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文学专业论文）文同山水诗研究.pdf

， - o 中文摘要 论文共分为四章。 在第一章中，介绍了文同的生平和山水诗创作情况，并探析了丹渊集以 山水诗为主的原因。第二章论述其山水诗的思想内涵，主要包括两个方面：山水 娱人与佛禅思想。 文同诗画并擅，有诗人、画家的两重身份，当其进行山水诗创作的时候，不 自觉地将诗与画结合起来。在第三、四、五章中，本文将分别从创作理论、题材 选取和具体实践三方面来探究其山水诗“诗画结合”的特点。 关键词：文同山水诗生平思想内涵诗画结合 a b s t r a c t t h i sa r t i c l ea t t e m p t st o s t u d yt h el a n d s c a p ep o e m sw r i t t e nb yw e nt o n g i t c o n s i s t so ff o u rc h a p t e r s t h ef i r s tc h a p t e ri sa b o u tt h ep o e t sl i f ea n dg i v e sab r i e fi n t r o d u c t i o n0 1 1h i s l a n d s c a p ep o e m s t h es e c o n dc h a p t e rd i s c u s s e st h ec o n t e n to ft h el a n d s c a p ep o e m s ， w h i c hi n c l u d e sm a k i n gp e o p l eh a p p ya n dz e ns e c t b e c a u s ew e n t o n gw a sb o t hap o e ta n dp a i n t e r ，h ea l w a y sc o m b i n e dp o e m sa n d p i c t u r e st o g e t h e rw h e nm a k i n gl a n d s c a p ep o e m s i nt h ef o l l o w i n gt h r e ec h a p t e r s ，w e t a l ka b o u tt h i sc h a r a c t e r i s t i c sf r o mt h e o r y ，t h e m ea n dp r a c t i c er e s p e c t i v e l y k e yw o r d s ：w e nt o n g ，l i f e ，l a n d s c a p ep o e m s ，c o n m n to ft h o u g h t ，p i c t u r e i n p o e m s i i 学位论文独创性声明 本人郑重声明： 1 、坚持以“求实、创新”的科学精神从事研究工作。 2 、本论文是我个人在导师指导下进行的研究工作和取得的研究 成果。 3 、本论文中除引文外，所有实验、数据和有关材料均是真实的。 4 、本论文中除引文和致谢的内容外，不包含其它人或其它机构 已经发表或撰写过的研究成果。 5 、其它同志对本研究所做的贡献均己在论文中作了声明并表示 了谢意。 t 作者签名 日期 学位论文使用授权声明 童缚掌 本人完全了解南京师范大学有关保留、使用学位论文的规定，学 校有权保留学位论文并向国家主管部门或其指定机构送交论文的电 子版和纸质版；有权将学位论文用于非赢利目的的少量复制并允许 论文进入学校图书馆被查阅：有权将学位论文的内容编入有关数据 库进行检索；有权将学位论文的标题和摘要汇编出版。保密的学位 论文在解密后适用本规定。 序言 进入新时期以来，整个诗词研究取得了许多突破性的成就。但同时也有一些 亟待解决的问题。较为显着的是在作家研究方面，多趋向于少数大家、名家，小 家则备受冷落，许多作家被埋没，大量的诗作随之处于未开发的状态。基于此， 本文转移视角，对少有人注意的北宋文同山水诗加以研究，以期能够在前辈学者 研究的基础上，拓展诗的研究领域。 文同( 1 0 1 8 1 0 7 9 ) ，字与可，号笑笑先生，人称“石室先生”，梓州永泰( 今 四川盐亭) 人。皇祜元年( 1 0 4 9 ) 进士解褐为邛州军事判官，后历知陵州、洋州， 改知湖州未至而卒。后人编有丹渊集四十卷，拾遗二卷。宋史卷四四三 有传。文同在历史上特以墨竹知名，诗名为画名所掩，诗歌遂多不为人注意。然 苏轼书与可墨竹并序有云：“亡友文与可有四绝：诗一、楚词二、草书三、 画四”；与可画墨竹屏风赞云：“诗不能尽，溢而为书，变而为画，皆诗之余”， 对文同诗歌的激赏有加。又宋诗钞丹渊集钞云：“其诗清苍萧散，无俗学 补辍气，有孟襄阳、韦苏州之致。”又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丹渊集评其诗歌： “驰骤于黄、陈、晁、张之间未尝不足颉颃上下也。”可以看出他的诗歌风格别 具，颇受时人和后人的推崇。文同现存诗歌八百五十九首，山水诗有三百余篇， 占总数三分之一以上，在所有题材中占的比例最大。本论文即以文同山水诗为研 究对象，争取通过对相关材料的阅读，对其艺术成就有一个全面系统的把握，填 补宋代文学研究中的一段空白。 限于认识能力、学术水准，对学问还未寻得门径。理学家程颢评论王安石“谈 道”，说其不能“直入塔中，上寻相轮”，而只在塔外“说十三级相轮”而已。笔 者对文同山水诗的研究也只能是站在“塔外”，“塔外说诗”，论文各方面一定存 在缺点乃至错误，希望能够在今后的学习中加以改进和提高。 第一章生平与山水诗创作 第一节生平 文同，字与可，号“笑笑先生”、“锦江道人”，人称“石室先生”、“文湖州”。 关于“笑笑先生”的别号，苏轼石室先生画竹赞并叙中称：“与可自谓 笑笑先生，盖可谓与道皆逝，不留于物者也。顾尝好画竹，客有赞之者日： 先生闲居，独笑不已。问安所笑，笑我非尔。物之相物，我尔一也。先生又笑， 笑所笑者。笑笑之余，以竹发妙。竹亦得风，天然而笑。”如同世尊拈花，迦叶 一笑，文同此号表明了他对“道”的领悟。 锦江，又称“濯锦江”，在今成都境内。“濯锦，锦彩鲜润于他水，故日濯 锦江。”。“锦江道人”盖诗人寓于成都时所起。 “石室先生”的称号与他的先祖文翁有关。文同是西汉文翁之后，宋史 本传载：“汉文翁之后” ，又范百禄撰文公墓志铭：“其先文翁，庐江人，为 蜀守，子孙因家焉”。据前汉书文翁列传记载：“文翁，庐江舒人也。少 好学，通春秋，以郡县吏察举，景帝末为蜀郡守。仁爱好教化，见蜀地辟陋， 有蛮夷风，文翁欲诱进之。乃选郡县小吏、开敏有材者张叔等十余人，亲自饬厉， 遣诣京师受业博士，或学律令。数岁蜀生皆成就，还归，文翁以为右职，用 次察举，官有至郡守、刺史者。又修起学官于成都市中，招下县子弟以为学官。 至武帝时，乃令天下郡国皆立学校官，自文翁为之始。”他在蜀地为官期间，设 立地方官学，培养人才，大兴教化，“至今巴蜀好文雅，文翁之化也” 。“石 室”即文翁所立学堂。前汉书卷八十九考证中云：“文翁学堂，即石室讲堂 也。”“石室”代表了文同先祖的文治成就，所以人们尊其为“石室先生”。 元丰二年( 1 0 7 9 ) ，文同赴知湖州，未至而卒，故又称“文湖州”。 文同的家乡据盐亭县志文湖州墓志记载：“其先文翁庐江人，为蜀守， 子孙因家焉，至立，徙巴之临江，其后又徙梓州永泰之新兴乡新兴里。”又潼 川府志古迹志载：“文同故宅在盐亭县东北废永泰县，文同与可生于是乡。” 今为四川省绵阳市盐亭县东北六十里永泰乡文同村，当地尚有文同故居、文同墓， 邻村尚有文同早年读书之处太元观的遗址。 永泰县属梓植郡所辖。按宋史地理志五潼川府路：“梓撞郡，剑南东 宋】乐史太平寰宇记卷七二，四库全书本。 宋史卷四四三本传。 文同丹渊集附录，四部丛刊本。 汉书卷八九。 2 川节度，本梓j , i f 。县十：郝、中江、涪城、射洪、盐亭、通泉、飞乌、铜山、 东关、永泰。”故宋史称其“梓州梓潼人”，“梓潼”指梓潼郡。然宋代又有 梓潼县，属隆庆府，今人注释或有不详，易造成误解。如宋诗一百首介绍文 同时只说：“梓植人( 今属四川省) ”。；钱钟书先生宋诗选注：“文同，字与 可，自号笑笑居士，梓潼人。”。让人看后不知是梓檀郡还是梓植县。而李文初先 生等著的中国山水诗史称文同是“今四川梓植人” ，即今绵阳市梓植县， 则是明显的错误，在此予以纠正。 文同“曾祖彦明、祖廷蕴，考昌翰，皆儒服不仕。考公以公赠尚书都官郎中， 妣李氏仁寿县太君”。 诗人生于真宗天禧二年( 1 0 1 8 ) ，天资聪颖，自幼有志于学。父亲文昌翰对 他期许甚高，尝云：“吾世为德，汝其起家乎，将高吾门于吾庐之东偏以待，汝 宜勉之。”从此诗人更加勤勉，焚膏继晷，常常通宵不寐。 文同未冠能文，经、史、子、集无所不究。据墓志铭，太师文彦博守成 都时，诗人持文章拜谒，甚受推重。按：庆历四年( 1 0 4 4 ) ，文彦博除枢密直学 士知益州，七年擢谏议大夫入朝，所记之事当在四年或五、六年之间。 庆历六年( 1 0 4 6 ) ，诗人在梓州应举，得“乡书第一”。十月作太元观题壁 诗：“三十穷男子，其势胆气成。鸿毛在乡里，骥足本乾坤。周孔为逢揖，轲雄 自吐吞。平生所怀抱，就共帝王论。”可见诗人自许甚高，期待有所作为。 除去在家苦读，文同闲暇时便在家乡附近四处寻幽探胜。诗人从小生活在风 景如画的川北山乡梓州梓潼郡永泰县。永泰县山川秀丽，多山水名胜，最著 名的当属徒女山。相传“昔有女徒千人，于通泉县康督井配役，遇贼于此山，乃 于山顶置栅御捍，遂破其贼，俗为之置祠”。 青秀的山水，古老的传说，滋养了 诗人仁山智水的情怀。对于故乡的怡人景色，诗人一直无法忘怀。其大热过散 关因寄诗云：“因念吾故园，左右悉林薄。昔我未第时，此有文酒乐。”多年以 后，在写给友人的诗中还大力夸耀家乡清秀的山水：“吾乡风景最清丽，君向其 间作诗客。定余绝景在啦深，更欲烦君用刀尺。”( 还友人诗卷) 盐亭县也是文同在出仕前经常游赏之地。县内有多处佳景：负戴山在县西， “其山龙盘虎踞，起伏四百余里”，山上有龙飞泉，南流入梓潼江，“水色清冷， 其味甘美，时以为琼浆水”；龙固山在县西北七十里，“四面悬绝，可以固守”； 董叔山在县东九十步，“隔浙江水，孤峰绝岛，峭壁千仞”。等等。杜甫有行次 盐亭县聊题四韵奉简严遂州蓬州两使君咨议诸昆季诗称赞盐亭风光：“马首见 宋诗一百首，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3 年版，1 9 页。 钱钟书宋诗选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 9 5 8 年版，4 2 页。 李文初等著中国山水诗史，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 9 9 1 年版，2 2 1 页。 范百禄文公墓志铭，丹渊集附录，四部丛刊本。 【宋】乐史太平寰宇记卷八二，四库全书本。 同上。 盐亭，高山拥县青。云溪花淡淡，春郭水泠泠。”。文同居乡期间，在当地广为游 览，作永泰刘令清曦亭诗日：“木杪照初日，卷帘知晓晴。轩窗无限思，图 史有余清。露下蒙花重，风来泛竹轻。何须嫌五斗，持此谢渊明。”晓日初上， 卷帘乍见晴光。凭窗远望，引起无限思量；而眼下史书图卷，又清韵悠长。“露 下蒙花重，风来泛竹轻”，这是诗人细致观察后得出的结论。花重是因为露下， 泛竹轻便是因为有风助力。杜甫春夜喜雨曾云：“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文同此诗与杜诗诗意妙合。故乡的青山绿水不仅养育了文同，更是诗人魂牵梦萦 的一方桃源，以致后来故地重游，他仍写道“旧山兹仿佛，佳景每迟留”( 东谷 偶成) 。面对秀美的山色，诗人徘徊吟哦，留连忘返。 皇祜元年( 1 0 4 9 ) ，文同登进士第五，次年赴邛州任军事判官。范镇有送 与可通判邛州诗、王安石有送文与可学士停邛卅i 诗。诗人从此开始了官宦 生涯。在邛州，诗人惩治豪强，“敦学政，劝邑之子弟，召其长者与语名教，使 归谕里人”。其文教之功，有先人遗风。 至和二年( 1 0 5 5 ) ，诗人赴静难军节度判官。至嘉祜三年( 1 0 5 8 ) 秩满改太 常丞。明年召试馆职，判尚书职方兼编校史馆书籍。五年，在朝被诏校唐书 新本。苏洵携两子来京，文同与之交游。是年，以亲老请通判邛州。 嘉祜六年( 1 0 6 1 ) 停邛州，后丁父忧返乡。治平元年( 1 0 6 4 ) 服除还朝，又 以母年老请通判汉州。同年遇苏轼于岐。二年于汉州任通判，又兼摄邛州事，归 时道出成都。三年知普州，次年丁母忧归乡。 静难军，治所在宋代的邰州。收入丹渊集南豳( 郐) 卷的山水诗主要有： 登郐州城楼、登山城书事、秋尽日陪诸友登白佛阁、琵琶泉、槐庄渡 口、宿李同年荫碧亭、西轩秋日、春庭、夏日翠漪堂、浅水原、兴 平原上等。诗人还记录下旅途所见之景，如冯氏道中早行、过永寿县、 过高境城、咸阳道上晚晴有作、炭泉险道等。 文同三仕于邛，留下了许多讴歌当地山水胜境的诗句。如下金溪山：“峡 束几重烟，山分数尺天。岩猿与溪鸟，一似过飞仙。”又晚次江上：“宛转下 江岸，霜风绕人衣。翩翩渚鸿堕，冉冉林鸦归。前壑已重霭，远峰犹落晖。孤舟 欲何处，划浪去如飞。”又题象耳山寺：“溪山俱在见闻外，台殿尽藏怀抱中。” 又高堂山兜率寺：“门外一尘断，座中千里分。” 在汉州任期较短，仅一年余，但仍作不少有山水诗，像成都杨氏江亭、 房公湖、幽沼、什邡道中、西湖等等。 熙宁三年( 1 0 7 0 ) ，服除还朝，知太常礼院，兼编修大宗正司条贯。及与 陈荐等议宗室袭封，被夺官。再请乡郡，以太常博士知陵州。 四年，在陵卅l 任。境内山水资源丰富，有三蜗山、朝女山、丽井山、贵平山、 本文杜甫诗引卧清】仇兆鳌杜诗详注，中华书局，1 9 7 9 年版。 范百禄文公墓志铭，丹渊集附录，四部丛刊本。 4 石臼泉、牧马川、道江水等。以飞泉山最为著名，在陵州仁寿县( 今在四川仁寿 县) 东二里，旧名东嵋山。此山颇有传奇色彩，据太平寰宇记载：“隋仁和 元年，獠反，百姓曾于山顶避难。遂有飞泉涌出，獠平，泉涸，因呼为飞泉山。” 獠是北方少数民族。此山仿佛有灵性，如同智者、仁者流出飞泉掩护避难的百 姓。文同曾登飞泉山寺游览，作诗云：“东城兀高峰，爽气浮翠微。霞光射岩壁， 中有寒泉飞。上方金仙家，煌煌启双扉。栏干出云表，目可了四围。我来久不下， 幡影移斜晖。风吹月中桂，天香满人衣。远渚凫雁落，前岭牛羊归。尚此恋幽胜， 不能手聊挥”( 飞赴山寺) 。 六年( 1 0 7 3 ) ，改知兴元府。兴元府，原名汉中，为西南重镇，历史悠久， 名胜古迹甚多。当地有张骞祠堂，文同曾游览，作张骞家祠。有中梁山，峰 峦入云，景色绮丽，诗人有中梁山寺四绝，其四云：“上方梯磴绕岩头，谁就 孤高更起楼。直望汉江三百里，一条如线下洋州。”登寺所望，景色颇为壮观。 又有骆谷，极为险峻。据史书记载：“蜀汉魏少帝正始四年，曹爽伐蜀诸军入骆 谷，三百余里不得前，牛、马、驴、骡以转运死略尽。”o 文同亦有骆谷诗云： “高峰偃蹇云崔嵬，层崖巨壑长峡开”，“人侧足恐惧过，飞鸟敛翅哀鸣回”。可 见其陡峭艰险。又著有自斜谷第一堰坼舟上观石门两岸奇峰最为佳绝、晴望 汉川、蜂铁峡、北城楼上、晴登北城等诸多山水诗。 熙宁八年( 1 0 7 5 ) ，罢兴元府职，秋赴知洋州。九年，在洋州任，作山水诗 望云楼、贯笃谷、新睛望北山、旌公潭、守居园池杂居三十首、f 临 汉亭、长举、长举驿楼、过青泥等。 元丰元年( 1 0 7 8 ) 年，在朝，判登闻鼓院。神宗召问，诗人条对有绪，建言 二事：在五丈原添置官吏，以便有效地遏制偷盗；改变登闻鼓院的判案方式，“使 吏知恤职，民无嗟叹”。是岁以病请，命知湖州。 二年正月二十一日，未至湖州卒于陈州宛丘驿宾馆。 文同虽喜寻幽探胜，但决不是一位不问民生疾苦的庸吏。如任职陵州时，州 内有不法之人打家劫舍，百姓暮即闭户，不敢外出。文同将其绳之于法，其后“虽 篝火宵行，无复扰者。上元嬉游，野民扶老携稚趋城市，数夕晏然。”。又有人以 鬼道骗人钱财。文同以仁政主民，仅惩治主谋，余置不问。在知兴元府期间，大 兴文教，先设立学校，挑选品行和学问出众者掌管。又下令府内使民送子弟就学， 并多次亲到学校进行训导。由于他的大力提倡，当地学风渐盛。又抓捕强盗，除 暴安良。“有盗杂居阗阅，公使捕诘之，叩头伏。秦陇恶少，从褒斜间道往 来剽窃，吏不能禁。公严治之，盗不敢犯。”知洋州时，洞察民情，革除茶催之 弊，利国便民。及其殁于宛丘，“梁洋之民悲思焉”! 盖因其所守之地多远离中央 【宋】乐史太平寰宇记卷八五，四库全书本。 同上，卷三o 。 范百禄文公墓志铭，丹渊集附录，四部丛刊本。 5 朝廷，相对而言事简讼少，加之办事勤勉，故能得闲以游览风景名胜。 文同有丹渊集传世，共四十卷，拾遗二卷。现存诗歌八百五十九首，另 有残句四句，其中山水诗有三百余首，占总数三分之一以上，在所有题材中占比 例最大。除诗外尤以墨竹知名，是“文湖州竹派”的创始人。 第二节丹渊集以山水诗为主原因探析 丹渊集中以山水诗为主，其原因除去文同主观对山水题材的偏爱，也有 客观因素在起作用，主要包括由于王安石变法而引起的“诗案”及“学术禁毁” 的影响。 王安石变法是北宋时期最为重大的政治事件之一，给社会带来了深远的影 响。当时残酷的党争带给士人强烈的畏祸心理，今丹渊集中存在大量的山水 诗，可能与当时伴随党争而产生的“诗案”有关。在朋党之争中，诗文成为排击 异党的有力证据，如果诗歌的内容涉及时政就会可能被人恶意附会。鉴于当时的 政治形势，结合文同本人的政治态度，他在诗歌题材的选择上有可能更倾向于与 时事牵涉相对较少的山水诗，以免他人构陷。 北宋“诗案”始于庆历党争，大肆于熙丰党争。宋仁宗庆历四年( 1 0 4 4 ) 初， 范仲淹新政全面展开，宰相杜衍、枢密副使富弼、韩琦为之辅助，但遭到了枢密 史章得象、御史中丞王拱辰等人的反对。至六月，这次以吏治改革为中心的变法 使得众心不悦，“任子恩薄，磨勘法密，侥幸者不便，于是谤毁寝盛，而朋党之 论滋不可解”o 。不久范仲淹请出为陕西河东宣抚使，但事情远未完结。 ( 庆历) 五年春正月乙酉，杜衍、范仲淹、富弼罢，以贾昌朝同平章事兼枢密 使，宋庠参知政事，王贻永为枢密，使吴育、庞籍为副使。仲淹、弼既出宣抚，攻 者益众，二人在朝所为亦稍沮，止衍独左右之。衍好荐引贤士而抑侥幸，群小成怨。 衍婿苏舜钦，易简子也，能文章，论议稍侵权贵。时监进奏院，循例祀神，以伎乐 娱宾。集贤校理王益柔，曙之子也，于席上戏作傲歌。御史中丞王拱辰闻之， 以二人皆仲淹所荐，而舜钦又衍婿，欲因是倾衍及仲淹，乃讽御史鱼周绚、刘元瑜 举劾其事。拱辰及张方平列状，请诛益柔，盖欲因益柔以累仲淹也。 王益柔作傲歌有“醉卧北极遣帝扶，周公孔子驱为奴”等语，御史中丞 王拱辰借机弹劾，宋祁、张方平又推波助澜，力言王益柔语大不敬，其罪当诛。 后虽经韩琦上疏直言辩护，王益柔免于一死，但此事后下开封府劾治，“于是( 苏) 0 【宋】徐自明宋宰辅编年录卷五r 四库全书本。 【明】陈邦瞻，宋史纪事本末卷二九t 中华书局，1 9 7 7 年版，2 4 7 页。 舜钦与( 刘) 巽俱坐自盗除名。同时会者皆知名士，因缘得罪逐出四方者十余人。 世以为过刻，而( 王) 拱辰等方自喜日：吾一举网尽矣”。以此为由，新 政官僚最终被全部贬谪出朝。 苏舜钦在答韩持国书中曾谈及自己事后的心态：“来者往往钩赜言语， 欲以传播，好意相恤者几希矣! 故闭尸不敢与相见，如避兵寇，偷俗如此，安可 久居其间? 遂超然远举，羁泊于江湖之上，不惟衣食之累，实亦少避机穿也。”。 文同于1 0 4 9 年登进士第五，次年赴邛州任军事判官，距这次政治斗争仅隔四五 年的时间。虽未亲历，但其阴影已投射心头。苏舜钦的话虽略有讥讽，但他的态 度在当时官场是颇有代表性的。“诗案”在熙宁以后的党争中，被大加利用。，文 人三缄其口，谨慎行事，惟恐贻人口实。 叶梦得石林诗话载： 熙宁初，时论既不一。士大夫好恶纷然，( 文) 同在馆阁，未尝有所向背。 时( 苏) 子瞻数上书论天下事，退丽与宾客亦言，多以时事为讥诮。同极以为不 然，每苦口力戒之，子瞻不能听也。出为杭州通判，同送行诗有：“北客若来休 问事，西湖虽好莫吟诗”之句。 熙宁三年( 1 0 7 0 ) 三月，文同任职太常礼院，同年因议袭封事被夺官又出 守陵州。王安石新除参加政事，开始推行变法。欧阳修所倡导的“开口揽时事， 议论争煌煌” 的积极参政精神在变法中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议论时政，批 评政事已成士大夫的己任。“士大夫好恶纷然”，就是因政见不同而引起的论争。 石林诗话评文同“为人靖深，超然不撄世故”，其实不尽然。文同固然有 、 “高远潇洒，如晴云秋月，尘埃所不能到” 的一面，但也决非能高蹈于世外， 全然不为世俗之事所困扰，这从后来他议王室袭封而被夺官就能看出来。但总的 说来文同在政治斗争中相对低调，“未尝有所向背”，言论上比较谨慎。当时文网 日密，对苏轼的好言多讽，文同作为兄长兼好友，善言相劝他要注意言行，不要 卷入政治漩涡。又熙宁四年( 1 0 7 1 ) ，苏轼出任杭州通判，诗人戒之“北客若来 休问事，西湖虽好莫吟诗”，这一方面是对东坡的忠告，另一方面也可看作他自 宋史卷四四二苏舜钦传。 本文苏舜钦作品引自f 宋】苏舜卿著沈文倬校点苏舜钦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1 年版。 详见沈松勤北宋文人与党争第四章北宋党争的特点与文人和文化的命运，人民出版社，1 9 9 8 年 版。 宋】叶梦得石林诗话，四库全书本。 【宋】欧阳修欧阳修全集，北京市中国书店，1 9 8 6 年版，1 4 页。 宋史卷四四三本传引作文彦博语，另丹渊集四部丛刊本作司马光语，以宋史为是。 己的立身态度。但苏轼并未做到，“及诗祸作，世以为知言”。，文同所担心之事， 不幸得到验证。 诗人比苏轼年长，对官场上争斗有着更深刻的认识。当时新旧党的斗争愈演 愈烈，他感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危机，所以屡次劝苏轼不要指涉时政。劝人 尚且如此，本人所奉行的准则可想而知。综合以上材料，并结合文同的性格，我 们可以推测：当时为避免卷入是非，求得自保，文同可能会避开敏感的政治话题， 而更多地选择远离机心的山水自然，因此使丹渊集中山水诗的数量增加。 伴随着党争，还出现了“学术禁毁”。诚如宋李朴言：“熙宁、元丰以来，政 体屡变，始出一二大臣所学不同。”o 自王安石开始实施变法，几乎每一步都遭到 了保守派强烈的不满和反对，乃致议论汹汹，喧嚣于朝。由于政见上的分歧日益 扩大，而发生了革新派与保守派的对立，进而演变成所谓的“新党”和“旧党” 之间激烈斗争。宋刘挚曾言：“夫前日之事，乃前日之人所缘而进者也。政在则 人存，政异则人息。” 每当新的政治集团得势，首先便对政敌进行彻底地清算。 所波及范围甚广，不仅包括人员的贬置，还包括对其学术思想的禁锢。“今譬之 芟草也，枝叶虽除，根株尚在，能保其不复生乎? ”。先是新党排挤旧党，然后 是旧党报复新党，新旧两党展开无休止的倾轧。两党更替执政，为了彻底消除政 敌的影响，防止它死灰复燃，连与之相关的学术思想一并斩草除根。“元祜更化” 期间，旧党全力排击新党，禁毁“荆公新学”。 据清蔡上翔王荆公年谱考略卷二四载： 公( 王安石) 自熙宁九年谢政归金陵，至元祜元年而薨，则已十年矣。而京 师太学诸生闻之，犹为设斋致奠，及司业黄隐不悦，且欲毁之安石新经，则 有吕陶起而攻之。是年，杨中立( 时) 亦甚攻王氏之学，见于与吴国华书； 更阅四十年，至靖康元年，上疏追夺王安石爵，罢配享孔子，且欲劈毁三经。 士子不乐，遂相与聚问三经有何不可，辄欲毁? 。 王安石变法包括对科举制度的变革，罢诗赋、帖经、墨义，专考策议和经义。 熙宁八年( 1 0 7 5 ) ，朝廷颁布三经新义作为科场考试的根据。上文所提新 经，即指三经新义。元祜元年( 1 0 8 6 ) 高太后垂帘听政，旧党掌权。王安石 卒，国子司业黄隐不满太学生设斋祭奠，且欲禁毁王安石所著三经。此提议 范百禄文公墓志铭，丹渊集附录，四部丛刊本。 宋史卷三三七李朴传。 。 【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中华书局，1 9 7 9 年版，1 0 2 4 1 页。 同上。 清】蔡上翔王荆公年谱考略，上海人民出版社r1 9 7 3 年版，3 2 7 页。 后虽经吕陶、刘挚等人的反对而作罢。，但在此后的党派之争中，旧党不断有人 要禁毁王安石的著作，借此来打击新党。 到了绍圣年间，新党为了“绍述”王安石新法，恢复了“荆公新学”的政治 地位，开始反攻元祜党人，实施“元祜党禁”，全面禁毁“元祜学术”。 葛立方韵语阳秋卷五载： 绍圣初，以诗赋为元祜学术，复罢之。政和中，遂着于令，士庶传习诗赋者 杖一百。畏谨者至不敢作诗。 王安石的新法是以“经义取士”代替“诗赋取士”，绍圣时期全面继承了这 一点，则以“诗赋为元祜学术”。吟诗作赋本是文人雅事，无涉于学术归属。小 说家言虽不可尽信，但从某种程度可以看出时人的畏惧之心。“士庶传习诗赋者， 杖一百，畏谨者，至不敢作诗”，可见党禁已经走向了极端，变成了毫无原则的 倾轧。 到徽宗朝打击面进一步扩大，累及和元祜党人相关的各种著述。崇宁二年四 月诏：“苏洵、苏辙、黄庭坚、张耒、晁补之、马涓文集，范祖禹唐鉴，刘放 诗话，僧文莹湘山野录等印板，悉行焚毁。”。 至宣和六年，下诏焚毁苏轼、黄庭坚的文集。 冬十月庚午，诏有收藏、习用苏黄之文者并令焚毁，犯者以大不恭论。 孔子曾言：“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若据此而论，在所谓的“君子 小人之辨”中，似并无“君子”存在。在反对异己的斗争中，新旧党势同水火， 相互攻讦，不仅“以人废言”，而且还“以言废人”。他们一方面进行学术禁毁， 把对方的思想斩草除根：另一方面，寻找政敌言语上的纰漏，借机给对手致命的 一击。 受苏轼“乌台诗案”所累，丹渊集也难逃被篡改、删减的厄运。南宋家 诚之丹渊集跋日：“湖州之文散落不存者多矣! ” 文公墓志铭载：“( 文 同) 平生所为文五十卷”，宋本丹渊集今己不可见，难以确考其内容和数量。 现存最完善的版本( 明万历三十八年吴一标刻陈眉公先生订正丹渊集、明万 历四十年蒲以怿刊新刻石室先生丹渊集) 有四十卷，加拾遗二卷。虽然不能 事见【清】黄宗羲宋元学案，中华书局，1 9 8 6 年版，3 2 3 9 页。 【宋】葛立方韵语阳秋影日j 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4 年版，6 7 页。 【清】毕沅续资治通鉴，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7 年版，4 6 0 页。 宋史卷二二徽宗本纪。 文同丹渊集，四部丛刊本。 ， 9 简单地从卷数上的增减来判定诗文的多寡，但是文同作为苏轼的亲戚和文友，势 必会受到牵连。丹渊集跋日：“而东坡亦尝移书湖州，趣其赋黄楼，二 者集中皆无之。间有诗与坡往还者辄易其姓字。如杭州风味堂坡所作也，则易以 胡侯诗。中凡及子瞻者，率以子平易之。盖当时党祸未解，故其家从而窜易。斯 文厄至于如此，可胜叹哉。”二人本是亲戚，加之又是艺术知音，“文画苏题”。更 是当时文坛佳话。然而，因为与苏轼的密切关系，丹渊集在党祸中难逃厄运。 文同的家人为了躲避灾祸，删改了丹渊集中和苏轼有关的作品。上文提及的 风味堂诗是寄题杭州通判胡学士官居诗四首之一，诗云：“胡侯外补来钱 塘，所居之山名风凰。怜汝困欲共汝语，故近汝味营斯堂。”而苏轼亦有诗 催试官考较戏作：“风味堂前野橘香，剑潭桥畔秋荷老。”两诗兼而考之，“胡 侯”指苏轼应是不错的。丹渊集中没有直接标明与苏轼唱和的诗，以“子平” 指苏轼的诗有九首：和子平吊猿、和子平吊马、中秋夜试院寄子平、夜 思寄苏子平秘丞、子平棋负茶墨小章督之、同苏秘丞子平登延晖故亭、月 岩斋、子平寄惠希夷陈先生服唐福山药方因戏作杂言谢之和往年寄予平 等。以当时文、苏之间的友谊，只有九首诗歌往来是不合情理的，所以家诚之“删 减说”绝非空穴来风。而既然其家人为避祸可以删改其关于苏轼的诗歌，也有可 能删改有涉时政的诗以免无辜受累，而只留下山水之咏。 总之，文同诗集中山水诗独多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他对山水的偏爱以及对政 治的失望都使他对山林留连忘返。而“畏避诗祸”和“学术禁毁”原因的总结， 是在已有材料上的一些推测。五十卷的丹渊集已不可见，关于文同的相关材 料也不多，鉴于材料有限和个人的学力只能作些尝试性的分析。 苏轼题文与可墨竹序中言：“故人文与可为道师王执中作墨竹，且谓执中：勿使他人书字，待苏 子瞻来，令作诗其侧。一一 o 第二章山水诗的思想内涵 第一节山水娱人 山川之美，古来共谈。早在先秦，苟子已有“美意延年”。之说，至后世， “山水娱人”的精神更广为文士所认同。如左思招隐云：“非必丝与竹，山 水有清音。”。南朝画家宗炳在画山水序云：“圣贤映于绝代，万趣融其神思， 余复何为哉? 畅神而已，神之所畅，孰有先焉。”。“畅神”是指关于山水画的 功能，他认为山水画具有使人身心愉悦的审美作用。其“畅神”之说原含观道之 意，然而后世论者接受宗炳“畅神”的观点，而舍弃其观道成份，亦不局限于山 水画，认为只要绘画能使人身心愉悦，即为“畅神”。推而广之；在自然山水的 审美上，人们同样可以获得“畅神”的审美愉悦。 文同在山水中也极大地获得了审美享受。他出仕后任官多在山峦秀美、溪 谷流碧的西川、汉中，累经秦川、汉水，在公事闲暇之余，便畅游山水之间，所 到之处登临吟咏，抒发对山水自然的喜爱之情。如二里溪濯足：“胜事乐水石， 幽怀托云烟”；平云阁偶作：“晚后须来上高阁，就中无厌是云山”；斗碧亭： “朝暮山水间，年华不知老”：山池：“爱来芳荫下，每日迟迟归”等等。诗人 偏爱雪景，如雪中三章寄景孺提刑日：“城头高榭陟嶙峋，坐看江郊洒玉尘。 恨不同来对清绝，拟将佳景待何人。”天降瑞雪，诗人无法与好友同赏，深感遗 憾。又有书鹤鸣化壁：“晚气阴阴别作寒，夕阳林下动归鞍。忽然人报后山雪， 更上上清宫上看。”此诗作于皇祜四年( 1 0 5 2 ) 冬。“鹤鸣”，山名。“化”，原作 “治”，唐时避高宗讳改，谓道家静修之地。晚来天色阴霾，由于太阳的西沉更 添了几分寒意，于是诗人决定动身回家。此时一直蕴酿的雪花忽然飘落，雪中之 景别具风致，不容错过，所以临时改变主意，登山赏雪。又夜发散关：“风吹 古关口，万木响如裂。凄凉异乡客，骑马关下月。坂道霜凿凿，石梁溪咽咽。怪 来晓寒重，却爱山头雪。”这是一个狂风怒号，寒冷异常的夜晚，凿凿霜道，咽 苟予致士，中华书局，1 9 8 3 年版，1 8 6 页。 【梁】萧统文选，中华书局，1 9 7 7 年版，3 0 9 页。 【南朝宋1 宗炳画山水序，人民美术出版社，1 9 8 5 年版，9 页。 咽溪水，诗人骑马远游。即便在此种情形之下，却仍然难挡诗人赏雪的雅兴。前 七句尽道“凄凉”，但结句“却爱山头雪”，由于雪的点缀，种种“凄凉”景象皆 成铺垫，将诗意陡然逆转，最萧瑟寂寞的旅途也变得饶有乐趣。 在山水中，还可暂缓心灵的困顿。封建文士受事君报国、建功荣亲之类人生 价值观的鞭策，踏入仕途、搏取功名，以图兼济天下，但常常也会因此身心疲惫。 文同重游家乡旧读书处，看到壁问题字，不禁慨然兴叹： 壁间细书字，多是亲写录。 当时苦谋身，如此用意毒。 于今三十年，才抵羊髀熟。 将赴洋卅i 书东谷旧隐 诗人未冠能文，后游成都拜谒文彦博，甚获推重，然而这些成就都是他日日 苦学得来的。“壁间细书字，多是亲写录，当时苦谋身，对此用意毒”，其中酸甜 滋味只有自己知晓。文同刻意为学，在取得功名后仍然坚持不懈，如夜学诗 云：“已叨名第虽堪放，未到根原岂敢休。文字一床灯一盏，只应前世是深仇。” 又可笑口号其三日：“可笑此公何太惑，读书写字到三更。也知学得终无 用，自肯辛勤比后生。”以自嘲的口吻写出了自己对读书的痴迷，也可看出其为 学的辛苦。 踏入仕途，更增加了许多束缚。夏日闲书墨君堂壁二首其一，回忆为吏 办公时的情景：“却忆为吏时，荷重常满肩。几案堆簿书，区处忘食眠。冠带坐 大暑，颡汗常涓涓。每惧落深责，取适敢自便。”为官不仅带来荣耀，而且意味 着责任。要批阅公文，忙起来时常常连吃饭、睡觉都忘记了。不仅如此，还要面 对上级的考核，稍有不慎，还要被苛责。其实不单为官这样，中国古代礼法繁苛， 三纲五常、国律族规犹如一条条缚人的绳索，封建文人之不自由可想而知。行动 固不可自便，连时间也无法自由支配。古代文人争取人生自由、维护人格独立的 途径，大抵如嵇康、陶渊明那样，暂时或永久地放逸于山林原野。与复杂的仕途 相比，步入山林，则是另一番自由轻松的洞天，诗中又写道：“尘襟既暂解，胜 境乃独专。高林抱深麓，清阴密石绵。层岩敞户外，浅濑流窗前。邀客上素琴，留 僧酌寒泉。竹簟白石枕，稳处只屡迁。忽时乘高风，远望立云烟。野兴极浩荡， 俗虑无一缘。气爽神自乐，世故便可捐。”与为吏之苦相比较，山水营构了一个 独立于现实社会之外的净地乐土，诗人一旦回归大自然的怀抱，便顿觉碧水澄心， 白云宁神，挣脱名缰利索的羁束，升臻无忧无虑、无拘无束、无物无我的精神境 界。 盐亭县永乐山叩云亭诗也表达了同样的情感： 长江合高峰 中流望绝崛 孤亭揭其上 李君令兹邑 是时天宇净 万象满四隅 神清压尘坌 人生贵轩豁 兹焉获登览 爽气左右绕。 万丈见木杪。 隐隐一拳小。 邀我升缥缈。 晴色洗霜晓。 转盼皆可了。 志适喜猿鸟。 世务苦纷扰。 浩思欲飞矫。 山水风云可以“疏瀹五脏，澡雪精神”，将心性灵魂净化。亭名“叩云”， 可想见亭所处之高。凭栏四望，所见之景甚为辽阔，此时心胸也变得更为开阔， 得以暂时忘记世务的纷扰。山林之乐让他们意识到还有这一片神奇美丽的人间乐 土，还有另一种洒脱轻松的生活方式。士人热爱山水，寄情山水，使自己活得更 为坚韧与充满生趣，有助于放松身心，以图振奋精神，重新投入拯世济民的现实 之中。 尤其是当仕途受挫时，自然山水的纯洁宁静更成为恢复心理平衡的一剂良 药。文同早年高唱“平生所怀抱，应共帝王论”，颇有政治抱负，然而仕途蹭蹬， 难以尽如人意。诗人皇祜元年( 1 0 4 9 ) 中进士解褐为官，元丰二年( 1 0 7 9 ) 去世， 为宦三十年间官职屡迁，多在远离中央的州郡，几次在京，官职也都卑微，与其 理想相去甚远。围绕王安石变法，文同也有自己的态度。熙宁三年( 1 0 7 0 ) ，诗 人任职太常礼院，“执政欲兴事功，多所更厘创造，附丽者众，根排异论，公独 远之”o 。可见，他的变法态度上甚为低调，对于当时革新以及党争中的排除 异己，文同是尽量避而远之。“及与陈荐等议宗室袭封事，执据典礼，坐非是， 夺一官。”。他的意见与新法不合，以太常博士出知陵州1 。又有将赴洋州书东谷 旧隐：“朝廷设新法，布作天下福。或虑多诟玩，训戒稍严肃。刺史当是时，能 不为驱督。行之以中道，勉副议者欲。刻薄素所憎，忍复用刑狱。进身岂不愿， 实惧有阴戮。”由此可知，对于朝廷颁布新法，文同承认它的本意为百姓谋福利， 但是当权者却认为百姓顽劣不堪，要严加训诫，这却与其仁政思想相违背，是诗 人不忍做的。只能以变通中庸的办法，勉强交差。可知，文同对新法和新法的实 施确有不满之处。诗人半生奔波仕途，政治理想屡受挫折，逐渐厌倦官场生活， 转向山水寻求安宁平静。今丹渊集中三百余首山水诗，半数作于熙宁夺官之 【宋】范百禄文公墓志铭，引自丹渊集四部丛刊本。 同上。 1 3 后，于陵州、兴元府和洋州任上。尤以晚年知洋州期间为多，有一百余首，从中 可见其思想转变。其自咏诗云：“看画亭中默坐，吟诗岸上微行。人谓偷闲 太守，自呼窃禄先生。偷闲太守”、“窃禄先生”当属诗人自嘲之词，但 是能在公事之余偷得浮生半日闲去赏画吟诗，徜徉山水之间，获得心灵的放松与 愉悦，却是他真心向往的。 第二节山水诗中的佛禅思想 北宋之初，随着中央集权的建立，儒家思想也开始复兴，但佛教并未因此 衰落，士大夫中间，外儒内佛或调和儒释者大有人在。杨亿、晁迥、李遵勖、张 方平等名臣士大夫，都是禅宗的信徒。就连力主排佛的欧阳修后来也皈依佛门， 自号“六一居士”。并且随着新旧党争日趋激烈，官场倾轧残酷，文网森严，仕 途日益险恶。禅宗那种一切本“空”的世界观、精神解脱的人生哲学和适意、澹 泊的生活情趣，能给士大夫们带来精神上的慰藉，因而禅悦之风盛行于世。如王 安石，他事功之心极强，力推变法，大力改革。史书记载：“安石性强忮，遇事 无可否，自信所见，执意不回。甚者谓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 恤。”o 晚年罢相退居金陵之后，每日捧经讼读，闲话僧房，自号“半山老人”。 文同的思想也不是简单纯一，虽以儒家思想为主，但还杂糅了释、道。在这 里主要谈一下其山水诗中的佛禅思想，首先从诗人和佛教的因缘说起。 诗人的家乡四川地区，佛教文化的氛围尤为浓厚。这里曾经孕育出一大 批震烁古今的高僧，马祖道一( 什邡人) 是创立后期禅宗风貌的高僧之一；圭峰宗 密( 西充人) 是唐中后期最大的禅宗学者；雪窦重显( 遂宁人) 是中兴云门宗的僧人； 圆悟克勤( 彭县人) 使“文字禅”风行于神州大地。而四川佛教文化在全国数 “第一”的也不少，如乐山大佛，峨眉华严铜塔、金顶铜殿、唐宋大慈寺壁画、安 岳卧佛院石壁石经、宋代大足石刻造像、名山峨眉、万年寺铜铁佛像，中国第一 部官刻藏经开宝藏等等。文同就出生在这样一个深受佛教熏染的地区，并且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蜀地为官。地域关系虽非与佛教发生联系的直接原因，但是， 我们也不能忽视它们所造成的影响。 事实上，佛教确实影响着文同。如其送敏行无演序中写到：“得僧 肇法师四绝论，因悟不迁、不真之旨与无知、无名之义，渐简邪惑，直领妙 慧。”僧肇是东晋时著名的佛教学者，“四绝论”即物不迁、不真空、般若 无知、涅盘无名四论，四论合而为一，即为肇论。此书影响极为深远， 吕澄曾指出：“禅宗在完全中国化以后，把肇论放在第一位，十分推崇它。” 宋史卷三二七王安石传。 4 。序中“不迁”、“不真”、“无知”、“无名”即为肇论的要义。文同仔细研读 了“四绝论”，对禅宗妙旨有了新的了悟。但其中“高不可蹑而深不可汲者，窃 常患之”。无演禅师此次从成都来，“设灭缘之梯，引除妄之绠”，高谈妙论，使 文同“空色皆尽”，文同的佛学修养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文同在邛州任上结识了崇寿禅师，“识师甚熟”，屡有交往。崇寿禅师又称已 禅师，俗姓仇，名惟已，字亚休。他于治平元年( 1 0 6 4 ) 十月坐化，文同“枉道 过邑，诣师塔下，旋绕瞻礼，悲悼叹息”。熙宁五年( 1 0 7 2 ) 文同知陵州时， 崇寿禅师弟子慕真来访，求文以铭师之塔，文同为作崇寿禅师塔铭。崇寿不 仅深晓佛法奥义，诗文也很有造诣，“其句度夷澹清粹，不若其徒”，文同与其多 有唱和。文同曾作已师竹杖：“已师杖奇竹，坐亦不去手。循摩莹且腻，瘦骨 何蚴蟛。丛枝抱奇节，两两相对走。寻常出孤梢，上下分左右。如何此独异，天 产固非偶。师初得之谁，此实世未有。不为师所用，亦共众植朽。愿师勿弃置， 珍之比灵寿。”“蚴蟛”是指原指龙行屈伸天矫，这里借指竹杖的形状。“灵寿” 是一种珍贵的木材。崇寿禅师这只竹杖十分奇特，质地精莹细腻，骨干矫如青龙。 文同爱竹，不仅喜爱它的外形清疏，而且喜爱它所寄寓的文化品格。崇寿禅师仁 爱宽恕，“出入县中六十年，亦未尝以爱恶置利害于其间，众皆称之” 。所以， 文同认为，只有像崇寿禅师这样的达人智者才最合适使用它，否则它“亦共众 植朽”。 富乐山海师，富乐山在绵州( 今四川绵阳) 巴西县东五里，海师具体为何人 已难考。文同曾作诗富乐山海师：“上人者何人，富乐之禅客。成都昔尝见， 时已坐法席。别来二十年，嗟此出处隔。昨过芙蓉溪，舍楫得携策。盘盘转危磴， 上叩金仙宅。林间识孤标，梵眼老愈碧。引我翠壁下，煮茗拂藓石。问之第二月， 雄辩发古译。无由从之游，不得蒙久益。翻然入尘阆，俯首愧名迹。”从诗中可 以看出，文同和海禅师曾在成都谋过面，二十年后又重登富乐山拜访海禅师。“第 二月”是佛教名词，如翳眼之人见第二月，比喻物之似有非有。 佛教典籍中有 许多关于“第二月”的公案，五灯会元卷十载：虚施问( 道潜禅师) ：“如何 是佛法大意? ”师日：“我见灯明，佛本光瑞如此。”问：“如何是第二月? ” 师日：“捏目看花花数朵，见精明树几枝枝。” 文同向海禅师询问关于“第二月” 的要义，诗中虽然未记载海禅师的相关回答，但海禅师深谙佛理，屡发高论，定 使文同受益匪浅。 文同还和许多其它佛门高僧有往来，这在他的诗中广有赞叹：大慈交师，“何 吕澄中国佛学源流略讲中华书局 文同崇寿禅师塔铭。 同上。 参见丁福保佛学大辞典，上海书店 南朝宋 普济五灯会元，中华书局 1 9 7 9 年版， i 9 9 1 年版， 1 9 8 4 年版 2 2 4 页。 1 9 2 8 页中。 5 8 3 页。 时听雄辨，几柄换庭松”( 大慈交师演古轩) ；广师，“兀如拥败褐，口吐众 妙音”( 赠城南观音院庵主广师) ；楞严大师，“住斋尘入钵，出定藓生筇，曾 听三摩义，居常梦晓钟”( 寄楞严大师) 等等，不胜枚举。 翻检丹渊集，可以看出文同山水诗所体现的佛禅内涵是多方面的。 首先，文同向往自然山水与禅宗自然观具有某些相通之处，禅宗便栖息在大 自然之中，它和山水的联系更为紧密。禅宗大都立庵于青峰顶上，自称“丛林” 中人，加之实行“普请”( 集体劳动) ，自食其力，使禅师们直接生活在大自然中， 有更多的机会面对自然景观，从中参悟佛法，点化学人，如宋赵忭次韵范师道 龙图诗云：“可惜湖山天下好，十分风景属僧家。”o 很多参学者便是从一声蛙鸣、 一丛翠竹、一袭月色、一朵黄花中悟入大道的。如苏轼游庐山东林寺，呈偈日： “溪声便是广长舌，山色岂非清净身。夜来八万四千偈，他日如何举似人? ”。据 说佛祖舌广而长，柔软细薄，伸出来可以覆盖整个面部甚至头发，“广长舌”是 佛陀善于说法的象征。“清净身”即清净法身，佛的真身。潺潺溪水，彻夜不停 地宣说着微妙佛法；葱郁青山，明明白白地呈露着清净法身。一夜之间，溪水流 珠溅玉，便以向世人展示出千千万万首禅偈，它们是如此的丰盈富赡，但是只能 自己感悟，不能言传。即使想宣说其中的一部分，也没法用一般的言词来表达。 这就是在禅宗所谓的“佛法现成”，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