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学专业论文）历史叙事的文学维度——海登·怀特历史叙事理论研究.pdf

中文摘要 历史话语具有两种文学因素，一种是装饰性文学因素，另一种是结构性文学 因素叙事。历史叙事具有四因，历史事件是其质料因，意识形态是其动力因 和目的因，情节结构是其形式因。由于这个原因，海登怀特认为历史学家的情 节编织与文学家的情节创造并没有什么两样，因此他将历史叙事看作小说创作； 并且指出，历史叙事的情节化世界与历史实在世界之间的关系是比喻关系；历史 叙事作品作为语言系统有很大的自主性；历史学家与读者之间具有身份的一致 性，在他们的“共谋”之下，一个历史叙事话语得以产生。 怀特想通过揭示情节结构建构意识形态的巨大作用，使历史学家对历史叙事 之意识形态功能保持清醒，从而避免陷入对某一历史话语的盲目信赖，颠覆现代 专制统治的“历史合理性”，进而达到改造社会的目的。 怀特的理论对于我们重新认识历史叙事、历史与文学的关系及文学性问题有 巨大的启发意义。然而，并非所有的叙事都是文学叙事，历史叙事与文学叙事之 间还足存在明显的差别。首先，历史叙事与小说叙事在对待意识形态问题上有着 明显的不同。与产生它们的社会中的主流意识形态的分合关系是小说叙事与历史 叙事的分歧所在。其次，历史叙事中的审美要素( 情节化) 不是历史学家的主要 目的和任务，审美化的故事情节只是历史学家为人们提供历史知识和表达意识形 态倾向时的副产品，而小说家却以创造情节为主要目的。 关键词：历史叙事；文学性；海登怀特 t h el i t e r a r i n e s so fh i s t o r i c a ln a r r a t i v e ： s t u d yo nh a y d e nw h i t e st h e o r yo fh i s t o r i c a ln a r r a t i v e a b s t r a c t h a y d e nw h i t et e l l su st h a tt h e r ea r et w ok i n d so fl i t e r a r i n e s s ，o n ei st h e d e c o r a t i v ee l e m e m ，a n dt h eo t h e r ，t h es t r u c t u r a le l e m e n 卜n a r r a t i v e n a r r a t i v eh i s t o r y i sar e s u l to ff o u rc a u s e s h i s t o r i c a le v e n t sa r ei t sm a t e r i a lc a u s e ，i d e o l o g yi s i t s e f f i c i e n tc a u s ea n df i n a lc a u s e ，a n dp l o ti si t sf o r m a lc a u s e a tt h es a m et i m e ，h a y d e n w h i t ea l s ob e l i e v e st h e r ei sd od i f f e r e n c eb e t w e e nh i s t o r i c a ln a r r a t i v ea n dl i t e r a r y n a r r a t i v e ，a n dh er e g a r d sh i s t o r i c a ln a r r a t i v ea sf i c t i o n a n dh ea l s op o i n t so u tt h a tt h e h i s t o r i c a ln a r r a t i v ei s m e t a p h o ro ft h e r e a lw o r l d ；h i s t o r i c a ln a r r a t i v ei sa s e l f - c o n t a i n e dl a n g u a g es y s t e m ；t h eh i s t o r i a n sa n dr e a d e r sp r o d u c th i s t o r i c a ln a r r a t i v e t o g e t h e r w h i t e st h e o r yi sh e l p f u lt os t u d yh i s t o r i c a ln a r r a t i v e ，t h er e l a t i o n s h i pb e t w e e n h i s t o r ya n dl i t e r a t u r ea n dl i t e r a r i n e s s h o w e v e r , n o ta l lt h en a r r a t i v ei s l i t e r a r y n a r r a t i v e ，h i s t o r i c a ln a r r a t i v ea n dl i t e r a r yn a r r a t i v es t i l lh a v eo b v i o u sd i f f e r e n c e s f i r s t o fa 1 1 t h ea t t i t u d e so fh i s t o r i c a ln a r r a t i v ea n df i c t i o n a ln a r r a t i v et r e a t i n gi d e o l o g i c a l a r ed i f f e r e n t s e c o n d l y , t h ep l o tj u s ti sm e a n so fp r o v i d i n gh i s t o r i c a lk n o w l e d g ea n d e x p r e s s i o n ，r a t h e rt h a nt h em a i np u r p o s ea n dm i s s i o no fh i s t o r i a n s b u ti ti st h e p r i m a r yp u r p o s o fn o v e l i s t s k e yw o r d s ：h i s t o r i c a ln a r r a t i v e ；l i t e r a r i n e s s ；h a y d e nw h i t e 西北大学学位论文知识产权声明书 本人完全了解西北大学关于收集、保存、使用学位论文的规定。 学校有权保留并向国家有关部门或机构送交论文的复印件和电子版。 本人允许论文被查阅和借阅。本人授权西北大学可以将本学位论文的 全部或部分内容编入有关数据库进行检索，可以采用影印、缩印或扫 描等复制手段保存和汇编本学位论文。同时授权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 究所等机构将本学位论文收录到中国学位论文全文数据库或其它 相关数据库。 保密论文待解密后适用本声明。 学位论文作者签名：垒臣堕垄 指导教师签名： 醣年只lo 日口寥年6afdb 西北大学学位论文独创性声明 本人声明：所呈交的学位论文是本人在导师指导下进行的研究工作及取得的研究 成果。据我所知，除了文中特别加以标注和致谢的地方外，本论文不包含其他人已经 发表或撰写过的研究成果，也不包含为获得西北大学或其它教育机构的学位或证书而 使用过的材料。与我一同工作的同志对本研究所做的任何贡献均已在论文中作了明确 的说明并表示谢意。 学位论文作者签名：互| ；胡知 喏年6 只f ob 海登怀特的主要学术著作有元史学：十九世纪欧洲的历史想象( 1 9 7 3 ) 、 话语转义学：文化批评论文集( 1 9 7 8 ) 、形式的内容：叙事话语与历史再现 ( 1 9 8 7 年) 、历史情节化与真实性问题( 1 9 9 2 年) 、比喻实在论：对模仿效果的 研究( 1 9 9 9 年) 。以上前三种均有中译本，后两种还未有中译本，但是其代表 性的论文历史的情节建构与真实性问题已经被译出，收入怀特论文集后现 代历史叙事学。 这一文集包括怀特历年著述的精华，篇目由作者亲自选定；因 为这一文集是专门面向中国读者的，所以怀特还特地专作讲故事：历史与意识 形态一文收入其中。同时，代表怀特近年研究成果的历史解释中的形式主义 与情境主义策略 亦被译为中文。此外，2 0 0 4 年怀特在复旦大学所做的西方 历史编纂的形而上学亦被整理刊发于中文报刊。我对海登怀特理论的把握 主要基于上述中译文字。 对海登怀特历史叙事理论进行研究的西方学者可分为两类，赞同者和反对 者，很有意思的是赞同者往往多出之于文学批评者，而反对者更多的是史学家和 史学理论家。 由于这些研究者往往也是当代西方各持一家之言的学术名家，因 此海登嘲：特的历史叙事理论大都是以正面证据或反面标靶的形式出现在他们的 论著中；并且，上述两类研究都采取阐释的路径。然而，不但有些支持者往往有 过度阐释的嫌疑，就是批评者有时亦只是白话自说、隔靴搔痒，表面上的论战并 不能构成真正的对话或碰撞。其中，对海登- 怀特研究最为到位的是安克施密特。 安克施密特在很多论文中都涉及到对海登怀特理论的看法，其中对怀特的理论 可以洗是支持与反对参半。小文的许多讨论都受益于安克施密特的启发。 中幽( 包括台湾) 学者对海登怀特历史叙事理论的研究也可以分为两类。 以t - = 种均有中译本。元史学，陈新译，彭刚校，南京：译林出版社2 0 0 4 年版。话语转义学，彭 立群译，北京：北京出版社文律出版社2 0 0 5 年版。形式的内容，董立河译，北京：北京出版社文津出 版社2 0 0 5 年版。 海登怀特：后现代历史叙事学，陈永国、张万娟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 0 0 3 年版。 海登怀特：历史解释中的形式丰义与情境主义策略，黄红霞译，陈新校，东南学术，2 0 0 5 年第3 期。 海登一际特：西方历史编纂的形而卜学，陈新译，世界哲学，2 0 0 4 年第4 期。此外，2 0 0 4 年4 月 1 8 目的文汇报对此文亦有节录登载。 可参看翟恒兴：走向历史诗学海登怀特的故事解 x 一类是在对整个新历史主义或后现代史学思想作总体关照时对其理论进行论说， 典型的代表有盛宁新历史主义、王岳川后殖民主义与新历史主义文论、 王晴佳、古伟瀛后现代与历史学中西比较、 张进新历史主义与历史诗学 等著作，这类研究往往侧重于对海登怀特理论的评介，同时能够注意从整个 西方后现代思潮这一历史背景来对怀特的理论来加以把握。第二类是以专论( 著) 的形式集中对海登一环特的理论进行研究，主要以近几年的几部博士论文为代表， 如翟恒兴走向历史诗学海登怀特的故事解释与话语转义理论研究 、杨 杰海登怀特的历史书写理论与文学观念 等；此外，周建漳历史及其理 解与解释、董立河历史与想象对西方后现代历史哲学的研究与回应 等， 在对当代西方历史哲学的研究中也曾集中讨论了海登一环特涉及到的一些理论话 题。这类研究对怀特的理论有非常全面的把握，而且以问题为中心把对海登怀 特历史叙事理论的探讨引向纵深。 由于我讨论的问题是“历史著作的文学性 ，因此论文不可能对怀特的理论 做面面俱到的论说，而只是选取怀特理论中有关“历史即文学”的部分来加以引 述、论证和阐释。 首先，与其他学者对历史著作之文学性定义的含糊不清不同，通过对史学名 著的分析，我从理论上概括出历史著作可能具有的两种文学性，一种是装饰性的 文学性，一种是结构性的文学性。历史著作装饰性的文学性是人们对历史著作文 学性的一种传统理解，它有多种表现形式，但是它并非历史著作的必要因素。历 史著作结构性的文学性是海登怀特所说的“叙事”( 讲故事) ，怀特的历史叙事 理论就是以此为中心展开的。按照海登怀特的理解，切历史言说均为构造活 动，因此一切历史著作都是虚构的产物，而叙事又是对历史进行虚构的堆本方式， 所以，如果说虚构是文学性的集中表现和功能，那么历史叙事就天然地具有一种 盛宁：新历史主义，台北：台湾扬智文化事业公司1 9 9 6 年版。 王岳川：后殖民主义与新历史主义文论，济南：山东教育出版辛十1 9 9 9 年版。 王晴佳、古伟瀛：后现代与历史学中西比较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 0 0 3 年版。 张进：新历史主义与历史诗学，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 0 0 4 年版。 翟恒兴：走向历史诗学海登怀特的故事解释与话语转义理论研究，浙江大学2 0 0 6 年博士论文。 杨杰：海登怀特的历史书写理论与文学观念，山东大学2 0 0 6 年博士论文。 周建漳：历史及其理解与解释，厦门大学2 0 0 4 年博士论文。 董立河：历史与想象对西方后现代历史哲学的研究与回应，北京师范大学2 0 0 5 年博士论文。 文学性，叙事就是历史著作结构性的文学性。对这个问题的讨论构成了论文的第 一章。 既然已经认定叙事是历史著作结构性的文学性，那么我们有必要对历史叙事 作一全面的分析。在对历史叙事的分析中，我以亚里士多德的“四因说”对海登- 环 特的理论进行了阐释。通过这样的阐释，我们可以看到海登怀特所认为的历史 叙事三要素：材料、情节、意识形态，恰好对应着质料因、形式因、动力因和目 的因。同时，怀特认为情节建构是历史叙事的中心环节，并且历史学家的情节建 构与小说家无异，因此，怀特将历史叙事等同于文学叙事的根本原因。这是论文 第二章的主要内容。 历史叙事一经被纳入到文学叙事当中，我们就可以从文学批评理论的坐标系 中去考察怀特的历史叙事理论。通过这样的理论透视，我们可以发现种种现代文 学批评理论对海登怀特历史叙事理论的复杂影响。怀特认为历史叙事世界与人 类的历史实在世界之间具有一种根本的比喻关系；历史叙事作为一种文学文类有 其自身的自丰性；历史学家与读者之间具有身份的一致性，在他们的“共谋 之 下，一个历史叙事话语得以产生：论文的第三章就是对这些问题的讨论。 最后，论文对海登怀特有关历史叙事文学性的论述作了归纳总结，简要地 说明了海登怀特将历史叙事等同于文学叙事的现实针对性和积极意义。但是， 我认为历史叙事与文学叙事还是有重要的区别。就像海登怀特历史叙事理论本 身暗示的那样，历史叙事与小说叙事在形式上确有相通之处，但是，形式的相似 或相通并不能泯灭两者目的或功能上的巨大差异。历史叙事主要对应着人类文化 的认识论和伦理学l 、u j 题，这与集中处理审美问题的文学叙事大异其趣；尤其是在 情节建构与意识形态表现这一问题上，历史叙事与文学叙事有着不是程度上而是 性质一j j 的差别。 4 第一章叙事作为历史话语的结构性文学因素 历史话语有两种文学因素，装饰性文学因素和结构性文学因素。历史话语的 装饰性文学因素属于一般修辞学的范围，是历史话语的一种外在点缀；它的消失 并不对一个历史话语的生命构成本质性的威胁。与之不同，叙事作为历史话语的 结构性文学因素，在一个历史话语中起着不可或缺的构成性作用，它是历史话语 最基本的生命形式。 第一节历史话语的装饰性文学因素 最早对历史和文学做出区别的是亚里士多德，他说：“历史学家和诗人之间 的差别不在于一个用散文书写，一个用韵文创作。两者的真正差别在于一个 叙述了已经发生的事，另一个谈论了可能发生的事。 一直以来，亚里士多德的 观点代表了大多数人的看法。时至今天，虽然对于历史和文学的区别到底是什么 这一问题，我们有了和亚里士多德并不相同的观点，但是我们至少还坚持历史与 文学有区别这一问题本身的合理性。尤其是在对待历史的态度上，人们似乎还是 遵循着亚里士多德的教诲，认为历史处理实在世界确实发生的事情。 虽然，自古以来，人们对历史和文学作了区别，认为历史不是文学，但是这 并不妨碍人们承认历史著作可以具备文学性，古今中外的许多史学名著同时又是 脍炙人口的文学经典。有些史学家有意识地以文学笔法著史，其对市场和读者的 占有使一般小说作品都望尘莫及。比如，吉本就曾不无得意地说：“我的书出现 在每一张桌子e ，而且还几乎 现在每一张梳妆台上。”? 可见，虽然历史作品与 文学作品不同，但是历史作品可以具有文学性却是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 尽管剑现在为止关于什么是文学性这。问题，人们还处在激烈不休的讨论 中，但是无论怎样，文学或文学性首先存在于语言中。文学或文学性固然可以有 很多内涵，但是它们不能脱离语言产品而存在。所以，谈论文学性，首先就是在 谈论和语言有关的事情。 【古希腊1 亚里士多德：修辞术亚历山大修辞学论诗，颜一、崔延强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 0 0 3 年版，第3 2 0 页。 【英】爱德华吉本：吉本自传，戴子钦译，北京：三联书店2 0 0 2 年版，第1 4 3 页。 因此，文学性，就其最广义的理解，就是指一切语言运用的技巧，如：简洁、 精炼、生动、形象、含蓄、委婉，优美，描绘栩栩如生这样的罗列可以无限 继续下去。那么，任何语言作品都可以具有文学性，只要它能够体现出高超的语 言运用的技巧。自然科学著作可以有文学性，某些科普著作精练、生动的语言就 是最好的例子：社会科学著作也可以具有文学性。因此，作为语言作品的历史著 作也可以有文学性。 历史著作的文学性具体表现在哪? 为了方便研究，我们将选取两种中外史著作范例来展开讨论，当然这两部著 作必须是大多数人心目中有较强文学性的历史著作的典范。中国的史著中，我们 选中史记。史记是我国传统历史编纂学的代表著作，也是我国历史文学的 最高成就，对其文学性的研究从刘向和扬雄就已经开始，直到今天还是一个让学 者们大费笔墨的话题。我们可以把古今学者们的研究结论总结为以下几点： a 、栩栩如生，形象鲜明的人物描写； b 、戏剧化的情节，矛盾集中的场面描写； c 、精炼、准确、生动、优美的语言运用； d 、饱含着作者的强烈爱憎的抒情性 西方的史著，我们选中吉本的罗马帝国衰亡史。汪荣祖将此书的文学性 总结为以下几点： a 、刻画人物与事件栩栩如生； b 、奇词奥旨，具有讽喻性； c 、行文流畅，颇合起承转合之旨； d 、善于文字的平衡，大似骈文之对仗 以上a 、b 、c 、d 阴点与a 、b 、c 、d 四点所述范围基本相同，可见人们对 于历史著作中文学性的认识达成了一定的共识。此外，史著中还有一种文学性， 钱钟书曾刁止一次的提到过。如项羽本纪中垓下之围一节最为精彩，周亮工 却献疑日：“垓下是何等时? 虞姬死而子弟散，匹马逃亡，身迷大泽，亦何暇作 歌诗，即有作，亦谁闻之，而谁记之欤? ”钱钟书管锥编日：“吾谓此数语 f 美】土靖字中国早期叙事文研究，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 0 0 3 年版，第1 4 3 页。 f 美】汪荣祖史学九章，北京：三联书店2 0 0 6 年版第3 页。 6 正如前文所指出的那样，亚里士多德对历史与文学的区分当中暗含了这样一 个意思：历史作品描述的是过去的实在世界，即历史实在。所谓历史实在应该是 指整个的过去，是整个过去时问中的一切。因此一切历史实在都是过去的往事， 不存在不是往事的历史，不管是已经过去了一千年还是一分钟；同样，也不存 在不是历史的往事。也就是说，“历史”作为一种客观实在是确实发生过的，它 的客观性和完整性使它非常像康德所说的“物自体 。基于此，历史实在“再也 无法被体验 ；我们不能以观察或实验的方式对它进行证实或证伪。因而，“历 史的实在，即过去的实在是一种只能通过本质上具有文本性的作品才能指涉的东 西”， 即对我们来说，历史只存在于我们对它的言说历史话语中。 然而，所有历史话语，即对历史实在进行指涉的文本性作品与历史实在比较 而言都是不完整的，片面的。对此，列维斯特劳斯有过精辟地论述： “历史学家和历史行动者进行选择、切割和划分，因为真正完全的 历史将使他们陷于混乱。每一空间角落都隐含着大批个人，其中每一个 个人都以一种无法与其他人的方式相比较的方式整合化着历史的进程。 因为这些个人中的任何一个，每时每刻都无穷无尽地充满了物理的和心 理的事件，它们都在他的整合化作用中起着各自的作用。甚至自认为通 史的历史，仍然只是一些局部历史的并置，在这些历史内部( 并在这些 历史之间) ，空缺之处比充实之处要多得多。以为增加合作者的人数和 进行更辛勤的研究工作就能得到更好的成果，这也是徒然的：就历史渴 望追求意义来说，它必不可免地要选择地区、时期、人群和人群中的个 人，并使这一切作为非连续的形象，在勉强充作背景的连续体前面突现 出来。一部真正完全的历史将取消自己：它的产品将等于零。使历史能 够成立的是，事件的一个子集合它是片面的，即使它为自己辩解也 仍然必定是片面的，而且其本身就是某种形式的片面性。” 也就是说历史实在并不是像我们的历史著作所描述的那样分门别类、有主 f 意】克罗齐：历史学的理论和实践，付任敢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 0 0 5 年版，第l 页。 海登怀特：走出历史：詹姆森的叙事救赎，形式的内容，董立河译，北京：北京出版社出版集团 ，文滓出版社2 0 0 5 年版，第1 9 9 页。表达这种观点的言论在海登怀特的文章中并不鲜见，如在德罗伊 森的( 历史) ：作为一种资产阶级科学的历史修撰一文中，他说：“构成过去的事件一去不复返，绝不可 能成为现在的感觉对象。”形式的内容，第1 3 0 页。 海登怀特：文本中的语境：思想史中的方法和意识彤态，形式的内容，第2 7 9 页。 克洛德列维一斯特劳斯：野性的思维，第2 8 2 4 ，2 8 3 页。 9 题、有范围的进行；我们所有的历史著作对历史实在的言说都是对历史实在的“断 章取义”。这种“断章取义”表现在时间和空间两个方面。从历时性上看，任何 历史话语所讲述的都是人类历史的一个片断：从共时性上看，任何历史话语都不 可能把一个历史时间上的所有历史实在呈现到我们眼前。 不仅如此，任何历史话语或历史叙述从根上来说都是构成性的、后设的。现 代著名的经济学家哈耶克曾经有一个非常著名的论断，他认为现有的一切社会制 度都是“人类行为的结果，但不是人类设计的结果”。这一论断同样可以适用于 人类的历史过程。历史实在是人类行为的结果，但并不是某人或某些人设计的结 果。因此，对所谓的历史现象的命名都是种后设行为，历史学家在这一命名行 动中扮演了“事后诸葛亮”的角色。没有一个历史学家在“五四运动”发生以前 就意识到它的到来，更谈不上去设计它；北京的大学生们走上街头的时候也不会 想到他们竟在干一件如此具有“历史意义 的事情，是在这一系列事件过去以后， 历史学家在对历史的回望中命名了这一运动。我们之所以给予这个历史现象这样 一个命名，是因为它对我们有这样或那样的“历史意义”，但是“历史意义不同 于当事人的意图”，所以，是我们在回眸历史的时候构造了这一历史事件。所以 列维斯特劳斯说：“正是历史学家或历史演变中的行动者借助抽象作用，并仿 佛在一种必须进行无限回溯的威胁下，构成了它们。” 所有这些都说明，任何对历史实在的言说，不管是科学史学还是叙述史学， 都是一种虚构行为。迄今为止我们知道的所有的历史编纂形式都不例外，年代记 和编年史都是这样，历史叙事也是这样。 二、叙事及历史叙事 亚里土多德自己也不会意识到，他是最早的叙事学家。他对叙事的研究，包 含在他的悲剧理论r f l 。对二f 什么是悲剧，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这样说： “悲剧是对某种严肃、完美和宏大行动的摹仿” “悲剧是对某种完善、完整，且具有宏大性质的活动的摹仿”。 哈耶克文选，冯克利译，南京：凤凰出版传媒集团江苏人民出版社2 0 0 7 年版，第4 5 8 页，。 f r 安克施密特：叙述主义历史哲学的六个主题，历史与转义：隐喻的兴衰，韩震译，北京：北京 出版社文津出版社2 0 0 5 年版，第4 2 页。 克洛德列维一斯特劳斯：野性的思维，第2 8 2 页。 亚晕士多德：修辞术历山人修辞学论诗，第3 1 5 页。 亚里士多德：修辞术砸历山大修辞学论诗，第3 1 8 页。 1 0 悲剧是_ 种特殊的戏剧种类，亚里士多德用严肃、宏大来对其“悲 进行限 定，认为这是悲剧之所以为悲剧而不是喜剧或其它什么剧的特质，“因为一种行 动可能是完整的，但不必是宏大的 o ，同样一种行动可能是完整的，但不一定 是严肃的，所以严肃、宏大都是悲剧的特性，但是“完整”却是所有对行动进行 摹仿活动的要求。对于什么是“完整的活动 ，亚里士多德这样说： “完整的活动具有开端、中间和结尾。开端是指该物本身并不必然 继随他物，而他物必然继随该物存在或产生。结尾恰恰相反，是指某物 本身或出于必然、或出于恒常性，继随他物而产生，但无物继随该物本 身而产生。中间是指该物本身继随他物，他物叉继随该物本身而产生的 东西。”。 很明显，亚里士多德用空间上可见的“头尾 等事物来指代事件在时间 上的先后关系，也就是说，一个完整行动中的事件应该有事件上前后继随的关系； 同时，开头事件与中间事件，中间事件与结尾事件之间，还一定要通过“必然性 或恒常性”来联系，这要求作为开头、中间、结尾事件之间的关系合情合理或具 有逻辑性，因为只有这样，被摹仿的行动才是单一的行动，人们才能理解。因此， 对一个“完整的活动”的摹仿必须具备两个要素：被摹仿的事件必须具有先后关 系；这些事件之问必须具有一定的连贯性，一致性。 因此，我认为亚里士多德对“完整活动”的解释，是对“叙事 最早也是最 精炼的理论界定，当代文学批评、叙事学理论对叙事的定义基本上都不出这个范 围，比如： “at e l l i n go fs o m etr i l eo rf ic t i o i l se v e n to rc o n n e c t e ds e q u e n c eo f e v e n ts ，r e c o u n t e db yan a r r a t o rt oan a r r a t e ” 当代理论界( 小管是中固还是西方) 埘f 同一个理论术语理解和解释鲜或一 致，然而对于什么是“叙事”，人们却保持了出奇的默契。虽然，人们有时候对 叙事的理解与亚里士多德的解释会有所出入，但是无疑都受到他的深刻影响。 根据这些定义和解释，我们可以看到，所谓叙事，简言之，即讲故事。 理罩士多德：修辞术亚历山大修辞学论诗，第3 1 8 页。 业里士多德：修辞术、亚历山人修辞学论诗，第3 1 8 页。 眵日波尔蒂克：牛律文学术语词典，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 0 0 0 年版，第1 4 5 页。 叙事是一种谈论事件的方式，它所涉及的范围十分广阔，几乎无处不在。 新叙事学的学科容量已能涵盖我们所能发现的无所不在的一切叙事。历史著作、 日记、小说、游记、传奇、史诗等都是传统的叙事文类。而叙事向日常生活的介 入，更是当代文化的一大特点，“叙事犹如普通语言，因果关系或一种思维和存 在的方式一般不可避免 ， 它对于人类来说是基本的，普遍的，以致于海登怀 特认为“叙事远非某种文化用来为经验赋予意义的诸多代码中的一种，它是一种 元代码，一种人类普遍性”。而由于叙事在当代生活各领域的全面凸显，海登 怀特认为，“在人文领域中，在后现代主义名义下的整个文化运动的主要特征便 是支持一种有计划的向叙事的回归”0 当历史话语采用叙事的形式对历史进行言说时，就出现了叙事历史，叙事历 史的言说行为就是历史叙事。 当然，在历史编纂学中，叙事历史不是唯一的历史编纂形式。“历史学家们 不一定必须以叙事形式来叙述有关实在世界的实际情况。他们可能选择其他的， 非叙事的，甚至反叙事的再现模式，比如沉思录，剖析或摘要他们拒绝讲述 一个有关过去的故事，或者说，他们没有讲。个明确的开头、中间和结尾的故事； 他们没有给令他们感兴趣的过程强加一种我们通常把它与讲故事联系起来的形 式。” 也就是说，“历史叙述也不只是具有开始、中间和结尾的偶然的故事”。这 在历史编纂学的传统中是非常明显的，年代记和编年史就是非叙事性历史话语的 代表形式。而在现代历史学界，更有一大批学者由于种种原因，崇尚“科学”的 历史而反对“叙事”的历史。虽然如此，但是，叙事历史却是历史编纂的主导形 式： 首先，从历史编纂学的发展史来看所有民族的早期神话都是叙事性的话语方 式。而神话i e 足那个时期人f | 、j 心目巾“真实的历史”，并不像我们今天所认为的 那样：它只是人类蒙昧时期的幻觉或仅仅是人类想象力外化出来的一种文学样 式。因为神话是原始人的历史，并且神话总是叙事性的，所以，对于早期人类来 海登怀特：叙事性在冉现实在中的价值，形式的内容，第3 页。 【美】马克柯里：后现代叙事理论，宁一中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 0 0 3 年版，第3 页。 【美】马克柯里：后现代叙事理论，第4 页。 海登怀特：叙事性在再现实在中的价值，形式的内容，第2 页。 海登怀特：形式的内容前言，第3 页。 海登怀特：叙事性在再现实在中的价值，形式的内容，第3 页。 安克施密特：历史与转义：隐喻的兴衰，第4 0 页。 1 2 说，他们的历史都是叙事历史，西方是这样，东方也是这样。 后来，虽然在历史编纂传统中出现了不同于叙事历史的编纂形式，但是叙事 历史一直是历史编纂学中的主导形式。西方史学从休昔底德伯罗奔尼萨战争史 到兰克史学是西方叙事历史的辉煌代表；而在中国，以司马迁史记打头的二 十四史家族，更是叙事历史的典型。 现代以来，叙事历史一度被科学史学排挤到历史编纂领域中的边缘地带。但 是从1 9 7 0 s 起，叙事历史开始复兴，出现了一大批较高水平的叙事历史著作。并 且到今天为止历史学领域中的叙事复兴，还没有显示出后力难继的意思。 其次，从人类经验的时间性本质来看，叙事是“历史 的必然要求。在现代 哲学家中，对这个问题思考最为深刻的当是海德格尔和保罗利科。海德格尔认 为，“时间性”构成了此在( 人类) 的源始的存在意义，只有从时问性的方面我 们才能够理解到人类的存在就是“历史性的和能是历史性的，并且能作为历史性 的此在营造历史学”。即，人类之所以能够对历史进行言说是因为人类对自身最 基本的时间性存在的体验，这种体验导致了人类的“计时”活动。同时，“向死 而生”的生命现象又导致了人类的对自身存在之“亏欠 和“不完整性”焦虑。 于是人类只有从“计时”活动中构造出自身存在的完整性。所以，整体性是人类 存在经验的基本结构方式。而在保罗利科看来，叙事恰恰就是人类对这一整体 性结构的讽喻。海登怀特通过对保罗利科时间和叙事的研究认为，“将 事件作为将来、过去和现在而不是作为一系列的瞬间来体验，就是体验历史性。 这种对历史性的体验最终可以在叙事话语中被象征性地再现”，而叙事话语就是 以最基本的具有开头、中间、结尾的故事的形式来完成这一任务的。 町见，不论是从历史编纂实践活动的产品来看，还是从“历史”与叙事的深 层结构关系来看，叙事都应该足人类对历史进行吉说的基本方式。所以海脊怀 特说：“事实上，叙事始终足、而且仍然是历史书写的主导模式。” 即，叙事是 人类历史话语的基本结构形式。 三、历史叙事的虚构性本质 历史叙事作为叙事的一个种类，它必须具备叙事的基本特征： 【德】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陈嘉映、千庆节译，北京：三联书店2 0 0 6 年版，第2 7 0 页。 海登怀特：叙事性的形而上学：利科历史哲学中的u 寸i u 与象征，形式的内容。第2 4 0 员。 海登怀特：形象描写逝去时代的忭质：文学理论和历史书写，后现代历史叙事学，第2 9 4 页。 l 、历史叙事必须讲故事，任何故事都有主题，所以任何具体的历史叙事都 有其特定的主题； 2 、历史叙事所讲述的故事必须有开头，中间和结尾； 3 、历史叙事所讲故事中的各个事件之间的关系，必须合情合理或符合逻辑 性。 然而，历史实在本身不是故事，并不具有特定主题。就像日常生活与叙事 的区别一样，现实世界中过去所发生的事情不可能是一个或几个故事。虽然我们 经常用故事的形式来述说过去，但是我们并不是生活在故事中的。无论是关于个 人生活的事件，还是关于一个机构、一个国家或整个民族的历史事件，都不能明 显地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任何人都不能去经历一个故事。 并且，虽然“当事件出现在故事的地平线上时，没有人在言说。事件 好像在述说他们自己”，但是，“实在的事件不应该述说它们自己。实在的事件应 该只是存在；它们能很好地充当一个话语的指涉物，能够被谈论，但是它们不应 摆出叙事主体的样子。”所以，没有任何随意记录下来的历史事件本身可以形成 以一个故事，“实在的事件能够讲述自身或被再现得像在述说它们自己的 故事的现象只不过是人为的虚构”。 历史实在本身也没有开头和结尾，它有的只是中间。人类直到现在都不能 够确定人类自身的年龄，更遑论宇宙的开始；人类可能会灭亡，宇宙可能会结束， 但是这些不是人类所能预料的。因此，对人类而言，历史实在只是人类活动不断 继续的绵延之流，它无所渭开头，更难说结尾，它只是亘古小变的中间状态。因 此，任何历史叙事讲述的关- 】- 历史实在的故事，都是对历史实在的腰斩，都是一 种断章取义，是历史学家的虚构。 更为重要的是，历史实在中事情的发生并不总是合情合理，历史件和逻辑 性并不完全统一。按照我们的理解，“历史叙事所讲故事中的各个事件之间的关 系，必须合情合理或符合逻辑性”，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对一个历史叙事进行成 功的理解和把握。但是，历史实在本身所呈现出的丰富性并不是仅仅可以用情、 理来解释的，就如我们的日常生活一样，历史实在的发展过程中充满了大量不合 海登怀特：作为文学仿制品的历史文本，后现代历史叙事学，第1 7 2 页。 海登怀特：叙事性在再现实在中的价值，形式的内容，第5 页。 1 4 情理的事件。至于逻辑，更难与历史实在等同：“历史的发展固然可以从中推考 出某些逻辑性的规律，但历史和逻辑并不是同一的，后者不能代替前者。历史的 发展往往并不是可以根据逻辑推理，顺理成章地得出结论的。 由此可知，历史实在本身并不是叙事，人类历史不是故事；历史叙事不是 历史学家的发现，而是发明。历史叙事是一种创造性活动，是历史学家以故事的 形式对历史实在的虚构：“实在的事件系列具备我们所讲述的有关虚构事件的故 事之形式方面的属性，这种观念只能在愿望、白日梦和幻想中找到根源。构造完 好的故事一般具有中心主题、适当的开头、中间和结尾以及能够使我们在每开 头都能看出结尾的一致性。世界真的以这种构造完好的故事的形式在人类知 觉中呈现自身吗? ” 显然，答案是否定的，因此：“就叙事为实在强加了那种只 会在故事中遭遇的意义的形式与内容而言，将实在叙事化就是一种虚构化。 那么，历史学家就是做了诗人的工作：“即使他( 诗人) 摹仿了已经发生的 事，也仍然是一位创制者，因为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碍某些实际发生的事成为可 能发生的事，而这些可能发生的事或出于偶然，或出于必然。正是据此，他堪称 是这些事件的创制者。” 历史学家在以故事的形式来述说历史的时候，就是这样 做的，他使实际发生的事变成了可能发生的事，并且，对于优秀的历史学家来说 是“可能而可信”的事，这正应了古德曼“事实源于虚构”那句名言。 这样，我们就又回到了亚里士多德。按照亚罩士多德的理解，叙事是一种 “摹仿”。摹仿，在亚里士多德看来从根本上说是一种创造活动，而从来不是自 然主义的再现， 事实上，世界上从来没有过也将永远不会有真正完全的自然主 义。所以，历史叙事即历史学家所讲述的故事是历史学家虚构行为的产物。长期 以来，我们f i 是将虚构、讲故事看成是文学家的工作吗? 凶此，我们呵以说，叙 事是叙事历史丈学性的一个表现；并且由_ j ? 叙事是叙事历史的结构性f - k 命：，那么 八 叙事也就成为叙事历史最基本的文学性了。 爹套 对于这点一j 马迁是有深刻体会的，史记中就记载了很多让人难以捉摸的奇怪之事，当然，司马 迁也因此受到 r 批评。 王元化：思辨录，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 0 0 4 年版，第2 1 4 页。 海登怀特：叙事性在再现实在中的价值，形式的内容，第3 2 页。 海登怀特：元史学，陈新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 0 0 4 年版，第8 页。 亚里七多德：修辞术、亚历山大修辞学、论诗，第3 2 1 贞。 【爱尔兰l 理含德卡尼：故事离真实有多远，王广州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m 版社2 0 0 7 年版，第 2 5 页。 第二章历史叙事的“四因刀 亚里士多德告诉我们，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有四种“原因”：质料因，形式因， 动力因和目的因。海登怀特的历史叙事理论中暗含着这样一个建构体系：对于 历史叙事来说，历史事件是其质料因，故事情节是其形式因，意识形态是其动力 因和目的因；其中，故事情节作为形式因是最为重要的。 第一节历史事件作为历史叙事的“质料因一 亚里士多德以其“四因说”教给我们认识、探讨事物的眼光和角度。所谓 “四因”，即质料因、形式因、动力因和目的因，并不是指事物的四个原因，而 是指一事物存在的四个原则、四个根据。因为亚里士多德是从宇宙论的角度来 建构他的“四因说”的，所以，任何事物都可以依照这四个依据来说明。我们可 以从四因的角度来依次分析历史叙事。 四因中的第一个是质料( m a t t e r ) ， 它是一个事物的“质料和载体” ，因 此，质料是构成事物的元素或材料。比如，雕塑的质料是金属或泥土，桌椅的质 料是木材，衣服的质料是丝绸，等等。那么，历史叙事的质料是什么? 我们知道， 叙事就是讲故事，故事由不同的事件组成，因此，事件就是叙事的质料。对于历 史叙事来说，一系列不同的历史事件就是其“质料因”。在历史叙事中，每一个 单独的历史事件都是“质料”，历史学家用历史事件来构筑他的历史话语，就如 雕塑家用金属或泥土来制作他的雕塑一样，即历史学家所描写的事件是他的“素 材”。 在此，历史学家与文学家有一个极大的不同，即，文学家可以发明某些事件 但是历史学家只能发现事件。与文学家相比，历史学家没有“捏造”事件的自由， 他只能就真正发生过的事件来构筑其叙事作品，而文学家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随 意创造出任何事件；所以，“关公战秦琼”对于某些文学家来说未必不可，但是， 对于历史学家来说当然是无稽之谈。即如上文所举史记项羽本纪之“霸王 牟宗三：四因说演讲录，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9 8 年版，第4 页，。 这里所谓的“第一”只是语言表述的需耍，并不是说明质料在四因中具有时间上或逻辑上或重要性上的 “第一”位置。 【古希腊】亚里七多德：形而上学，苗力田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 0 0 3 年版，第7 页。 1 6 别姬”一段，对于文学家来说自然是值得骄傲的文字，但是对于一个完全的史学 家来说，当然是值得怀疑的，所以周亮工对作为历史学家的司马迁提出了疑问。 因此海登怀特说：“尽管虚构作者能够发明事件以适应讲故事的苛求，历 史作家却没有这种发明的自由。”这类似于金圣叹所说“以文运事”与“因文生 事的区别： “其实史记是以文运事，水浒是因文生事。以文运事，是先有 事生成如此如此，却要算计出一篇文字来，虽是史公高才，也毕竟是吃苦事。因 文生事即不然，只是顺着笔性去，削高补低都由我。” 同时金圣叹认为对于以文 叙事的史记是“马迁之文也”，而“马迁书中所叙之事，则马迁之文料也 。 在此，金圣叹提出了历史叙事的一对范畴，“事”与“文”；并且认为，司马迁史 记中所记载的事件以及他用来著史的那些“放失旧闻”只是他著史的材料，这 些材料与作为叙事作品的史记不是一回事。 然而，“决不是载体自身造成自身的变化不论木料还是青铜都不能成为 自身变化的原因，木料不能自成床榻，青铜不能白成雕像”，同样，对于 历史叙事来说，历史事件也仅仅是历史学家的“材料”而己：“随便记载的历史 事件本身是不能构成故事的；它们最多为历史学家提供一些故事要素。”历史事 件本身并没有什么意义可言，并且，历史记载中的事件越单一、越具体，就越不 具备可理解性，正如列维斯特劳斯所言： “处于时制底层的传彳己史和轶事史是弱强度的历史，它们不包含它们 自己的可理解性，而只是在整个地过渡到比其强度高的历史领域时才成为 可理解的；而后者与_ 个强度在其之上的历史类领域也是同样的关 系”。 也就是说，对于历史叙事而言，历史事件作为“质料”，仪具“潜能”。正因 海登怀特：讲故事与意识形态，后现代历史叙事学，第3 6 4 页。在对保罗利科的著作时间和 叙事的评论文章叙事性的形而上学：利科历史哲学中的时问与象征一文中，海登怀特又说：“小说 家可以发明他的故事所包含的事件，在想象地生产”它们的意义一t - _ ，响应编织情节或者取消情节的迫切要 求但是，在这种意义上，历史学家不能发明他的故事的事件；他必须找到或发现它们。”形 式的内容，第2 3 2 页。 金圣叹：读第五才子书法，郭绍虞中国历代文论选第三册。一卜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 0 0 1 年版， 第2 5 0 页。 亚里士多德：彤而卜学，第9 页。 海登怀特：作为文学仿制品的j 力史文本，后现代历史叙事学，第1 7 6 页。 克洛德列维一斯特劳斯：野性的思维，第2 8 7 页。 1 7 为如此，海登怀特才说：“没有哪个历史事件本质上就是悲剧；只有从某个特 定角度或将其置于由事件建构的语境中时，才能看出其悲剧的因素在这个语境中 享有的特殊地位。因为，在历史上，某一事件从一个角度看是悲剧事件，从另一 角度看可能是喜剧事件；正如在一个社会中，从一个阶级的角度看是悲剧， 从另一个阶级的角度看却是滑稽剧，在被看作故事的潜在要素时，历史 事件具有中性价值。”所以，如果就只能以真实事件为材料来制作他的产品这一 情况来说，历史学家确实处于被动地位；然而，就历史事件仅作为历史学家的制 作材料及其本身的不可理解性这一情况而言，历史事件又处于“被动”地位了： “事件可能是给予的，但其作为故事成分的功能却是强加给它们的。 因此，对于同一个历史事件，不同的历史学家可能拿来构筑不同的历史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