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学专业论文）沈从文的湘西叙事研究.pdf

摘 要 第 i 页 摘 要 摘 要 沈从文的文学地位建立在湘西叙事基础之上。他的湘西叙事是在学习前人， 总结中外叙事理论的基础之上创立的一种独特叙事，这种叙事是方法与内容的共 同体现。 湘西叙事塑造了具有湘西特色的湘西形象，湘西形象既是对湘西世界的整体 艺术把握，又是湘西世界的典型概括，还是湘西民族气概与民族精神的集中表现。 其中尤以水和人的形象最为突出和重要。沈从文的写作与水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 水给沈从文提供了写作资源，也生发了他的美学理想。湘西的人是沈从文主要写 作对象，在这群人身上，倾注了沈从文民族品德重造的文学理想。沈从文的湘西 叙事建立在“乡下人”立场 之上，这种叙事立场是沈从文在城乡二元对立中，主 动向乡土生命靠近，乡土文化倾斜的结果。“乡下人”叙事立场形成了沈从文特 殊的审美视角，因此，沈从文从苦难中看到了雄强、从悲剧中看到凄美，从小儿 女的生存中映照出大湘西的历史。 沈从文创造了独特的叙事方法。他将“常”与“变”进行两相乘除，从中显 示湘西社会人性的巨变。他将宗教情绪和幻想情绪进行结合，形成了一种诗意的 叙事。抽象的抒情是沈从文在湘西叙事中运用的又一叙事方法，抽象的抒情将抒 情与抽象相结合，于抒情中实现抽象，于抽象中深化抒情。沈从文非常重视叙事 语言的运用，在他以湘西为题材的作品中，运用了大量的方言俗语。因此，他的 湘西叙事语言具有非常明显的地域色彩。 主题词：沈从文，湘西叙事，湘西形象，叙事立场，叙事方法，叙事语言 abstract 第 ii 页 abstract abstract shen congwens literary status based on his narrative of western hunan. shen congwen has created an unique narrative,it based on chinese traditional narrative theory and foreign narrative theory. shen congwens narrative of western hunan is the common reflection of methods and contents. shen congwens narrative of western hunan shapes the image of western hunan. the image is the whole art grasping and typical generalization of western hunan, its the concentrated expression of national mettle and spirit about western hunan,too. the most important part is image of water and country people. shens writting has a very close relationship with water. water provides him with writing resources and caused his aesthetic ideal. shen congwen focus on country people, it reposes his recreate of national morality.shen congwens narrative of western hunan based on“country folk”narrative standpoint. considering of urban-rural opposition,shen congwen closed to country life and country culture initiatively. “country folk”narrative standpoint formed an unique aesthetic perspective.and then,he saw strong power from suffering ,tragic beauty from tragedy and western hunanhistory change from country lifeliving change. shen congwen created an unique narrative method. he fused “normality” and“changes”and expressed western hunanhistory and country lifeliving change. he aslo fused religious and fantasy mood,and then he fomed poetical expression. shen aslo created expression of the abstract and fused abstract and lyric. shen congwen payed very important attention to narrative language.he used lots of dialect and folk adage in his works about western hunan. therefore, his narrative language showed local color obviously. key words： shen congwen， narrative of western hunan， image of western hunan, narrative standpoint, narrative method, narrative language 独 创 性 声 明 本人声明所呈交的论文是我个人在导师指导下进行的研究工作及取得的研究 成果。尽我所知，除了文中特别加以标注和致谢的地方外，论文中不包含其他人 已经发表或撰写过的研究成果，也不包含为获得吉首大学或其它教育机构的学位 或证书而使用过的材料。与我一同工作的同志对本研究所做的任何贡献均已在论 文中作了明确的说明并表示了谢意。 研究生签名： 时间： 年 月 日 关于论文使用授权的说明 本人完全了解吉首大学有关保留、使用学位论文的规定，即：学校有权保留 送交论文的复印件和磁盘，允许论文被查阅和借阅，可以采用影印、缩印或扫描 等复制手段保存、汇编学位论文。同意吉首大学可以用不同方式在不同媒体上发 表、传播学位论文的全部或部分内容。 (保密的学位论文在解密后应遵守此协议保密的学位论文在解密后应遵守此协议) 研究生签名： 时间： 年 月 日 导师签名： 时间： 年 月 日 绪 论 第 1 页 绪 论 绪 论 “叙事”是叙事理论的核心关键词。如果从博大精深的叙事理论中抽离出有 关叙事最简单的表述，那么叙事就是“讲故事”。“讲故事”是叙事这种文化活 动的一个核心功能。叙事是文学、符号学等领域里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从这个 概念发展出专门探讨叙事相关问题的叙事学。 叙事学盛行于 20 世纪中叶，在此之前，叙事学的研究设想和理论轮廓已经相 当完整。叙事学的产生是索绪尔语言学、结构主义和俄国形式主义多重影响的结 果。叙事学就是对作家创作行为进行分析的一种理论，它着重对叙事文本作纯形 式分析。随着叙事学与各门学科的相互渗透，叙事学由神话和民间故事等初级叙 事形态的研究走向了现代文学叙事形态的研究，由“故事”层深层结构的探索发 展为对“话语”层叙事结构的分析。 80 年代中期，叙事学理论开始被逐步介绍到中国，西方最有代表性的叙事理 论作品基本上都是这期间翻译过来的。与此同时，中国本土化的叙事研究也有了 显著成果，其中，代表性理论作品包括罗钢的叙事学导论、杨义的中国叙 事学等。他们在借鉴西方叙事理论的同时，也以中国所特有的文学资源和话语 形式，展开了自诗经以来的包括山海经、话本小说、红楼梦等古典 文学以及现当代小说的叙事研究，丰富了叙事学理论。叙事学直接影响了中国新 时期小说创作，产生了先锋小说这种颠覆以往叙事的小说流派。 西方叙事学虽然没有直接影响沈从文，但叙事学的研究方向至少提供了一种 研究沈从文作品的范式。任何作家的文学创作都是一种叙事，沈从文以湘西为题 材的文学创作也是一种叙事。沈从文的湘西叙事就是“讲”关于湘西的“故事”， 他以文学形式将湘西世界的方方面面呈现在读者面前。沈从文的湘西叙事与叙事 学的不同之处体现在叙事学侧重从文本方面对作品进行技术分析，而沈从文的湘 西叙事是方法与内容的共同体现。 中国传统叙事也给沈从文极大启发，沈从文从传统叙事中吸取精华，并结合 自己的独特思考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湘西叙事。从古代神话、先秦散文到史记， 中国古代文学叙事作品注重于从现实中取材料，关注现实，按照情节的发展组织 叙事。到了明清时期，明清小说不仅关注现实，更注入诗意幻想成分，叙事方式 多变，发展成为中国古代文学叙事作品的集大成者，如罗贯中的三国演义、 曹雪芹的红楼梦等。使中国叙事文学发展到一个新的高度。五四之后，中国 叙事文学在注重传统叙事精髓的同时，又融入外国叙事理念，产生了鲁迅、沈从 文、老舍这样的叙事大家。特别是沈从文的湘西叙事独开中国叙事的一个方向， 为后人留下了非常宝贵的文学遗产。 绪 论 第 2 页 沈从文创立了两种叙事，即湘西叙事和都市叙事。湘西不仅是地理意义上沈 从文的故乡，更是他的精神家园所在。从沈从文自身来看，在他的文学创作中， 湘西叙事占据了主要地位，正是由于采用了湘西叙事才确立了沈从文如此之高的 文学地位。沈从文的湘西叙事是在学习前人，总结中外叙事理论的基础之上创立 的一种独特叙事。这种叙事首先是一种乡土叙事，建立在湘西形象基础上，以湘 西的人和事为叙事内容，从底层视角出发展现独特的湘西社会生存和人的生存命 运，因此是中国 20 世纪文学史上一种独特的叙事。其次是一种诗意的叙事，诗意 的叙事是文学美的极致化表现，是文学作品文学性的表现。这种叙事将现实生活 化为美的艺术，着重表现人对美的追求。尽管现实生活中有种种艰难困苦，但这 种叙事却要表现出人在逆境中为生存而奋斗的气概和精神。并由此而表现出一种 超现实、超人生的对生命神性的颂扬。诗意的叙事也就是沈从文常说的他的湘西 作品就是要叙述他“心和梦的历史” ，是沈从文悲天悯人的博大之爱和对人类生 存的人文主义关怀的诗意表达。沈从文通过诗意叙事建立一个诗意王国，为我们 提供了一个精神还乡的桃源仙境。再次，这种叙事既是内容又是方法。对沈从文 来说，叙事本身就是一种内容，是他在文学作品中要表达的中心。湘西叙事本身 就确定了湘西形象。叙事方法关涉作家如何建构自己的作品，沈从文的湘西叙事 调动了多种手法，通过多种途径，组成一个庞大的叙事系统以确保湘西形象的丰 满与完整。通过湘西叙事，沈从文还建立了一套独特的叙事方法。即“常”与“变” 的两相乘除、幻想情绪和宗教情绪的结合、抽象的抒情。 湘西叙事的独特性体现在它首先是传统与现代的融合。沈从文从少年时期起 接触了大量的中国古代叙事作品，他十分注重从中国古代叙事作品中吸取精髓。 沈从文沿用古代叙事作品从现实出发的理念，他的湘西叙事关注湘西人的生存状 态和生命发展，扎根于湘西的土地。坚持传统的同时，沈从文也不拒绝现代，他 同时吸收现代叙事理论的养分，从外国叙事作品中借鉴经验。尤其是俄国叙事文 学给沈从文带来了极大影响。他的叙事风格常常被拿来与俄国作家做比较。 湘西叙事的独特性还体现在它是从横纵两面将湘西人的特征和民族精神进行 综合表达。他不仅关心湘西人的当下命运，全面关注湘西的现实社会和现实人生， 更追溯湘西人的精神源头，思索未来的生存发展。这种全面纵深的叙事方式为世 人了解湘西、认识湘西提供了依据。因此，对沈从文的湘西叙事展开研究具有非 常高的理论和现实价值，是非常必要的。 沈从文研究已有 80 余年的历史，尽管沈从文曾一度消失于评论家及读者的视 野中，但对他的相关研究资料及论文专著仍可谓汗牛充栋。在整个沈从文研究中， 学界对沈从文的湘西叙事研究也有一些成果，但起步较迟。有关湘西叙事的研究 尚没有理论专著,只散见于一些沈从文综合研究的专著或论文中,并且这种研究主 沈从文.水云;沈从文全集（12 卷）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102 绪 论 第 3 页 要集中于沈从文单篇作品的叙事研究、叙事学关键词切入沈从文研究或是某种类 型的叙事研究，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具体作品的叙事研究。这种研究以沈从文的某个具体文本为解读对象， 通过文本细读方法来研究沈从文作品的叙事。对沈从文的某一部作品作深入具体 的叙事研究，但缺少对沈从文作品尤其是湘西作品叙事的整体观照。比如格非的 与假定性叙事 ；田红的叙事策略；何玉嘉的,隐 喻和象征的哲学表征等研究文章。 二是以叙事学关键词切入沈从文研究。这种研究以叙事学的角度来观照沈从 文的文学创作，他们选择的都是叙事体系中一些具体的切入点，类似叙事者、叙 述策略、叙事时间等叙事学关键词。这种研究方法对沈从文叙事研究做了细致的 考察，但是研究对象涉及广泛，并不是以沈从文的湘西叙事研究为主要研究对象。 比如吴效刚的沈从文小说的叙述形态；袁国兴的沈从文散文化小说的写作 策略；何圣伦的沈从文小说的叙事者；刘伟厚的静谧 和缓 永恒沈 从文小说的叙事时间解读；裴春芳的同质因素的“反复”沈从文小说的叙事 话语分析等研究文章。 三是类型研究。这种研究将沈从文的作品与叙事学相联系，并且跳出具体文 本的框架，以沈从文的整个文学创作为观照对象。但是他们所选取的基本上只是 沈从文创作中的一种类型，把同类问题放在一起进行叙事研究，将贯穿于沈从文 作品中的同种类型结合叙事学进行理论分析，虽然注意到结合同类，但忽视了将 这一类型与其它类型的相关联研究，无意识地将沈从文其它作品孤立起来。并没 有整体把握沈从文文学创作与叙事学之间的联系。比如罗维的悲悯观照下的土 匪世相论沈从文作品中的土匪叙事；何圣伦的苗文化传承与沈从文叙事 的非理性化等。 综上所述，在目前的沈从文湘西叙事研究的成果中，尚缺少整体把握沈从文 湘西叙事的理论成果,没有将沈从文湘西叙事的价值挖掘出来,有关湘西叙事的内 涵以及本质等都没有得到详细地阐释.目前沈从文湘西叙事研究的局限表现为以 下几点： 一是缺少将沈从文文学创作与叙事学进行整体观照的意识，尤其缺少将沈从 文的湘西作品放入叙事学整体体系审视的研究成果。因而对沈从文湘西叙事的学 术价值估计不够。 二是缺乏当代理论的新视野，研究方法多以作品风格分析为主，感性式的体 悟批评多于理性深入的理论批评。研究方法没有跳出既有的研究框架，限制于文 本的细读或者关键词、类型等研究。 三是研究扎堆，对沈从文某些作品的叙事学研究，有非常多的理论成果，这 些成果都具有非常高的理论价值和意义。但是对另一些作品却少有关注，比如同 第 4 页 为沈从文湘西叙事的会明渔等作品。对沈从文湘西叙事研究的完整性不 够。因此，湘西叙事作为一个理论系统研究，它的整体和系统的梳理还是略显空 白。所以，沈从文的湘西叙事有非常多的课题摆在我们面前，需要我们去研究、 去探求。 本文立意于扩大沈从文作品的研究领域和视野，试图通过对沈从文“乡下人” 叙事立场、湘西叙事塑造了湘西形象、独特的湘西叙事方法、湘西叙事中湘西方 言俗语的运用的具体分析，全面剖析沈从文的湘西叙事的基本结构和面貌。 第一章 湘西叙事塑造了湘西形象 第 5 页 第一章 湘西叙事塑造了湘西形象 第一章 湘西叙事塑造了湘西形象 “若要问京派巨子沈从文的精神归宿和最富魅力的艺术归属在哪里？那是不 需疑惑的回答：他的湘西世界。” 这是杨义在中国文学图志中对沈从文文学 成就的一句简单又极具归纳性的概括。诚如斯言，沈从文的湘西小说具有非常高 的文学艺术价值。他通过湘西叙事所建构的湘西世界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精神还乡 的理想境地。而在湘西叙事中，对湘西形象的塑造是沈从文最重要的文学成就之 一。湘西形象是沈从文的独创。在他之前，没有一个作家能够如此细致精妙的勾 勒出湘西形象独特的气质和内涵。 第一节 湘西形象 湘西形象是沈从文从“乡下人”的生命形态和生存方式中提炼出的具有湘西 特色的一种形象。这种形象综合了湘西的乡情风俗、湘西人的性格特质和他们的 生存命运，也是沈从文美学追求和美学理想的体现。 一、湘西形象是对湘西世界的整体艺术把握 沈从文的湘西叙事涵盖了湘西的方方面面。正如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评 价沈从文的边城：“达到了乡情风俗、人事命运、下层人物形象三者描写完 美和谐、浑然一体的境地。” 这种评价是对沈从文湘西叙事精髓的揭示。 通过湘西叙事，沈从文在作品中描绘了湘西世界的自然风物及湘西人纯朴、 天然的美。清新优美的自然环境、边地人们宁静和谐的人事生活，成为他湘西作 品的基调。这里的风景如诗如画，“沅州上游不远有个白燕溪，小溪谷里生长芷 草，到如今还随处可见。这种兰科植物生根在悬崖罅隙间，或蔓延到松树枝桠上， 长叶飘拂，花朵下垂成一长串，伸手摘花风致楚楚。” 常德河面上形态各异的大 小船只，箱子岩的高崖木棺，鸭窠围的吊脚楼，沅陵的轻烟细雨，奇石、险滩， 构筑成美丽湘西这一“世外桃源”。 风景描写，往往是做为沅水沿岸“人事”的背景而出现的。自然环境只是人 事的衬托，沈从文将更多的笔墨放在生活于沅水两岸的人的生活情状之上。他的 小说创作将人物和故事置于一个具有生动民俗画风俗画色彩的地理环境人文背景 之中，从而使小说具备浓郁的湘西地域文化色彩，显示出极其独特的艺术风格。 杨义.中国现代文学图志m.上海：三联书店，2009.395 钱理群,温儒敏,吴福辉.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287 沈从文.桃源与沅州;沈从文全集（11 卷）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238 第一章 湘西叙事塑造了湘西形象 第 6 页 单纯的自然景观当然不足以显示其对人物性格和文化形态的影响。风俗,体现了一 个民族世代传承的生活方式与精神状态。自然景观与乡情风俗相结合,才创造出了 沈从文湘西小说中意境悠远且文化内涵丰富的画卷。 沈从文在生存于这种环境之下的“乡下人”身上，寄寓了自己的审美理想。 他们纯洁自然、生命力旺盛，与人为善、对爱情执着忠贞，遇到苦难也绝不妥协， 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激发出生命的强力。他们的生活方式简单至极，大多数的人还 保持着千年沿袭的旧有生存法则。通过湘西世界自然风景、民情风俗以及“乡下 人”普遍美好人性的叙事，沈从文实现了对湘西世界的整体艺术性把握。 二、湘西形象是湘西世界的典型概括 沈从文以绵延千里的沅水为主线，写两岸的人以及发生在这些人身上的事。 对湘西世界进行了典型性地概括。这里的人敬天地，畏鬼神，“俨然无宗教信仰, 但观音生日、财神生日、药王生日,以及一切传说中的神佛生日,却从俗敬香或吃 斋。” 平时他们过着如水一般的平静生活，沿袭着既有的法则和传统的惯例。碰 到喜庆日子，他们血管所蕴含的野性和生命活力就喷薄而出。端午节赛龙舟、抢 鸭子，船与船竞赛，人与鸭子竞赛，虽带了竞争的意识，却并不显得功利。河面 上，麻阳船、常德船、洪江船、峒河船形态各异，集市上，桐油、烟叶、花织、 腊味、山货应有尽有，商人多为江西帮，本地人经商少。生活物资经由一条沅水 输入送出。这种生活是沅水两岸人民生活的真实写照。边城长河就是其 中的代表作。边城以花垣茶峒为依托地，描摹了一个具有风俗美、人情美、 人性美的“牧歌”之境。边城是整个湘西风貌情状的真实写照。长河的 发生地是辰河流域的吕家坪沈从文所熟悉的盛产橘柚的地方。到了长河 时代，中国社会正进行着急剧的现代转型，偏居一隅的湘西也不可避免地受到这 种变化的影响。因此，边城人民的思想状态和生活状态在现代转型过程中已有了 明显的变化，这些变化带有典型的时代特征和地域特征，是湘西在那段独特历史 中的真实写照。 三、湘西形象是湘西民族气概与民族精神的集中表现 沈从文通过湘西叙事塑造的典型环境生成了具有典型性格的一类人。在他们 身上，集中体现了湘西独特的民族气概和民族精神。这种独特的民族气概表现为 对“爱”的理解和张扬。这里的爱有爷爷和翠翠、父亲和阿黑、天保与傩送之间 的温暖亲情之爱；有翠翠与傩送、阿黑和五明、媚金和豹子之间的纯洁热情男女 之爱；更有边地人民对湘西、对民族的深沉之爱。芸庐纪事中，沈从文以大 先生为主线，通过大先生的视角描写了在剧烈的社会变革中，湘西的热血青年们 沈从文.长河;沈从文全集（10 卷）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44 第一章 湘西叙事塑造了湘西形象 第 7 页 为了保卫自己的家乡，为了整个民族的安危，慷慨赴前线。他们中有的历经艰难 的环境，克服了巨大的艰险，在危难中负过伤，终保得一命。更多的则在战争中 死去，以自己的热血和生命殉国，牺牲后也只得在“无人注意的一个土坑中，在 那里静静的腐烂了。” 这种大无畏的民族气概来源于湘西人雄强的民族精神。抗战时期，日军没能 打垮湘西防线，被阻挡在湘西境内的雪峰山下。因此，战火并没烧及湘西。但是， 湘西作为连通大西南的必经之地，在前方西撤的过程中，承担着重要的历史使命， 为物资和人员的转运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不仅如此，数十万名湘西男儿征战异地， 亲赴前线。他们用鲜血和生命谱写了一首首气壮山河的抗战之歌。由于中国军民 的努力，英勇抗击日军侵略的最后一战，日军战败在雪峰山下。1945 年 8 月日军 在湘西芷江受降。这是湘西人民和全国各族人民义无反顾投身火热战争的结果， 是湘西的胜利，是中华民族的胜利。 以上所述为湘西形象的整体概括，下面为湘西形象的重点论述部分。这一部 分是湘西形象精髓的体现，也是有关湘西形象内容的延伸和升华。湘西人的性格、 气概、精神，他们的生活成为沈从文通过湘西叙事所塑造的湘西形象的主体。而 这其中最有价值又最具有典型的形象就是湘西的水和湘西的人。 第二节 水的氤氲和澎湃 水是沈从文塑造的重要的湘西形象，他笔下的水具有两种特性：至柔和至刚。 水较之其他物质兼具刚性和柔性，一般而言，少有物体能对水形成阻碍。水又是 流动的，湘西多山，因此湘西的水依就山势而流，迂回曲折。水流时而湍急时而 平缓，灵活交错。山势平时水势以平缓流动居多。碰到高山悬崖，便有飞流直泻、 倾盆磅礴的气势。这种氤氲和澎湃之势便构成水形象的两面。 一、沈从文写作与水的关系 沈从文曾说过：“我感情流动而不凝固，一派清波给予我的影响实在不小。 我幼时较美丽的生活大部分都与水不能分离。我的学校可说是在水边的。我认识 美，学会思考，水对我有极大的关系。” 由此可见，水带给沈从文无穷的写作资 源，他的湘西叙事作品中，多写发生在水边的故事，写水边的人以及他们的生活。 水还赋予他从现实人生中粘合真善美的美学理想：“水教给我粘合卑微人生的平 凡哀乐，并作横海扬帆的美梦，刺激我对于工作永远的渴望，以及超越普通个人 沈从文.芸庐纪事;沈从文全集（10 卷）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233 沈从文.我读一本小书同时又读一本大书;沈从文全集（13 卷）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252 第一章 湘西叙事塑造了湘西形象 第 8 页 功利得失，追求理想的热情洋溢。” 水的种种特性被沈从文消化吸收，他在水边 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思索，正如王润华所说：“河流给沈从文带来不止是两岸或水 上的人事与梦幻，更重要的是流水使沈从文学会思索，深入的认识宇宙，扩大了 他的想象空间。” 这种独特的思索和认识贯穿于湘西叙事的始终。 二、上善若水 沈从文钟情于水的原因在于“上善若水”，水代表了一种至善至美的人生境 界。这种人生境界是沈从文人生追求的体现。他对湘西的底层人民怀着一种悲悯 之情，焦虑于他们的生存状态。沅水两岸的湘西儿女，在历史的变迁中按照命定 的摊派生活着，却面临着严重的生存困境。这条河承载了湘西儿女的哀乐悲欢。 社会的发展和变革不仅没有带给他们更好的生活，反而使他们快要失去人性中那 最为闪光的部分。在箱子岩里，沈从文时刻思索着怎样让他们“重新来一股 劲儿，用划龙船的精神活下去到一件新的竞争方面去。” 沅水承载的“划龙 船”精神就是一种强旺生命力的表现，这种生命力暗含了水的特性，既是一种百 折不挠勇往直前的生命强力，又是一种包容一切、不争自得的至柔之境。这种完 美的人生境界是沈从文从湘西形象中提炼出来的。沈从文从水中获得感悟，化为 湘西形象的述说，将历史与现实紧紧联结在一起，以民族品德重造为路径，由此 追索湘西以及整个民族的未来和走向。 三、“美总令人忧愁” 美令人忧愁是沈从文从水边生活得来的感悟。当沈从文置于水边时，他感触 到水边那美丽动人的光景：“永远使人得到快乐和忧愁” 水边不乏美好的事物， 这些美好事物令沈从文感到快乐。但这些美好又会在现实生活中被摧毁，这使他 感到忧愁。沈从文的著作里尽管有秀美宁静的边地美景，有淳朴善良，生命力旺 盛的边地人民，但在沈从文和谐安宁的笔境里，也隐含着隐约可见的愁绪。女 难中有这样一句话：“美丽总是愁人的。我或者很快乐，却用的是发愁字样。” 细心的读者也能够从沈从文营造的“桃源”氛围中体会到淡淡的哀伤气息。边 城里是翠翠无奈与无果的爱情，萧萧中是萧萧一成不变的悲哀生活，三 三中是三三夭折的关于爱情的梦，长河中是夭夭面临着生活的巨变。沈从 文说：“你们能欣赏我故事的清新，照例那作品背后蕴藏的热情却忽略了，你们 沈从文.一个传奇的本事；沈从文文集（10 卷）m.广州：花城出版社，1984.140 王润华.一条河流上扩大的抒情幻想:探索人类灵魂意识深处的小说渔的解读；名作欣赏.1998，01： 86 沈从文.箱子岩;沈从文全集（11 卷）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281 沈从文.一个大王;沈从文全集（13 卷）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345 沈从文.女难;沈从文全集（13 卷）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319 第一章 湘西叙事塑造了湘西形象 第 9 页 能欣赏我文字的朴实，照例那作品背后隐伏的悲痛也忽略了。” 美丽的事物总不 会长久，表面的和谐背后隐伏着无尽的悲痛。 由于种种偶然和必然的交织，翠翠在经历了爷爷离世的痛苦之后不得不面对 毫无预知的爱情和未来。她与傩送之间的爱情带有浓厚的悲凉意味。老船夫离世， 傩送的离家出走，这一切看上去与这个“桃源之境”太不和谐。边城的爱情 悲剧显示了人生的某种不确定性。这其中交杂着太多的偶然因素，比如天保的离 世，但也有主观的人为因素。即人物不自觉地、无意为之所产生的破坏性行为， 比如天保死后，船总和傩送对爷爷的误会而由此产生的冷漠。“命运的不确定性” 诚然有偶然因子，但也是一种必然深潜于民族心灵的痼疾在关键时刻成了主 宰人物的命运的转折点。 沈从文对造成这出悲剧的因素有深刻的认识，他明白在“乡下人”身上也有 无法消除的人性痼疾。但他对“人性向善的发展”的追求以及对“乡下人”的悲 悯之心又使他不忍心看到笔下人物的悲剧结局。他渴望这些乡村小儿女们能够获 得一份相对合理的人生安排，因此他着重要表现人性人情美的一面。在展示美好 人性的同时，沈从文也无法逃避人物命定的悲剧性：具有神性的生命形式也终免 不了消逝的结局，人终究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即使翠翠与傩送已经突破了现实 和门第的阻碍，努力追求自由爱情，但终究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演出了一场不 知归期的悲剧。边城这个令人叹息的结局反而显示了沈从文的清醒，他已经 无意给自己的人物编排一个明朗的结局，他对美好人性的认识上升到更深刻的层 面：乡民的身上刻有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痕迹，如何让他们自己来把握生命，追 求更高的生命境界以求得美好事物的永恒或许是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四、“历史是一条河” 沅水两岸的人创造了沅水的文明，沅水也承担了他们生存。他们的生命因为 河水而得到延续，劳动所得成果通过这条河传输出去，他们生活所必须的物资通 过这条河输入进来。他们的精神因为河水而得到张扬，靠着这条河而生存的底层 人民，尽管身份卑微，却纯真、热情。这条河见证了他们生活的足迹，也见证了 沅水两岸历史的人事变化，是一部活生生的历史。 湘西的山水孕育了吊脚楼里白脸丰满、痴情的妓女。沈从文笔下这些敢爱敢 恨，情真意切的边地女子，在世间用她们的感情和肉体温暖了辰河两岸无数来往 的商人、军人、水手，然而她们死去的时候却是那么的悲怆凄凉。这些温婉可爱 的女子还来不及改变自己的命运就已落入生活的泥淖，无法自救，最后凄然终老。 在桃源与沅州里，沈从文记录了妓女的命运：“妓女的数目占城中人口比例 数不小直到病倒了，毫无希望可言了，就叫毛伙用门板抬到那类住在空船中 沈从文.习作选集代序;沈从文全集（9 卷）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4 第一章 湘西叙事塑造了湘西形象 第 10 页 孤身过日子的老妇人身边去，尽她咽最后那一口气土里一埋也就完事了。” 水手的命运则更有一种悲情色彩：“舵手多为船家长年雇工，平均算来合八 分到一角钱一天有些人每天可得两分钱作零用上滩时一个不小心，闪不 知被自己手中竹篙弹入乱石激流中，泅水技术又不在行，在水中淹死了。” 水手 们靠自己的力气满足自己的生存需要，但一个不小心便会付出生命的代价。在湘 西中，沈从文对“黑脸黑手脚”矿工的命运做了直白的剖露：“地狱俨然就是 为他们而设的”，这些矿工和水手一样，有着健壮的躯体，但他们的精神已经麻 木，终日劳碌也只能维持自己的基本生存。 这些人在水边任他们的生命流逝，融入这条河里。历史是一条河，河也构成 了历史，这条河看似平静，却波流暗涌，就像青浪滩的浪一样。因此，沅水两岸 的人民在忍受苦难的同时也会全力挣扎，为争取自己的人生自由和更高的人生境 界而抗争。就像五个军官和一个煤矿工人那个精明强壮的矿工，凭着自己的 胆识和智慧，齐集一帮人与军队对抗，当他的队伍被军队剿灭后，他本有苟活的 机会，但却慨然赴死，表现出对自由毅然决然的追求与无悔。七个野人与最后 一个迎春节中七个男子眼见旧的习俗分崩离析，对现实生活又大感失望，因此 回归原始生活，到山中做了野人。他们的生活方式是遵循于自己的内心，却不被 地方统治者所容，最后都被杀头完事。这七个人都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来追求人 生的更高境界，他们不想被迫接受旧秩序的坍塌，努力追求自己所倾心的生存方 式，以身体的消亡换取生命的飞跃。 历史是一条河，湘西的历史变迁与千里沅水息息相关，沈从文从水中得到智 慧和感悟，通过对水的认识刻画了湘西形象。 第三节 人的柔美与雄强 沈从文在他的湘西作品中，塑造了一系列的人物形像。这些形象是沈从文湘 西形象的主体。这些具有典型价值的形象有如此多的类别，这在中国现代文学史 上是很少见的。农人、兵士、妓女、官员、土匪等等。在众多的人物形象中，最 突出最具有典型意义的是以下三类： 一、少女形象的塑造 沈从文的湘西叙事作品中总少不了这样一群人，她们也许是和爷爷相依为命 的“翠翠”，也许是朦胧爱恋中成长的“三三”，也许是抱着阿毛看过路女学生 的“萧萧”。 由于身世和具体环境的不同，她们又是各自有自己独特个性的人生 形式。但无论她们是哪一个具体的角色，她们都带有同样的烙印：她们是一群年 沈从文.桃源与沅州;沈从文全集（11 卷）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235 沈从文.桃源与沅州;沈从文全集（11 卷）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 237 第一章 湘西叙事塑造了湘西形象 第 11 页 轻柔美的自然之子。 她们没有经受过“现代文明”的污染，生长在青山绿水的自然之中，所接触 到的人都和她们一样，保留了天性中最纯良天真的一部分。边城中的翠翠与 人为善，性格柔顺，从不与人争执。她的眼睛明亮而纯净，衬托出人的纯洁自然。 夭夭调皮活泼、生命力旺盛。与翠翠相比，夭夭多了一份面对人生忧患的从容与 镇定。她们的欲望并不强烈，任何美好的事情都能使她们快乐。对待爱情她们虽 然矜持却十分执着。这些性格柔顺的女子，她们的出生、成长、性情、爱情、生 活全都与自然密不可分，当她们面对未知的未来时，仍会充满幻想与希望，向往 着美好的生活。翠翠与傩送一见倾心，两人的爱情朦胧美丽，具有一种超越世俗 的高洁。三三天真活泼，对城里来的白脸男子萌发出朦朦胧胧的爱情意识，因为 这朦胧的爱情，三三怀了一种对新生活的向往，那个城里的白脸男子就是三三幻 想的寄托。阿黑对待爱情少了翠翠们的羞涩和矜持，她的爱热烈而旺盛。在阿黑 的身上，寄寓了沈从文对乡村小儿女完美爱情的希望，这是一种自由、充满生机、 恣肆无忌却又纯乎天真的两性关系形态。 除去少女形象，沈从文塑造的妇女形象也极具人格魅力。旅店中的老板 娘黑猫本是一个寡妇，因为对爱情渴望与店里的一个旅客有了爱情的结晶。这是 她要求人格独立，追寻自己美好生活的结果。巧秀和冬生中的巧秀娘年轻守 寡，仍没有失掉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的决心，与打虎匠相爱，最后被觊觎她的族 祖下令沉潭。面对死亡，巧秀娘表现出令人震惊的平静，极力捍卫自身人格的独 立而不屈服。她的从容与族祖的龌龊形成鲜明的对比，美与丑了一目了然。 在这个充满生命活力、人性美、和谐宁静的世界里，这些女性集中了湘西自 然、民族、人情中最为优美的成分。翠翠，夭夭，三三，萧萧，阿黑这些女 子犹如乡村里的一股清风，纯净透明，任情而动，天真无邪，涤尽世间一切的污 浊。她们的性格何其相似，她们对待爱情少了世俗市侩，多了纯洁执着。在她们 的身上，倾注了沈从文真实的内心和温柔的梦境，他把生命的思考、人生的努力 和希望都寄托在这些少女形象上。 沈从文曾说过: “有人用文字写人类行为的历史， 我要写我自己的心和梦的历史。” 而这“心和梦的历史”与他笔下那些纯洁的自 然之子是分不开的。沈从文用浪漫的笔致潜心营造了一个理想的“湘西世界”， 传达了对生命的美好梦想。他用自己的独特叙事揭示出这些女子的内在精神：对 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保持和捍卫自己独立的人格，追求独立自主的命运。 沈从文在以湘西为背景的文学创作中，还塑造了一群粗犷而真诚、硬朗而乐 观的湘西男性形象。他曾说过：“我是个对一切无信仰的人，却只信仰生命。” 沈从文所信仰的这种生命哲学是一种本于自然、回归自然的哲学。其中的生命所 沈从文.水云;沈从文全集（12 卷）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102 沈从文.水云;沈从文全集（12 卷）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 128 第一章 湘西叙事塑造了湘西形象 第 12 页 代表的是一种“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除了他笔下 那些纯洁可爱的女性形象，他塑造的男性形象也是这种生命哲学的范式。 沈从文笔下的男性形象按照人生阶段的区别可划分为两类：一类是阅尽沧桑、 爽朗豁达的长者形象。另一类是勇猛健硕、精力充沛，顽强果敢的青壮男子形象。 在这些人身上，寄托了沈从文对于民族未来的希望和信心。 二、老人命运的述说 在沈从文的湘西叙事作品中，有这样一类形象。他们经历了生活的坎坷和沧 桑，产生对人事命运彻悟的大智慧，他们虽年迈却不缺乏生活的勇气和激情。他 们心地善良，对人对物友善。在他们身上也寄寓了沈从文对于美好生命形式的思 索。 边城里的爷爷忠厚善良，与人为善。凌宇说他：“是一个具有丰富的人 生情绪内涵的人物。他的性格并不复杂，勤俭，诚朴，待人宽厚聪明而又带几分 无害于人的狡狯。” 他守着一只渡船过了人生的大半时间，却不是为了挣那几个 渡船费，而是想与人方便，尽好自己的本分。因为女儿的过早离世，他将全部的 爱都寄托在唯一的孙女身上，他的生活目标就是要使翠翠快乐，因此，他的许多 看似精明谨慎的行为都是围绕翠翠能有一个好归宿展开的，他害怕翠翠会重蹈母 亲的悲剧。 长河中的老水手似乎与爷爷在隔着时空进行对应，从边城到长河， 故事的发生地变了，时代也变了。但是，边地人民身上所保有的朴素人情美仍然 没有变，老水手一如既往的善良、朴质、勤恳。只是，他的经历要比爷爷坎坷多 了。爷爷以拉渡为生，终日守着船在河的两岸来回，而老水手年轻时为生计驾船 到处奔波，他没有岸可以停泊。爷爷的人生相对平缓，而老水手因一场变故家破 人亡，到年老了，没有精力再漂泊时才安身于枫木坳守祠堂，他的人生多了一份 艰难与起伏。尽管生活多挫折，老水手依然保有对生活的热情，他不屈不挠对抗 着生活摊派的各种不平。年轻的经历使他具备良好的开放心态，当“新生活”已 经开始慢慢渗透到湘西腹地的时候，他也非常矛盾。也许，沈从文通过老水手这 个形象想表达的是无论生活给予怎样的打击，那些有着旺盛生命力的人始终能够 不屈不挠地对生活保有极大地热情。两个与船休戚相关的老者，他们年轻时如同 其他水手一样的强悍勇敢。他们的不同经历和思想实际上已注入了沈从文新的思 考，体现了他对现实社会中的人的生存状态的一种思考。 在小说会明中，会明历经战争的残酷，依然保留着善良、质朴的品性。 他对自己喂养的鸡细心有加，夏志清说他“深懂知足常乐，使自己的生活不流于 凌宇.从边城走向世界m.北京:三联书店,1986. 242 第一章 湘西叙事塑造了湘西形象 第 13 页 卑俗。” 会明经历了战乱，仍然保持这对生活的庄严和热爱。灯中的老兵 虽然进入繁华的都市，依然保留着农民的诚实、善良和军人的忠于职守。爷爷、 老水手、会明、老兵他们都忠实于自己的职责，勤勤勉勉地尽好自己本分。 沈从文也一直立意“替他所见的这个民族较高的智慧，完善的品德，及其特殊社 会组织，试作一种善意的记录。”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向前，那些他原来尊崇的 美好人性似乎有慢慢消逝的危险，什么样的人能够使未来变得更加理想，什么样 的人能担当起未来社会建设的重任？他笔下的那些乡村儿女们，应该以一副怎样 的面貌出现在未来社会才能使这个发展中的社会不致更差？这些问题困扰着他， 使他沉湎于思索人类未来发展的终极旨归。 三、青壮男子的描摹 对于湘西男性，沈从文努力挖掘他们人性的真善美，并在他们身上寄托着重 塑民族品格的理想。 在边城中沈从文塑造了傩送和天保两个湘西青年形象，他们是船总的儿 子，却和普通人家一样，年纪小小就懂得分担家中事务。由于常年跑船，他们身 体结实，性情豪勇爽直，与人搏斗敢挺身而出，吃苦出力毫不退缩，充分显示了 力的美感和生命的健美。碰到心仪的女孩子，他们也会为情所困，但终于没失掉 做兄弟的那份义气，互相为对方考虑。 龙朱、柏子、虎雏、媚金豹子与那羊等一系列湘西作 品中，沈从文以一种诗化的背景，塑造了同样雄健、强悍、活泼的生命形象。龙 朱中塑造了一个光彩照人的王子形象，白耳族王子龙朱拥有倾倒众生的风采： “年十七岁，是美男子之中之美男子。这个人，美丽强壮象狮子，温和谦逊如小 羊。是人中模型。是权威。是力。是光。” 他的身体强壮健硕，蕴含了无穷的力 量，他的精神蓬勃恣肆，放射着青春的朝气。他是人类生命力的象征，他所到之 处仿佛能涤尽人间的一切浑浊。虎雏中的勤务兵虎雏，同样拥有强旺的生命 力,在 8 岁时就用石头砸坏了一个比他大 5 岁的人,然后到大上海潇洒走一回,打死 人后又回到生他养他的土地上当了副官。他是一匹无法驯服的野马，他执着地追 寻生命自由，让自己的生命力肆意燃烧。如果说龙朱与虎雏代表了青年男性充满 了力的美感，那么媚金豹子与那羊中的豹子，以及柏子中的柏子， 则侧重于表现青年男性对爱情的执着。豹子爱上了白脸族女子媚金，为了给媚金 献上象征纯洁爱情的白羊，寻遍了各处，因为这样耽误了与媚金幽会的时间，导 致了媚金的自尽，面对痴情的媚金，豹子也选择了献上生命。他们的爱浓烈而纯 刘洪涛，杨瑞仁.沈从文研究资料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6.315 沈从文.凤子题记;沈从文全集（7 卷）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79 沈从文.龙朱;沈从文全集（5 卷）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324 第一章 湘西叙事塑造了湘西形象 第 14 页 粹，带有一种神圣的美。柏子是辰河的水手，他走过大大小小的码头，但他的心 却为一人所系，他不在乎女子的职业，也不在乎她的身份，他跟船得来的钱都给 她买了外面的新鲜东西，那些别人所能享有的好东西，他会毫无保留地带给他心 爱的女子。他们的职业虽然卑贱，但他们的爱情却闪耀着光辉，足以让那些虚伪 的城市中人汗颜。这些湘西男子鼓荡着一种原始的生命强力，向人们展示了力与 美，真与善。沈从文透过这些鲜活的人物，展现了一种原始力的生命形式，借此 张扬了一种进取的精神。 即使是写土匪，沈从文采取的也不是惯常叙事方式。他笔下的湘西土匪也有 自己的价值观和生存方式。这些人物外表上拥有野蛮粗犷的力之美, 浓厚的草莽 气息，但内心深处却具有维护正义、敢作敢为、讲究信义的优秀品质。湘西凤 凰中的田三怒“身材瘦黑而小”，二十岁就做了了“龙头大哥”。但他从不恃 强凌弱他维护地方法纪、为人宽和、惩恶扬善，是一个充满了豪侠之气的铁 血男儿。他们同样追求纯洁美好的爱情，甚至舍生为爱，为了爱情从容赴死。 一 个大王中的刘云亭，为了爱情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他爱女匪夭妹时，不惜铤 而走险想劫狱救人。劫狱未遂，夭妹被斩首，他哭了七天。最后又因爱上了一洗 衣妇而被杀害。 如果说“天真未凿,但很快将要进入成人社会的少女；限于穷途绝境,但仍肯 定生命价值的老头子是沈从文用来代表人类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