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论文）论加缪戏剧作品的美学特征.pdf

摘要 内容摘要：阿尔伯特加缪作为法国著名作家，其戏剧作品一直受到人们的关 注。他的剧作表现了他独特的哲学观念，并以其特有的方式带给读者新鲜的 审美体验。其戏剧继承了西方古典戏剧的传统并加以创新，表现出悲剧的特 点。他的作品中充满了尖锐的戏剧冲突，冲突的双方往往各具合理性并且互 不妥协，冲突的结局经常是一方的毁灭。在他的代表作卡利古拉中，这 种冲突集中表现为戏剧主人公与荒诞世界的矛盾，并由此带来了悲剧性的结 局。加缪作品的主人公具备同古典悲剧主人公相似的性格特征，其人物形象 也能让我们联想到很多经典的悲剧人物。其人物形象包含以下特点：一、追 求自由，努力反抗；二、接受不可避免的悲剧结局；三、具有历史的含混性 和形象的永恒性。而评论者们所关注的另一个方面，即加缪作品中表现出的 荒诞哲学的观念，实际上从另外的方面验证了其作品的悲剧美学特征。荒诞 观念实际上是现代社会对人类自古以来不可抗拒和无力反抗的命运观念的变 形。加缪的作品集中表现了荒诞的强大和个人的反抗，在注定失败的反抗中， 主人公体现出了古典悲剧的悲剧精神。 关键词：加缪；悲剧精神；荒诞 a b s t r a c t c o n t e n t ：a saf a m o u sf r e n c hl i t t e r a t e u r , a l b e r tc a m u s sd r a m a sa l w a y sg e t p e o p l e sa t t e n t i o n h i sd r a m a se x p r e s sh i so w np h i l o s o p h ya n dm a k er e a d e r sg e t s p e c i a la e s t h e t i cf e e l i n g s t h e yi n h e r i tt h o s ec h a r a c t e r so fc l a s s i ct r a g e d i e sa n d s h o wt h e i rn e wa s p e c t s t h e r eh a v ed r a s t i cc o n f l i c t si nh i sd r a m a sa n db o t hs i d e s o fc o n f l i c t sh a v et h e i rr e a s o n sw h i c hm a k et h e mc a nn o tc o m et ot e r m s t h e d r a m a so f t e ne n d e db yt h er u i n i n go fo n es i d e i nh i sr e p r e s e n t a t i v et h e a t e r c a l i g u l a ，t h i sc o n f l i c ti ss h o w e da st h ec o n f l i c t i o nb e t w e e nt h er o l ea n dt h ea b s u r d w o r l d ，w h i c hl e a dt ot h et r a g i ce n d i n g d r a m a t i sp e r s o n a ec r e a t e db yc a m u sh a v e m a n ys a m ec h a r a c t e r i s t i cw i t ht h o s ec l a s s i ct r a g i ch e r o e s a n dw ec a na s s o c i a t e t h e mt o g e t h e r e a s i l y t h e s e c h a r a c t e r sh a v et h e s e s p e c i a l t i e si n c l u d i n g ：1 ， p e r s u i t i n gf r e e d o ma n dt r yt h e i rb e s tt of i g h t ；2 ，a c c e p t i n gt h o s ei n e v i t a b l ee n d i n g s ； 3 ，h a v i n gh i s t o r i cc o n f u s i o na n d c h a r a c t e r i s t i ce v e r l a s t i n g a st h ea b s u r d i t y w h i c h i sf o c u s e db yo b s e r v e r s ，a c t u a l l yr e f l e c ta n dw i t n e s st h et r a g i ca e s t h e t i ca s p e c to f c a m u s sd r a m a s i nf a c ta b s u r d i t yi sj u s tat r a n s f o r m e ro fu n r e s i s t i n gd e s t i n yt h a t a l w a y si np e o p l e sm i n d sf r o ma n c i e n ta g et on o w c a m u s sw o r k sp r e s e n tt h e p o w e r f u la b s u r d i t ya n dr e b e l l i n gf o ri t i t i st h er e b e l l i n gw h i c hm u s tb ef a i lt h a t e x p r e s st h es p i r i t so fc l a s s i ct r a g e d y k e y w o r d s ：c a m u s ；t r a g e d ys p i r i t s ；a b s u r d i t y 学位论文独创性声明 本人承诺：所呈交的学位论文是本人在导师指导下所取得的研究成果。论文 中除特别加以标注和致谢的地方外，不包含他人和其他机构已经撰写或发表过的 研究成果，其他同志的研究成果对本人的启示和所提供的帮助，均已在论文中做 了明确的声明并表示谢意。 一躲i 铷 日期：州。乒 学位论文版权的使用授权书 本学位论文作者完全了解辽宁师范大学有关保留、使用学位论文的规定，及 学校有权保留并向国家有关部门或机构送交复印件或磁盘，允许论文被查阅和借 阅。本文授权辽宁师范大学，可以将学位论文的全部或部分内容编入有关数据库 并进行检索，可以采用影印、缩印或扫描等复制手段保存、汇编学位论文。保密 的学位论文在解密后使用本授权书。 学位论文作者签名：指导教师签名： e l 期：删 论加缪戏剧作品的美学特征 绪论 加缪是法国文学史上著名的作家，其代表作局外人、西绪福斯神话 等已经成为文学史和哲学史上的不朽篇章。作为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加 缪的作品被各个国家和地区的读者广为传诵，以其独有的特质吸引了众多的 读者。不过，多数人对于加缪的认识停留在他对荒诞的描写和解释上，往往 忽略了加缪作品中其他的因素。实际上，加缪在作品中通过对现代人生存的 荒诞处境的展示和描绘，深刻地揭示了现代人的悲剧处境。在加缪的作品中， 洋溢着一种面对绝望而不失希望，身处绝境而不忘反抗的精神。这种文学特 质使他的作品在众多现代派作家中独树一帜，体现出一种独特的悲剧性特 征。作为一个作家，加缪不但创作了杰出的小说和散文，更有诸多剧本传世。 而且加缪本人亲身参与戏剧的排练和演出工作，可以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戏 剧家。在加缪的戏剧作品中，我们同样能够看到其创作中洋溢的精神。而加 缪的戏剧作品也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美学特质。笔者认为，这种美学特征就是 继承和发扬了西方悲剧艺术的伟大传统，在现代条件下对悲剧形式进行改革 和创新，从而体现出一种新的悲剧美学风格。这种风格与以往的经典作品一 脉相承，又深深烙印着作者本人的情感和体验。本文拟对加缪原创戏剧作品 中的这种特质进行分析和归纳，以揭示出其作品的独到艺术魅力所在。 论加缪戏剧作品的美学特征 第1 章加缪戏剧作品中的悲剧冲突 1 1 加缪对黑格尔悲剧冲突理论的继承和发展 在一部戏剧中，最吸引人的往往并不是人物形象的含义或戏剧主题，这 些形而上的理性因素经常是在观剧之后的反思和总结中才会浮现出来。对于 观众或者读者来说，一部戏最为激动人心的往往是贯穿其中的戏剧冲突。尤 其是悲剧作品，紧张的戏剧冲突带来人物命运的跌宕起伏，让欣赏者们不由 自主地与之共同喜怒哀乐，因而产生强烈的审美感受。所以，对于悲剧而言， 悲剧冲突是非常重要的构成因素。 相对于一般的戏剧冲突，悲剧冲突必然有其特点，因而某些戏剧才会被 我们称之为悲剧。从亚里士多德开始，众多名家纷纷对悲剧展开论述，这里 不能一一列举他们的观点。让我们从加缪的作品和言论入手，看看其代表戏 剧中的戏剧冲突的性质。 加缪在雅典讲座：关于悲剧的未来中表达了自己对于当代悲剧发展 的观点，这是一篇纲领性的文献，集中代表了加缪在这一问题上的看法。对 于悲剧的认识，加缪一定程度地继承了黑格尔的观点。他认为在悲剧中，“每 种力量都既善又恶”1 。悲剧的格式是，“人人都情有可原，谁也不正确 。 关于两种力量既善又恶的说法，听起来似乎与黑格尔无异，因而也有论 者认为，加缪的悲剧观念无非是对黑格尔悲剧观变形的继承。如果我们仔细 研读加缪的作品，便会发现这种观点的局限性。加缪固然继承了黑格尔对悲 剧冲突的一种观点，但是在实际表现上，却往往不限于此。黑格尔是一位哲 学家和美学家，他的悲剧理论与他的哲学体系密不可分：加缪却是一位实实 在在的文学家，他所有的哲学观点和美学观点，都不能脱离他的文学创作被 单独评价。 黑格尔在他的论著美学中论及：“情境在得到定性之中分化为矛盾、 障碍纠纷以至引起破坏，人心感到为起作用的环境所迫，不得不采取行动去 对抗那些阻挠他的目的和情欲的扰乱和阻碍的力量 。3 1 这就为悲剧冲突的 产生提出了一种解释。他认为悲剧冲突的特征是：“这种冲突中对立的双方 各有它那一方面的辩护理由，而同时每一方拿来作为自己所坚持的那种目的 和性格的真正内容的却只能是吧同样有辩护理由的对方否定掉或破坏掉。因 此，双方都在维护伦理理想之中而且就通过实现这种伦理理想而陷入罪过 中。一川悲剧冲突的解决，则在于“通过这种冲突，永恒的正义利用悲剧的 人物及其目的来显示出他们的个别特殊性( 片面性) 破坏了伦理的实体和统 一的平静状态；随着这种个别特殊性的毁灭，永恒正义就把伦理的实体和统 一恢复过来了 5 1 2 论加缪戏剧作品的美学特征 由黑格尔的美学论述不难看出，其悲剧观念主要集中于道德伦理角度的 论述，我们可以将其概括为“两善两恶冲突说”。悲剧冲突来源于两种互有 道理的伦理力量，而悲剧冲突的解决则得自于永恒正义的胜利。黑格尔把索 福克勒斯的著名作品安提戈涅作为经典的范例。当然，加缪也谈及了对 安提戈涅的看法，从加缪的表述中，我们不难发现他对黑格尔的继承和 背叛。他的说法很简单，“安提戈涅有道理，但克瑞翁也不错 。6 1 我们可以 把这句话看作对黑格尔观点的承认，但是后面紧跟着的另一句未免让人费 解，“同样，普罗米修斯既有理又没理，无情压迫他的宙斯也行之有据 。1 一般认为，被缚的普罗米修斯赞扬的是普罗米修斯为了人类的幸福而与 宙斯对抗的无畏与高尚。不过显然加缪的观点并非如此，如果我们赞成他上 面说的话，那么无异于承认宙斯所代表的秩序和神的正义应该得到承认，而 普罗米修斯代表的是另一种伦理力量，如果我们把这种力量看成是所谓为人 类的进步和解放所做的斗争未免可笑，因为神与人的对抗并不是埃斯库罗斯 的主题。加缪对这一点的看法是这样的，“在一定限度上，所有的人都是对 的，一个人因盲目或者激情，无视这种限度，自投灾难，才使他以为独自拥 有的一种权利获胜。 “1 加缪把这种戏剧归为一类，把大部分古希腊悲剧 中的冲突概括为：“一方面是人极其强大的渴望；另一方面是反映在世间的 神的原则。人出于自尊，开始不满体现在一尊神上或社会中的一种神圣秩序， 那么就有悲剧。 9 1 换而言之，在这部剧中，普罗米修斯的确是人的代表， 不过他代表的是试图超越既定界限的人，是对神的原则和统治进行挑战的 人。加缪认为这样的动机是合理的，也是一种正当的伦理力量。他认为在莎 士比亚的悲剧中，这种界限依然存在。 由是观之，加缪对黑格尔的观点的背叛就显得清晰可见了。虽然两人都 强调悲剧冲突双方的合理性与局限性，但是黑格尔重在考察二者的片面的伦 理局限性，而加缪重在表现冲突一方对所谓界限的超越。在加缪的作品中， 这种超越随处可见，而悲剧冲突往往也就集中表现在超越一方和界限一方的 斗争中。 1 2卡利古拉中的悲剧冲突分析 加缪的代表作品卡利古拉，被认为是加缪荒诞三部曲之一，一般认 为这部戏剧集中表现了加缪对荒诞的认识和看法，是加缪形象的描绘荒诞状 态和人生的杰出作品。但是如果从审美经验的角度来看，单单讨论卡利古 拉中的哲理意义并无价值，关键是这部作品带给欣赏者怎样的审美体验。 须知一部文学作品只有先在美学层面上打动欣赏者，然后才能在哲学层面影 响研究者，否则岂不是与哲学论文无异。卡利古拉一剧恰恰就是加缪对 悲剧冲突论述的一个例证。 从1 9 3 8 年起，加缪开始构思戏剧卡利古拉。据说他当时养的两只猫 3 论加缪戏剧作品的美学特征 就叫“卡利 和“古拉 。卡利古拉是古罗马皇帝，一个帝国的管理者。他 突然失踪了，众臣极为不安，并猜疑这与他刚死去的姐姐有关。因为卡利古 拉回来时显得劳累不堪神志不清，众臣以为他由于过分悲痛而疯了。但他告 诉大家从未如此清醒过，他发现一条简单而深刻的真理：“人都得死，所以 他们并不幸福。u 死亡的不可避免性使一切都变得同样的不重要，他要 使这个现在看来充满了谎言和自我欺骗的世界醒悟过来。卡利古拉具有诗人 气质，却握有权柄。他曾经妄想将月亮带回宫殿去，为此他整夜徘徊在旷野 和神庙的游廊里，发狂并被欲望吞噬。他是一个有罪的人，曾和姐姐有乱伦 关系。他宣布罗马应处于一种无意义的宇宙的邪恶逻辑的统治之中，而他就 是这个至高无上的统治者。这样一来他的新统治方式就变得反复无常和异想 天开：所有的贵族都必须把他们的财富交给国家，并且准备去死；他饿死 穷人，杀死富人，甚至勒死自己的情妇；处决、逼供、渎神和不道德他 把众臣的妻女当成妓女使用卡利古拉最后面对的是众叛亲离和群起反 抗，全剧在他的死亡中结束。 加缪自己这样解释写作卡利古拉的创作动机：“在这四幕剧中，我 怎么也找不出哲理来。我别有雄心大志。追求不可能的事情，对剧作家 而言，这个研究课题，和贪婪或通奸具有同样的价值。表现这种追求的疯狂， 揭示它的破坏力，突出他的失败，这就是我的写作计划。应当基于这一点来 评价这部作品。“这个自我解说虽然很准确，但却比剧作本身令人失望 得多，原因在于它告知的是一个我们已了然的真理，而那些使一部作品既生 机勃勃又灵光闪耀、既超乎想象又合乎情理的“荒诞 却被过滤得无影无踪 了。不过同时我们也基于此认清了欣赏卡利古拉一剧的重要原则，就是 不要过分拘泥于其表现的所谓哲理，而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悲剧的冲突和 人物的行动上。最终使这部悲剧伟大的不是直白的真理，而是源于剧作家的 心灵搏斗之力的荒诞。当两种同样情有可原的对立力量发生冲突，一种永恒 的界限被打破，导致那挑战者的惨败时，悲剧便发生了。卡利古拉的伟 大之处在于这个作恶多端的主人公不仅是罪恶和谬误的化身，更在于他的罪 恶和谬误来源于一种每个人心中都可能存在的“实现不可能之事 的欲望， 只不过别人把此欲望只当作虚幻的狂想，而卡利古拉却是这狂想的一以贯之 的实践者而已。这种实践有其原因，妹妹德鲁西娅的死让他看清了人生最大 的局限就是死亡，而死亡既无法避免，有不可逃避。然而作为人，尤其作为 悲剧主人公，他选择的不是接受有限性的事实，而是反抗这种局限，他的做 法就是做不可能之事。“现在，我明白了。这个世界，就在目前这个状态下， 是无法让人容忍的。因此，我需要月亮，或者幸福，或者永生，需要的东西 也许是荒唐的，因为这个世界是没有的。”( 第一幕第四场) 1 2 1 卡利古拉 清楚的知道自己需要的东西是世界上没有的，而这样做的原因是这样的世界 4 论加缪戏剧作品的美学特征 无法容忍。为什么无法容忍，卡里古拉没有明确说出来，但是就在同一场， 他又说道：“我周围的一切，全是虚假的，而我，就是要让人们生活在真 实当中! 恰好我有这种手段，能够让他们在真实当中生活。 1 3 1 实际上， 所谓虚假，指的就是世界荒诞的本质。而在真实中生活，就是看清这种本质， 进而反对这种本质，打破荒诞。从前的卡利古拉看重“宗教、艺术，还有别 人对我们的爱 ，但是现在用卡索尼娅的话说就是“仇视一切。卡利古拉 从德鲁西娅的死中看到了自由的局限，因而打算用手中的权力，来实现自 由的渴望。用他的话说：“今天，我竭尽全力追求的，是超越神的东西。我 掌管起一个王国，在这个王国里，不可能者为王。 “我要让天空和大海 浑然一体，要把美和丑混淆起来，要让痛苦迸发出笑声! 他的理想是：“等 到一切全被拉平了，不可能的事情终于在大地上实现，月亮到了我的手中， 到了那时候，我本身也许就发生了变化，世界也随我而改变了，人终于不再 死亡，他们将幸福的生活。 1 钉他自诩自己是罗马帝国惟一自由的人，而 确认惟一自由的证据，就是他可以行不可能之事。他周围的贵族，并非对此 全无认识，舍雷亚在第二幕第二场的对白中有这样的话：“他运用手中的权 力，是为一种更高的、更致命的激情服务，他威胁了咱们更深一层的东西。 “他毫无限制地使用这个权力，到了否定人和世界的程度 。钉在舍雷亚 看来，卡利古拉的行为带来的最可怕的后果是：“眼睁睁的看着人生的意义 化为乌有，我们生存的理由消失了，这才是无法容忍的。人生在世，不能毫 无缘由。 钉舍雷亚认识到，他们要反对的实际上是一种“远大的思想： 那种思想一旦胜利，就意味世界到了末日。不过他也承认：“这种哲学无 懈可击。 1 7 1 卡利古拉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代表了人对自身有限性的彻底轻蔑，这 是一种意味隽永的自虐。这自虐的实行过程，以卡利古拉“灵感迭出地残 害他人为特征，但卡利古拉自己从中收获到的却不是泯灭人性的欢乐，而是 一场又一场血腥梦魇的清醒折磨。当卡索尼娅表示还有很多爱他的人的时 候，卡里古拉评判自己：“我不仅有股反对自身的蛮劲儿，而且还有追求幸 福的人的那种忠诚和勇气。 卡里古拉认为自己的做法有充足的理由，因为 他选择了杀戮的幸福，在爱人的死亡中，他发现了：“悲伤也不能持久，甚 至痛苦也丧失了意义。钉他以一种彻底的逻辑、健全的人性以及对这人 性的明知故犯的冒犯来忍受、理解和玩味这折磨。他出其不意地杀人，不为 任何利害，只因为那些杀人情境在印证他实现了“不可能的事 绝对的 自由，为此他甚至连最爱他的情人卡索尼亚也不放过。杀她之前，他这样夫 子自道：“你瞧，我是没有托辞的，连一点点儿爱情、一丝忧郁的辛酸这样 的借口都没有。今天，我比前几年更自由了，我摆脱了记忆和幻想。我知道 什么也不会长久! 领悟这个道理! 纵览历史，真正得到这种验证，实现这个 5 论加缪戏剧作品的美学特征 荒唐的幸福者，只有我们三两人而已。“没有这种自由，我本来会成为心 满意足的人。多亏这种自由，我赢得了孤独者的非凡洞察力。我生活，我 杀戮，我行使毁灭者的无限权力。比起这种权力来，造物主的权力就像耍猴 戏。所谓幸福，就是这样。这种不堪忍受的解脱；这种目空一切、鲜血、我 周围的仇恨；这种盯住自己一生的人绝无仅有的孤独；这种不受惩罚的凶 手的无穷乐趣；这种把人的生命碾成齑粉的无情逻辑，这就是幸福。一u 钉 在卡里古拉一剧中，真正的悲剧冲突实际上是卡里古拉的追求和超 越与世界的局限性之间的冲突，就是永生与死亡的冲突。卡卡利古拉认为生 命的唯一价值就是挨上那么一刀。所以他肆意杀人。他说：罗马城这么多年 多么太平，竟然连战争都没发生过。那么，让我来充当一次瘟疫吧。他公开 奸污贵族的妻子。总之，为了那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卡利古拉抛弃了一切 世俗的道德规范。他一再声称没有人理解他。剧情最终是：贵族们联合起来 刺杀了卡利古拉。在死之前，卡利古拉说：我还活着。最后一场，卡利古拉 扼死卡索妮亚之后，来到镜子前对自己说：“卡利古拉! 你也一样，你也一 样，你有罪呀。我得不到月亮了。可是，自己本来有道理，又不得不 走到末日，这多叫人辛酸哪! 我确实害怕末日。兵器撞击的声音，那是无辜 的人在准备取胜。我多么希望处于他们的地位呀! 我怕。原先鄙视别人，现 在却感到，自己的心灵也同样怯懦，这多叫人厌恶哇! 不过，这也没什么， 恐惧同样不会持久，我又会进入那巨大的空虚，这颗心将得到安息。一“们 他明白追求不可能的事情的荒诞性，却还是想要去试验这种追求的可能性。 这正是他产生巨大破坏的原因所在，也是他分裂、悲剧的源头。卡利古拉的 起点是认识了世界与人生的真相，获得了真理，那就是世界荒诞的本质，人 必有一死带来的绝望处境。他明确认定：“这个世界，在目前状态下，是让 人无法容忍的。“然而，他面前的世人却偏偏“缺乏认识，生活在“假 象”之中，面对着荒诞，面对着命运，或认为理所当然，或迷信绝对的善， 或竭力要为现存的世界辩护，力求维持既有的秩序。要改变就必须先看透， 如何才能使世人认清昵? 他要充当世人的“言之有物的教师，教世人认识 世界与人生那“让人无法容忍 的状况，而他可采取的办法却是一种绝对 的、极端的办法，那就是把荒诞的世界、恶的命运的逻辑推行到极端：既然 世界本是无法容忍的，而人们又麻木不仁，那他就来施行暴虐、任意杀戮， 使人深感难以维持下去；既然“人不理解命运”，那他就“装扮成了命运， 让人感受命运的荒诞可怕。有谁能根据自己的意愿如此为所欲为? 有谁能充 当这样一个“教育者 ? 当然只有像他这样的在人世中握有至高无上权力 的帝王。于是，在他这样做的时候，他也就真的成为恶的化身、荒诞的代表， 成为世人必须铲除而后快的暴君。 说到底，卡利古拉的所有伟大和荒诞，在于他是个反对一切的人，包括 6 论加缪戏剧作- 1 的美学特征 他自己他的“反对 不是出于对利益的追求，而是出于将“绝对自由 的逻辑一以贯之的“实验热情 。这种“实验”的失败，是由于挑战人类的 有限性而导致的失败，是神奇之不可能而导致的失败，是因为人类乃是不可 被实验的动物这一特性导致的失败。正因如此，暴君卡利古拉才得以成为不 折不扣的悲剧主人公。作为悲剧主人公，卡利古拉的行为很容易引起欣赏者 的误解。正如剧中的元老贵族、侍从亲随等人的看法，我们很容易把卡利古 拉的行径视为疯狂和谬误，这样无疑会削弱这部剧作的悲剧性质，减弱戏剧 冲突。欣赏者如果把一系列尖锐复杂的戏剧冲突视为疯人的呓语和疯狂，本 剧就毫无意义。悲剧主人公必得引人悲悯和同情，而“谬误的化身从理论 上是不可能获得人的这种感情的，这是加缪写作此剧时最核心的难点。因此， 为实现“悲剧的目的，他做了如下设计： 1 、使卡利古拉和他的对手诗人西皮翁与贵族舍雷亚完全精神 化和超功利化，他们的思想、言语和行为，都不折不扣地围绕“实现不可能 之事”这一精神探讨来进行。 2 、赋予卡利古拉、西皮翁和舍雷亚等人以超越是非和功利判断的人性 深度与精神理解力，这样人物关系才能时时产生出人意料的互动，而潜入到 人类精神最深邃和高贵的层面； 3 、每一场迫害、每一个戏剧冲突，都与人性的卑下弱点有关，比如恐 惧，以及由此而来的怯懦、愚蠢、奴性、说谎、言不由衷等等。 于是出现了这样的情形：卡利古拉对臣属们的冒犯固然可恨，以至于完 全损害他们的尊严比如他当众把穆西乌斯的妻子叫走享用，比如他扮演 神灵要求众人的礼拜和供奉，比如他命令诗人排队作诗，比如他花样翻新地 杀人但是受辱者软弱屈服的可鄙程度，恰与卡利古拉的可恨程度成正 比。因此，在加缪让卡利古拉作恶的时候，我们不会很感到暴君的十恶不赦， 反倒是还“有点道理 似的。对于西皮翁和舍雷亚这两个无畏而真实的人， 卡利古拉自始至终未动毫发，而是一直与他们进行着精神哲学与诗学的交 锋。剧中几处卡利古拉与两人的对白，都可以看出作者的用心所在。卡里古 拉争辩因为战争而牺牲的人数要远多于因为卡里古拉的随心所欲牺牲的人 数，西皮翁辩解道：“然而，那起码在情理之中，关键在于人能够理解。 卡里古拉马上反驳：“人理解不了命运，因此，我装扮成了命运。我换上神 的那副又愚蠢又不可理解的面孔。”n 幻在第二幕的末尾，卡里古拉与西皮 翁争论关于孤独，最后西皮翁谈及：“在生活中，所有的人都有一段温情， 这能帮助人生活下去。人在感到心灰意冷的时候，就缅怀那段温情。他问 卡利古拉，“你的生活中，难道就没有一点类似的东西吗? 凝聚欲出的珠泪 啦，寂静的寄托之所啦 卡里古拉回答道：“蔑视 。 在第四幕第 一场中，西皮翁与舍雷亚有一段争论，西皮翁不同意与舍雷亚站在一个阵营 7 论加缪戏剧作品的美学特征 反对卡里古拉，他说：“我们的心中也燃烧着同样的火焰。“我的不幸在 于完全理解了。在我看来，任何人，任何人也永远不会再有道理了! 刀 而舍雷亚的回答是：“他使你陷入绝望，让一颗年轻的心灵丧失希望，这就 是犯罪。 “4 1 卡利古拉与西皮翁和舍雷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前者用无限 的权力追求不可能之事最终失败，后者则立足现实和有限性进行生之意义的 思考。在两相对比中，更突显戏剧冲突的尖锐和激烈。 1 3误会与正义者的悲剧冲突分析 这种人对界限的超越在加缪的其他作品中也有展现，而其他的戏剧中也 同样因为这种独特的戏剧冲突而产生悲剧效果。误会是加缪的又一部代 表剧作。女主人公玛尔塔和母亲共同经营一个旅社，为了能够摆脱令人厌恶 的环境，玛尔塔和母亲不惜通过谋害旅客的方式来获取钱财。玛尔塔的哥哥 若望自小流落在外，他打听到母亲和妹妹的消息后，回到旅社，却没有表明 身份。玛尔塔和母亲将他杀死，在处理尸体的过程中发现了他的身份。若望 的妻子来到旅社寻找丈夫，与玛尔塔发生了争论，玛尔塔认识到自己的罪行， 渴望得到拯救和宽恕，却发现根本没有人能帮助她。在误会中，戏剧冲 突可以归结为人与上帝之间的冲突，至于这个上帝在剧中是否表现为老仆人 则并不重要。玛尔塔代表的人是悲剧人物，他们为了更美好的生活不惜为恶， 这种反抗的精神本质上与卡利古拉并无二致。悲剧人物反抗的是荒诞的世 界，是上帝和命运，或者说是加缪所谓的荒诞。当然，在本剧中，戏剧冲突 倚重于一种偶然因素，即若望的沉默。不过，从情节中我们也不难看到命运 或日偶然性的捉弄。老仆人拾起了掉落的护照，并且一言不发，没有提醒正 处于命运转折点的主人公们。有论者对老仆人的形象提出争议，并且把这部 剧作中的矛盾冲突概括为人与上帝对抗的悲剧性模式。“误会的深层结 构，就是荒诞世界中人与隐形上帝的对抗，以及在对抗中人的前途未卜、 胜负难测，既无奈又期待，既无望又希望的悲剧性境况。 2 钉加缪自己也 说：“要把误会视为创作现代悲剧的一种尝试。 2 钉也许，他所指的 就是这种对抗和试图超越的悲剧冲突。在正义者中，这种冲突又集中表 现为孤独与虚无的反抗与手段和途径的恶之间的冲突。围绕着刺杀大公的问 题，安南科夫、斯切潘、多拉、卡利亚耶夫等革命者展开了激烈的争论，争 论的焦点就是是否应该因为刺杀大公而牺牲无辜者的性命。刺杀成功后，革 命者们又对刺杀的合理性和意义展开了争论，对暴力反抗的方式进行反思。 对于革命者而言，需要超越的并非仅仅是暴政，更有自身对恶的回避和追求 完美的善的渴望。只有超越了自身的局限，才能为暴力的恶的反抗手段找到 意义。然而，这种冲突的激烈程度并非革命者本人能够承受，因此才造成了 作品中洋溢的悲剧气氛。这种气氛就来自于对自我的否定和这种否定的失 败。革命者唯一明显的胜利至少是战胜了孤独和虚无。在一个被他们否定但 8 论加缪戏剧作品的美学特征 同时也拒绝他们的世界上，他们像所有勇敢的人一样，一次又一次试图重建 人与人之间的兄弟关系。他们互相给予的爱即使在沙漠般的监狱中也给他们 带来幸福。这种爱播及广大受奴役的沉默的同胞，显示出他们的痛苦之深， 希望之高。要实现这种爱，他们必须先杀人。为他们无邪政权的诞生，他们 必须接受一定程度的罪责。这一矛盾只有到最后的时刻才能解决。因而尖锐 的戏剧冲突造成了非常强烈的悲剧效果。 9 论加缪戏剧作品的美学特征 第2 章加缪戏剧作品中的悲剧人物 从亚里士多德开始，对悲剧中的主人公就提出了一系列的要求。悲剧主 人公应该具有一些共同的特质，这样才能满足一部戏剧成为悲剧的条件。亚 里士多德在诗学中写到：“一种介于这两种人之间的人，这样的人不十 分善良，也不十分公正，而他之所以陷于厄运，不是由于他为非作恶，而是 由于他犯了错误，这种人名声显赫，生活幸福，例如俄狄浦斯、堤厄斯忒斯 以及出身于他们这样的家族的著名人物。 2 当然，随着时代的发展，悲剧 的主人公的身份也在不断发生变化，不过至少悲剧主人公一直保留了超越一 般平民百姓的身份，莎士比亚笔下的王子、国王和贵族，高乃依笔下的英雄， 拉辛笔下的王后，无不如此。但是我们应该探讨，是否悲剧的人物形象只能 局限于亚里士多德所谓的著名人物，还是会有其他的标准。实际上，悲剧人 物之所以获得这样的称号，并非由于他们的身份地位，更多的是其具有的性 格特点和行为特征。 对这个问题，加缪本人也曾提及。他谈到：“今天的人，高呼反抗，却知 道这种反抗具有局限性；要求自由，也肯接受不可避免的后果，而这种矛盾 的、被撕裂的人，从此意识到人及历史的含混性，这样的人便是出色的悲剧 人物。”钉可见，加缪并没有要求他的人物的社会地位和身份特征，而更 注重这个人物本身的特点。这里面包含了几个条件。 2 1 追求自由和勇敢反抗 第一个条件首先是高呼反抗和要求自由，这同经典悲剧中的悲剧主人公 大有相似之处。悲剧人物多具有这样的精神，面对现状感到不满，无论这现 状是神意、命运、等级地位、感情生活。这种不满驱使他们按照自己的意志 展开反抗，即使反抗无比艰巨和困难，并且可能使他陷入毁灭的状态，依然 不放弃不后悔。在经典悲剧作品中，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普罗米修斯对宙 斯神意的反抗，安提戈涅对克瑞翁旨意的反抗，俄狄浦斯对神谕和命运的反 抗，哈姆莱特对篡权的叔父和荒诞的命运的反抗等等。在加缪笔下，这种反 抗有时显得隐晦而含混，但反抗与对自由的追求的实质是不变的。卡利古拉 对自由的追求是因为看到了死的局限，因而感到生的荒诞，所以他要打破不 可能的限制，实现对终极自由的追求。误会中的玛尔塔，追求的是自由 和幸福的生活。她要“丢下这个旅店、这座阴雨连绵的城市，忘掉这个不见 阳光的地方。“钉戒严中纳达与维克多丽雅对瘟神的反抗。正义者 卡利亚耶夫和多拉对极权和暴政的反抗。阿斯图罩亚斯起义中矿工们对 压迫和专制的反抗。可以说，对现状的反抗和对自由的追求贯穿了加缪作品 的始终。当然，我们讨论这种反抗和追求是基于美学原则的探讨，而非政治 伦理或者道德审判。不难发现，例如玛尔塔一样的人物是不具备道德优势的， 1 0 论加缪戏剧作品的美学特征 他的追求很容易被规定为亚里士多德所谓的坏人受难，是不应该被表现的。 但是悲剧人物的特点恰恰也在于此正如朱光潜先生所说：“一个穷凶极恶的 人如果在他的邪恶当中表现出超乎常人的坚毅和巨人般的力量，也可以成为 悲剧人物。气魄宏伟的邪恶常常会像弥尔顿的撒旦和歌德的靡非斯特匪 勒斯那样崇高。它偶尔可以升到悲剧的高度，像莎士比亚的理查三世和高乃 依的克里奥佩特拉。一3 2 2 认识并接受不可避免的结局 悲剧人物的第二个特性基于第一个基础之上，如果仅仅是敢于反抗勇于 追求不可能成为悲剧人物，不过是一介莽夫而已。加缪认为悲剧人物的第二 个特性就是他们清醒的认识，他们知道反抗有局限性，知道要求自由的不可 避免的后果。这是对古典悲剧理论和现代悲剧理论的发展。在经典悲剧作品 中，悲剧人物往往不自知的陷入了命运的陷阱或者因为无心的错误性格的缺 陷导致悲剧的结局。俄狄浦斯的动机是为了对抗神谕，摆脱杀父娶母的命运， 但其动机与结果刚好完全相反，其所逃避的正是自己努力实现的。但是很难 想象俄狄浦斯在行动之初就认识到自己的行动很有可能会失败。在古希腊悲 剧作品中，这种对于局限性的认识通常表现在两种伦理力量对峙的作品中， 比如安提戈涅知道违反邦国的法律，却毅然选择了首先执行血亲的伦理；俄 瑞斯特斯料想到了复仇女神的追杀，但仍然选择了为父报仇。这两种不同的 悲剧模式，其中的悲剧主人公表现出的美感是大不相同的。近代悲剧的代表 莎士比亚笔下的人物，基本已经具有了一点加缪所言的特征。哈姆莱特知道 复仇并不具有完全必然的合理性，更不可能解决所有问题。他的行动延宕， 证明了他在反抗与追求自由的道路上感受到的局限性和可能带来的悲剧结 局。麦克白实现野心的过程，同样也是一波三折，为了满足意志与欲望而实 行的恶，虽不具有道德合理性，但却强烈震撼。但是麦克白同样也认识到了 自己犯下的罪和可能导致的下场。到了加缪笔下，悲剧人物对个人反抗和追 求自由的局限认识得更清楚，因为加缪发现了现代社会的一个特点并用“荒 诞( 荒诞) 一词来加以概括。人可以反对荒诞，但却无法战胜它。西绪福 斯的胜利，也不过是下山时的微笑，而非彻底摆脱推石上山周而复始的命运。 当加缪笔下的人物进行种种行动时，对行动本身的怀疑和忧郁始终伴随着他 们。看看卡利古拉的话吧。在本剧的最后一场，他扼死卡索尼亚之后，来到 镜子前对自己所说： “卡利古拉! 你也一样，你也一样，你有罪呀。我得不到月亮了。 可是，自己本来有道理，又不得不走到末日，这多叫人辛酸哪! 我确实害怕 末日。兵器撞击的声音，那是无辜的人在准备取胜。我多么希望处于他们的 地位呀! 我怕。原先鄙视别人，现在却感到，自己的心灵也同样怯懦，这多 叫人厌恶哇! 不过，这也没什么，恐惧同样不会持久，我又会进入那巨大的 论加缪戏剧作品的美学特征 空虚，这颗心将得到安息。 “一切都看似那么复杂，其实又那么简单。如果我得到月亮，如果有爱 情就足够了，那么就会全部改观了。可是，到哪儿能止住这如焚的口渴? 对 我来说，哪个人的心，哪路神仙能有一湖水的深度昵? ( 跪下，哭泣) 无论 在这个世界还是在另外一个世界，没有任何东西能与我等量齐观只要不 可能的事情能够实现就成。不可能的事! 我走遍天涯海角，还在我周身各处 寻觅。我伸出过双手，( 喊) 现在又伸出双手，碰到的却是你，总是你在我 的对面。我对你恨之入骨。我没有走应该走的路，结果一无所获。我的自由 并不是好的。噢，今宵多么沉重! 埃利孔不会回来：我们将永远有罪! 今宵沉重得像人类的痛苦。 【3 q 这个悲剧人物之所以是悲剧人物，还在于他自身的彻底性内部会突然产 生自觉的分裂，这分裂使他质疑和否定自己，是这自我否定而不是臣属的谋 反这种外部的原因导致了他的毁灭。这自我否定之声所蕴涵的椎心悲恸，使 这“谬误终成为“最富有人性的 。对于误会中的玛尔塔而言，这种 认识就表现在她对自身为恶的清醒觉察和最终为恶的矛盾上。在杀害若望的 时候，她也有过犹豫，对于伦理道德的敬畏让她犹豫，但是更为强烈的欲望 则支撑着她，她说：“我的人情味儿，并不是我身上最好的情感。我的人情 味儿，就是我的渴望，而为了得到我渴望的东西，我相信会踏碎路上碰到的 一切。一2 1 欲望与伦理的较量，最后是欲望占了上风，但是玛尔塔仍不忘 为欲望找一个理由，解释作恶的原因。她把若望的话当作了借口，“您也看 到了，您求助于我的人情味儿，因此，我现在希望您留下来。我对大海和阳 光国度的向往，最后一定会占上风。 n 3 1 若望祝福和关心的话竟然成为玛 尔塔实施恶行的催化剂，实在令人感到讽刺。其中玛尔塔的逻辑，恰恰是一 个悲剧人物仍有的特征，既看到了行为的局限性，又仍然努力超越这种局限， 即使面对失败的结局。 2 3 历史的含混性和形象的永恒性 悲剧人物的第三个特性是矛盾的、撕裂的人，认识到人及历史的含混性， 这一条应该是加缪的独创。何谓矛盾的、撕裂的，加缪并没有解释；何谓人 及历史的含混性，加缪也没有明确说明。从加缪的作品来看，这两者都应结 合他的“荒诞 哲学来加以认识。在经典悲剧作品中，人的矛盾表现得很清 楚，一个行为与另一个行为的对抗和冲突，两者都同样有意义，正如我们之 前分析的悲剧冲突。麦克白在权力欲和虚荣心的驱使下去超越自身现实，欲 求更大的权力和荣誉，结果杀死了超越的障碍国王邓肯和其他人。这就 造成了他同大臣们的对立，打破了王国原有的和谐和平静，并且在自己掀起 的杀戮恶浪中产生了自我精神分裂以至毁灭。麦克白的分裂是欲望与理性的 分裂，一方面他认识到了自己行为的恶，另一方面无法控制强悍的意志和欲 论加缪戏剧作品的美学特征 望。俄狄浦斯要对抗神谕，超越命运置下的罗网，才积极主动的离开科任托 斯城邦，并且亲自追查造成忒拜国瘟疫的原因，追寻杀害国王的凶手自 己。俄狄浦斯的动机是要超越命运的必然，结果却陷入了动机与结果完全悖 反的结局。他的矛盾在于行为和命运的矛盾。一个高悬在俄狄浦斯之上的原 因，一个完全在他理解力之外的事物决定了他的悲剧。加缪笔下的人物，其 形象上体现出的矛盾性与经典悲剧无异，所以我们大可以把他们堪称悲剧人 物，每一个人也都是在矛盾和痛苦中挣扎。然而其人物毕竟还有独特性，这 就是所谓人及历史的含混性。尽管古希腊悲剧表现的几乎都是半人半神的人 物，或者是英雄传说中的帝王将相，但是这与古希腊的历史并无直接联系。 观众们在欣赏悲剧的时候并未关注人物的阶级地位和现实身份。朱光潜先生 认为：“从整个希腊悲剧看起来，我们可以说它们反映了一种相当阴郁的人 生观。生来孱弱而无知的人类注定了要永远进行战斗，而战斗的对手不仅有 严酷的众神，而且有无情而变化莫测的命运。钉“悲剧的怜悯并不是为 作为个人的悲剧人物，而是为面对着不可解而且无法控制的命运力量的整个 人类。一3 钉由此观之，悲剧中的人物形象消解了其本身的现实意义和历史 意义，实际上是伟大悲剧的必然。当然，随着时代的发展，希腊人创造了科 学，发扬了理性，用科学和理性的观点观察和解释世界，于是命运观念的影 响大为减弱。人与命运的矛盾冲突不再能够引起人们足够的悲剧意识，悲剧 本身也发展到近代。到了莎士比亚的时代，悲剧作家们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 了人的内心世界。而同样，悲剧人物本身负载的历史意义和现实身份又一次 被漠视了，尽管各种各样的评论从人物身份入手发表观点，但是真正是欣赏 者悚然动容的仍然是悲剧人物本身。我们也许不会记得哈姆莱特的王子身份 究竟代表着哪一段欧洲历史，但那个倒霉的总是不断犹豫的年轻人大家一定 不会忘掉。麦克白作为国王行篡权之事在历史上恐怕也非止一例，但人们关 心的仍然是这个人内心的冲突和负罪感。在李尔王剧中，李尔曾经这 样抱怨：“我虽有过失，但别人对我犯的过失却深重得多。 3 6 1 肯特坚信： “我们头上的星星支配着我们的性情 。7 1 葛罗斯特更明白地指责众神的 不公：“我们对于众神正像苍蝇之于顽童，他们仅仅为取乐就杀死我们 。 钉悲剧主人公们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历史教条的解释者，他们的悲剧性遭遇 也不可能完全从历史和现实的角度得到解释。在历史中他们获得了意义，但 是他们对悲剧人生的感慨则超越了历史。在他们身上，人物的时代背景和身 份地位模糊成了个性特征中最不引人注意的部分，悲剧的力量完全通过个人 的遭遇和悲剧的冲突来表现。到了加缪，他笔下的人物则是在同荒诞作战， 同命运作战，同非理性作战。当然，加缪的创作离不开他所处的时代，但是 加缪也一再声称，不能把他的作品直接与时代画上等号。卡利古拉并非 是探讨古罗马君王荒淫腐败的作品，加缪只是借助这个人物来表现人同荒诞 1 3 论加缪戏剧作品的美学特征 作战的精神。正义者根据真人实事改编，作者也并没有把注意力集中到 俄国革命的道路和暴力革命的合理性之类的问题。而是全力表现了革命者面 对的矛盾冲突和斗争的决心与勇气。悲剧主人公身上承载的往往是人类的局 限和痛苦，而非个体的不幸和悲伤。加缪的作品与经典悲剧作品在这一点上 一脉相承。 1 4 论加缪戏剧作品的美学特征 第3 章荒诞与悲剧精神 谈到加缪，不能不涉及他文学中的荒诞观念。这是所有存在主义文学中 共同的特质，虽然对其界定和解释各有不同，在表现的时候也有所侧重；尽 管加缪本人也并不认可将他归类为存在主义文学家。但是他作为荒诞理论的 重要代表之一的身份却不可抹煞。众所周知，他的作品哲学性极强，甚至有 人直接把加缪的文学创作看作其哲学理论的载体。事实上，荒诞的表现在不 同作家的笔下各具特色，而荒诞观念更多涉及到对文学作品主题的理解。在 审美风格层面，荒诞的概念并不能直接影响作品的美学风格。 3 1对荒诞文学的美学特质的辨析 对于荒诞文学的美学特质，很多论者有过评述，其中颇有一种具有代表 性的观点，认为荒诞文学具有徙居性的特征，是西方喜剧艺术的现代变形。 在这个问题上，苏晖的西方喜剧美学的现代发展与变异做出了很好的总 结和阐释。在总结了诸如英国著名戏剧理论家马丁艾斯林、美国学者雷蒙德 奥德尔曼的观点等等之后，作者提出：“2 0 世纪荒诞文学体现了传统喜剧的 发展和变异，较为典型的是荒诞派戏剧、黑色幽默，除此以外，表现主义、 存在主义、超现实主义的部分作品也具备一定的喜剧因素。3 钉同时苏晖也 指出：“存在主义文学努力传达存在主义哲学思想，人生归结为在无意义、 无规律的世界中寻求意义的努力，但存在主义作家们却多以传统的、清晰的 艺术图画来传达他们的哲理思考。 “诚然，在现代派作品中，确有不同于 传统悲剧的种种痕迹，也有很多表现出喜剧因素的情节。比如等待戈多 中的那些无意义的对白和行动，难免会让观众发笑。或者如第二十二条军 规中的讽刺，让人会心一笑。但是这种喜剧性因素多依靠情节的不合理或 者是悖谬来表现，语言也打破常规，体现出与日常语言不同的特质。在加缪 的作品中，这样的情况不多见。他的作品，无论是取材于历史的卡利古拉， 还是根据现实创作的正义者、误会、阿斯图里亚斯起义，甚至是神秘 寓言剧戒严，都描绘的生活中的平凡事件，人们理性能够接受并理解的正 常行为。加缪所使用的语言，尽管有其自身的特色，但并未超出正常语言风 格的常规表现。因此，无论从情节还是语言风格来讲，他的作品都不具备论 者所说的喜剧性因素。 纵观以上分析不难看出，判断加缪作品的艺术特征，最重要的分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