小白鸽之 间纯洁的爱情插曲，野火春风斗古城中杨晓冬政 委最终赢得了银环的芳心等诸多案例，也充分体现 出了当时意识形态对革命事业与个人感情生活之关 系的秩序要求。可见，这些优秀的作品包括小城春 秋在内，无疑成为了一种时代政治理念和艺术理性 的承载和体现，革命者被“神化”，他们的爱情更被赋 予了高尚与脱俗，而这恰恰也是呼应了中国传统道 德伦理的规章好的( 革命者) 终将获得美好情感 的浪漫想象和人们对中国传统伟男子的高度崇拜， 中国传统伟男子对性的态度一向是采取高度克制 的，这实际上也是暗中参与了作家对英雄人物的修 2 5 万方数据 辞建构，他们认为往往只有这样才能更为凸显英雄 人物的英雄气质。 三、非革命者的爱情：放纵或失败 美好的情归革命者，丑的邪的欲则必定属于反 面人物和中间人物。在小城春秋中，反面人物赵 雄被描写刻画为一个具有旺盛的欲望，并以卑劣手 段来获得欲望的满足和放纵的人物。赵雄在应把兄 弟陈晓要求，护送其未婚妻书月从上海回厦门的途 中，奸污了书月，并随后害死陈晓，将书月占为己有。 在和书月成婚后，他还经常到舞场和妓院鬼混，并打 起了小姨子书茵的主意。讯问漂亮的女犯，对他而 言更是一件“赏心乐事”，总“不自觉的把他灵魂里最 肮脏的东西泄露到脸上” 显然，在这里，作家把揭露敌人的性丑行、肮脏 的性思想作为要将坏人写坏所要调动的一大修辞资 源。因为中国人民奉行几千年的儒家孔孟道德谱系 中最强调“万恶淫为首”，淫之所以是首恶，是因为 “淫而乱”，随之而来的是对社会伦理规范和社会秩 序的严重毁坏，而这却是统治者们甚至是被统治者 们都不愿意看到的，就算社会发展到今天，相信也是 极大多数人所无法接受或耻于提起的“堕落”与“羞 耻”。一个“淫”字，千百年来在中国人的字典里代表 的就是反面、负面词，因此即使像赵雄这样的纵欲 者、反面派也往往要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他们 也害怕被冠之以“淫棍”“色狼”的名号。所以，作家 在文学作品中如果能越充分地修辞敌人如何“淫”， 其最终的效果就越能获得人们的共鸣，深化人们对 敌人的仇恨。 而对于普通人( 中间人物) 的爱情，作家则采用 了另外一种修辞策略。公子哥儿刘眉从一开始就表 露出了对秀苇的好感，但他边缘性的身份使其无力 引起秀苇的关注，结果迟迟得不到表白的时机。这 个机会是在作品临近尾声的时候才得到的，刘眉终 于艰难地向秀苇道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然 而，从他的言语中，他也清醒地知道自己对秀苇的这 份感情是无望的，因而压根就没想从她那里得到回 报。他说：“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我我也不敢 希望因为这是不可能可是没有关系，我能 够把话说出来，这已经够幸福了这是艺术! 这是心灵的诗，心灵的悲剧! 最深沉最深沉的 悲剧! 我没有任何要求! ”刘眉的举止和 表述是真诚的，但作品中对他的这段描写却是反讽 性的：“过分忧郁的表情使刘眉的柿饼脸显得有点滑 2 6 稽，他踏着苍老的、颓唐的步子向十字路走去。秀苇 暗暗好笑。她走她自己的路，很快地把刘眉说的话 撂得干干净净了。”作家在小说中对刘眉这个中间人 物形象是有所肯定的，但到最后还是不自觉地将其 作为小丑进行描绘了，很显然，在这里作家对刘眉的 个人情感是进行了无情的蔑视和嘲弄的：他对秀苇 的情感如此的深刻，却丝毫没有在秀苇的心中留下 一点波澜! 更不可能获得这个优秀女性的爱情回 报! ， 四、修辞格局与政治意图 。 r 总而言之，作家通过上面正反两方面的爱情叙 事修辞，使小说小城春秋中的爱情在修辞层面就 形成这样一种区分：革命与非革命、反革命的分野， 直接决定了美好爱情的隶属与婚恋质量的高低。反 面派可以“奸淫掳掠”，强行占有性资源，非革命者可 能获取世俗性爱，但他们都绝不可能像革命者那样 拥有最崇高脱俗的爱情。小说就是以这样显而易见 的修辞方式宣告了革命者在爱情资源上的最终胜 利：革命者的精神世界是纯洁高尚的，他们可以没有 性欲，在对世俗幸福的欲望中也强调自我抑制，但相 对辩证的是他们却成了爱情路上最后的赢家，他们 是最有资格拥有美好爱情的英雄人物。当然，这样 的修辞格局是作家精心安排的，也是人们所盼望实 现的“合乎情理”的叙事格局，是英雄主义与浪漫主 义的完美结合。 由此可见，在小说小城春秋中，承袭了十七年 经典红色小说中的爱情叙事逻辑优秀的女性最 终接近谁，将她的爱情献给谁，绝不仅仅是一个简单 的爱情故事，而是象征着某种政治力量的最终胜利。 作家在叙事过程中，为了完成自己在时代转换下生 成对政治化艺术理性的认同改造过程，为了满足人 们道德观念的需求，迎合大众审美想象及期待心理， 而将革命者的爱情修辞为高尚、诗意的，并调动各种 修辞手段予以高度的肯定和赞美，实际上已经生动 地折射出当时的主流意识形态吸引谁、排斥谁、规训 谁、褒扬谁的政治意图。而特定的时代背景、传奇的 敌我斗争故事、火红的“英雄”情结、动人的革命爱情 片断这四大因素，便足以构成作品文本叙事上的合 理情境，从而符合了人们特定时期的审美心理定势： 什么样的爱情最美，又由谁人最终获得，而哪种人只 配有动物的欲，相信读者在鉴赏过程中终将产生与 作家的共鸣。 万方数据 【参考文献) 【1 亚里士多德著，罗念生译修辞学 M 北京：三联书店， 1 9 9 1 【2 余岱宗革命的想象：战争与爱情的叙事修辞 J 福建师 范大学学报，2 0 0 5 ，( 3 ) 3 谭学纯，朱玲广义修辞学 M 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 2 0 0 1 4 申丹叙述学与小说文体学研究 M 北京：北京大学出 版社。1 9 粥 5 ( 美) 大卫宁著，常昌富、顾宝桐译当代西方修辞学：批 评模式与方法 M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 9 9 8 责任编辑张伟】 O nt h eN a m 缸V eR h e t o r i ca b o u tL o V ei n 伽c P 咿D 弗口Z 1 f m P 伽口S 刀l 棚Z o ，露 Z 删D 锄 ( C o l l e g e0 fA 瑚e dP e o p l e ，F u j i 锄N o m l a lU l l i v e 璐i t y ，n H 由o u3 5 0 0 0 7 ) A b s b 隐c t ：I I IG Y u I l l 锄8r n 嬲t e 叩i e c eD ，蹴印口死胧讥口S ，眦口帆，t l I e 肌t l l 凹p o r t r a y sh i sc r e d i b l e - 舡I l i a b l e 彻dd e t e 幽l b l ec h m c t e 墙b yu 8 i n gt l l e 舭锄0 fn 姗t i v er I l e t o r i ca b o u tl o v e I I lt l l en 捌呲i m e - h ee r I l b l o d i 酷l l i sc c e p ta b o u tp o l i t i c a lV a l u et oh i 8 嘶c l et h m ug ：ht h e 由e t o r i c T h u 8 t h er e a d e 璐m d 印p r e c i a t et l l i sa r t i c l ew i t l lg r e 砒 p l e 咖弛w l l 朗h es k i 胁n y 矗I l i s h e dh i sd e s c r i p t i 仰0 ft 1 1 er e v o J u t j 彻h i s t 叼肋dc 砌肋鲥0 fi d e o l o g y K e y 啪r d s ：0 耽e 印m 口孔榭讥口S 蒯f 乃姗；I 删e ；N 衄献i v ed l e t o r i c ；P o l i t i c a li d e a ( 上接第1 5 页) C h i I 随sE x t e r n a lC o m m 眦l i c a t i o nT a c t i c sf o rC l I l t u r e sT r a n s f o m a t i o ni I l t oS o f tP o w e r UZ h i ( C o l l e g e0 fI l l t e m a t i o n a lC o m m u n i c a t i o 璐，C o m m u n i c “o nU r I i v e 玛i t yo fc h i n a ；B e i j i n g1 0 0 0 2 4 ) A b s t l r a c t ：C u l t l l 陀i t s e l fi so n l ya r to fp o w e r 弛s a u r c e ，b u tn o t8 0 f tp o w e r W 1 l e nt m d b 册e di m o f tp o w e r ，t l l e c u l t u 弛s h o u l db es p r e 8 dt oi m e m a t i 彻越s o c i e t yt h m u g hm a 鹊I 北d i a T h u si ti sn e c 鞠口f o rC h i n at ol a yd o w nas e t0 f e x t e m 丑lc o m m u n i 洲o nt a c t i w ! h i c h 咖i I 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