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条件不起诉制度在检察实务中的构建.doc

附条件不起诉制度在检察实务中的构建芜湖市三山区人民检察院 唐伟 我国一贯采取以起诉法定主义为主、起诉便宜主义为辅的起诉方针，检察机关起诉裁量的空间很小，以致不起诉制度在司法实践中暴露出很多的问题，如:法定不起诉的立法尚欠明确,司法过于机械；相对不起诉的适用空间十分狭窄,控制非常严格；不起诉制度的适用率过低,不能充分发挥应有价值；不起诉制度的制约救济程序不科学,多为事后制约；暂缓起诉的司法实践先行,但法律规定缺位等。1这极大地影响了我国刑事不起诉制度的功能发挥。近年来，为了优化司法资源配置，提高诉讼效率，很多地方的检察机关对附条件不起诉制度进行了探索和试点。本文拟通过对域外附条件不起诉制度的比较分析，试图构建适合我国国情的附条件不起诉制度。 一、 附条件不起诉的概念和特征 对于何谓附条件不起诉，当前学术界并无统一解释，有学者认为：“附条件不起诉是指检察机关对于行为已经构成犯罪，但情节较轻的犯罪嫌疑人，附条件和附期限地暂时不予起诉，后根据被不起诉人的表现来决定是否终止诉讼程序”；2也有人将其解释为:“对于犯罪情节轻微,依照刑法应当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单处罚金的案件,人民检察院可以作出附条件不起诉决定。根据犯罪嫌疑人的年龄、品格、境况、犯罪性质和情节、犯罪原因以及犯罪后的悔改表现、赔偿情况等,确定一年以上、三年以下考验期”；还有人认为:“附条件不起诉即检察机关对符合一定条件、应当负刑事责任的犯罪嫌疑人,暂时不作出决定,代之以设立考察期限、条款对其进行考察,期限届满时再根据其表现作出最后处理决定”等等。3综合以上关于附条件不起诉制度解释的要旨，我们将附条件不起诉制度界定为：检察机关对应当负刑事责任的犯罪嫌疑人，因符合一定条件，而暂时不作出最终的处理决定，在规定的期限内对其进行考察，根据犯罪嫌疑人在考察期间的表现最终作出起诉或不起诉决定的诉讼制度。 附条件不起诉具有以下特征：（1）附条件不起诉只能由检察机关行使。附条件不起诉是检察机关自由裁量权的体现，检察机关可以根据案件的具体情况，设定考察期限，并作出警告、训诫等决定。（2）附条件不起诉适用的前提条件是案件已经具备提起公诉的法定条件，只是因为具有法定的特殊情形，因而暂不提起公诉。（3）附条件不起诉适用的对象仅限于轻罪。建立附条件不起诉制度的目的在于给予那些犯罪情节轻微、危害不大、有悔罪表现的犯罪嫌疑人改过自新的机会，避免因为贴上“罪犯”这一标签而带来的不利后果。（4）附条件不起诉决定作出后案件的处理结果具有不确定性。4这一不确定性是指在考验期间内，是否给予犯罪嫌疑人刑罚追究具有不确定性。考验期满后，若犯罪嫌疑人在考验期限内履行了附加的条件，则由检察机关作出不起诉决定，诉讼程序终结；反之，则作出起诉决定，案件进入法院审理阶段。 二、 域外附条件不起诉制度考察 虽然世界各国和地区对于附条件不起诉的称谓各不相同，如有的国家称之为“暂缓起诉”，有的称之为“暂时不予起诉”、“诉讼程序之暂时中止”，但是其基本内容都是一致的。我们各择取大陆法系和英美法系一个典型国家的附条件不起诉制度予以介绍，以期对我国附条件不起诉制度的构建有所借鉴。 （一）德国的附条件不起诉制度 德国作为典型的大陆法系国家，是起诉法定主义的代表，对于达到起诉标准的刑事案件，必须一律提起公诉，检察机关没有自由裁量的权利。但是二战后，由于普通刑事案件的不断增加，犯罪日趋复杂化，德国财政也出现困难，为了优化司法资源的配置，德国也随之进行改革，1964年，德国议会通过法律赋予检察官不起诉裁量权，起诉便宜主义在德国开始确立。51975年，德国刑事诉讼法进行增补，正式确立附条件不起诉制度。依据德国刑事诉讼法153条a项的规定：附条件不起诉，即检察官暂时不提起公诉，在法律规定的考验期内，被指控人选择履行一定义务，检察官考察行为人与被害人的和解情况及不起诉后的行为情况，以决定是否起诉的制度。具体包括：（1）适用对象：根据德国刑事诉讼法的规定，附条件不起诉适用于可能判处1年以下自由刑或罚金的违法行为，即仅适用于轻罪案件，对重罪不适用。（2）适用条件：犯罪情节轻微且无追诉必要；犯罪追诉的必要性可通过其他方式实现；国家利益优于犯罪追诉必要的；被害人可自行对犯罪追诉的。6（3）检察院在决定暂不提起公诉时，要求犯罪嫌疑人选择在考验期内，遵循如下义务：作出一定给付，弥补行为造成的损害；向某公益设施或者国库交纳一笔款额；作出其他公益给付，或者承担一定数额的赡养义务。7（4）考验期限：依据刑事诉讼法的规定，由检察院设定考验期限，但是，对于前述义务的履行期，最多六个月到一年，可以撤销或延长期限一次，为期三个月。 （二）美国的延缓起诉制度 美国是英美法系的代表国家之一，在其诉讼理念中并无起诉法定和起诉便宜之分，美国的检察官实行个人负责制，享有较大的自由裁量权。在美国，关于决定是否起诉的问题，检察官享有几乎不受限制的自由裁量权。起诉问题上，检察官做出的决定有三种，即起诉决定、不起诉决定以及延缓起诉决定。延缓起诉是暂缓起诉在美国刑事司法领域中的体现，是介于起诉与不起诉之间的一种处分决定，其目的旨在为被告人提供一个在非监禁环境中复归社会的机会，使其免受刑事起诉的耻辱。8 具体而言, 美国的延缓起诉制度包括以下内容：（1）在适用对象上，美国的立法并未明文规定，但是在司法实践中，适用延缓起诉的案件通常为未成年人犯罪、吸食毒品类犯罪以及营利性的公司法人犯罪。9（2）在适用条件上，检察官在决定适用延缓起诉时，一般会附加分流项目。分流项目包括自愿毒品治疗、安置于常住治疗中心内、报名参加工作培训等。分流项目有正式与非正式之分，正式的分流项目，有着具体的衡量标准，通常由专门人员对被告人是否适用分流进行评估，也有专门人员对被告人在规定期限内的活动是否符合规定进行监管；非正式的分流项目，检察官依据个案作出规定，没有专门人员进行评估，也没有人员对其在考验期内的行为进行监管，只要犯罪嫌疑人在考验期内没有因其他罪行被逮捕，则检察官不对本罪行进行指控。（3）在考验期的规定上，美国立法并无对考验期作出明确规定，而是由检察官根据案件具体情况进行自由裁量，但是通常该考验期限一般不超过18个月。（4）是否启动分流项目遵循犯罪嫌疑人自愿的原则，若犯罪嫌疑人不愿意适用分流项目，则检察官不得适用延缓起诉，必须交付审判。 三、 我国附条件不起诉制度之构建 我国现行刑事诉讼法规定了法定不起诉、酌定不起诉、存疑不起诉三种不起诉形式。按照刑事诉讼法第142条第2款的规定，检察机关酌定不起诉的案件范围，只限于犯罪情节轻微，依照刑法规定不需要判处刑罚或者免除刑罚的案件。条件限制得相当严格，适用空间很有限。这显然与检察官不起诉裁量权的适用范围逐步扩大，追求的价值目标日益多元化的国际趋势尚存在差距。近年来，我国一些地区的基层人民检察院也试行了附条件不起诉制度，虽然存在较多问题，如法律规范缺乏，适用范围狭窄，适用的随意性大等，但是不可否认，附条件不起诉作为轻罪非犯罪化处理的一种起诉替代措施，具有实现审前程序分流、有效节约司法资源的功能，能够更好地体现刑罚个别化的思想和促使犯罪人回归社会。因此，我们主张扩大检察官的自由裁量权，增设附条件不起诉制度，并依据我国司法实践，结合外国的先进经验对其进行合理设计，以期取得最大的社会化效果。 （一）附条件不起诉的适用对象 合理地界定附条件不起诉的适用对象，有利于附条件不起诉制度的实行，更有利于宽严相济刑事政策的实现。关于附条件不起诉的适用对象，理论界目前有三种观点。一种观点认为，附条件不起诉仅适用于未成年犯罪嫌疑人；10一种观点认为，附条件不起诉除可适用于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外，还可以适用于老年人和偶犯；11还有一种观点认为，依法可能判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及免予刑事处罚的犯罪嫌疑人，均可适用附条件不起诉。12我们认为，建立附条件不起诉制度的初衷是缓解有限的司法资源同日益增长的犯罪率之间的矛盾，让有限的司法资源发挥最大的效率。我国一般将法定刑有期徒刑3年作为区分重罪和轻罪的界限，纵观世界各国，对轻罪适用附条件不起诉也是大势所趋。因此，附条件不起诉的适用对象应为依法可能判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单处罚金的犯罪嫌疑人。由检察官根据案情，充分行使自由裁量权，依法适用附条件不起诉。但是，作为一项制度设计，必须考虑制度设计的现实背景，即我国刑事立法和刑事司法的现状。如果将附条件不起诉适用的范围规定得过宽，运行过程中就有失控的危险，容易导致检察权的滥用。从我国某些基层检察院对附条件不起诉制度所作的试点来看，其适用对象大多限定于未成年嫌疑人和初犯、偶犯等，取得了很好的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因此，我们倾向于第二种观点:附条件不起诉不仅可适用于未成年嫌疑人，还可适用于老年嫌疑人以及初犯、偶犯嫌疑人。而且，我们认为，附条件不起诉制度对成年大学生，及对社会有突出贡献的嫌疑人也应适用。 （二）附条件不起诉的适用范围 一些学者认为，附条件不起诉的适用范围应限于过失犯罪，对故意犯罪不得适用。我们认为，附条件不起诉既适用于过失犯罪，也适用于故意犯罪。因为故意犯罪并不意味着犯罪人的主观恶性大。比如相当一部分未成年人犯罪，虽然主观上系故意，但只是出于一时的冲动或碍于情面，其主观恶性并不是很大，如果把他们排除在附条件不起诉的适用范围外，显然不利于其改过自新、回归社会。并且，既然已从主体身份方面对附条件不起诉的对象作了限制，那么在犯罪的主观要件方面就没有必要再做严格的要求。这样才能给检察机关足够的裁量空间，根据具体案情，结合对公共利益、犯罪嫌疑人个人情况等因素的综合考量来决定是否适用附条件不起诉。当然，一些严重危害社会的暴力性犯罪应该坚决排除附条件不起诉适用范围。13 我们认为，在界定附条件不起诉的适用范围时，应当注意附条件不起诉与其他不起诉制度、起诉制度的衔接与协调。附条件不起诉是介于其他不起诉与起诉之间的缓冲，其适用范围应当适当大于其他类型不起诉制度。基于此考虑，我们主张采用一般规定加排除法的形式界定附条件不起诉适用的范围：（1）犯罪嫌疑人的行为已经构成犯罪，符合起诉条件，且犯罪嫌疑人及其辩护人对其指控的犯罪事实无异议，但由于犯罪情节轻微，依法可能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单处罚金的。（2）犯罪嫌疑人在犯罪后确有悔罪表现，不至再危害社会的，并得到被害人及其家属谅解。（3）属于未成年人、或患有严重疾病、年老体弱的犯罪嫌疑人，或者系初犯、偶犯或者共同犯罪中的从犯、胁从犯。（4）具有自首、立功表现或对国家、社会有突出贡献的。但犯抢劫、强奸、投毒、放火等严重暴力型犯罪或危害社会公共安全的犯罪不得适用附条件不起诉。 （三）附条件不起诉的适用程序 附条件不起诉是检察机关运用法定的自由裁量权对案件进行程序化处分的一项大胆尝试，但作为一项新的刑事诉讼制度，不仅要有严格的适用范围，而且要有规范、严谨的适用程序，这样才能公平公正的、最大限度保障各方当事人的合法权益。 1、启动程序。人民检察院拥有附条件不起诉的提起权和决定权。承办案件的检察官经过审查，认为犯罪事实已经查清、证据确实充分，依法应当追究刑事责任，同时对犯罪嫌疑人的品行、社会危害性以及犯罪后的表现等予以综合评价，认为符合附条件不起诉条件的，提出拟附条件不起诉决定的意见。 2、听证程序。听证程序是必经程序，由案件承办人提出拟附条件不起诉的意见，经检察长同意后，组织相关人员进行听证。被害人及其诉讼代理人，侦查机关，犯罪嫌疑人所在单位、学校、基层组织的代表和人民监督员、党政机关相关人员都可应邀参加听证。由案件承办人宣布对拟附条件不起诉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提出适用该决定的理由及所附的条件、考察期限，充分倾听各方意见，并根据听证笔录中的不同意见对所附条件进行修改后，报检察委员会讨论决定。 3、异议程序。如果公安机关对附条件不起诉决定有异议的，可在一定期限内向检察机关提请复议；犯罪嫌疑人对此决定不服的，应提起公诉；如案件被害人提出异议或可能造成严重不良社会影响的，应提起公诉。 4、考察期限与所附条件的设定。设定考察期限的目的在于观察被不起诉人是否能够在非监禁的环境中改过自新，不至再危害社会。这一期限的设置不应过长也不应过短，过短则起不到观察与改造的作用，过长则不利于被不起诉人回归社会。因此，我们认为，附条件不起诉的考察期为16个月，由检察机关根据案件具体情况在这一幅度内选用。 对被不起诉人在考察期间内设定遵守的义务则因案而异，必须要有针对性、可行性和可操作性。如向被害人赔礼道歉、给予经济补偿、在特定场所接受特定的疾患治疗或在参加公益性的劳动、服务等。这些义务的设定，对于敦促犯罪嫌疑人积极主动地认罪、悔罪，化解社会矛盾，降低犯罪的交叉感染，维护社会和谐具有非常积极的现实意义。 5、考察监督机制。附条件不起诉决定宣布后，由检察机关指定的帮教组织进行考察、帮教。考察期限届满后，检察机关根据考察机关的评价，结合平时回访情况，予以综合评价、分别处理。对于考察合格的，公开宣布不起诉决定；对于考察期间内发现新罪、漏罪的，或在考察期间不服管理的，应提起公诉。 6、救济措施：犯罪嫌疑人对检察机关移送起诉决定不服的，可申请复议一次。 四、结语 附条件不起诉是检察机关审查起诉权的一种延伸，该制度的设立符合国际上“轻轻重重”的形势政策趋向，体现了我国宽严相济的刑事司法政策，对提高诉讼效率、降低诉讼成本，建立和完善我国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刑事司法制度必将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