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学专业论文）黄远生新闻职业观研究.pdf

摘要 “黄远生”在中国新闻史上是一个开启“新闻本位时代”的重要 人物。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在长期的新闻史写作中，他的“神圣职业” 的独立职业观、他曾明确提出过的“不党”、“不私”的新闻事业要为 公众服务的职业主张和职业伦理准则却没有得到充分的认识与系统 的梳理。本文试图将黄远生作为个案进行研究，论述其职业道德观的 思想来源是日本式的启蒙思想“独立自尊”；力图在职业化的语境下 重新审视黄远生的职业道德观；并从一个侧面展现出“客观”、“中立” 等新闻理念和新闻话语在中国的最初的建构过程。 关键词：黄远生；新闻职业道德；职业化；“独立自尊”；福泽谕吉。 a b s t r a c t “h u a n gy u a n s h e n g ”i st h ef i r s tp o l i t i c a lj o u m a l i s mo ft h ec h i n e s e p r e s s b u th i sl i b e r a lc a r e e rc o n c e p th a d b e e nn e g l e c t e df o rs o m eu n c e r t a i n r e a s o n s h i si n d e p e n d e n tc o n c e p ta n dp r o f e s s i o n a le t h e i c ss t a n d a r d s i n c l u d i n g s a c r e dc a r e e r a n dt h ep u b l i cn a t u r eo fj o u r n a l i s m t h ee s s a y s t u d yh u a n g sp r o f e s s i o n a le t h i c si d e a s a sac a s et od e m o n s t r a t et h a tt h e b e g i n n i n go ft h i sk i n do fi d e a sc o m ef r o mt h e “s e l f - e s t e e m o fj a p a n t h i n k e r f u z u k a w aa n de x a m i n eh u a n g sp r o f e s s i o n a le t h i c sa g a i ni n t od a r n e n s t r a t et h ei n i t i a lc o n g s t r u c t i o nc o u r s eo ft h e t r a v e l i n gi d e a sl i k e o b j e c t i v i t y 、i n d e p e n d e n t e t c k e y w o r d s ： h u a n gy u a n s h e n g ；j i u m a l i s me t h e i c s ；p r o f r s s i o n a l i z a t i o n ； “i n d e p e n d e n ta n ds e l f - e s t e e m ：f u z u k a w a 。 独创性声明 本人声明所呈交的学位论文是本人在导师指导下进行的研究工作及取得的 研究成果。据我所知，除了文中特别加以标注和致谢的地方外，论文中不包含其 他人已经发表或撰写过的研究成果，也不包含为获得燃孑或其他教育机构 的学位或证书而使用过的材料。与我一同工作的同志对本研究所做的任何贡献均 已在论文中作了明确的说明并表示谢意。 学位论文作者签名： 空i 祈签字日期：2 印占年雪月f2 - 日 学位论文版权使用授权书 本学位论文作者完全了解痢傲六乒有关保留、使用学位论文的规定， 有权保留并向国家有关部门或机构送交论文的复印件和磁盘，允许论文被查阅和 借阅。本人授权凄律钛孑可以将学位论文的全部或部分内容编入有关数据库进行 检索，可以采用影印、缩印或扫描等复制手段保存、汇编学位论文。 ( 保密的学位论文在解密后适用本授权书) 。 学位论文储张圣j 衙钟始蔼。$ 晔 签字日期：丑糟6 年厂月二日 签字日期：- 。6 石年，月，7 日 学位论文作者毕、止去向： 工作单位： 通讯地址： 电话： 邮编： k l b ，l 引言 引言 第一节研究对象及选题意义 本文将民初著名记者黄远生的新闻职业道德观作为研究对象。 黄远生在中国新闻史上的地位应该受到新闻学界的重视。这不仅是由于他作 为中国第一位政治记者在新闻实践中对中国新闻业的发展作出过贡献，更是因为 他本人独特的个性与经历、生活的特殊时代背景使得他已经成为研究中国近代知 识分子心态中传统精神与现代性冲突、融合的绝佳典型。事实上也已经有学者这 么做过。【l 】再反观从新闻史的角度研究黄远生的一些套路，研究者往往将目光 局限于黄远生在新闻史上留下了哪些作品；写作特色如何；他提出的“四能”专 长以及他的采访能力，将他作为业务史上的一代名记，而有意无意忽略了他处在 近现代转折的历史背景下，作为中西方文化交融碰撞下一个极富典型意义的知识 分子，其思想观念亦可作为新闻职业化典型案例的价值所在。 单波先生评价黄远生作为中国新闻史上第一个卓有成就的政治记者，拉开了 新闻史上“以新闻为本位”时代的序幕。 而余英时先生曾指出过，历史在社会学家的分析架构中往往只处于一种“残 余范畴”( r i s i d u a lc a t e g o r y ) 的边缘位置，认为这是从社会科学观点研究文化 传统所不易避免的一种偏颇。1 2 本文试图尽量避免这种偏颇，希望能够史论结 合，通过分析具体的历史个案黄远生的新闻职业道德观并对之作出阐释，以 此描述出在中国新闻职业化萌芽时期，一代知识分子是如何自觉步入职业化轨道 的；同时还试图通过分析他的职业道德观念，从一个侧面展现出“客观”、“中立” 等新闻理念和新闻话语在中国的最初的建构过程。 黄远生新闻职业观研究 l 论著 第二节国内研究成果综述： 据人大新闻系资料室在新闻研究资料上发表的中国新闻事业史报刊资 料索引和中国期刊网资料，国内新闻学界对黄远生的系统研究从8 0 年代初开 始，主要论著如下： 时间篇名作者出处 秦绍德 黄远生和他的通讯青海日报通讯第8 期 李良荣 黄远庸与塔曼果吴德铎散文8 1 年第7 期 1 9 8 1 黄远生和远生遗著徐培汀天津日报通讯第2 期 张克明 黄远庸是否帝制派历史档案第1 期 等 试论黄远生的新闻思想、业绩和品( 上海) 学术季刊第2 1 9 8 6 胡绩伟 德期 新闻界人物( 一) 第 黄远生 张宗厚3 1 页新华出版社8 6 年6 月第一版 黄远生通讯在中国新闻史上的作 钟启元新闻学刊第2 期 用和地位 黄流沙 关于黄远生之死 新闻学刊第2 期 孙文铄 黄远生新闻通讯文体的开创天津师范大学学报第 乔云霞 者5 期 2 引言 ( 南京) 社会科学情报与 黄远生学术讨论会专辑无 资料 论黄远生的新闻思想及其办报方 吉林大学学报第6 期 针 冯国和 新闻学论集第1 l 辑人 论黄远生的新闻思想和新闻实践 大新闻系主编 一代名记者黄远生、邵飘萍素 赵肖锋新闻爱好者第3 期 描 1 9 9 5 文学改良刍议探源胡上海社会科学院学术季刊 沈永宝 适与黄远生第2 期 耕又字里比1 炙伺页题生阴箱子读书 1 9 9 8 黄远生新闻思想探析高坡盐城师专学院第2 期 民初名记者黄远生喋血旧金山胡荣彬炎黄春秋 1 9 9 9 从黄远生 看近代知识分另一种启蒙，花城出版 许纪霖 子的心态人格社，8 月 靳道亮 论黄远生对报刊通讯文体的贡献平顶山师专学报2 月 赵璇 黄远生：五四之前的新文化先驱者沈永宝东方论坛 2 0 0 1 人格的确定：黄远生新闻文学成功 的关键兼与梁启超“新民体” 包礼祥 江西社会科学第1 2 期 比较 明星在这里陨落黄远生被刺载于方汉奇文集，汕头 方汉奇 现场踏堪记大学出版社1 0 月第一版 2 0 0 3 罗琳、李 新闻界的前驱黄远生、徐宝璜九江师专学报 建平 3 黄远生新闻职业观研究 中国报业先驱黄远生的新闻思想 杨惠珍江西社会科学1 2 月 与实践 2 0 0 4明眼冷观滑稽剧：读黄远生通讯 乔云霞 采写编第l 期 酷日日记 黄远生：划过夜空的流星傅国涌社会科学论坛 2 内容简介 8 0 年代初兴起的对于黄远生的研究仍主要着眼于对于黄远生生平、新闻实 践的介绍性的成果以及对黄本人的重新评价。由于过去新闻史对于黄远生的不应 该的漠视，这一时期关于黄远生的资料相当有限。直到9 0 年代中期以后，南京 黄远生学术讨论会的召开标志着黄远生研究的一股热潮兴起，新闻学界开始将研 究视角从评价黄远生本人转向对他的新闻理念的重新梳理。同时由于新闻史研究 本身的深入( 如复旦大学出版社2 0 0 1 年出版的2 0 世纪中国新闻学与传播学 系列教材、黄瑚先生的中国新闻事业发展史都辟专章对于黄进行重新评价) ， 研究者们开始尝试将黄远生放在新闻职业化的背景下探讨其在新闻职业化道路 上的承前启后的作用。 这一时期，有研究者从文学革命的新视角重新肯定了黄远生在文学史上的地 位( 沈永宝：新文学史应该有黄远生的名字) ，有研究者继续史学的史实考证 的路数追究着黄远生的死亡疑团，最值得注意的是，黄远生作为新旧时代交替时 的知识分子，除了新闻学界以外，也被思想界作为知识分子个案来加以关注( 许 纪霖：从黄远生 看近代知识分子的心态人格) 。这充分显示出黄远生 作为一个历史名词的多义性和作为研究对象的价值。 但是总体说来，国内目前对于黄远生的研究还是相当薄弱的。尤其是对于他 作出的一些论述，常由望文生义的解释敷衍成文，而对于他的论著，研究者往往 掌握的不够详细，有意无意地忽视除了黄远生遗著之外的散见在各大报的一 些重要文章。由于将结合登载在申报上的新发现的文章充实黄远生研究，本 4 i 引言 文的研究视野因此开阔不少。 第三节论文框架 本文主要分为两大部分： 第一部分用较大篇幅论述黄远生的职业道德观的思想来源。观点：黄远生的 职业道德观来源于日本的启蒙思想“独立自尊”。这是一种与以往的旧道德 完全不同的崭新的道德观念。同时它也是种新的职业观念，这种“独立”的职 业观不但造就了黄远生的新闻职业生涯，也成为他的新闻职业道德观的思想源 头。在中国新闻事业职业化的过程中，它的功能非常接近韦伯所说的“资本主义 精神”，具有强烈的现代品性。同时它又暗合了儒家传统中的道德理想主义，这 种职业观由于在中国社会独特的环境里形成发展，具有典型的中国特征。第二部 分着力分析职业化过程中黄远生提出的一系列职业道德和职业规范的具体内容 在新闻职业化的语境下“重新审视”黄远生的职业道德观。 观点：由于对于“独立职业”本身的道德信心与近代民主意识相结合造就了 黄远生“自尊”的职业道德观。当时新闻职业化本身的发展也要求从业者进行自 我道德约束。黄远生通过自身新闻实践而在一系列文章中提出的真实、客观、 “不党”、“不私”、“不卖”等新闻理念和职业准则在新闻史上具有承前启后的意 义。他确立了新闻职业道德的基本内容，将“不党”“不私”从专业理念上 考察新闻的功能；客观专业态度；真实新闻报道基本原则；设定的“四 能”的“最低标准”等等纳入了记者职业的基本道德准则。 本文按照黄远生本人思想发展的顺序叙述史实； 黄远生为什么要选择记者职业黄远生选择记者职业后发生了什么他远 赴美国，在生命最后阶段对职业生涯的忏悔，体现出民初一个从事新闻业的知识 分子的何种职业道德观。 5 黄远生新闻职业观研究 第一章择业黄远生为什么做记者 黄远生( 1 8 8 5 1 9 1 5 ) 原名基，字远庸，远生是笔名。他出生于江西九江一个书 香世家。自幼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曾祖黄风楼是清道光十二年( 1 8 3 2 ) 进士，曾 任安徽歙县、铜陵、当涂等县知县、太平府同知等职。叔伯父黄儒鉴、儒藩、儒 濂均为举人。父儒藻，字镜垣，秀彳出身，在宁波办过洋务：母姚氏，汉上大族，习礼 明诗。他于光绪二十九年( 1 9 0 3 ) 考取秀才，同年秋季又考中江西省第7 名举人。 光绪三十年( 1 9 0 4 年) 赴京会试中进士。这是清王朝最后一次会试。 同榜进士中有沈钧儒、叶恭绰等知名人士，黄远生是其中最年轻的，虚岁仅 2 0 。 按清廷惯例，考中进士者均授以官职，但黄远生坚决辞官，赴日本留学，入日 本中央大学习法律，6 年后归国，曾任邮传部员外郎、派参议厅行走兼编译局纂修 等职后自民国元年( 1 9 1 2 ) 起，从事新闻业。他与蓝公武、张君劢共同创办少 年中国周刊，专门评论时政，切中时弊，深受群众欢迎；一时间，黄远生与蓝、 张二位被称为“新中国三少年。”还与当时的名记者刘少少、丁佛言被并称为“新 闻界三杰”。黄远生先后主编过梁启超创办的庸言月刊，担任过上海时报、 申报、 东方日报和北京亚细亚报特约记者，并在东方杂志、 论衡 杂志、国民公报等报刊上撰稿。他对自己的职业选择这样写道：“革命既起， 吾之官乃与清廷俱毕，嗣后即立意不作官，不作议员，而遁入于报馆与律师。”【3 】 作为“中国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现代记者”，同时也是清王朝的末代进士， 黄远生选择记者作为自己的职业而不是从政，已经成为研究者们在研究新闻职业 化问题时普遍关注的一个案例。 而关于他走上记者道路的解释通常是两种，一是直接引用钱基博在现代中 国文学史中所引的同乡李盛铎对黄远生的激励之语：“远庸之东游而归也，同 里李盛铎亦归自欧洲，同促居于海岱门内，远庸方肆力于文学，又有志于朝章国 故。盛铎告之日：吾见欧士之谙近世掌故者，多为新闻撰述家。以君之方闻博 涉，必为名记者! 而远庸之从事新闻记者之业，实基于此。”【4 】 另一种是从黄远生本人的观念角度考虑加以一定的分析，认为“对于中国 6 择业黄远生为什么做记者 现实的认识，对官僚政客的厌恶，对文人论政的失望以及为人民说话的要求。” 【5 】使得他走上了记者的道路。这种说法确切的触及到黄远生厌恶官僚政治的 思想核心，如果再深入追究这种思想产生的背景，可以看出留学日本六年的黄远 生的这种“对于中国现实的认识”是在和西方文明的鲜明对比下产生的。沿着这 条线索追查他的职业选择，应该首先了解一下他所处的时代背景。 黄远生弃绝功名，投身报业，首先是发生在新闻职业日益受到社会重视的 背景下。这种对于报业的社会尊重是建立在大众对传播的“权力”的认识上 从事报业，被认为是掌握了一种话语权力。掌握了某种社会权力的职业理所当然 的具有吸引力。 按照一些研究中国现代化进程的学者的表述，晚清以来向现代化迈进的中 国社会分层的最明显特征是：阶级开放和单一职业。当时社会阶层可以广泛的界 定为包括功名士子的知识阶层( 其中有些可获准担任官职) ，地主，富裕农民和 富商。阶级开放是指，没有什么法律上的障碍阻止人们进入某一个阶层，而社会 上的精英分子是除了做官一途之外，知识阶层从事其他行业都是变相追求仕途或 财源的一种手段。牟复礼先生就曾撰文指出，早从明代中期起，知识阶层接受除 了做官之外其他职业的现象便开始日渐明显。且这些行业并不涉及专门化的职业 训练。而在中国由于缺乏法人组织、职业团体和地位永存的城市精英集团，所以 往往依靠各种同乡组织的籍贯纽带。 6 1 正在这种社会分层的前提下，处于现代化事业初期的民国初年，科举功名的 威望江河日下，中国社会的传统“行业”开始向现代意义上的“职业”转换，具 有社会影响力的新闻职业开始获得社会的重视。从事具有社会影响力的职业的新 闻人开始日益受到社会的尊重。 回到2 6 岁时的黄远生，他这时剐刚从东京留学修习法律回国。站在他的角 度回顾历史，中国旧时报馆的访员多为仕途无望的文人的营生手段。但眼下这种 情形已经发生了巨大改变： 他之前的报人地位普遍不高。戈公振曾这样写道：“往者社会之视报馆，盖 卖朝报之流，服务其间者，文人之末路也。” 7 1 著名政论家王韬出生塾师家庭， 1 8 岁中秀才，就是因为应试屡试不中，这才“愤而致力于经世致用之学”。 8 1 但是到了他生活的2 0 世纪初叶，由于维新派积极的办报活动，报刊作为新的大 7 黄远生新闻职业观研究 众传播模式已经越来越被人们熟悉和接受，并且日益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 分报纸影响力的扩大，以及报纸作为新的大众传播方式为人们所认同，为报人 地位逐渐提高奠定基础。前有维新派的康梁等人以政治家的面貌利用报刊鼓吹变 法，后有报人对社会舆论的影响开始引起满清官员的重视两广总督张鸣歧上 任之初便大宴记者，对这些曾被满清官僚视为“斯文败类”的记者极力笼络。【9 】 而且尽管从事报业被“社会”视为“文人末路”，在远生之前，许多从事报 业的报人、政治家们已经充分认识到报纸在集中舆论，放大舆论，引导舆论上的 奇特力量，并对于从事这一行业的新闻人具有的巨大权力进行过积极的评价。 如王韬所谓，“今日云蒸霞蔚，持论蜂起，无一不为庶人之清议，其立论一 秉公平，其居心务期诚正。如英国之泰晤士，人仰之几如泰山北斗，国家有大事， 皆视其所言以为准则，盖主笔之所持衡，人心之所趋向也。”( 论日报渐行于中 土6 页中国新闻事业史文选) ，如梁启超所见，“故怀才抱德之士，有昨为 主笔而今作执政者；亦有朝罢枢府而夕迸报馆者。”( 论报馆有益于国事1 8 页) 所以对于一个刚接受了近代“东学”思想洗礼，抱负远大又一向对于官僚政 客深恶痛绝的2 6 岁的青年来说，抛弃书香世家的仕途一路，选择社会影响力增 强的新闻职业既有客观上的不得已“吾之官与满廷俱毕”，从社会发展的角 度看，更有其道德上的必然性。事实上，这种新道德观来源于一种“神圣职业” 的职业观，它对黄远生走上记者道路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s 从业独立自尊的新道德与职业观 第二章从业独立自尊的新道德 第一节“神圣职业”：职业的道德性 本文是在职业主义的语境下使用职业观这个概念的。 社会学家弗莱德森认为，职业有两种用法。第一种是作为一种地位象征的 职业概念，第二种是作为一种制度象征的职业概念。在第二个层面下所包括的有 限职业，一般具有某种“特别的制度的( i n s t i t u t i o n a l ) 和意识形态的 ( i d e a l o g i c a l ) 特性。”【1 0 1 根据弗莱德森的研究，这两种用法已经毫不费力 的被应用在所有的工业国家，而第二种代表独特的职业特性的“职业”才是工业 国家中讨论“职业主义”的话语前提。职业主义将职业观视为一种“职业理想”。 它将“需要的社会凝聚和新道德融入现代化的进程，其突出特征是科学的专门化 和为社会服务。职业理想为一种责任行为的准则“职业主义”界定了善的行 为标准、美德的特征和道德承诺。它提供了一种概念框架( c o n c e p t u a l f r a m e w o r k ) ，即从道德的观点上看，职业意味着什么。”【1 1 】 区分上述作为“地位象征”与作为“制度象征”的两种职业概念对于了解 黄远生的职业观相当重要。因为黄远生多次强调应该“神圣职业”中的“职业” 显然就是在“制度象征”层面上使用这一概念的。这是黄远生职业观中一个值得 注意的现象。 他曾在两篇文章中明确提到了“神圣职业”这个名词，而且都是人生阶段 中较晚的时候一是与林宰平书，这是他在1 9 1 5 年9 月8 日在沪避难时给好 友林宰平的一封信，信中将上海的情况做了说明，特地提到了上海与北京社会风 气的不同，他认为。神圣职业”是一种风气：“虽神圣职业之风远逾京师。 而者居之，殆不可得，此其文明之苦一也。”【1 2 一是忏悔录中，文末对于 改革的一番议论：“夫欲改造国家，必须改造社会；欲改造社会，必须改造个人”； “国家吾不必问，社会吾不必问，他人吾亦不必问，且需先自问吾身”，具体方 法如下：“提倡个人修养，提倡独立自尊，提倡神圣职业，提倡人格主义。”【1 3 1 9 黄远生新闻职业观研究 黄远生在与友人的信和公开发表的文字中提到“神圣职业”而不作任何解释 说明，也许由此可以看出“职业”这个名词在当时至少是在部分知识分子中已经 是被普遍理解了的观念。 但“职业”这个名词的含义值得好好推敲。 追溯中国的职业分工之说，源自传统的“四民”观。汉书食货志记载： “士、农、工、商，四民有业。”国语齐语也有“士之子恒为士”，“工之子 恒为工”，“商之子恒为商”，“农之子恒为农”的说法，认为子承父业的“业”不 应轻易改动。这种带有世袭色彩的职业观将“民”分为等级不同的四种阶级。四 民虽然有业，却处在不同的阶级地位，掌握着不均衡的社会权力。缺少“职”的 “业”体现的是一种笼统粗浅的分工观念，原本与现代职业观念有所区别，即使 传统的“业”的说法能与“职业”概念对等，也应该是弗莱德森所谓的“地位象 征”的职业概念。两者的重要区别在于，后者才是作为一种意识形态的“职业主 义”的温床。 然而传统分工观与现代职业观两种观念原本区别很大，却往往在使用中交相 混杂。发展到现代，就是梁漱溟所谓“各人作各人的工，各人吃各人的饭，只有 一行一行不同的职业，而没有两面对立的阶级，所以中国可以称为一种职业分工 的社会”【1 4 这样一种以伦理为本位，以现代职业分途来勾勒中国传统社会面 貌的调和折中的政治哲学。 在黄远生的职业观中有着传统职业分工的余韵，但是职业概念似乎被更加抽 象的运用着，他在对职业的理解上显得更加“现代”，并赋予了传统的“职业” 概念一种新的意义：即某种能够指引传统社会稳步前进的现代道德航标。 比如“神圣职业”。其中的“神圣”是动词，意思是将“职业”神圣化，并 使之蔚然成风。这提法似乎就在暗示黄远生所指的“职业”概念本身具有某种准 宗教的意味。要证明这一点，也许可以参考马克思韦伯的说法【1 5 】：他认为 在德语的b e r u f ( 职业、天职) 以及英语的c a l l i n g ( 职业、神召) 一词中，含 有一种特殊的宗教背景：即上帝安排的任务一而其他非新教信仰的诸民族的语 言中，都没有任何表示与这种“职业”相同意义的词。不但词汇如此，这个词汇 带来的观念也是新的，是宗教改革的结果。这种“职业”概念中包含了对人们日 常活动的肯定评价，是个人道德活动所能采取的最高形式，应是对其履行世俗事 1 0 从业弛立自尊的新道德与职业观 务的义务进行评价。正是这一点使日常的世俗活动具有了宗教意义，并在此基础 上首次提出了职业的思想。这样，职业思想便引出了所有新教教派的核心教理： 上帝应许的唯一生存方式，不是要人们以苦修的禁欲主义超越世俗道德，而是要 人完成个人在现世里所处地位赋予他的责任和义务。 也许从黄远生的说法中我们可以假设，中国在近代社会转型中，最初引入 的“职业”概念就如同像新教伦理最初的“天职”概念一样，突出了职业的道 德性。 因为中国知识分子或许没有韦伯所谓的“天职”( b e u f ) 理念，却有传统一 脉相承的另一种“天职”观：即对于民众启蒙的热切关注。中国传统文化的实用 理性精神往往与中国士大夫的优患意识和深沉的使命感相联系。黄远生身上并不 缺乏优患意识和使命感，这也是一种近乎神圣的“天职”意识。所谓。救民于水 火”、“以天下为己任”的这类信仰、目标和行动已经可以同宗教对救赎的关注相 提并论。儒家经典文本大学中提出的“成人之道”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强调将个体引进并融入集群的价值体系之中其中，格物 致知是成就人格的第一步。梁启超就曾说，格物致知是“新民”的基础，尔后正心、 修身，齐家，就会自然而然地有了“治国平天下”的效果；“然则苟有新民，何患 无新制度，无新政府，无新国家”。【1 6 】 这种中国式的“天职”观或日责任感在黄远生身上体现为他将中国儒家道德 理想主义与现代同样强调通过“改造个人”达到“改造社会”的“独立自尊”的 新伦理( 具体解释见下文) 有机的结合 总之，“神圣职业”来源于西方的民主政治文化，作为观念或文化上对于“职 业”的向往，是一种对于现实专制体制的反叛；同时它又是一个“本土化”了的 观念，其中充满着五四启蒙前夕中国知识分子们对于某种异于本土的西方观念的 有意无意的误读。 而对于黄远生来说影响其职业观的新伦理便是日本启蒙思想家福泽谕吉的 “独立自尊”说。 黄远生新闻职业观研究 第二节“独立自尊”的新伦理：黄远生职业观的前提 日本明治维新时期，以福则谕吉为首的日本启蒙思想家们为抵抗外来侵略， 主张摄取所谓“西洋文明之精神”，将国家的近现代化的宏大任务设计成为每个 国民都应该做到的“独立自尊”的具体原则。即每个国民都要“发达精神”，以 便从“古习之惑溺”中解放出来。先做到“一人之独立”，即先在国家形成一个 自由、平等、进取的社会环境，然后在此基础上做到“一国独立”。作为国家主 义者，福则以国家独立为最终任务，以学习西方文明作为独立的根本手段。他将 文明明确划分为东、西两大部分，并且在对西方文明的认识上显然比同时期的中 国启蒙思想者们看的更远：这种文明观认为西方文明的精髓有两个方面，第一是 物理学的思考方法，即近代科学的、分析的、实证的思想方法；第二就是独立不 羁的、不依赖他人的独立精神。对于独立精神，福则认为它是东西文明互为轩轾 之物，是西洋文明的底蕴与精髓：“东洋之儒教主义与西洋文明相比较，为东 洋所无者为二，有形者为物理学，无形者为独立心。”【1 7 关于“独立”这样的近代概念，福则谕吉解释道：“独立者，自己支配自己 之身而无依赖他人之心之谓也。自己辨别事物之是非而处理无误者，乃不依靠 他人智慧而独立之人也，自劳其身而营其生计者，乃不依靠他人钱财而独立之 人也。”【1 8 这种“独立”先是承认人人生而平等。“天不能造人上之人，亦不能造人下 之人。因此，世有万人，而万人皆同，生而无贵贱上下之别。”但是虽然人与人 平等，“人若不学则无智，无智之人即愚人也。”所以尽管“人生而虽无贵贱、贫 富之别，但勤于学问，广知事物者则为贵人富人，无学者则为贫入下人。”【1 9 “贫富，强弱等局面并非天生而定，乃是随着人之学与不学而转移吾日本国 人亦从今日起确立向学之志，先谋一身之独立，随之而致一国之富强，若能如此 西洋人之力何足恐哉。”【2 0 1 福泽谕古文明观的目的是国家独立。方法是让人民具有“文明之精神”，即 每个国民都具有科学的理智的，分析的思想方法，具有充满活力的，强韧的，进 取的创造精神，以达到“独立自尊”之境。 与日本情形相反，自1 9 0 5 年清王朝政府派遣五大臣出洋考察宪政起，中国 1 2 从业独立自尊的新道德与职业观 知识阶层共同的信仰是“认为西洋物质文明和政治法律组织比中国的程度高，至 于精神文明及各种社会伦理观念、文学思想等等，中国的还是至高无上。前者可 以学习西方，而后者则无此必要。所以他们对于西洋政治观念极为热心，而对于 西洋文学、伦理道德不愿提倡，对于中国的旧伦理旧道德更不敢批评，文章还是 以“汉魏六朝的八股”( 吴稚晖语) 为贵。” 事实上，戊戌期间，在“明治维新”后国运大振的东亚强国日本面前，国人 文化一心理防线一溃千里，东渡扶桑成为一时风尚。“青年学子，相率求学海外， 而日本以接境故，赴者尤众。壬寅、癸卯问，译述之业特盛，定期出版之杂志不 下数十种。日本每一新书出，译者动数家。新思想之输入，如火如荼矣。然皆所 谓t 梁启超式的输入惟以多为贵。” 2 1l 数量上的优势弥补了其他方面的 不足，这一时期的“东学”的传入，无论在数量上还是在影响上都达到了历史顶 峰。 梁启超流亡日本时就曾深受福则文明观的影响。他一度非常重视福则的“独 立自尊一说，把它当成国家强盛的原动力。“自尊者乃国家致强之原”“独立性 者，孕育世界之原料也。”【2 2 】此后福泽谕吉的“独立自尊”的命题，由梁启 超在自由书中首先在中国知识分子中加以倡导。同样作为启蒙思想家，梁启 超也将着眼点放在对人民的教育启蒙上，认为提高国力要从提高国民素质作起， 并将这种启蒙活动命名为“新民”。认为今日中国的形势，“并非恃一时之贤君相 而可以弥乱，亦非望草野一二英雄崛起而可以图强必其使吾四万万人之民德、民 智、民力皆可与彼相捋，则外自不能为患，吾何为而患之。” 2 3 1 梁启超在国家生死存亡的危机中一再阐述国民素质的重要性，他从日本改造 国民劣根性的经验中看到中国无望之因，认为“新民为今日中国第一急务。”【2 4 】 其中的逻辑是：“然则苟有新民，何患无新制度，无新政府，无新国家。”认为无 论从“内治”还是“外竞”的角度出发都需要以“新民”为本。 其实早在达尔文进化学说传入中国之际，先觉者在倾慕西学的同时便萌生了 新民之念。如严复在批判洋务派以物为“自强图存”的突破口时就力倡“人”的 更新。国家的强大在他看来不过三个途径：“一日，鼓民力；二日，开民智；三 日，新民德。”1 2 5 】 在这种“新民”的时代潮流中，1 9 0 4 年考中进士的黄远生坚决拒绝了河南 知县的官职，留学日本中央大学学习法律，他因为模仿能力和记忆力很强，到日 黄远生新闻职业观研究 本后，很快学会日语，并且充当了当时课堂上的翻译。加上此后和梁启超的密切 交往，他受到这位日本启蒙思想家的影响应该是勿庸置疑的，佐证如下： 在忏悔录里他回忆自己还是南浔公学的学生时便将福则的“独立自尊” 作为座右铭：“余忆此时读福泽谕吉论集，中有一文，论人当独立自尊，因译写 其训条十余于壁，而余自为学生，对此四字，乃无丝毫做到，宁不愧死。” 2 6 1 接下来他更是以钦佩的口气谈到他所认为的值得佩服的两个同学的“嘉言懿行”， 也就是他心目中能够以个人品行被称为是“独立自尊”的具体例子：一个是勇于 承担责任，不将过失推于他人；一个是沉毅刚强，意志力坚定。 结尾处黄远生还明确了进行“思想改造”的顺序，：“今日无论何等方面，自 以改革为第一要义。夫欲改革国家，必须改革社会，欲改造社会，必须改造个人 社会者国家之根底也，个人者社会之根底也。国家吾不必问，社会吾不必问，他 人吾亦不必问，且须先问吾自身，吾自身既不能为人，何能责他。更何能责国家 与社会。”【2 7 】最后将“提倡个人修养，提倡独立自尊，提倡神圣职业，提倡人 格主义”作为个人修养的途径。 这种提倡以提高个人修养来最终达到改革国家和社会的思想被他在多篇文 章中提到过，比如这篇集中反映了黄远生历史观的1 9 1 5 年1 0 月l o 日发表于东 方杂志的评论反省。在反省中黄远生写道：“历史者何物? 心灵活动之 记录而己。” 2 8 1 他认为世间一切惟心所造。应当从心出发。由于“历史乃人类 心灵之所集成”，所以在创造历史的过程中，只有改造人，b 才是根本。“吾论所欲 昌明之意思，即在本余上说，在此数年经验之内，以吾身为主文，自觉所经过事 迹，即所谓人类心灵活动之记录者，一一皆有因果可寻。今当究此因果所由，种 其善因，冀得善果。善果之种，不必望之国家，亦不必望之社会，惟其自其本身 为本文始，果而，则数千年之历史，数年间离奇之经验，皆足为莫大之教训矣。” 【2 9 】 他认为，启蒙思想家们应当意识到，“国群之事，以心为体，以力为用国 之君子，将欲体国经野，造成一新时期之记录其心之所存，既未足以周事物之 变，符群情之欲，固缈然无复势力之可言。” 3 0 1 从这些叙述中可以看出其带有一种明显的“从自身到社会再到国家“的福 则谕吉式的思想印痕。可以认为，这种以“改造自身、改造思想”为特征的新思 1 4 从业独立自尊的新道德与职业观 想的来源便是福泽谕吉的“独立自尊”说。此后五四时期的激进派代表人物继承 了这种启蒙主义的思想，都将“立人”、“新民”作为社会改造的第一步。 第三节对“职业”的看法：“人才之盛，由于社会职业之发达” 回到前文所提出的假设：中国在近代社会转型中，最初引入的“职业”概念 就如同像新教伦理最初的“天职”概念一样，突出了职业的道德性。 首先，黄远生接受的“独立自尊”的信条，必然会成为其道德观的组成部分 之一。这种所谓的“独立自尊”道德观在道德上充分肯定人的独立地位，赋予了 “白养”的职业种先天的道德优势 而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封建因素与这种资本主义的道德观和“职业”观最为冲 突的地方便是旧官僚们作为社会阶层的合法性问题。 为了证明这一点，让我们反观黄远生职业观念。 众多研究者能够- - l 菲t 看出的是黄远生言论中对于中国官吏阶层的蔑视和“官 文化”的反省。有意思的是，他批判官吏文化是站在官吏不具有职业合法性的崭 新角度上的。 其实他也曾经混淆封建社会的“官职”与近代意义上“职业”的差别。他曾 经批判说官僚们具有很大权力，而这种权力却并不合法：“全国职业，劳少力大 而威武最盛者，即莫如官。” 3 1 】而之所以不合法，是由于官僚们本身的不道德， 无廉耻。合法的、。道德的”职业应该是在人人地位平等前提下，按劳取酬：。一 国之人皆有人格，此人格各又有独立平等之价值，而各以劳力于社会上受相当之 报酬耳。”【3 2 】 他后来还试图从文化特征上找出中国官僚文化产生的原因。认为“国民之 公毒”就是“思想界之笼统”，因为国人“不讲分业之理，以为国内得有智识得 享权力者，惟士，其他农工商等，皆以役于人，绝无可发达。”而今日世界之文 明，“臼科学之分科，日社会之分业，日个性之解放，日人格之独立，重理论， 重界限，重分化，重独立自尊，一言蔽之，皆于笼统主义为公敌而已。”【3 3 】黄 远生此时的职业观可以表述为对社会。分工”的一种信仰分工产生职业，“职 业”就是社会文明进步的标志黄远生的这种职业观应该说还是相当朴素的，但 赞远生新闻职业观研究 是已经明确的将“四民说”排斥在“职业”分类之外，他看到了四民权力不均， 造成人格的不独立，所以“社会分业”作为和四民旧说不同的一种道德理想，逐 渐成为“今日文明世界”中一种具有强大道德力量的话语。 此时的黄远生认为与官僚阶层相比，“自食其力”之所以是道德的，是由于 “自食其力”对社会更加有利。在他的职业观中能自食其力是一项社会职业的前 提，而对社会有益的即道德的。所以“职业”本身意味着一种道德的行为。其中 的逻辑似乎是：“自养”即道德的，职业是“自养”的，所以职业是道德的。 直到1 9 1 5 年的1 1 月，距离黄远生在美国旧金山遇害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东 方杂志在1 1 月的第1 2 卷第1 1 号刊登出了他的名著忏悔录。当时的黄远生 经历了民初政治风云变换，因为袁党的威逼不得不远走异域，同时也是作了到美 国继续求学，摆脱目前的“堕落景况”的打算。由于已经从事了四年的新闻记者 工作，写作忏悔录是黄远生思想次大转折的时期，无论道德观还是新闻理 念在这篇文章中都有了一定的总结。他在文中延续对官僚阶层的一贯批判，先是 白描他亲见的“某抚台”与其同僚的“钻营奔走”之丑状，斥之为“无廉耻”、 “无心肝”。还以远生式的嘲讽口气将“官吏”划分为三种；“盗、丐、流氓”， 并将“党人政客”与之并称，足见其爱憎。【3 4 】 但作出的结论却稍微有些不同了。 他认为封建官僚阶层在道德上之所以不具有合法性，就是因为它并不是一 种职业不但如此，它还是现代“职业”制度的最大敌人。论述这种不道德、“无 廉耻”的最大危害时，黄远生认为是封建官僚体制戕贼人才，最终损坏了“职业” 这一社会自养的途径。从而在逻辑上将“官界”与现代职业区分开来。“毒药之 毒，封豸长蛇之凶，然犹不及中国官界。盖戕贼人才，此为第一利剂。无耻、下 流、腐败、种种，莫不由此酝酿增多，盖万恶之养成所也。”“但余致书某公， 谓古人以秦不养客而亡。今客有不待国家养，而自养者，奈何禁之。”，“然今乃 有人专以断绝社会生利自养之途为快，则余固奠之何已。”【3 5 】这种限制职业发 展的封建官僚政治的反面是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的。人才之盛，由于社会职业之发 达。” 这是黄远生职业观的一次大发展也是五四思想启蒙之前中国知识阶层中具 有前瞻意义的思想。比起以前将“职业”仅仅作为个人自养的手段和社会生利之 1 6 从2 - - 独立自尊的新道德与职业观 途，他更加深刻的认识“职业”本身还具有的对于国家可以“盛人才”，对于个 人可以脱离“官界”的道德意义。 以黄远生为代表的近现代知识分子所理解的职业是一个已经“本土化”了的 观念，虽然他们是从传统的“四民”观出发理解职业这个新概念，可是最终这个 本身已经被神圣化了的概念还是来源于西方的民主政治文化，中国知识分子所怀 着的一种观念或文化上对于“职业”的向往，其实是出于对现实专制体制的反叛 的或具体或抽象的主观需要。 从黄远生的职业观念中可以看出，一系列以“自养”来彰显其“道德性”的 新兴职业的出现对中国近代知识阶层来说，意味着封建士大夫阶层有可能脱离官 僚的单一阶层，成为近代意义上“独立”的单一个体。而知识阶层对于“职业” 和。职业化”本身的全心信仰背后的真正含义是他们对于脱离官僚体制成为独 立个体的集体自觉。 因为这种西方的“职业”观念是在中国封建社会解体的背景下传入的，传 统道德此时已经难以解释“职业”本身已经带来的伦理观念上的变化。于是和这 种“职业”相配套的西方资本主义的伦理准则和价值观作为伦理前提被黄远生这 样的少数知识分子们在儒家提出的成人之道的类比下欣然接受并加以提倡：人应 该独立自尊。一个独立的人应该思想独立、经济独立。而在现今的社会中只有从 事“职业”才能自养，只有自食其力的人才有可能成为独立的人。 于是排斥封建官僚阶层的。职业”在这里具有了肯定。人”的独立地位、 进而反封建伦理的意义而这正是此后五四思想启蒙才开始被广大知识界认识 并宣传的。 顺便一提，9 0 年代以来有文章高度评价黄远生在中国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 有研究者断言：“一部没有黄远生的名字的中国新文学史，似乎像一部无“头”的 文学史，其来龙去脉总不免令人有渺茫难寻之感”。 3 6 1 将他“以欧洲文艺复兴 为中世纪改革之根本为鉴，从改革文艺下手，引进外来思想，改造国民精神，为 政治改革奠定基础的改革方略。”视为一种“新信仰”，而且认为这种。新信仰” 为不过几年之后的五四思想启蒙运动发了先声。 3 7 1 其实这种“新信仰”在黄远生一九一五年十月致 记者中表述 的最明白：“居今论政，致根本救济，远意当从提倡新文学入手。综之，当使吾 】7 黄远生新闻职业观研究 辈思潮如何能与现代思潮相接触，而促其猛省丽其要须与一般之人生出交涉。 法须以浅近文艺普遍四周。”【3 8 1 这个主张的要旨是承认中国传统文化不适宜于 现代环境，而提倡充分接受世界新文明，以改造中国的传统思想，更新观念，为中 国的政治改革奠定基础。 这种“新信仰”就像黄远生的这种将道德与。职业”并论，甚至称的上是 将职业本身“神圣化”的职业观一样，其实正是来源于种与以往的旧道德完 全不同的崭新的道德观念。它不但造就了黄远生的新闻职业生涯，同时也是他 的新闻职业道德观的思想源头。在功能上它可能非常接近韦伯所说的“资本主义 精神”。与福则谕吉重精神、轻物质的思路相似，马克思韦伯在新教伦理与 资本主义精神中分析近代社会中资本主义扩张的动力首先不是资本的来源问 题，而是资本主义精神的发展问题。他认为“个人对天职负有责任乃是资产 阶级的文化的社会伦理中最具代表性的东西，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是资产阶 级文化的根本基础。 第四节对新闻职业的看法一“文明机关” 黄远生的新闻职业观同样是建立在这样的新道德观的视角上。 描述他的新闻职业观的过程，与其说是在追述他心目中的。理想的新闻职 业是怎样的”；不如说是在不断从各个方面去回答一个问题：“新闻职业应该如 何才是道德的? 。因为在黄远生看来这两者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在他看来，最道德的就是最理想的。 在北京亚细亚报周年纪念号上发表的祝之与诅之欤? 中，黄远生说：“有 所谓报者，文明机关之一也。为之言者日：报之发达，与文明之发达为比例。又 有言日：某事某物之发达，与文明之发达为比例。故远生者，作报人之一，亦即 文明人也。凡作报者，皆文明人也。凡作文明机关者，一切皆文明人也。”这是 他明确的反思报纸的功能。认为报纸是现代文明的机关之一 将报馆视为文明机关是一种崭新的视角。黄远生之前，梁启超就认同松本 君平的报纸角色观，即报纸如预言者，。讴国民之命运”，如裁判官，“断国民之 从业独立自尊的新道德与职业观 疑狱”：如大立法家，制订律令：如救世主，察国民之无告苦痛而予以救济之途。 【3 9 】而在黄远生看来，报馆不再具有超越一般社会机关的威力，只是一个普通 的文明社会的机关。这种说法其实隐含着对一种报馆、报纸等等“文明机关”可 以代表舆论的合法性的质疑。 接下来他甚至否定这种资本主义时代的工业文明本身，“何物文明，震骇耳 目至此? 我等须知，以有文明，而机巧杂出，生业日弊，豪猾恣虐，下民涂炭， 以有文明而风俗日薄，古道衰亡以有文明，而世纪乃有强权而无公理托 尔斯泰乃字之日：文明之万恶，而其为教日：伪善无益也，革命无益也，盖将率 人人自食其力而为农。”【4 0 】 既然文明万恶，那么这种生活方式依然是不道德的。于是他从道德意义上 赞扬一种“无罪于国家，有功于社会”的生活方式：“呜呼美哉农乎l 以手足之 烈，资口腹之养，饮醴含和，天君俱泰，无罪于国家，而有功于社会。盖天地之 至人，而我辈之刍狗也。” 4 1 】 和这种清白的生活方式比起来，身处文明机关的报人们“自谓舆论而代表 之”，其实却是“相率无用而出于天下者。”【4 2 】 所以他嘲讽袁世凯的御用报纸亚细亚报的报人们：“北京亚细亚报诸君 之忠于其业，非吾之谓也，彼将诚有耳目喉舌之用者也。”然而这种“祝”不如 说是“诅0 “夫人生之事，至难知也! ”“余耸然自念，锦衣美食，妄论是非，而 彼躬耕之徒，手足胼胝，不得一饱，吾乃自谓舆论而代表之，诚在坑杀之列也。” 【4 3 】 回到本文第一章所述，可以看出正是这种托尔斯泰式的文明观影响了黄远 生走上新闻道路。 刚从日本学成回国时，摆在黄远生面前的仕途可谓平坦宽阔，他很快就在 京城的邮传部门有了职位。然而他所见当时中国政坛的风云诡谲，官僚争权夺势， 认为官僚“各欲奴隶人而鱼肉人，则其去政治的轨道也远矣”，“民国以后，不 过去一班旧食人者，而换取班新食人者”，“官僚之侵蚀如故，地方之荼毒如故”， 因为秉承启蒙思想家们的思想余绪，加上“深感仕途不彰，作官之意顿消，遂 投身于新闻界”，毅然选择了新闻记者这个“为民生社会请命”的职业。放着现 成的官不做，有人请他当议员他也不干，偏偏执着地爱上了新闻这行当，欣然受 1 9 黄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