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学专业论文）李贽“童心说”及其对后世的影响.pdf

摘要 作为明中期以后的重要思想家和文学批评家李贽提出的“童心说”，不仅给当时的 文坛带来了巨大的震动，而且也给后世的文学创作带来了或直接或阃接的影响。 “童心说”作为一种文艺思想，它的美学内涵主要表现在以真实为美和以自然为美 两个方面。 “童心说”的一个核心观点就是认为文学艺术应该表现人的真情实感。在李贽看来， 文学就要表现人的正常欲望和真情实感，不必对此加以雕琢和修饰。李贽在要求文学艺 术要表现真情实感的同时，还提出了文学艺术当以自然为美的美学旨趣。在李贽看来， 文学创作的方法应该是不拘一格的。“文无定法”，率性两为写出来的文章就是好文章。 李贽以“童心说”立论，倡导文学艺术表现自然人性，这在中国文学史和思想史上都具 有划时代的进步意义。但是，李贽的“童心说”在理论和实践上，并非十全十美无懈可 击，它也存在着自身的理论盲点和局限性。 李贽的“童心说”不仅对明清文坛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而且还对“新文学”和当代 文学的批评与创作都产生了一些影响，形成了自身独特的文学传统。 关键词：李贽；童心说；美学内涵；特质和局限；后世影响 a b s t r a c t l iz h iw a sar e m a r k a b l et h i n k e ra n dl i t e r a t u r ec r i t i co fm i n gd y n a s t y t h et h e o r yo f i n n o c e n c em i n db r o u g h tg r e a ts h o c kw h e ni tw a sa r o u s e db yh i m ，a n di ta l s oh a sg r e a t i n f l u e n c ei nt h ef o l l o w i n gt i m e a sal i t e r a t u r et h e o r y , t h ee s s e n c eo f i n n o c e n c em i n di sl o o k sb e a u t ya st r u t ha n dn a t u r e am a i np o i n to f t h et h e o r yo fi r m o c e n c em i n di st h a ta r ts h o u he x p r e s st h et r u ef e e l i n gi n h u m a nh e a r t i nl iz h i st h o u g h t ，h u m a n sd e s i r ea n df e e l i n gc o u l db es h o w nt h r o u g h l i t e r a t u r e ，w i t h o u ta n yd e c o r a t i o n a n dm o r et h a nt h a t , h ec l a i m e dt h a tl i t e r a t u r es h o u l df o l l o w t h eb e a u t yo fn a t u r e h ed i d n ta g r e et h a tt h e r ea r ea n yr u l e st oo b e y h es a i dt h ew o n d e r f u l l i t e r a t u r ei sw h a ts p r i n g sf x o mh e a r t t h i st h e o r yw a sam i l e s t o n ei nt h eh i s t o r yo fc h i n e s e l i t e r a t u r ea n dt h o u g h to f c o u r s el i k ea n yt h e o r y , i tw a sn o tp e r f e c t t h ei n f l u e n c eo ft h i st h e o r yw a sn o tl i m i t e di nm i n ga n dq i n gd y n a s t i e s i ta l s o i n f l u e n c e st h en e wl i t e r a t u r ea f t e rq i n gd y n a s t ya n dm o d e ml i t e r a t u r e s o ，i tc r a t e sas p e c i a l i i t e r a t u r et r a d i t i o n k e yw o r d s ：l i z h i ；t h et h e o r yo f l n n o c e n c em i n d ；a e s t h e t i c sc o n n o t a t i o n ； c h a r a c t e r i s t i c sa n dl i m i t e d ；i n f l u e n c e n 独创性声明 本人声明所呈交的学位论文是本人在导师指导下进行的研究工作及取得的研 究成果。据我所知，除了文中特别加以标注和致谢的地方外，论文中不包含其他 人已经发表或撰写过的研究成果，也不包含为获得东北师范大学或其他教育机构 的学位或证书而使用过的材料。与我一同工作的同志对本研究所做的任何贡献均 已在论文中作了明确的说明并表示谢意。 学位论文作者签名：至亟日期；塑2 ：三! 学位论文版权使用授权书 本学位论文作者完全了解东北师范大学有关保留、使用学位论文的规定，即： 东北师范大学有权保留并向国家有关部门或机构送交学位论文的复印件和磁盘， 允许论文被查阅和借阅。本人授权东北师范大学可以将学位论文的全部或部分内 容编入有关数据库进行检索，可以采用影印、缩印或其它复制手段保存、汇编学 位论文。 ( 保密的学位论文在解密后适用本授权书) 学位论文作者签名：至蓝 日期：竺2 ：竖夕 学位论文作者毕业后去向： 工作单位： 通讯地址： 指导教师签名：蕉董 日 期：叁瘟：& ，p 电话： 邮编： 引言 李贽( 1 5 2 7 - - 1 6 0 2 ) ，号卓吾，是我国明代中期一位重要的思想家和文学批评家。 他的思想对于后世文学思想的变化和文学创作的发展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李贽生于福 建泉州，那时的泉州是中国通往南洋、西洋的重要通商口岸。李贽的先人与外国人有长 期的接触，“经商海外，并精通外语”。正是这样一种相对开放、“兼收并蓄”的家庭环 境，为李贽后来的思想的形成创造了自由而宽松的氛围。科举考试是中国古代读书人的 “应试”之路，李贽自然也要走科举之路。程朱理学的著作成了读书人的必读书目。尽 管如此，这些事关“学而优则仕”的理学著作“丝毫不能引起他的兴趣，而且总感到和 自己格格不入。他自幼不信道，不信仙释，看见道学先生便觉得十分讨厌”。1 2 l 开明的家 庭环境和少年时对于“宋明理学”的天然反感和叛逆，促成了李贽后来思想的“独异” 与“偏锋”。他的“童心说”及其文学思想不仅对明清文坛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而且对 于“新文学”和当代文学都产生了或直接或间接的影响。 李贽提出的“童心说”不仅给公安三袁的文学思想和文学创作带来了较大影响， 而且在诗文、戏曲、小说等不同方面影响了焦兹，汤显祖、冯梦龙等人。李费对于水 浒传的评点也直接影响了明末清初的金圣叹对于水浒传、西厢记等的评点。 在五四新文学的批评家和作家中，周作人是深受李贽“童心说”影响的。周作人倡 导“人的文学”肯定人的本能欲望，张扬人的自然本性。而这种“自然人性论”与李 贽在童心说中所表达的主要思想也是不谋而合、一脉相承的。 在当代文学中，李贽“童心说”的影响主要是以文学传统的方式存在的。李贽的 “童心说”及其文学思想作为一个文学创作的传统来说，在当代文学中确实是有着较大 的影响。而这种影响主要表现在一些当代作家立足于自己的“童年经验”，借助于“儿 童视角”进行的文学叙事。 一、“童心说”：李贽文学思想的内涵与特质 ( 一) “童心说”的美学内涵 晚明时期，腐朽的封建制度开始走向衰落。为了维护这渐渐失去生气的腐败制度， 明王朝极力强化在意识形态领域的监管与控制，大力推行以“存天理，灭人欲”为核心 内容的程朱理学。这种理学的目的就是要压制人的正常欲望与反抗精神，由此来维护封 建统治秩序。但是，在晚明时期，反对程朱理学的新思潮也日渐弼起。要求肯定合理人 性，昌明思想自由的呼声越来越高，“明代文艺上的新思潮是在嘉靖、万历时期思想文 化界反理学、反传统的浪潮中壮大起来的，和徐渭差不多同时的李贽，是这股体现了人 性觉醒、思想解放浪潮的主要代表人物。”p j 作为这般思潮代表人物的李贽，以“童心说” 立论，给当时的文坛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带来了一股清新自然的文学空气。 “童心说”可以说是李费文学思想的核心内容。李贽认为“夫童心考，真心也。若 以耄心为不可，是以真心为不可也。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失童 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h i 在李贽看来，“童心”的本质在于“真心”， 而所谓的“真心”就是“最初念之本心”。在这里，李费把消解了社会秩序和伦理道 德规范的人的原初状态视为人的真实状态，人的自然生命成为了“真人”的本质。“童 心”是未染尘埃、未经理学教育所扭曲的纯美本心。李贽认为，只有以“童心”为根据， 写“童心”的文学才是真正的文学，才是“天下之至文”。 “童心说”作为种文艺思想，它的美学内涵主要表现在以真实为美和以自然为美 两个方面。 “童心说”的个核心观点就是认为文学艺术应该表现人的真情实感。在李贽看 来，文学就要表现人的正常欲望和真情实感，不必对此加以雕琢和修饰。如若失却了 “童心“，则“盖其人既假，则无所不假矣。由是而以假言与假人言，则假人喜：以假 事与假人道，则假人喜；以假文与假人谈，则假人喜。无所不假，无所不喜。”瞪】这样 一来，文学失去了。真心”也就“文之不文”了，有的只是欺名盗世的假道学，有的 只是压抑人性的伪理学。而发自童心真意的“天下之至文，其湮灭于假人而不见于后 世者。”【6 】在李贽看来，好的文学该是“童心常存，则道理不行，闻见不立，无时不文， 无人不文”f 7 j 的自由境界。 李贽把“童心”当作“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来看待，并且认为人在社会生 活中的日常行为也造成了童心的丧失。他尤其认为读书问学、效法古人是造成童心被遮 蔽扭曲的主要原因。 2 在李贽看来，。多读书识义理障其童心”，“童心既障，于是发而为言语，则言语不 由衷：见而为政事，则政事无根柢；著而为文辞，则文辞不能达。”【8 l 在这里，李费虽强 烈反对以读书来障蔽童心，但他绝对不是反对读所有的书，而主要是反对“非其史官过 为褒崇之词，则其臣子极为赞美之语”【9 】的六经、语、孟，反对以这些“假言”、 “假文”压制人的本能欲望、戕害合理人性，背离人的正常的生活要求和兴趣。不仅是 读书会障蔽童心，而且李贽也反对一味地模仿古人之文。他主张“诗何必古选，文何必 先秦。降而为六朝，变而为近体；又变而为传奇，变而为院本，为杂剧，为西厢记， 为水浒传，为今之举子业，皆古今至文，不可得而时势先后论也。” 1 0 1 所以，在李贽 看来，这种“假入”、“假言”和“假文”违背了文学艺术要求表现“真实性”的要求， 缺少了初始童心、真情实感的文学艺术是没有任何的生命力和感染力的。 李贽在要求文学艺术要表现真情实感的同时，还提出了文学艺术当以自然为美的美 学旨趣。在李贽看来，文学创作的方法应该是不拘一格的。“文无定法”，率性而为写出 来的文章就是好文章。而一味地追求音律和谐，严格遵守创作律制的文学都是“牵合矫 强”的，他认为“拘于律则为律所制，是诗奴也，其失也卑，而五音不克谐。”与之相 反，“不受律则不成律，是诗魔也，其失也亢，而五音相夺伦。不克谐则无色，相夺伦 则无声。盖声色之来，发于性情，由乎自然。”【“l 不仅如此，李贽还从自然人性论出发 来挑战“发乎情，止乎礼”的儒家流行美学观。他认为“故自然发于性情，则自然止乎 礼义，非性情之外复有礼仪可止也。惟矫强乃失之，故以自然之为美耳，又非于性情之 外复有所谓自然而然也。故性情清彻者音调自然宣畅，性格舒徐者音调自然舒缓，旷达 者自然浩荡，雄迈者自然壮烈，沉郁者自然悲酸，古怪者自然奇绝。”【1 2 】在李贽看来， 写文章不该过多地讲究训练，既不可过多读书效仿古人，也不可过分地炫耀技巧。李贽 所追求的是“自然之为美”，这种美是内在于每个创作主体的性情之中的。只要创作主 体流畅地表达自然之情，言为心声直抒胸臆，表现人的自然人性和生命本性，就可以创 作出美文来。而且李贽还认为，性情与礼仪之间也不是矛盾的，二者之间是“预定和谐” 的，顺应性情就是符合礼仪，它们是内在统一的，没有纯粹脱离个人性情的礼仪存在。 如果有的话，这种礼仪也必然是脱离人的生命本能、压抑泯灭人性的道德伦理和政治秩 序，万不可以此作为文学艺术创作的依据和评价文学艺术好坏优劣的标准。因此，在李 贽看来，“不是群体伦理意志为艺术定位，而应是个人的自然性情为艺术立法。” 1 3 1 李 费的“自然观”作为其“童心说”的核心内容，充分地体现了李贽提倡文学艺术批评要 尊重个体创作自由，肯定文学艺术表达人的正常情感欲望的自由精神和艺术品格。 ( 二) “童心说”的特质和局限 明初以来，“台阁体”盛行，该体文字歌功颂德，格调优雅华丽，“内容大多比较贫 乏，多为应制、题赠、酬应而作”。 1 4 j 到了明中期的时候，前七子和后七子在文学思想 上提出的复古主义思潮在文坛上大行其道。复古主义文学思想的核心内容就是“提倡古 人格调，遵循古人法式”。 1 5 1 面对“台阁体”的繁冗复杂和复古主义者们的“厚古薄今”， 李贽以“童心说”针锋相对，痛陈此前文学思想的弊病，倡导表现真性情和自然人性的 文学，表现出了对时下文学僵死氛围的超越性。这种超越性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中国古代文论一直以儒家文化经典为正宗和依据，从“文以载道”到“诗言 志”，都是在强调文学艺术要承载巩固封建统治、维护儒家伦理秩序的职能。千百年来， “道”和“志”的内涵多有变化，但万变不离其中自始自终都局限在传统的儒家文化 体系之中。这种文学观严重地束缚了创作主体的自由表达和自由创作，使得文学作品也 随之失去了活力和生命，成了鲁迅先生所说的了无生趣的“帮忙文学”。李贽的“童心 说”大力彰显人的自然本性，反对文学艺术承载道德敦化功能，把创作主体从传统道德 律制的束缚中解放出来，获得了充分的创作自由。李贽还鼓励作家言为心声直抒胸臆， 倡导文学创作的多元化风格。 第二明中期的复古主义思潮，已经把“古文”推崇到了无以复加的位置。他们 写文必仿秦汉，作诗必尊盛唐。这种“厚古薄今”的创作理念已经把文学刨作逼进了“死 胡同”。文学完全成了效仿古人的“故纸堆”和“假古董”，文学失去了其本身应该具有 的现实感和生命力。而李贽反对模仿古人之文，认为这样会障蔽童心。他从自然人性出 发，提倡文学表现人的真情实感和现实中的生命体验。文学亦如哲学都是“时代精神的 精华”，失去了时代感和现实性的文学，必将因其僵化的思维程式和脱离了现实生命感 受而被时代所遗弃。李贽反对文学上的复古主义，给一切“向后看”的死气沉沉的文坛， 带来了“向前看”的新鲜气息和时代的脉搏，使得文学重拾起自己的生机与活力。 第三，在中国文学的历史上，诗文历来被推为文学的正宗，而小说戏曲等通俗文学 被视为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流”所读所看之物，一直未能获得应有的文学地位。而 李赞提倡文学艺术表现人的生命本能和生理欲望，反对“存天理，灭人欲”的程朱理学， 对于日渐僵化式微的以诗文为核心的正统文学造成了巨大的冲击。李贽的主张，其实是 在为已经开始并大量出现且逐渐繁荣的小说戏曲等通俗文学争取到应有的文学地位，承 认通俗文学自身所具有的文学价值。文学创作就该是多元的多样的，既有“阳春自雪”， 也有“下里巴人”，通俗与高雅兼备。 李贽以“童心说”立论，倡导文学艺术表现自然人性，这在中国文学史和思想史 上都具有划时代的进步意义。但是，李赘的“童心说”在理论和实践上，并非十全十美 无懈可击，它也存在着自身的理论盲点和局限性。 李贽认为童心乃是“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而随着人“道理闻见日以益 多，则所知所觉日以益广，于是焉又知美名之可好也，而务欲以扬之而童心失：知不美 之名之可丑也，而务欲以掩之而童心失。”【1 6 l 在李贽看来，“道理闻见”、“读书识义理” 均会障蔽童心，丧失了童心也就不会有“真心”，自然就不能从入的真实情感和自然人 性出来著文立说，也就不会写缸“天下之至文”了。李贽“童心说”的贡献在于其张扬 真性情，批判“假道学”，而在“建立童心，则显得有点力不从心。尤其是如何将童 心的养成与文章的写作相协调，李贽并没有说出个道道来。”h 7 l 李贽的偏激局限之处就 4 在于将“童心”的养成与社会习得和读书学习完全对立起来了。马克思认为人的本质是 “社会关系的总和”，人是社会中的人，个人是无法脱离社会而绝对超然世外的。在社 会之中，就要受到社会习惯流行观念的浸染，时间久了耳濡目染难免就带上了“社会性”； 同时，人还是社会文明历史文化的产物。人之所以为人，就在于人是有历史文化传承的， 而历史文化的传承无非就是靠读书问学而获得。所以，不能因为人的“社会属性”和“文 化特征”的存在，就否认了人失去了“童心”和“真心”。李贽主张的“童心”式超越， 是绝对地隔绝于外在世界和历史文化的“桃花源”，而这对于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作为“历史文化”存在的人，寻求的只能是在现实世界之中的“内在超越”，在现实与 理想之间保持必要的张力。 李贽评价文学艺术好坏的主要标准，就是看文学是否表达“真心”。在李贽看来， 只要表达“真心”的文学就是好的文学，为此他反对文学技巧和叙事艺术的运用。李贽 认为“画工”不能代替“天地之化工”，也不能“识化工之所在”，“画工虽巧，已落二 义矣”。【埔】这里的“化工”就是自然之情，自然之美；而“画工”则是文学技巧叙事艺 术。文学是由多种叙述因素构成的复合体，除了强调“真心”之外，文学艺术的思想深 度、叙述技巧、语言运用、艺术感觉等等都是评价一部文学作品好坏成败的价值标准。 在此，李贽将文学评价的一个标准，扩大为文学评价的唯一标准，其结果必然是将文学 创作“窄化”了，将更多的文学艺术作品排除在好作品之外。这也是其文学批评的偏颇 之处。 二、“童心说”对后世的影响 ( 一) “童心说”对明清文坛的影响 李贽提出的“童心说”不仅给当时的文坛带来了巨大的冲击，而且对于后世的文学 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不仅公安三袁深受其影响。焦兹，汤显租、冯梦龙等又分剐在 诗文、戏曲、小说等不同方面扩展了李贽的思想，从而形成为一个颇有气势，并对文坛 产生了深刻影响的文艺新思潮。”0 9 李贽还曾评点水浒传，将其与儒家经典相提并论， 认为儒家经典“乃道学之口实，假人之渊薮也。”【2 0 l 李贽在点评水浒传中的好多思 想和见解，对于后世的小说评点也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如张竹坡对金瓶梅的评点， 毛宗岗对三国演义的评点。金圣叹对水浒传的评点，胭脂斋对红楼梦的评 点，以及诗词、散文、戏曲、史籍等等的评点，都曾直接受到李贽小说评点的影响。”【2 1 1 从万历十二年到万历二十八年( 1 5 1 8 年) 李费一直寓居麻城。他在湖北黄安、麻城读 书讲学、著述十数年。由于他的学问渊博，思想犀利，所以有众多文人名士追随左右， 于是“在李贽周围形成一个有凝聚力、向心力的集结体”。田】在追随李贽的这些人中， 以他的学生、朋友公安三袁受其影响最大。 关于李贽思想是如何影响三袁的，袁中道在妙高山法寺碑中写道：“先生既见 龙湖，始知一向掇拾陈言，株守俗言，死于古人语下，一段精光不得披露，至是浩浩焉， 如鸿毛之遏顾风，巨鱼之纵大壑：能为心师，不师予心，能转古人，不为古转；发为语 言，从胸襟流出，盖天盖地，如象截激流，雷开蛰户，浸浸乎其未有涯也。”吲由 此可见，在结识李贽之前，袁宏道也是深受“复古主义”文学思潮影响“掇拾陈言，株 守俗言，死于古人语下”的，正是在受到了李贽思想影响后，才走上了反对“复古主义” 文学思潮的道路。公安三袁对于李贽思想的继承与发展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两者都强调文学要表现“真”。在李费看来“童心者，真心也。若以童心为 不可，是以真心为不可也。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失童心，便失 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人而非真，全不复有初矣”。“真”是“童心说”内容 的核心。而以“独抒性灵，不拘格套”为主要特点的“性灵说”也极为强调文学之“真”。 袁宏道在致好友丘坦的信中说。大抵情至之语，自能感人，是谓真诗，可传也。”他还 如此赞扬其弟中道的诗“大都独抒性灵，不拘格套，非从自己胸臆流出不肯下笔。有时 情与境会，顷刻千言，如水束注，令人夺魄。其间有佳处，亦有疵处，佳处自不必言， 即疵处亦多本色独造语。然予则极喜其疵处；而所谓佳者，尚不能不以粉饰蹈袭为恨， 以为未能尽脱近代文人习气放也。”【2 4 l 直到晚年，袁宏道在行素园存稿引中还坚持 6 认为行文立说“行世者必真，悦俗者必媚；真久必见，媚久必厌。自然之理也古之 为文者，刊华丽求质，敝精神而学之，唯恐真之不及也。”吲在此，无论是李贽的“童 心说”，还是公安派的“性灵说”，都主要从人的真情实感和现实体验出发著书立说。在 他们看来，只要流露表达“童心”、真情的文学就是好文学；只要是“非从自己胸臆流 出不肯下笔”，即便是有些许的“瑕疵”也是“本色独造语”。这正是“天下之至文”的 本质所在。与此相反，即便是所谓“佳者”，也是“粉饰蹈袭”，虽是“文准秦汉”、“诗 准盛唐”，也只能算是“未脱近代文人习气”。李贽和公安三袁皆强调为文的真性情，这 都是直指程朱理学“存天理，灭人欲”的道德说教，主张张扬人的合理欲望和人性本能， 倡导思想解放。 第二，李贽和公安派都反对“复古主义”。明中期以来，“复古主义”文学思潮在文 坛上大行其道，他们主张文宗秦汉、诗法盛唐，“提倡古人格调，遵循古人法式”。从李 贽到公安派一脉相承都反对这股强大的“复古主义”思潮。李赞反对一味模仿古人圣贤 之文，“诗何必古选，文何必先秦。降而为六朝，变而为近体；又变而为传奇，变而为 院本，为杂剧，为西厢记，为水浒传，为今之举子业，皆古今至文，不可得丽时 势先后论也。”而袁宏道在给丘长孺的信中对于“复古主义”思潮给予了相当犀利深刻 的批评，他说：“大抵物真则贵，真则我面不能同君面，而况古人之面貌乎? 唐自有诗 也，不必选体也：初、盛、中、晚各自有诗也，不必初、盛也。李、杜、王、岑、 钱、刘、下迨元、白、卢、郑，各自有诗也，不必李、杜也。赵宋亦然。陈、欧、苏、 黄诸人，有一字袭唐者乎? 又有一字相袭者乎? ”1 2 6 1 李贽和袁宏道两人思想大体一致， 都主张文学乃“时代精神的精华”，时势变迁风云变换，个人的生活境遇和生命体验， 也是随之跌宕起伏仪态万千的。作为表现这种生命体验的文学，必然也是随之变化发展 。与时俱进”的。既然如此，文学就不一定要有什么固定的表现内容和表达方式，一切 都因时因事而变，“一时代有一时代之文学”，前后相继，更迭出新，才是文学发展的规 律所在。 第三，李贽和公安派都主张在文学创作过程中，保持作家独特的个人文学风格，不 必因创作律制等原因的限制，而破坏、束缚了自身文学才华和文学性情的发挥。诚然， 文学是要表达人类基本的共同文明和共同准则，但是每个作家都会因时代的不同，个性 的差异和经历的殊异，表现出自己所独有的文学风貌和美学风格。这正如西方文学批评 家赫德本所言：“写作风格如果不是因为对某种特定模式的模拟而形成的话，便纯粹是 因心灵气质而成，其特性也是从作者的主导性格中而来的。”印l 李贽在读律肤说中 也表达了文学作品的风格因人而异，强调尊重作家的创作个性的见解。他说：“性格清 彻者音调自然宣畅，性格舒徐者音调自然舒缓，旷达者自然浩荡，雄迈者自然壮烈，沉 郁者自然悲酸，古怪者自然奇绝。有是格，便是有调，皆情性自然之谓也。莫不有情， 莫不有性，而可以一律求之哉? ”而袁宏道在李贽的影响下，也认为文学创作中应该表 现出作家自身独特而奇异的个性特征。他在答李元善中说：“文章新奇，无定格式， 只要发人所不能发，字法、句法、调法，一一从自己胸中流出，此真新奇也。”脚j 在这 里，袁宏道强调的是作家创作不必完全拟古人、学先贤，面要充分发挥作家自身的生命 体验和现实感受，让自己这种独特的生命意识得到酣畅彻底地张扬，率性而为，喷薄而 出。袁宏道在叙竹林集中说：“故善画者，师物不师人：善学者，师心不师道；善 为诗者，师森罗万象不师先辈。法李唐者，岂谓其机格与字句哉? 法其不为汉。不为 魏，不为六朝之心而已。是真法者也。” 2 9 j 在这里所谓的“真法”就是不师前人，而师 “森罗万象”。“森罗万象”就是社会自然，万物风情，作家的创作灵感来自于此，正所 谓“触景生情，睹物恩人”。同时，作家的喜怒哀乐和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也都源自于这 个“森罗万象”仪态万千的大干世界，正所谓“因物喜，以己悲”。不刻意雕琢，不刻 意粉饰，让文学的情感t 和语言自然流露，尽情挥洒，铺陈出来的文字就是“天下之至文”。 最后，李贽和公安派都以“自然之趣”为自己文学思想的理论旨趣。李贽在杂说 中说过：“拜月、西厢，化工也；琵琶，画工也。夫所谓画工者，以其能夺天地 之化工，而其熟知天地之无工乎? 今夫天之所生，地之所长，百卉具在入见而爱之矣。 至觅其工，了不可得，岂其智固不能得之欤! 要知造化无工，虽有神圣，亦不能识化工 之所在，而其谁能得之? 由此观之，画工虽巧，已落二义矣。文章之事，寸心千古，可 悲也夫! ”呷l 在这里所谓“化工”者就是指天然雕饰、自然浑成的自然之情、自然之美 和自然之趣。而所谓“画工”是指文学艺术的技巧性因素，相对于文学艺术的审美旨趣 来说，技巧就是“二义”了。即便是技巧再好再高也“不能识化工之所在”，失去了自 然之趣的文学自然也就缺少了作为优秀文学作品该具有的丰富的情感内涵和思想内涵。 而以提倡“性灵说”著称的公安三袁也都提倡文学之趣。袁宏道在叙陈正甫会心集 说道：“世人所难得者唯趣。趣如山上之色，水中之味，花中之光，女中之态，虽善说 者不能下一语。唯会心者知之。今之人慕趣之名，求趣之似，于是有辩说书画，涉猎古 董以为清：寄意玄虚、脱略尘纷以为远；又其下则有如苏州之烧香煮茶者。此等旨趣之 皮毛，何关神情。夫趣得之自然者深，得之学问者浅。当其为童子也，不知有趣，然无 往而非趣也。面无端容，目无定睛，口喃喃而语，足跳跃而不定，人生之至乐，真无喻 于此时者。孟子所谓不失赤子，老子所谓能婴儿，盏指此也。趣之正等正觉，最上乘也。 山林之人，无拘无缚，得自在度日，故虽不求趣，而趣近之。愚不肖之近趣也，以无品 也，品愈卑故所求愈下，或为酒肉，或为声伎，率心而行，无所忌惮，自以为绝望于世， 故举世非笑之不顾也，此又一趣也。迨夫年渐长，官渐高，品渐大，有身如梏，有心如 棘，毛孔骨节俱为闻见知识所缚，入理愈深，然其去趣愈远矣。”【3 i j 在袁宏道的这段话 中，我们可以清楚看到他受到了李贽思想的较大影响，袁宏道所言“今之人慕趣之名， 求趣之似”。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就是人失去了发自本心，源于自我的自然之趣，也正 是李贽所说的人都追逐于“画工”的更迭出新，而忽视了对“化工”真情神韵的关注。 与李贽认为“道理闻见”会障蔽童心相似，袁宏道也认为“夫趣得之自然者深，褥之学 问者浅”，强调“童子之趣”，将“最初一念之本心”推为趣之“正等正觉，最上乘”。 袁宏道因受李贽推崇“情性自然”之说的影响，也将自然天得的人性旨趣视为“真趣”， 正如“山林之人，无拘无缚，得自在度日，故虽不求趣，而趣近之”。 8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到公安派的“性灵说”，尤其是袁宏道的文学思想受到李贽 “童心说”较大的影响。两者之间的文学思想，互文见义继承发展，给明代文坛的文学 思想带来了新的发展。 汤显祖，明代著名的文学家、戏剧家。他与李贽、公安三袁都是好朋友，常在一起 坐而论道。汤显祖与公安三袁一样，在文学思想上也是深受李贽的影响。汤显祖是“唯 情论”的倡导者，“汤显祖论文，无论是诗文还是戏曲小说，都重在一个情字。他 认为不管什么体裁的文学作品，只要是真实的情至之语，皆为天下之至文。” 3 2 1 汤显祖 在牡丹亭记题词中说道：“天下女子有情宁有杜丽娘者乎! 梦其人即病，病即弥连， 至手画形容传于世而后死。死三年矣，复能溟莫中求得其所梦者而生。如丽娘者，乃可 谓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 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3 3 1 在此，我们看出汤显祖十分强调“情之至也”在文学 作品中的重要作用，只要“情之至也”“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能够倾注这等真情的 文学作品是文学的上乘之作。汤显祖推崇“唯情论”，这与李贽在童心说里强调文 学要表达“童心”、“真心”的文论观点有异曲同工之妙。 除了强调“情”是构成文学作品的重要因素之外，汤显祖与李贽、公安三袁等一样， 都反对借助文学进行道德说教，反对“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观念，肯定人的生命本 能和合理欲望。他在寄达观中说过“情有者理笔无，理有者情必无”，这足可以看 出他认为文学是以“情”为本位的，绝对排斥“理”的。这里的“理”不是泛指人的理 性，主要是指“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观念。而这与李贽认为“道理闻见而入，而以 为主干其内而童心失”也是一脉相承的。汤显祖在宜黄县戏神清源师庙记中说：“人 生而有情。思欢怒愁，感于幽微，流于啸歌，形诸动摇。或一往而尽，或积日而不能自 体。盖自凤凰鸟兽以至巴渝夷鬼，无不能舞能歌，以灵机自相转活，而况吾人。” 3 4 1 这 与李费在读律肤说说过的“盖声色之来，发乎情性，由乎自然”是相一致的。在董 解元西厢题辞中汤显祖说道：“万物之情，各有其志。董以董之情而索崔、张之情于 花月徘徊之间，余亦以余之情而索董之情于笔墨烟波之际。董之发乎情也，铿金戛石， 可以如抗而坠。余之发乎情也，宴酣啸傲，可以以翱而翔。” 3 5 1 从此我们可以看出来， 汤显祖不仅强调文学之“情”，而且也认为“情”也是因人而异“各有其志”的。而李 贽在此之前也表达过类似的思想：“莫不有情，莫不有性，而可以一律求之哉? 然则所 谓自然者，非有意为自然而遂以为自然也。若有意为自然，则与矫强何异? 故自然之道， 未易言也。”【3 6 】 在中国古代文论之中，白话小说理论产生和发展都是比较晚近的事情。到了明中期 以后，白话小说批评理论才随着大量通俗小说的涌现而发展起来。在这其中，李贽可以 算作是开风气之先的一位。不仅如此，他的忠义水浒传序对于后世白话小说批评理 论的发展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关于李贽是否评点过水浒传历来是有争论的，正反两方考据求证颇多。在此， 本文的重点不在于李贽是否点评过水浒传，而重点在分析忠义水浒传序的批评 9 思想和对后世小说理论的影响。所以关于李贽是否点评以及版本的问题，本文全部略过 而直接采取文本分析，其中的考据求索可见敏泽李贽mj ，张少康、刘兰富著中国 文学理论批评发展史( 下) 1 3 鄹。李赞的忠义水浒传序主要是集中分析水浒传 的思想内容，并且借助水浒传进行社会批评。而且把“小说批评和社会批评紧密地 结合在一起，运用小说批评来宣传反道学、反传统的叛逆思想”【3 9 】也是李贽评点白话 小说的主要特点。 在李贽看来，“忠义”是水浒传的核心思想，而且水浒传能够成为文学经 典流传于世也是因为“忠义”二字。正如李贽所言“施、罗二公传水浒而复以忠义 名其传焉”。i 删恩格斯有言“愤怒出诗人”，而李贽也认为文学刨作的动因源自“发馈”， “古之圣贤，不愤则不作矣。不愤而作，譬如不寒而颤、不病而呻吟也，虽作，何关乎? ” 【4 l 】而水浒传正是因为作者不满于社会昏暗、吏治腐败而写下的“发愤之作”。自宋 以来，政治黑暗官员腐败，国势日衰民不聊生。李贽认为：“盖自宋室不竟，冠屦倒施， 大贤处下，不肖处上。” 4 2 1 宋以来，金辽等北方少数民族政权的实力上升，频繁骚扰宋 朝边境，以至后来宋朝与之俯首称臣，“驯致夷狄处上，中原处下，时君相犹然处堂 燕鹊，纳币称臣，甘心屈膝于犬羊己矣。”【4 3 】而到了宋徽宗、宋钦宗之时，两个皇帝皆 被金人掠去，更是国破家亡。因而水浒传的产生也大体上源自这种强烈的悲愤之情 和民族自强心。李贽说：“施、罗二公身在元，心在宋；虽生元日，实愤宋事。是故馈 二帝之北狩，则称大破辽以泄其愤；愤南渡之苟安，则称灭方腊以泄其愤”。】 李贽对于水浒传的评价是很高的，称其为“古今至文”。在忠义水浒传中， 李贽首先是高度赞扬了水浒传所表现出的底层民众对于黑暗政治统治的反抗精神。 他说：“今夫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理也。若以小贤役人，而役大贤役于人，其肯 甘心服役而不耻乎? 是犹以小力缚人，而使大力者缚于人，其肯束手就缚而不辞乎? 其 势必至驱天下大力大贤而尽纳之水浒矣。”m 恼对黑白不分乾坤颠倒的黑暗统治，在李 贽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揭竿而起奋起反抗。虽然李贽高度重视赞赏水浒传所表现 出的反抗精神，但是他更为看重的是其中的“忠义”精神：“忠于君，义于友”。帕j 在水浒传中，最能体现李贽所说的“忠义”精神的便是宋江。李贽是这样评价宋江 的：“然未有忠义如宋公明者也。今观一百单八人者，同功同过，同死同生，其忠义之 心。犹之乎宋公明也。独宋公明者身居水浒之中，心在朝廷之上，一意招安，专图报国， 卒至于犯大难，成大功，服毒自缢，同死而不辞，则忠义之烈也。”【4 7 j 李贽在这里所赞 扬宋江身上的“忠义”精神，就是“忠义不在水浒，而皆在于朝廷矣”“忠义不在水浒， 而皆为干城之选矣” 4 8 1 的? 忠君”思想。在李贽看来，国家大计、君王帝主才是“忠义” 的对象，像鲁智深、燕青等人的“小丈夫自完之计，绝非忠于君义于友者所忍屑矣”。【4 9 1 而忠义之士所要做的当是“大破辽以泄其愤”、“灭方腊以泄其愤”。在这里“忠义”精 神“也含有反抗民族压迫的奋斗精神在内”，是“借辽指金” s o l 高度赞扬当时忠义军抗 金的英勇壮烈之举。 在一些研究者看来，李贽对于水浒传的评点“最重要的，就是直接影响了明末 1 0 清初的金圣叹对于水浒传、西厢记等的评点。”【5 l 淦圣叹点评水浒传主要是 在思想内容和艺术表现两个方面受到了李贽评点水浒传的影响。 与李贽高度赞赏水浒传中表现出的反抗精神一样，金圣叹也极为看重水浒传 中对于贪官污吏的揭露批判，对于当权者黑暗统治和腐败政治的鞭挞谴责。例如金圣叹 借分析王进来说明当时“官逼民反“的社会现实：“王进者何人? 不坠父业，善养母志， 盖孝子也。吾又闻古有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之语，然则王进亦忠臣也。孝子忠臣， 则国家之祥麟威风，圆壁方圭者也，横求之四海而不一得之，竖求之百年而不一得之。 不一得之而忽然有之，则当尊之、荣之，长跽事之。必欲骂之。打之，至于杀之，因逼 去之，是何为也! ”【5 2 1 像王进这样既是忠臣又是孝子的顺民，都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好 是官逼民反犯上作乱，为自己去寻找一条生路。这只能说明这个社会的昏暗腐朽已经到 了无药可救的程度了，民反官也是迫于生计的无奈之举。李贽在肯定水浒传表现出 的“官逼民反”精神同时，也对其中的一些英雄人物表现出了极大的同情，同情他们的 英雄末路。金圣叹是把林冲、杨志等人上梁山入伙看作是被逼之后的无奈之举，是以武 力反抗朝廷的“失路”。金圣叹并不像李费那样将“忠义”精神放在梁山好汉的身上， 并不肯定他们的武装反抗道路。尽管在如何具体评价水浒传的问题上，金圣叹和李 赞是有着差异性的，但是他们在借点评水浒传来批评吏治腐败、政治昏暗，反对无 道之君，肯定广大底层民众“官逼民反”的举动，都是有着相当程度上的一致性。这也 是李贽点评水浒传对金圣叹产生的主要影响之一。 除了在关于水浒传思想倾向的评价上，金圣叹受到李贽影响之外，金圣叹关于 水浒传艺术特色的点评，也深受李贽相关文学思想的影响。金圣叹在水浒传序一 中说到了文章“三境”之说“心之所至，手亦至焉者，文章之圣境也。心之所不至，手 亦至焉者，文章之神境也。心之所不至，手亦不至焉者，文章之化境也。”印j 而这与李 赘在杂说中所说的“化工”、“画工”的说法是相一致的。这里的“圣境”就是李贽 说的“画工”，“化境”是李贽所说的“化工”，而“神境”则是介乎在“画工”与“化 工”之间的一种状态。而金圣叹主要就是借助着“化境”这个概念，来作为评价水浒 传在人物塑造和情节描写上的主要标准。比如，他在评价武松打虎一段时，他这样说 道：“我常思画虎有处看，真虎无处看；真虎死有处看，真虎活无处看；活虎正走，或 犹得一看；活虎正搏人，是断断必无处得看者也。乃今耐庵忽然以笔墨游戏，画出全副 活虎搏人图来。传闻赵松雪好画马，晚更入妙，每欲构思，便于密室解衣踞地，先 学为马r 然后命笔。一日管夫人来，见赵宛然马也。今耐庵为此文，想亦复解衣踞地， 作- * b 、一掀、一剪势耶? 东坡画雁诗云：野雁见人时，未起意先改。君从何处看， 得此无人态? 我真不知耐庵何处有此一副虎食人方法在胸中也。”m j 在此金圣叹高度 评价了施耐庵对于武松打虎时的人物情态和故事情节的描写。“活虎正搏人，是断断必 无处得看者也”谁都没有见过活人是如何与老虎搏斗的，但是这个场景在施耐庵的笔下 却写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好像其亲眼见过一般。而这就是作为创作主体的作家和作为 创作客体的表达对象之间达到了统一和融合，也就是达到了金圣叹所说的“化境”的状 态，即如“宛然马也”、“无人态”的初始状态。除此之外，金圣叹也还注意到水浒传 在人物塑造上，充分注重刻画人物性格的多样性和丰富性。他是这样评价水浒传在 人物性格描写上的成就的：“水浒传三十六人，便有三十六样出身，三十六样面 孔，三十六祥性格”：“水浒传并无之乎者也等字，一样入，便还他一样说话， 真是绝奇本事。无非把一百八个人性格，都写出来”；“水浒传写出一百八个人 性格，真是一百八个样”p5 j 而这也是深受李贽在读律肤说的观点影响，在李贽看 来文章作品的写法没有什么固定的律制，个人的性格和感倩也都是因人而异千差万别 的。所以文学创作不应该“拘于律制”，不该做“诗奴”，而应当做“不受律”限制的“诗 魔”，一切皆“自然发乎于性情”，从人物自身的性格特点、身份属性和具体情景出来来 描摹人物、勾画情节。这样才能写出人物性格的丰富性和多样性，才能写出流传千古的 优秀作品来。 ( 二) “童心说”与新文学 在新文化运动开始之前，晚清以来的一些学者、思想家就已经开始酝酿“旧文学” 如何向“新文学”转化的问题。接踵而至的就是“诗界革命”、“小说界革命”和“文界 革命”等一系列的革新文学的举动。1 9 1 5 年新青年在上海创刊，新青年同人高扬“民 主”与“科学”两面大旗，一面激烈地反传统抨击儒家文化，反对封建专制，倡导思想 自由；一面又大力译介吸收西方文化，以西方先进文化来涤荡变革中国的“旧文化”。 正是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之下，1 9 1 7 年“文学革命”发生。先是胡适在新青年上发表 了文学改良刍议一文，认为文学革命当从“八事”着眼，以进化论的文学史观，提 倡以白话文取代文言文。紧随胡适之后的，便是陈独秀发表在新青年上的文学革 命论。陈独秀在文章中提出了。文学革命”的“三大主义气“日雄到雕琢的阿谈的贵 族文学，建设平易的抒情的平民文学；日推到陈腐的铺张的古典文学，建设新鲜的立诚 的写实文学；日推到迂晦的山林文学，建设明了的通俗的社会文学。”陋州由此可以看出， 陈独秀是从内容和形式两个方面否定了“旧文学”价值和意义。与胡适粗浅地谈及如何 变革“旧文学”和陈独秀以革命的激进姿态倡导的“三大主义”相比而言，周作人提出 的“人的文学”则更加系统详尽她阐释了如何实现“文学革命”。在提出“人的文学” 之后，周作人又相继在自己的园地和中国新文学的源流两本文集中，集中阐发 了自己的文学观。与当时激烈反对传统文化的氛围相比，周作人的文学观表现出了作为 个文学理论家所具有的稳健与成熟。周作入有过留学日本的经历，在那里接受了许多 西方先进文化的影响，他的文学观中的一些思想资源也来源于此；但是另一方面，周作 人不仅接受“泰西新知”，批评中国的“旧文学”，而且还积极地尝试着从中国文学当中 追根溯源梳理出“中国新文学的源流”，讨论如何实现“旧文学”与“新文学”之间的 “创造性转化”。周作人十分推崇晚明小品文，尤其是袁氏兄弟的作品。在周作人的文 章中，常可以见到三袁文学思想对于周作人的影赡。如果要对这种影响的孰迹也追根溯 源的话，必然要追溯到李贽的身上，因为袁氏三兄弟的文学思想，是受到李贽的影响而 发展完善起来的。因此，我们完全可以说李费的“童心说”及其文学思想对于周作人形 成自己的文学观也是产生了较大的影响的。 人道主义思潮是五四新文化运动主导性的文化价值取向之一。新文化运动的同人们 倡导人道主义，直接指向的就是“存天理，灭人欲”的非人道主义思想及在其影响下的 “非人”的文学。与许多“文学革命”倡导者一样，周作人也知道要想变革“旧文学” 就应该从变革“旧文学”的语言开始，也就是要用白话文取代文言文。虽然如此，周作 人有感于中国的历史现实更加强调“思想革命”的重要性，“文学革命上，文字改革是 第一步，思想改革是第二步，却比第一步更为重要。我们不可对文字一方面过于乐观了， 闲却了这一方面的重大问题。”1 57 j 在学者钱理群看来“周作人把五四人的发现与文学的 发现统一起来，把五四思想革命精神灌输到文学革命中去，在人的历史焦点上，找 到了思想革命与文学革命的契合点。”【5 8 】 文学自然是要表现人以及人的生活，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但是问题在于，我们的 文学表现的人是什么样的，表现的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简而言之就是文学要“写什么”。 周作人在人的文学中，首先对于他所认为的“人”做出了自己的界定：“我们所说 的人不是世间所谓天地之性最贵，或圆顾方址的人。乃是说，从动物进化的人 类。其中有两个要点，( 一) 从动物进化的，( 二) 从动物进化的。” 5 9 1 在这里 周作人确定了人性当中的“两重性”，即动物性和超越于动物性之上的人性。换句话说 人就是一个灵与肉相互融、相冲突并存的矛盾体。对此周作人给予了详细的说明：“我 们承认人是一种生物，他的生活现象，与别的动物并无不同。所以我们相信人的一切生 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