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近现代史专业论文）五四前后的戴季陶.pdf

内容提要 本文以“五四”前后戴季陶所关心和研究的核心问题：即寻 求一条合理安全的工业化道路为线索，追踪其思想变化的轨迹， 并对这种变化的原因进行了探讨。全文由引言和四个部分组成。 第一、二、三部分分别介绍戴季陶思想的变化历程，勾勒出在 “五四”前后，戴季陶由最初主张通过改良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来 发展中国实业；过渡到主张彻底铲除资本主义经济组织，走社会 主义道路；最后又退回到改良的资本主义道路的思想历程。论文 最后一部分着重分析了戴季陶思想两次变化的原因，认为是在当 时具体的国际国内社会环境下，普遍存在的寻求最佳救国途径的 社会心理导致了戴季陶的第一个转变；而戴季陶思想深处对“仁” 的观念的执着和以“生存欲望”为动力的的社发发展观，影响了 他对正确救国道路的探求，并最终决定了他的第二个转变。 关键词戴季陶五四运动发展实业社会革命 a b s t r a c t m l i sp a p e rt r i e st ot r a c ed a ij i t a o st h o u g h tt r a j e c t o r y f o l l o w i n ga c l u eo fd a i ss e a r c h i n gf o rar a t i o n a la n ds e c u r ew a yo fi n d u s t r i a l i z a t i o n w h i c hh ee a r e dm o s td u r i n gt h em a y4 t hm o v e m e n tp e r i o d ，a n di t 】目l k ea n i n q u i r yi n t ot h er e a s o n sw h yh i sc h a n g e so c c u r e d 1 h ew h o l ep a p e rd i v i d e s i n t oap r e f a c ea n df o u ro t h e rp a r t s 1 n l ef i r s tt h r e e p a r t sg i v e ab r i e f a c c o u n to fd a i st h o u g h tj o u r n e y ：a d v o c a t e dt o d e v e l o pc h i n a s i n d u s t r yb yi m p r o v e dc a p i t a l i s tm o d eo fp r o d u c t i o na tf i r s t ；t h e nc h a n g e d t oan e wa d v o c a t i o no fe x p e r a t i n gc a p i t a l i s te c o n ( r l l i cs y s t e n aa n df o l l o w i n g t h es o c i a l i s tr l l o d e ，a n da tl a s td r e wb a c kt ot h ef i r s tw a y 皿1 el a s tp a r t ， a sa na n a l y s i s s h o w sd a i sf i r s tt r a n s i t i o nw a sc a u s e db yaw i d e s p r e a d s o c i a l p s y c h o l o g yo fs e a r c h i n g f o rab e s tw a yo f s a v i n gc h i n ai nt h e p a r t i c u l a rd o m e s t i ca n d i n t e r n a t i o n a ls o e i a le n v i r o n m e n t a n dt h e t r a d i t i o n a lt h o u g h to fb e n e v o l e n c ea n dt h el i v e l y h o o dc o n c e p t i o no fh i s t o r y c a u s e dd a i ss e c o n dt r a n s i t i o n k e yw o r d s ：d mj i t a o ，m a y4 t hm o v e m e n t ，d e v e l o p m e n to f i n d u s t r y ， s o c i a lr e v o l u t i o n “五四”前后的戴季陶 引言 早在辛亥革命以前，戴季陶就多次声称实业竞争是二十世纪国家间的竞 争，认为欲发达国家资本，就要发达资本家，尤其是大资本家。主张通过法 律、政策来保障民众的基本权益；体现了他在避免社会革命的基础上发展实 业的思想。民国成立后，戴季陶成为孙中山的心腹，更是为实业救国而呐 喊，竭力鼓吹“民生主义”，发展实业。“五四”前后，国内因亡国危机加 剧，“实业救国”的呼声更高。同时，罢工运动却又蓬勃兴起。国际上，资 本主义世界劳工运动声势浩大，社会主义渐成思潮。这样，发展实业与避免 社会革命的研究更显重要，正是在这一背景下，戴季陶把主要精力放在对国 际国内劳工运动问题的研究上。随后运用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对资本主义各 个层面进行批判，认为资本主义的经济组织是阶级争斗的根源，是一切劳工 运动、妇女问题的根源，因而脱出其早先主张的改良主义道路，一度走向赞 同苏俄式的彻底铲除资本主义经济组织，在消灭一切社会革命隐患的基础上 发展实业的革命式道路，他甚至还参加了中共早期组织的创建，在转变的道 路上走得相当远。由于深受传统文化中的仁爱思想和以“生存欲望”为动力 的社会发展观的影响，戴季陶没有找到正确的革命道路。加上客观政治形 势，他很快又退回到改良主义道路上去了。以上便是从如何处理发展实业和 社会革命的关系的角度观察到的戴季陶的思想演变过程。对这一思想演变过 程的考察，不仅有助于对戴季陶一生思想发展变化的研究，而且以戴季陶为 标本，能从另一侧面丰富我们对“五四”时期中国思想发展变化的研究。 然而已有的研究成果都是从戴季陶的阶级属性和政治归属出发，选取戴 季陶在“五四”时期对马克思主义的态度作为视角进行研究。如台湾学者吕 芳上认为，“五四”时期戴季陶只是出于好奇，由于强烈的求知欲而对马克 思主义进行研究，是一种纯学术式的研究，认为戴本人从来都是主张用温和 的改革，来仿范过激的革命风潮，因而与马克思主义者的观念是有距离 的。这样，就从根本上否定了戴季陶思想发生重大变化的可能性。大陆学 者陶季邑认为，戴季陶作为中国民族资产阶级的代表，虽然对“马克思主义 1 学说持同情的态度，但根本上还是反对在中国实行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已 故学者唐文权先生在( 戴季陶集( 1 9 0 9 1 9 2 0 ) ) 的( 前言 中对“五四” 时期戴季陶的思想作了比较详细的介绍，肯定了戴季陶”对马克思主义的迎 受态度”、向左发展的“趋向”，同时又认为“他( 戴季陶) 的文字重点基本 是依次在孙中山的三民主义范围内递进”o 。可见，在陶、唐二人的分析中， “五四”时期戴季陶思想只是表现出一种“趋向”，而非一种变化过程。但 是，如果我们从戴季陶寻求合理解决发展实业与社会革命之间矛盾关系这一 角度进行分析，就能清楚地看出戴季陶在“五四”前后的思想变化历程。本 文正是这一指导思想下的尝试，希望能作引玉之砖，并就教于方家。 一、改良道路 此处的改良道路是指通过改良的资本主义方式发展实业、富民强国的道 路，这是戴季陶在本文所论时段最初的救国主张。为此，戴季陶宣传“德漠 克拉西”的建国方针，排斥过激主义，主张开展温和的劳工运动，目的就是 要确保在避免社会革命的前提下，迅速且安全地走实业救国的道路。 1 1“德谟克拉西”建国方针的宣传者 1 9 1 9 年6 月8 日，上海实现“三罢”后第三天， ( 共7 章2 9 条) 。他们首先揭举民国建设的总目标是： “德谟克拉西”的国家和“德谟克拉西”的文明。具体来说，在政治制度上， 要以议院作基础，采行合乎国家人民“进化的要求”的宪法；同时实行地方 自治，直接民权，达成“无限制的普遍选举制”。在社会经济政策上，则提 出“采行自由贸易”，一切产业及征税制度，以维持“社会的平等生活”，完 成“社会的互助组织”作终结目的。以及“农夫和工人的生活，国家在法律 上、制度上，应该保障他们的安全，使农夫、工人都能够脱离地主和资本家 的不正当的压迫垄断”等主张。不难看出，这是一个改良了的资产阶级民主 共和国的建设方针，即力求在政治上，经济上减免资本主义国家的弊病，以 保证社会的公平与民主。这也是戴季陶在“五四”前后的思想基点。 几乎从袁世凯接任临时大总统那一刻起，极富敏锐的直觉和观察力的戴 季陶就开始了对袁世凯专制独裁野心的揭露和批判。作为孙中山先生鞍前马 2 后的追随者，戴季陶不仅是维护共和，恢复约法 舆论上的呐喊者，更是 行动上的积极参与者和联络者。然而“宋案”发生了，“二次革命”失败了 直到最近一次西南军政府改组导致护法流产。每一次的挫折和失败，他 都在身心疲惫外，加深一次反思的痛苦和痛苦的反思。他先是指责国人缺乏 “爱”民国之“心”，慑于袁世凯的“势”而昧于公正的“理”；再是批评国 人大都不解民国为何物，党人自信不足。1 9 1 8 年5 月他被迫离粤赴沪后，回 首往事，悲从心来，感叹“国民n n 知天下扰攘者所为何事，而彼操戈环甲 之士捐生命于锋镝者，亦不知为何事而死。真所谓生者昏昏，死者梦梦”。 究其原因，盖“民国成立以来，思想之灌溉几绝，故国民不特贫于财，且贫 于心。救之之法，亦惟有以高尚纯洁之理想、真实确切之智识，为肥料而灌 溉之培植之。”o 直到目睹了五四运动中迸发出的举国一致的爱国热潮和对政 府的反抗行动，看到了觉醒，看到了希望，才急切地冲出斗室，要把共和国 的真谛，爱共和的种子撒播到眼前火热的人潮中。 与民元前后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建国思想相较，( 关于民国建设方针的主 张) 并没有多少新意，而勿宁是对早期三民主义思想的阐发。然而为了这些 主张能在中国大地实施，革命党人已经受了太多的苦难和挫折。但是，如果 我们仅仅把这一主张看作是“自由、平等、博爱”的资产阶级共和国的理 想，就未免失于肤浅。抚今思昔，鸦片战争以来，中国人无论在器物层面上 追求坚船利炮，还是制度上的君主立宪以至共和立宪的改革和革命，其实都 不出救亡图强的目的。即便从上文简略的引介中，我们也可一眼看出这是一 个摄取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政治制度和经济制度的精华以后，经过优化改 良的建国方案，其最急需解决的仍不过是寻求一条最快、最有效地摆脱贫弱 走向富强的道路，而且是一条安全的道路，即可以绕过“社会革命”的暗 礁。1 9 0 5 年，孙中山对留日学生说过：“若此时不取法他现世最文明的，还 取法他文明过渡时代以前的吗? 我们决不要随天演的变更，定要为人事的变 更，其进步方速。”o 这是拿共和制度与君主立宪制度相比较而说的，其实又 何尝不适用于其他主张。因此，上述“主张”，既体现了孙中山的思想，也 是戴季陶认同的救国的最佳路径。显然，民国的建立，不是为了仅挂一张 “共和”的招牌，它的任务应该是为中国的富强，或更准确地说是为中国资 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开辟道路。如果我们同意把近代中国的历史看作是在走向 3 现代化过程中因备受煎熬而不懈奋斗的历史，并承认工业化是现代化的基础 和中心内容，那么资产阶级共和国这一现代化的政治制度，正是中国走向工 业化的条件和准备。因为没有工业的发达，所谓“救亡图强”，所谓“振 兴”，都只能流于空谈，甚至连“共和”的招牌也是难以久挂的。这样，我 们便不难理解，何以孙中山在民国肇始，辞卸临时大总统后，遍走各地演说 实业问题，并亲领振兴实业的基础设施铁路的督办任务。正所谓：“仆 抱三民主义以民生为归宿，即是注重实业”9 。 正因为以“德谟克拉西”的资产阶级共和国为建设目标，以发展实业为 救国之根本，戴季陶对1 5 t 益兴盛的“过激主义”思潮采取了排斥的态度，对 日渐活跃的劳工运动则提出了温和的指导方针。 1 2“过激主义”的排斥者 “过激主义”一词源于日本。在1 9 1 9 年6 月发表的 ，对工人的最 低工资，最高工时，童工的年龄限制等等作了一些规定。没过几天，戴季陶 就把这一消息和具体条例呈现在中国人面前。以此为契机，戴季陶对中国的 劳工问题和其他社会问题开始了相当深入的调查研究，成为这一时期研究劳 工问题的专家。但是如果我们把戴季陶的这种热情仅仅看作一种对国际条例 的响应，那就只看到了问题的表面；而象台湾学者吕芳上那样将其视为“革 命党人重视民众力量”。，则又失于笼统。其实，戴季陶既是出于中国当时 现实的考虑，也有自己一贯的思想原因。而且在劳工运动的主张上也有前期 和后期的差别，这里要论的自然是前期。 一战期间，由于帝国主义列强暂时放松了对中国市场的控制，因而出现 了中国民族工业发展的黄金时期，中国工业获得相当大的发展，中国工人的 数量也从民国元年的1 5 0 万增加到3 0 0 万。这些工人主要聚集在上海、广 州、香港等工业较发达的城市，他们生活条件差、工时长、工资低，没有职 业保障，政治地位低下，因此，也是一股极具潜力的社会力量。同时，赴欧 直接参战的2 0 万华工的回国，带回了西方思想制度和劳工运动的状况及组 织劳工运动的方法，推动了“五四”前后劳工运动的开展。1 9 1 9 年“六三” 运动学生被捕之后，六月五日，上海纱厂工人罢工揭开了上海大罢工的序 幕，从而波及各行各业、全国各地，形成全国性的罢工、罢学、罢商的政治 运动，其结果是北京政府被迫作出释放学生和接受三个卖国官员辞职的决 定。在这一背景下。戴季陶在为中国人有组织的力量欢欣鼓舞之余，更多的 是冷静下来时的忧心仲仲。他跟孙中山说：“就这一次的现象看来，工人直 接参加政治社会运动的事已经开幕。如果有知识有学问的人不来研究这个问 题，就思想上知识上来领导他们，将来渐渐的趋向不合理不合时的一方面 去，实在是很危险的。所以，我受了罢市风潮的感动，觉得用温和的社会思 7 想来指导社会上的多数人，是一桩很要紧的事。”o 戴季陶的担忧是针对“那 些做煽动工夫的人就拿了一知半解系统不清的社会共产主义，传布在无知识 的兵士和工人里面”这一现象而发的，因此，他研究劳动问题的初衷是要亲 自作研究工夫，作“黑夜中的明灯”。，指导工人运动走上渐进改良钓“正 轨”。 另一方面，戴季陶之所以热衷于劳动问题的研究，正是其早在辛亥革命 前就形成的救国思想的延伸。早在1 9 1 0 年1 0 月，戴季陶就发表了( e e 国之 资本问题与劳动问题) ，指出：“就吾国今日之大势言之，提倡资本家为救亡 图存之要求；再一念及社会生活之将来，则劳动者又不能不有保护维持之法 焉。由是观之，提倡资本家与保护劳动者，二问题，似互相背驰也。然苟操 之有理，以维持社会生活之平均者，提倡资本家，再以限制资本家者保护劳 动者夫能如是，则劳动者可以助资本之发展，资本发展可以维持劳动者 之生活。”o 于是，不但救国有望，社会生活之秩序也得以维持，他还粗略地 提出了从国家和社会两方面保护劳动者的主张。及至民国之后，国家方面自 然为民生政策所代替；社会方面则演化为五四运动后指导劳工运动思想的滥 觞。也就是说，戴季陶要研究和指导劳动运动，动机也是保证资本主义经济 安全发展的需要，是对国家政策上保障“实业救国”的一个必要的补充。 具体看一下戴季陶指导劳工运动的主张，更有助于理解笔者的观点： 其一，强调劳资双方的互助和调和。这就是“要学英国阶级退让的精 神，不要步俄国阶级压迫的后尘。”o 对于资本家而言，要收敛其贪婪之心， 不要忘了“社会福利”四个字，“倘若不然，社会革命的洪水恐怕不只泛滥 在工业先进国呢”o ；工人运动的指导者，则要“用渐进的忍耐的工夫”；工 会组织“应保持与雇主阶级的调和。旧 其次，强调工人教育的重要性。戴季陶同情中国工人几乎百分之九十九 认不得自己的名，写不出自己的姓，他甚至要求资本家拿出钱来，从过长的 劳动时间中减出一部分来，以帮助进行对工人的教育。这固然是增进工人智 识的需要，但戴当时思想的出发点是：若工人智识程度太低下，则不但没有 接受合理思想的能力，反而极易受过激思想的诱导，他担心“那些毫无知识 的工人倘然有一天闹起无意识的暴动来，真所谓盲人骑瞎马，夜半临 深池”一，是十分危险的事情，因而他认为工人的教育是刻不容缓的。 8 其三，强调工会组织的开展“不可带政治色彩”。o 即工会应专注于工时 的缩短，工资的增加，工作条件的改善，工人知识水准的提高。这些无疑是 当时中国工人缺乏而应努力争取的。不过戴季陶并不主张工人开晨罢工运 动，更反对工人运动超出他所画出的“正轨”。这样，与他一面斥责资本家 的贪婪一面又要扶植资本家的发展相对应，戴季陶在指导工人争取自己的权 利的同时，又限制着工人运动的开展。 其实，换一个角度也许更能说明问题，因为“这社会全体生活不安的事 实，就是造成革命的主困。”o 因而，免除工人生活上的不安正是消除社会革 命的基本途径。是既要“发展实业”，又要“防患于未然”的思想的体现。 1 4“实业救国”的鼓吹者 实业救国的提法，就其本身而言，笔者以为自其诞生。至今仍然是对 的。它是近代中西社会发展程度对比悬殊情况下，爱国人士救国思想的产 物，也是本论文第一部分前三节的落脚点。其实，无论是政治制度上对民主 共和的鼓吹，意识形态上对“过激主义”的警惕与排斥，还是社会政策上对 劳工的保护，在戴季陶看来，都是发展实业不可缺少的辅助条件。 据研究，“实业”一词最早形成于1 9 世纪9 0 年代，它是6 0 年代“以商 为战”思想的进一步发展。它是鸦片战争后中国被纳入世界资本主义殖民 体系阻来，国人在对世情与国情逐步了解的情况下，自强思想的发展与升 华。1 9 世纪末以后，特别是2 0 世纪初，“实业救国”成为中国各阶层有识之 士的共同呼声。正是在这一背景下，自日本留学归国不久，投身记者生涯的 戴季陶即撰文呼吁振兴中国实业。1 9 1 0 年8 月初，剐成为( e e 外日报) 记者 的戴季陶写( 扬子江航权问题 ，呼吁国民“各自愤起，纠合资财，组织航 业，”，不依赖政府而“自谋以实力与外人竞争”o ，夺回长江航运的利权。 自此以至“五四”前后，无论国内政局如何动荡，“实业”一词总不离其笔 端，同时，他还把目光投向欧美甚至澳洲，追踪世界实业发展大势，从中吸 纳经验，总结教训。大致说来，辛亥革命前他一面鼓吹革命一面提倡实业， 主张二者兼顾。他指出当时救国不外乎两个方面，一为“改造政府”，一为 “实业联合”，即所谓“政治不良，革之而已；实业不盛，兴之而已。”o 民国 成立以后，一面对袁世凯专制独裁口诛笔伐，一面则是对“中国经济不振之 原因”的探究和具体经济政策的分析，以及对孙中山民生主义政策的宣传。 o “五四”前后，正值中国民族经济的黄金时期，也是民族主义思潮和各种政 治思想活跃的时期，戴季陶最初的表现就是前文所述的对“过激主义”的排 斥，对调和劳资冲突的主张和举措的呼吁，以保障国内实业的平稳进行和发 展，这一时期其鼓吹实业的集大成之作便是他称之为解救中国之“处方”的 ( 从经济上观察中国的乱原) 。综合这些阐述，我们可以看出戴季陶之所以强 调：“实业救国”，主要是基于以下理由： 第一，世界竞争下争夺生存权的门径。民元前后，戴季陶就多次声称： “二十世纪，实业竞争之世界也。”o 他把一个国家的经济状况按发展程度分 为：个人经济、家庭经济、都市经济、国民经济、世界经济等层级，指出 “今日世界各国之经济现状，已由国民经济之域进于世界经济”，而中国尚不 能以“国民经济”四字论，“难乎其言竞争矣。”o 真是岌岌可危! 这种呼号， 与当年严复敲响“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警钟时给人的感觉并无二致。我 们应该承认，面对西方列强由自由竞争的资本主义时代进入以垄断和瓜分世 界市场为特征的帝国主义时代，戴季陶的认识是清醒的，他的惊慌也是有理 由的。寺实上，他正是从社会达尔文主义角度来分析中国的危机和出路的。 面对欧美强大的“加尔拓尔”，“脱拿斯”等经济组织，他呼吁国人实行“资 力集合”，以培植自己的大企业和大资本家。他说，“不图资力集合，以为对 抗外人计，则中国人之生路必为外人垄断罄尽”母。鉴于南洋华人众多，他 甚至主张仿效大英帝国，开辟“海外天府”，理由无非是：世界虽大，然土 地之大小、物产之多少有限，独人口则生生不已。为谋中华民族生存计， “拓殖”南洋，亦为情势所逼。o 这些主张虽然不尽合国情民意，但又是“野 蜜”竞争情势下，争存思维方式下的必然选择。于此，我们不难理解“实 业”在戴季陶心中的位置。针对五四运动中的抵制日货运动，戴季陶明白地 提出：其爱国心虽可敬，却只是形式上的排斥，不能达抵制的目的，因为 “中国是中国人的中国”的理由，敌不过在“世界是世界人的世界”口号下 国际资本的入侵。他强调：欲求“国民自决”，还须先求“国民自给”o 。 第二，医治中国乱原的药方。根据一切“社会现象”都发源于“社会的 生活问题”o ，戴季陶分析了近代以来的中国历史，认为一切变乱都是由于 “工业革命的事实不从本国里面发生，机器力的压迫都从外面输入。”即国外 先进的运输工具运来的先进的机器产品打击了落后的中国手工制造品和农产 1 0 品，破坏了中国的传统经济，造成大量人口失业，而引起“一个极大的生活 不安的事实来。” 而且，这种国外畸器产品造成的国人生活上的压迫并不只 由经济上表现出来，一大部分却是由政治上的方法表现出来。因此，不仅中 外战争源于此；一切改革要求的产生，政治思想上的争斗也源于此。不仅洪 秀色举兵，义和团运动源于此，南方发生的革命也源于此。当然戴季陶把更 多的笔墨用于自己亲身经历的近十年来的历史，指出辛亥革命的起因表面看 来出于排满，根本原因在于生活的不安，它的成功也正得力于大量会党( 生 活上的落伍者) 的参加，而其失败也恰恰在于没有解决生活的不安，即革命 成功后，“民生主义四个字简直绝了迹。”静而民国元年以来的无数次兵乱， 他认为关键在于生活上的落伍者的增加，这些人流为“匪”或者“兵”，从 而增加社会生产的压力，进而扩大了“兵”、“匪”的数量。而且这些兵匪透 过兵的组织，取得政治上治者阶级的地位，造成大大小小的武人政权，这些 武人通过专制政权不仅增加对民众生活的压迫，而且为争夺土地和人口大打 出手，造成民众更大的生活不安。总之，由此戴季陶认为自己找到了中国的 病根，并开出了自己的处方：“我们既然认定了兵乱的根本原因，是由外来 机器生产品压迫出来的生活的不安，在生活落伍者增多，在人力和地力不能 沟通，那么孙先生所主张的机器借款策沟通海陆的大铁道政策 不用说是最切实的主张了。”o 一句话，要发展实业。 第三，改造中国的基础。清末以来，由于罪恶的鸦片走私，不平等条约 下中外贸易中中方的逆差境地，以及偿不尽的战争赔款，造成中国国内资金 严重短缺，形成中国现代化启动阶段步履维艰的困境。向国外借款，往往招 来丧权辱国的附加条件；强索国民，又无异于竭泽而渔。这一困境直至民国 成立，仍无丝毫改观。而要解决这一困境，在当时看来，只有发展实业，开 辟富源。民国成立后，戴季陶写资力集合论 、( 产业振兴策) 、产业发展 策 等大量文章，用他自己的话说即“皆注意于此者。”1 9 1 2 年1 0 月他写 道：“国事之纷扰极矣，国力之疲弊极矣。夫今日各种政务，以现状论，实 无可言进取者。何也? 言改革政治，必先计财政之充足。而欲计财政之充 足，则必图国民经济之发展，此根本问题之解决也，吾言之屡矣。”。确实， 发展实业，振兴经济，在戴季陶看来，一直是解决根本问题的良策。五四运 动发生后，各种改造中国的方案竞相出台，而戴季陶却一直强调发展实业的 】1 首要地位，既然戴季陶当时是在为孙中山的“实业发展策”作宣传，同一时 期孙中山的言论也许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戴季陶。1 9 1 9 年l o 月1 0 日( 星 期评论 登出了孙文的 中国实业当如何发展) 一文，文中写道：“实业陆 续发达；收益日多，则教育养老救灾治病及夫改良社会励进文明，皆由实业 发达之利益举办。以国家实业所获之利，归之国民所享，庶不致再蹈欧美今 日之覆辙，甫经实业发达，即孕育社会革命也。”可见发达实业，不仅是 救亡的途径，还是改造的基础和条件。或者说，改造中国社会正包括在发达 中国实业的过程之中。 以上所论，为“五四”前期戴季陶救国主张之大端。如前所述，无论是 政治制度上之主张民主共和，意识形态上之排斥过激主义，抑或是主张开展 温和的劳工还动，最终落脚点都在于“实业救国”。这一实业救国的改良道 路，其实不过是孙中山“民生政策”的具体阐发。尽管戴季陶对这一道路极 有信心，但是当这些思想宣传汇入五四运动以后各种主义和思潮的滚滚洪流 时，却并没有泛起多少涟漪。因为他提出的主张还需要当权者颁行，还需 “贪婪的”资本家实旋，他对工人运动的“指导”虽是极温和的，却拂了资 本家的意。这些主张甚至不如新村主义、工读互助等改良设想，可以立刻自 己干起来。尤其是提出这些主张时，在戴季陶看来，由社会主义引发的俄国 十月革命还只是一个失败的教训，巴黎和会以来资本主义各国对劳工运动的 让步和一些改良措施的推行，似乎可以缓解至少是英国、美国这样注重民主 和人权的资本主义国家的危机。可到了1 9 2 0 年前后，不仅国际形势呈一边 倒趋势，国内情形也越来越令人失望。形势的发展迫使戴季陶开始了新的思 考和新的选择。 二、重新探索 2 1 失望与希望 实业救国的呼声把实业家们推到了至关重要的位置，然而“五四”前后 的中国，实业家们的处境其实是颇为尴尬的：一方面他们承担着求富而强国 的重任，而另一方面又得收敛“贪婪”之心，充当对工人和社会满怀仁慈的 慈善家。无论客观条件如何，事实上这正是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包括戴季陶 要求于他们的。实业家们或者干脆中国的资本家已不可能具有自由竞争 】2 时代西方的老大哥们那样有利的社会和人文环境，却仍遵循着资本吃人的规 律，对于类似于戴季陶等人的呼吁置若罔闻，这样就不可避免地成为了戴季 陶期望的对立面。 上海的工商业者自愿地或非自愿地参与了五四运动中的“三罢”运动i 自己也得了些倾销国货的好处和爱国的名声。正是在这一时期，戴季陶走到 了他们中间，成为颇有影响的演说者。o 本文前一部分一些思想言论正是对 他们而发的。1 9 1 9 年1 0 月2 6e t ，戴季陶应邀参加了上海各马路商界联合会 成立大会。会上“上海企业家中有思想、有智识、有勇气的新进者”穆藕初 先生的发言和众人赞许的应和声使他“毛骨悚然”，因为穆先生不仅否定了 工人要求平等的资格，还谴责他们缺乏责任心，而同时戴季陶想到了工人 “二角一天”的工资。9 尽管如此，1 9 2 0 年1 月2 习，当他再次受邀参加马路 商界联合总会的新年盛宴时( 此时他已知道“两个绝对不平等的阶级要他们 讲互助，这是一个笑话。”) ，又“情不自禁的说了几句话”，“犯了温情主 义的毛病。”他向绅士们介绍了战后欧洲各国的罢工风潮和社会革命的危 机，介绍了“布尔塞维克”难以抵挡的传染性，他甚至从经济的角度阐明 “猪仔劳动”只会妨碍产品质量和生产效率的提高，从而影响产品的竞争能 力。最后他告诫说：“谋公众的幸福，就是不图自己的安全。”但从戴季陶的 记载看来，绅士们显然认为他不过是杞人忧天。因为“现在各国都把和约批 准了，所以太平总可以有望，大问题总不会发生的。绅士们的这种观察令 戴季陶难以理解，他渐渐地开始对资本家们感到失望了。 1 9 2 0 年2 月初，戴季陶发表白话诗( 阿们! ? ) ，描写了工场工人吃不饱， 穿不暖，贫病交加，只求早死的哀怨。不久又写 3 9 号上。 布里特是美国前陆军情报局长，当时的讲和委员，该文是他实地考察俄 国后，提交美国国会外交委员会的报告。报告对苏俄的“经济状态”、“社会 状态”、“政治状态”等作了详细介绍。作为美国政府的代表，布里特似乎应 该注意他的立场。可是在他的报告里不仅对当时的俄国无丝毫贬责之语，而 且还以十分羡慕的口气进行了赞扬：经济生产不仅进行正常，而且没有怠工 和罢工事件，唯一的困难源于西方国家的海陆封锁；社会秩序井然，杀人劫 财、卖淫乞讨等丑恶现象荡然无存；苏俄政府政权稳固，且受到广大民众的 拥护。戴季陶转译了全文，并满怀激情地花了比原文长得多的篇幅添加了按 语和注释。从中可见，至少有两点引起了季陶的强烈兴趣： 其一，布尔什维克党的政策并非如谣传的那样充满了血腥，劳农政府不 仅采用了资产阶级的科学家、武官、工业技师、企业家，“并且给他们很高 的薪水，使他们在劳农政府里面，占很重要的地位。”而“主张杀尽有产阶 级”的恰是反对布尔什维克的“社会革命左派和无政府主义者。”o 劳农政府 当时的这一改造和利用政策，消除了戴季陶对它的敌意。：因为在他看来，社 会主义是人道主义的同义词，而他对“阶级争斗”的理解显然是字面上的， 即按财富的多寡将人群分成不同的阶级，然后通过阶级战争，从内体上消灭 阶级异己分子。这正是他先前视布尔什维克为洪水猛兽的根本原因。现在他 开始指责国人仍为谣言所惑，为此，他在为布里特报告所作的注释中写道： “俄国的布尔塞维克是纯正的马克思主义。马克思的社会主义自来就是与无 政府主义立于不两立的地位。”o 其二，俄国现行的经济制度申，虽然没有了资本家，但由国家出面组织 生产与对外贸易照样进行，而且实现了“不患寡而患不均”的理想( 布里特 当时考察的显然是正处于“战时共产主义”时的俄国) 。而劳资冲突，妇女 问题等一切社会弊病均随着“以私有财产和自由竞争为基础的”经济制度的 废除而销声匿迹。“不劳动者不得食”的政策 肖除了失业现象。这些恰与惶 惶不安的资本主义各国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同时这些社会弊病的根除正是戴 季陶在国内反复呼吁、一再告诫却得不到响应，因而无法做到的。布里特描 】5 述的苏俄国内情形给予戴季陶的启示便是：“要发达实业，非有资本与劳动 力不可，但是并不是非有资本家不可” ，改造社会的根本还得从社会的经 济制度上着手。于是资本家就被戴季陶从实业救国的重要位置上放逐了，资 本主义制度也开始进入他的批判视野。 2 2 批判的武器与武器的批判 正如对资本家人格的谴责不同于对资本家存在意义的否定一样，对资本 主义制度的批判也不同于对资本主义国家政策的改良。戴季陶在认识到对资 本家的良心进行谴责无济于事以后，他也就不再从社会政策上对资本主义各 国作优劣上的区分与评说。资本主义制度本身被认为是制造社会弊病、国家 困境和世界混乱的最初祸因。 1 9 2 0 年前后， 开始转向积极的评介和宣传社会主义和马克 思的学说，与李大钊、陈独秀等主办的 一道被时人誉为“南北 两评论”，也因而一并受到政府警告有“过激党”气味。戴季陶以其精通日 文的持长，从日文书刊中广为转译，成果不菲。其中包括考茨基的 。( 从这一时期戴季陶的时论和主张可看出，该文对戴影响极 大) ，另外他还编写了( 资本论用语释义) 、( 社会主义纲要) 等书。此后， 他便开始宣称“我是赞同唯物史观的”o ，甚至以“我们无产阶级”自谓。o 为了让人们分享其研究所得，戴季陶常以浅显的文体如对话形式，或作 学术讲演来从经济学的角度解剖以“私有财产、自由竞争、工银制度”为支 柱的资本主义的本质。 如( 现代社会生活的本体) 就以一问一答的形式，从货币的产生，商品 价值的形成，劳动力成为商品的原因等，演绎财产私有制度下，资本家利用 工银制度剥削和奴役工人的罪恶。o 他认为“经济是为人类满足他物质的生存欲望，求得人类生存条件上所 必要的财富，而且利用这财富的一切行为和状态”o ，从这一基本概念出发， 戴季陶向人们诠释：生产物品的方法和交换产品的方式决定了一个社会分配 财富的方法和阶级秩序的构成，即“一国一社会的经济组织如何，就是决定 一国一社会一切生活的基础。”o 因而如果人们的生活出现了不安，要改善人 们的生活，就意味着要对现有不合理的经济组织的改造。 资本主义社会最大的症结无疑是有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对立，这种对立 】6 如何产生的呢? 戴季陶从人的手与工具，人的口与语言文字的联系，阐释人 的劳动创造了人类的一切财富，包括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这一思想。劳动创 造了一切。可是，与产业革命后社会财富急剧膨胀相反，劳动者却成了无土 地、无房子、无学问艺术、无机器原料的双重赤贫境地。“不用说，这就是 近代产业革命后所发生的资本家生产制的结果”o 。戴季陶解释道，因为生 产方式改变了，产业组织改变了，各个独立的家庭工业及徒弟工业变成了分 工协作的大机器工业组织。从前使自由农民及手工业工人享受利益的私有财 产，随着生产机关的变化，都被少数资本家所独占。机器本是为万人增加手 的能力的，这机器被资本家独占了。为万人增加口的能力的文字也被资本家 独占了。把这大多数的人都化为少数人服役的机械。生产与分配不能相应， 全社会的不平不安都从此而起。更可怜的，就是由生产方法的变更促使无产 者家庭的破灭，无形的剥夺了无产者的性欲、恋爱、结婚、生育、教养，扶 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