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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游记的历史地理文献地位 吕 孝 虎 摘要 中国古代游记是一种独特的古代历史地理文献 本文主要论述古代游记 在历史地理学研究中的文献价值和地位 分别从游记所记述的资料来源 记述的地 理内容 对古代地理学发展的贡献及研究利用现状等方面与以 汉书 地理志 为 代表的其他历史地理文献进行比较研究 揭示出古代游记地理记录资料的富集性 实践性 科学性等价值特征和地理实践意义 指出中国古代地理学并非完全地归结 为沿革地理 游记所表明的地理记录资料和野外地理考察活动说明了中国古典地理 学的发展有自己较为完善的发展历程 关键词 古代游记 历史地理学 文献地位 一 中国古代文献浩如烟海 单就历史地理 文献而言 已是汗牛充栋了 历史地理文献 是有关历史时期地理环境变迁研究的图书 谱牒 碑传 诗文赋谣等 具体地说包括先 秦山川地理著述 秦汉以来的地理志书 正 史中的地理志 方志 图经 地理志书的汇 编 考释及注疏册籍 旅行记录和地理研究 成果 另外如正史中的其他志传 类书 典 章册籍 诸子百家的著述 文学作品及文物 考古成就 甚至是当代自然科学 社会科学 的研究成果都有片光吉羽的价值 有待人们 去发掘 中国古代文献中未加充分利用的地 理资料实在太多 历代游记就是一种 虽然 二十四史 全国总志不仅是治史之本 也是 中国历史地理研究的主要文献资料 但中国 古代游记的记录资料对于中国历史地理研究 的价值也不可抵估 尤其是篇幅较长的旅行 记 从征记或称行役记 其历史地理学价值 几可同前者相提并论 东汉班固所撰 汉书 地理志 以下简 称 汉志 两卷 是我国正史地理志中最 早也是水平最高的一部 后世的二十四史 包括 清史稿 中的十五部地理志 或谓 郡国志 州郡志 及其他地理总志都深 受影响 因此 通过将历代著名的游记同 汉志 从资料来源 记述内容 地理学贡 献和利用现状等方面进行比较研究 可以揭 示历代游记在历史地理文献中的价值和地 位 两千多年来 游记体例曾经历过几次较 大的变化 秦汉以前 穆天子传 应是一 篇代表性游记 该篇记述了西周周穆王西征 的经过 其记述方式虚幻附离 但许多地 名 道里至今仍可考实 2 秦汉以后 游记 84 第17卷 第5期 Vol 17 No 5 杭州教育学院学报 JOURNAL OF HANGZHOU EDUCATIONAL INSTITUTE 2000年9月 Sep 2000 收稿日期 2000 05 08 作者简介 吕孝虎 1966 男 杭州师范学院历史系 讲师 体例多样化 山水游记发端于汉魏 形成于 南北朝 繁盛于唐宋 历年弥久 行役类游 记和宗教游记 域外游记在魏晋南北朝时期 大量出现 隋唐以后 数量甚为可观 明代 中后期出现了地理考察类游记和游记汇编 集 前者如 徐霞客游记 广志绎 后 者如慎蒙的 游名山一览记 吴郡都穆著 录的 陈眉公订正游名山记 名山胜概 记 无题编者姓氏 清末王锡祺的 小方 壶斋舆地丛钞 收录了清代大部分游记文 献 古代游记尽管体例多样 记述的地理范 围各不相同 但从记录资料的来源看 大多 是旅行者对沿途所见所闻的记录 如 徐霞 客游记 记述的无一不是 燃松拾穗 走笔 为记 的实录 3 水经注 被称为古代游 记的精品 4 郦氏 脉其支流之吐纳 诊其 沿路之所廛 访渎搜渠 缉而缀之 5 清 末王锡祺在 小方壶斋舆地丛钞 序言中也 说 历代疆塞延袤 山川阻塞 类有文人 辞士舟车过从 抽妍聘秘 以记其土风物 产 形势沿革 又说 我朝龙兴 辽沉远 迩悉臣一时 金马贵人从豹尾属车 从容载 笔 中枢内传未阃大 秉钺遄征 出使缴亦 抒所长 详记经历 6 古代游记的记述内 容非常广泛 粗细俱列 详记当时当地的地 理环境和人文现象 从游记总体考察 记述 的内容涉及历史地理学的大部分研究领域 其中对自然地理现象的记述更为详细而生 动 古代游记作者经历现实的自然地理环 境 亲见亲闻的山脉 河湖 地形地貌 植 被 气候无不载入字里行间 有些甚至指出 了地理环境的差异性和地域性特征 初步研 究了某些地理现象的成因 变迁 盛唐杜环 的 经行记 中 对冰川地貌的描述十分生 动 岭端夏日消释 汜滥四出 冬复增高 及其融时 冰细若臂 衍石于颠 柱折 则摧 挡者糜碎 7 指出雪海之中的积雪 因受自重压实 形成冰川 冰川形成之后 仍不断地运动和变化 古代游记中像这样的 地理研究都有表现 古代游记对人文地理现 象也有大量的记录 这些记录资料主要包括 政区 疆域 城镇聚落 地名 物产 风 俗 民族 交通 语言等方面 多为野外考 察所得 以 汉志 为代表的历代正史地理志以 及其他像 元和郡县 图 志 那样的地理 著述 详于人文地理 却对自然地理事物记 录甚少 甚或疏而不记 清初刘献廷在 广 阳杂记 中就明确指出这一缺憾 方舆之 书所记者 惟疆域建置沿革 山川古迹 城 池形势 风俗职官 名宦人物诸条耳 此皆 人事 于天地之故 概乎未之有闻也 8 汉志 从其三部分内容看 第一部分为序 主要转录 尚书 禹贡 周礼 职方 全 文 第二部分为正文 班固采用了排列顺 序 总计记述了一百零三个郡 国 和郡国 所辖的一千五百八十七个县 道 邑 侯国 的建置及其户口 山川 物产 名胜等的简 介 第三部分转录了刘向所论的 域分 和 朱赣所写的 风俗 即 汉书 卷28载 成帝时刘向略言其域分 丞相张禹使属颍 川 朱赣条其风俗 犹未宣究 故辑而论 之 终其本末著于篇 9 主要资料大多是 辑录前文或广采旧说 略加论述 正史中的 其他地理志和历代地志亦然 当然其间也有 亲察之实的 但仅占很小比例 同时正史地 理志辑录的前文中也包括历代许多旅行者的 游记 如 汉书 西域传 就是根据张骞等 提供的材料写成的 东汉时又有班超父子和 甘英出使西域 后汉书 西域传 全部收录 了班勇撰写的 西域记 此类又如 唐代 曾派刘元鼎到逻些 今拉萨 和吐蕃会盟 刘元鼎归来时经过黄河河源附近地区 新 唐书 吐蕃下 卷216详载其旅行经历 以 大理卿刘元鼎为盟会使 元鼎逾成纪 94 吕孝虎 古代游记的历史地理文献地位 武川 抵河 文武梁 故时城郭未隳 兰州 地皆禾 亢稻 粳稻 桃李榆柳岭蔚 户皆唐 人 过石城堡 崖壁峭坚 道回屈 虏 曰铁刀城 右行数十里 土厂皆赤 虏曰赤 岭 10 这是一篇较短的行役记 历代 游记虽不是正史的主要资料来源 但也不在 少数 宋史 元史 等都有游记资料的 收录 说明古代著述者已注意利用游记的资 料价值了 因此可以认为 从历史地理学揭 示历史时期个别的局部的地理现象的微观研 究来讲 古代游记中具体而生动的地理记录 似乎更具有资料价值 二 中国古代地理学的知识积累来源于两个 方面 一是像正史地理志 方志 地理总志 等地理著作的文献传载 一是如历代游记那 样 通过实地考察而获得的记述资料 中 国古代地理学史 一书中提到 自隋至元 代 我国地理学的发展 最值得注意的是通 过实地考察获得不少宝贵的科学知识 宋代地图知识的普及和地方志 沿革地理著 作的增多以及元代中外旅行家的活动等构成 这一时期地理学发展的特色 并认为 野 外考察促进了地理知识的发展 11 野外考 察获得了知识的记录方式在中国古代主要表 现为历代的旅行记录文体即游记 事实是 这种野外地理考察即以游记为成果形式的旅 行考察活动 早在汉魏时期就大规模地出 现 而元代以后的旅行家更是将地理实践和 地理研究推进到更高的阶段 现存的大量古 代游记的记录资料及逐渐庞大的游记作者群 体的地理实践活动表明 中国古代地理学发 展中进行着的悄然而来的 渐进式的地理学 革命 尽管这一革命未曾像西欧国家将地理 学从封建神学的桎梏中解放出来并成为独立 的近代地理学体系那么伟大而卓有成效 但 那种漠视这一现象 把中国古代地理学发展 史归结为沿革地理发展史的观点显然是不科 学的 关于这一点 古代游记及作者的地理 考察实践对地理学发展的贡献足以证明 首 先 不同阶层的旅行者和不同目的的旅行活 动为古代地理学提供了新的研究方法 以 汉志 为代表的正史地理志 总志和方志 尽管也有著者游历考察 但主要是随着政 权 政区的变化 通过博览文献资料 用偏 重于文献考证和口耳相传的方法来进行地理 记述和研究 尤其是沿革地理研究 两汉以 来的旅行者最初并非将地理现象的考察作为 旅行目的 如南北朝时期的山水游记 隋唐 两宋的行役记 宗教行记的作者大多不以考 察地理环境的变迁为旅行目的 然而 这种 地理活动在明清时期出现了专门的地理考察 实践 明朝伟大的地理学家徐霞客 王士性 长期游历 开始从地理学的角度对地理事物 和现象进行类比和分析 尤其是徐霞客 他 认为 昔人志星官舆地 多承袭附会 因 而要 尽绘天下名山胜水为通志 12 正是 这种野外考察 把中国古地理学从上承 尚 书 禹贡 下逮元明清三代 一统志 这样 相沿传袭的桎梏中解放出来 成为地理学研 究的最重要手段 如果说 明末以前地理 学的成就还多是不自觉地通过实践观察而取 得的 那么 明清之际却有较多的人自觉地 把实地考察作为进一步认识山河大地的先决 条件 他们的研究方法和取得的成果使 地理学向新的阶段的发展前进了一步 13 在现代历史地理学研究中 野外勘察调查法 已是重要的方法 野外考察既可以订证文 献的讹误 更可以补充它的疏漏之处 14 通过野外考察可以了解不同历史时期自然环 境的变化 同时 古代游行者野外考察中的 探险精神 也体现了地理研究的科学精神 其次 古代游记尤其是长程式游记的地理记 述打破了以正史地理志为代表的行政区框架 式的地理记述体例 历代正史地理志在体例 05 杭州教育学院学报 上一脉相承 大多以大行政区 有些为准行 政区 如汉初的 州 唐初的 道 为框 架 按州郡县域的序列 细分门目 记述主 要的山脉 政区建置沿革 城池 贡赋物 产 风俗 人物 形胜等等 这种以政权为 中心的地理记述方法使中国古代地理学始终 成为历史的附庸 而没能发展成为近代地理 学 另外 如 元丰九域志 舆地纪胜 读史方舆纪要 那样的地理总志 方志 尽管记述内容更为具体 但也没能突破这一 旧巢 在古代地理学史研究中 几乎被忽略 了的数量众多的历代游记却完全不同于这一 体例 从地理学角度看 它们以地理环境为 考察对象 在一定的地理背景和人文背景 下 以旅行者的行程路线为纲 记述了当时 的自然 人文地理现象 生动而具体地再现 地理状况 特别是元代以后的游记 往往记 论结合 且考且记 这种地理记述的方法和 体例已部分地接近于近代描述地理 最后 古代游记的记述内容充实了中国古代地理学 的地理内容 尤其是自然地理内容 对此 笔者前文已论及 不再赘述 三 中国古代游记是古人留给我们的一宗珍 贵遗产 它和历史地理学的其他文献资料同 样具有地理学价值 其特有的价值也很显 然 因此 研究和利用古代游记无疑将为历 史地理学各分支的深入研究提供了一条很好 的途径 由于语言文字的发展 古 今文字差异 较大 而古代游记在长期的流传过程中讹 传 散佚现象也严重 故而 整理和注释古 代游记著作成为正确研究和利用游记的地理 学资料的前期工作 早在宋代 整理历代游 记的成果 包括名胜志和游记汇编一类的书 籍开始出现 15 明清时期 古代游记的整理 和注释工作有很大的进展 主要是校刻 汇 编和考证版本源流 如前文提到的 陈眉公 订正游名山记 古今游名山记 名山胜 概记 小方壶斋舆地丛钞 等皆属此列 明清以来对著名游记的校订 注释 考证工 作成就也很大 20世纪40年代 汪辟疆先 生的 明清两代整理 水经注 之总成绩 当代郦学专家陈桥驿先生的 民国以来研究 水经注 之总成绩 16 两文全面精要地 总结了明清以来 水经注 研究的成果 20 世纪上半期 王国维 徐松 丁谦等学者都 曾注释或考证过 长春真人西游记 17 其 他如章巽 季羡林等学者对 大唐西域记 都有校注 国外学者如英国人汤麦斯 瓦特 斯 日本人堀谦德 水谷真诚等各有 大唐 西域记 译本并附注释 整理和注释古代游记是现代历史地理学 工作者的一大任务 著名地理学家陈正祥先 生早在20世纪70年代就已注意到古代游记 的历史地理学文献地位 认为 比较古老的 游记 特别是不同版本的 需要整理并加以 注释 整理和注释游记是地理学家的责任 之一 18 他计划出版十册 中国古代游记 选注 第一册已于1979年由商务印书馆香 港分馆出版 另外 陆续出版的游记导读丛 书如蔡尚思 谭其骧负责编纂的 大唐西域 记导读 徐霞客游记导读 侯仁之先生 主编的 中国古代地理名著选注 中收录的 多篇古代游记都是整理和注释古代游记的重 要成果 当然 就游记的总量而言 至今已 完成的整理和注释成果非常有限 研究和利用古代游记不能仅仅停留在整 理和注释阶段上 陈桥驿先生在总结 水经 注 研究成果时提出要加强地理研究 认为 在现代郦学研究中 假使忽视了郦学界的 这种趋势 就会造成错误 19 因此 研究 和利用古代丰富的游记 必须以地理研究为 指向 在整理和注释古代游记的基础上 利 用古代游记中详尽的自然地理和人文地理资 15 吕孝虎 古代游记的历史地理文献地位 料开展为现实服务的地理研究 在历史地理研究中 对古代游记的地理 研究和对历史地理其他文献的地理研究一 样 离不开资料的空间分析和时间分析 即 是要对游记资料作定量 定代 定性 定位 的分析 对资料进行空间分析 能揭示资料 所表明的地理事物 地理现象的空间分布 空间关系和位移规律 对游记所记资料进行 时间分析 则能揭示资料所表明的地理事 物 地理现象 历史事件在时序上的变迁规 律 将游记记述的事物或现象放在具体的时 代背景和当时的地理环境中去考察 也是历 史地理学要复原 描述和解释过去的地理现 象 地理事物的手段之一 这方面取得的成 就也已很显著了 如 史念海先生根据 水 经注 卷四 河水注 研究壶口瀑布位置的 迁移和时间变速 成功地推算出黄河这一河 段的溯源侵蚀速度 20 陈吉余先生也根据 河水注 濡水注 等有关河川的记录资 料 研究古代渤海海岸的变迁 取得令人满 意的成绩 21 又如 陈正祥先生利用元代周 达观的 真腊风土记 的记述资料所表明的 路线 方位 范围及时间 结合实地勘察 成功地揭示了古都安哥的废墟所在和当时安 哥王城的建置规模 对古代游记中的古地 名 古城址等的考证更是需要对游记资料进 行空间分析和时间分析 并和其他历史地理 文献相印证 研究和利用古代游记的历史地理学价 值 在具体方法上还可有制图的方法 历史 考证的方法 区域比较的方法 考古学的方 法及利用现代地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