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史专业论文）梁启超国学教育思想研究.pdf

引言：问题的提出 “学问天下公器，原不以国为界，但各国因其国情不同，有所特别研究贡献， 以求一科学中支派内容之充实，此则凡文化的国民所宣有事也。”0 1 9 2 6 年梁启 超的这番话，很大程度上是希望终止在“国学”问题上的争论不休，调和“国学” 问题上民族主义和世界主义的对峙。但只要稍加留意便可发现，在进入世界经济 文化全球化的2 1 世纪，凸现民族文化多元化发展的呼声日益强烈。只要“地球 村”还是一个哈贝马斯所谓的“未完成的计划”，民族主义仍是这个世界的基础。o 因此，当代学者回顾中国2 0 世纪的国学研究和国学教育，更应该对这种基于民 族主义立场的国学教育抱充分的“了解之同情”。 ( 一) “对一般人而言，国粹、国学、国故这几个名词在清季民初二三十年间大致 为许多人互换使用( 清季时一度流行的国魂意思也相近) 。”o 虽然在民国时 期在什么是国学的问题上无法达成共识，但丝毫没有影响到国学教育和国学研究 的开展。2 0 世纪初梁启超拟办国学报未果，但到了2 0 世纪2 0 至3 0 年代， “国学教育和研究机构竞相设立”。回立体地看中国近现代教育的发展，应该注意 到，在五四后的高等教育“全盘西化”虽占主流，囝也还有力主“救学弊”的章 太炎、马一浮等坚持书院讲学的倔强身影；新文化运动高歌猛进的中心北京大学 的近邻清华园内，“国学研究院”的旗帜也曾高高飘扬，一流的国学大师会聚于 此，登坛论教，使国学教育出现了难得的“少年气象”；再联想到2 0 世纪9 0 年 代开始悄然升温两今已渐成气候的“国学热”和“汉学热”，可以肯定地说，2 0 世纪，并非“西学东渐”一枝独秀，2 1 世纪的中国，国学教育恐怕也难以被高 。粱启超：( 图书馆学季刊，发刊辞，粱启超全集第七册北京出版社1 9 9 9 年版，第4 8 8 5 页 o 张汝伦：现代中国思想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 0 0 1 年版，第1 0 9 页 o 罗志田：国家与学术：清季民初关于“国学”的思想论争序语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 0 0 3 年舨， 第5 页。 o 桑兵：晚清民国的国学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 0 0 1 年，第l o 页 。按：对于近代西化问题，陈平原教授有段精彩的评说：要说。西化”，最为彻底的，也最为成功的，当推 大学教育。学科设置、课程讲授、论文写作、学位评定等。一环扣一环。已使天下英雄不知不觉中转换了 门庭。对于所谓的西方学术霸权，你可以抗议，也可以挑战，可只要进入此。神圣”的学术殿堂，你就很 难完全摆脱其控制。详见陈平原：中国现代学术之建立：以章太炎，胡适之为中心，北京大学出版杜1 9 9 8 年版，第1 6 一1 8 页。 等教育国际化的趋势挤到被遗忘的角落。 倘若从事中国近现代国学教育史的研究，梁启超无疑是最佳的切入点。教养、 学识、才情、勤奋、毅力等各种因素的耦合，促成了梁启超3 0 岁就具备了对传 统文化“从头说起”的魄力和胆识，他在这一年开始写作的论中国学术思想变 迁之大势，贯通今古、旁揽西学，把中国几千年的学术演变写的波澜壮阔、气 势恢宏。文章的开始部分更是大气磅礴，如重槌击鼓，催人奋进： 立于五洲中之最大洲而为其洲中之最大国者谁乎? 我中华也人口居全 地球三分之一者谁乎? 我中华也。四千余年之历史未尝一中断者谁乎? 我中 华也。我中华有四百兆人公用之语言文字，世界莫能及。西人称世界文 明之祖国有五：日中华，日印度，日安患，日埃及，日墨西哥。然彼四地者， 其国亡，其文明与之俱亡今试一游其墟，但有摩诃末遗裔铁骑蹂躏之迹， 与高加索强族金粉歌舞之场耳而我中华者，屹然独立，继继绳绳，增长光 大，以迄今日此后且将汇万流而荆之，合一炉而冶之於戏! 美哉我国! 於戏! 伟大哉我国民! 吾当草此论之始，吾不得不三蘸三沐，仰天百拜，谢 其生我于此至美之国，而为此伟大国民之一分子也 故合世界史通观之，上世史时代之学术思想，我中华第一也( 泰 西虽有希腊梭格拉底，亚里士多德诸贤，然安能及我先秦诸子) 中世史时 代之学术思想，我中华第一也( 中世史时代，我国之学术思想，虽稍衰， 然欧洲更甚。欧洲所得者，惟基督教及罗马法耳，自余则暗无天日欧洲以 外更不必论) 惟近世史时代，则相形之下，吾汗颜矣! 虽然，近世史之前 途，未有艾也又安见此伟大国民，不能恢复乃祖乃宗所处最高尚，最荣誉 之位置，而更执牛耳于全世界之学术思想界者? 。 这篇文章发表时间是1 9 0 2 年，新世纪刚刚开始。 对近代中国人来说，1 9 世纪中叶以来因战争的失败带来的民族全面危机已 达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一时间“变动”、“交局”、“变端”、“创事”、“创局”等概 括性术语应运而生，体现着一颗颗恐慌不定的心灵。甚至不少人民族文化自信心 。粱启超：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饮冰室文集( 点校本) 第一集，云南教育出版社2 0 0 1 年版， 第2 1 5 页 的最后防线也被冲破，中国人的文化身份都成了问题。优时之士愤神州之不振、 衷黄民之多艰，以为中国之弱，弱于中国之学；中国之学必不足以强中国0 国于 是产生了国学必亡的焦虑。1 9 0 5 年前后的“国粹派”鼓噪一时却难成气候在很 大程度上与他们的消极保存、“被动防守”的低迷心态有关 。但在梁启超的笔下， 一改“老大国”的幕气沉沉和哀伤之语，横扫因战争失利笼罩国人心头的阴霾。 尤其是面对刚刚到来的2 0 世纪，梁启超更萌发了一种国学将与之复兴的“世纪 更替”意识。 世纪更替，强化了时问流徙和历史变迁在人的心灵中的投影。跨越世纪，常 常伴随着人们审视历史、民族和自我角度的重新调整。2 0 世纪初中国知识分子 对世纪更替的自觉意识主要表现在以“2 0 世纪”命题的文字日益增多。o 悲观者以“呜呼”来诊断2 0 世纪中国的命脉：“今日之世界，是帝国主义最 盛，而自由破灭之时代也”。o “危乎! 危乎! 今日之时代，帝国主义最发达之时 代也。” 在2 0 世纪帝国主义称雄的时代，中国这个老大帝国将继续成为帝国主 义列强争挎的焦点。“呜呼! 今日之世界，非竞争风潮最剧烈之世界也? 今日之 中国，非世界竞争风潮最剧烈之旋涡哉? 俄虎、英豹、德法貔、美狼、日豺，眈 眈逐逐，露爪张牙，环伺于四千余年病狮之傍。割要地，租军港，以扼其要喉； 开矿山，筑铁路，以断其筋络：借债索款，推广工商，以腹其膏血；开放门户， 划势力圈，搏肥而食，无所顾忌。官吏黜陟，听其指使，政府机关，使司转捩。呜 呼! 望中国之前途，如风前烛、水中泡耳，几何不随1 9 世纪之影以俱逝也。”o 然而，2 0 世纪的钟声刚刚敲响，梁启超就以“少年中国”为题，写就了回 肠荡气的少年中国说，“少年中国说”一扫“面皴齿尽，自发盈把”的老大帝 国形态，展示了一个充满生机与活力的新中国形象。在“少年中国”身上，我们 看到的是一种创世纪的激情、精神和力量，一种创造生命和“挟山移海”的醒狮 。邓实：国学保存论 ，政艺通报甲辰3 号 o 按：黄节甚至认为“亡吾国学者，不在泰西而在日本”见黄节：国梓学报叙 ，国粹学报第1 年l 期 o 按：当然国粹派多为。保存”与“复兴”兼顾，但。保存”本身就让人看到的是唉声叹气参见罗志田： 国家与学术：请季民韧关于。嗣学”的思想论争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 0 0 3 年舨，第1 3 7 页。 o ( 2 0 世纪之支那 第1 期。 o 论帝国主义之发达及2 0 世纪世界之前途 ，1 9 0 1 年开智录 。新世界学撒 第l o 号。 o 学生之竞争，湖北学生界) 第2 期 3 形象。作为探索“少年中国”生命创造的一部分，梁启超发现了从国学中可以 汲取国人自信力和爱国心的力量源泉。因为“学术思想之在一国，犹人之有精神 也。而政事、法律、风俗及历史上种种之现象，则其形质也”，“故欲觇其国文野 强弱之程度如何，必于学术思想焉求之”。中国学术思想发展之大势集中反映 了他在国学问题上的最初思考。他引领国人看到的是一个可以与世界之文明相 激、相射、相交换、相融合，绽放五光十色之异彩的中国学术文化，看到了区别 于“政治世界”的个学术世界。在学术世界的时空中，梁启超为中国学术的辉 煌而鼓舞，抑制不住弘扬国学的兴奋和冲动： 吾欲草此论，吾之热血，如火如焰；吾之希望，如海如潮；吾不自知吾 气焰之何以湓涌，吾手足之何以舞蹈也於戏! 吾爱我祖国，吾爱我同胞之 国民。 生此国，为此民，享此学术思想之恩泽，则歌之舞之，发挥之光大之，继 长而增高之，吾辈之责也虽欲歌舞之，鸟从而歌舞之? 区区小子，于四 库著录，十未睹一，于他国文字，初问津焉尔，夫何敢摇笔弄舌，从事于先辈 所不敢从事者? 虽然，吾爱我国，吾爱我国民，吾不能自已。吾姑就吾所见及 之一二，杂写之以为吾将来研究此学之息壤，流布之以为吾同志研究此学者之 筚路蓝缕。天如假我数十年乎，我同胞其有联袂而起者乎，伫看近世史中我中 华学术恩想之位置何如矣? 。 正是中国学术思想的这种独特魅力，以及梁启超这种对于本国学术的自 尊、自爱和自信的态度，推动着他毫不动摇地走上了从事国学教育之路，承担 起“播种之义务”： 顾吾侪今日，只能对于后辈而尽播种之义务，耘之获之，自有人焉，但 使国不亡，则新政府建立后二十年，必将有放大光明，持大名誉于全世界学 。按：这一青春创造的时代命题深深地影响了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领导者引起了他们的共鸣和回响，尤其是 对五四时期少年中国、青春中华等概念的形成。 o 梁启超：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 ，饮冰室文集 ( 点校本) 第一集，云南教育出版社2 0 0 1 年版。 第2 1 5 页 4 使国不亡，则新政府建立后二十年，必将有放大光明、持大名誉于全世界学 界者，吾调诸我先民，吾能信之! 。 虽然，吾更欲有一言，近顷悲观者流，见新学小生之吐弃国学，惧国学 之从此而消灭；吾不此之惧也，但使外学之输入者果昌，则其阅接之影响， 必使吾国学别添活气，吾敢断言也但今f i 欲使外学之真精神，普及于祖国， 则当转输之任者，必邃于国学，然后能收其效，以严氏与其他留学欧美之学 僮相比较，其明效大验矣! 此吾所以汲汲欲以国学为我青年劝也 可以看出，民族主义立场和爱国主义情怀，是梁启超从事国学教育的主要 原因，也是他数十年坚持不懈、乐此不疲的最大动力。 ( 二) 承担西学传入者固然应有“邃于国学”的基本功，进行国学研究和从事倡导 国学教育则更须具备“邃于国学”的修养。梁启超虽然多以“区区小子”、“难以 胜任”自况，也常对自己学术上“病在无恒”自责，但刚刚而立之年的他写就的 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实第一部有统系之中国学术史，一气呵成，前 无凭借，非有绝伟之识力，其曷能与于斯? ”o 世人赞叹这种对中国学术“从头 说起”的气魄，也惊叹他学术之功力之深厚和笔力之雄健。从1 9 2 0 年欧游归来 到1 9 2 2 年双十节前仅仅用两年半的时间，除在清华、南开担任功课及各地巡回 讲演外，其著述 。辽宁教育出版社1 9 9 1 年版第1 页笔者按：现代学者在 解释国学的概念时，也一般兼顾围学的本义和近代含义如辞海，( 缩印奉) 解释园学：( 1 ) 犹占周故， 指本国同有的学术文化。( 2 ) 两周l 世于丁城及诸侯国都的学校据礼记 ，大蛾记及_ l 爿礼 记述， 西剧国学盖由前代学制发艘i m 成分小学与大学教育内容为礼、乐，射、御、书、数合成。六艺”；小 学咀书，数为主。大学以礼、乐、射、御为主大学有“东序”、。瞽宗”、。匕庠”、。太学”等名称；又有 总名：天子所设者曰“辟雍”诸侯所设者日。泮官”后世国学为京师官学的通称尤指太学和困于学 辞晦( 缩印皋) 上海辞书出版社1 9 7 9 年版第7 6 7 7 6 8 页汉语大词典 解释国学：。( ”古代 指国家设立的学校周礼春官乐师 ：乐师掌国学之政，以教国子小舞( 2 ) 中国同自的文化、学术。 汉l 吾大词典 ( 普及奉) ，汉语大词典出版社2 0 0 0 年版，第8 7 5 页。中同大百科全书教育卷 没有 解释“国学”，相近的概念有。中国古代中央官学”和。中国古代地方官学”，建赶的时间足汉代开始一 一中周大可科伞书m 版扑1 9 8 5 年版，第5 3 0 ，5 3 8 页 1 6 黄遵宪的回信中，可以间接看出梁启超的办报宗旨和基本设想。黄遵宪信里说： “国学报纲目体大思精，诚非率尔遽能操觚，仆以为当以此作一国学史， 公谓何如? 公言马呜与公及仆足分任此事，此期许过当之言，诚不敢当。然遂谓 无编足任分撰之役者，办推诿之语，非仆所敢出也”。对于国学报的宗旨， 黄氏的信中说：“公谓养成国民，当以保国粹为主义，取旧学磨洗而光大之。至 哉斯言，恃此足以立园矣”。看来，梁启超信中至少出现了“国粹主义”、“旧学” 两个概念。从黄遵宪的否定性意见中，还反映出梁启超关于“国学”、“国粹”问 题的思考受到同本的影响：“持中国与日本校，规模稍有不同。只本无日本学， 中古之慕隋、唐，举国趋而东，近世之拜欧、美，举国又趋而西。当其东奔西逐， 神影并驰，如醉如梦，及立足稍稳，乃自觉己身在亡何有之乡，于是乎国粹之说 起。若中囡旧习，病在尊大，病在圃蔽，非病在不能保守也。”除了国性差异不 宜在中国彰显“国粹主义”外，黄遵宪反对筹办国学报的另一个理由是时机 不成熟。认为中国此时需要“大丌门户，容纳新学”，“俟新学盛行，以中国固有 之学，互相比校，瓦相竞争，而旧学之真精神乃愈出，真道理乃益明，届时而发 挥之，彼新学者或弃或取，或招或拒，或调和或并行，固在我不在人也”。按照 黄遵宪的逻辑，倡言“国学”，发扬“国粹”，应该是充分“新学化”或“西学化” 后的事情。他谢绝梁启超的邀请，并称“公之所志，略迟数年再为之，未为不可， 此大事后再往复”。” 1 9 0 2 年囤学报议而未成，但学术界还是认为这是“近代国学概念的重 要肇始。”。 ( 一) “时问的界定是史学家的首要基本功”。 对于近代“国学”概念的形成时间， 桑兵进行了专门的分析，认为近代最早使用“国学一词者有三：其一，1 9 0 2 年 秋梁启超在日本谋创国学报。其二，1 9 0 2 年吴汝纶赴只本考察教育，曾担任 时务报东文翻译、出版过号称世界上最早的支那文学史的古城贞吉明确 劝其“勿废经史百家之学，欧西诸学堂必以国学为中坚”。其三，传闻1 9 0 0 年王 光绪_ 二 八年八月黄公度敏饮冰室主人书，收入丁文江、赵丰田编梁启超年谱k 编上海人民f ：版 针1 9 8 3 年版，第2 9 2 - - 2 9 3 贝。 。桑兵：固学j 汉学近代e eo c 学界交往录，浙江人民出版杜1 9 9 9 年版第2 7 8j i 未维铮：( 清代学术概论) 导读，j ：鲰古箱 f 版礼1 9 9 8 年版，第2 4 页。 1 7 均卿、沈知方、刘师培、宋雪琴等人在上海创立国学扶轮社。尽管仍难掘以断定 近代意义的“国学”一词出现的最早时间，但至少可以判断，较普遍使用近代意 义的“国学”发生在2 0 世纪初年。d 结合1 9 0 2 年前后梁启超在日本的经历，桑兵还研究出梁启超拟办国学报 的多种原因，其一，“针对康有为的保教尊孔主张”。“是年初，梁发表保教非 所以尊孔论，与康的宗旨公开冲突。其欲磨洗光大旧学，显然有从经史正途中 寻找不尊孔的依据之意。”其二，“受日本国粹主义思潮的影响，且引日本为依据。” 桑兵特别指出：“世纪之交，正值日本国粹主义盛行之际，这一大语境无疑促使 梁启超萌生保存国粹之念”，梁启超到东后，与“日本人订交，形神俱亲，谊等 骨肉者数人，其余隶友籍数十。”其中直接影响其国学概念形成的是“陆实和古 城贞吉”。前者“号称r 本反对欧化、主张国粹、倡导日本主义的中流砒杜”，后 者则明确主张“勿废经史百家之学，欧西诸国学堂必以国学为中坚”。其三，梁 启超对日本的中国学并不满意，试图重新撰写本国的历史。回 上述结论显示出历史学者的严谨和细致。但仍有两个问题需要进一步追问： 其一，梁启超是否因黄遵宪的反对而放弃了“国学”的主张? 本文认为，在 国学报未面世的情况下，把国学报与同时期的新民丛报对照分析， 也不失为判断梁启超是否放弃“国学”思想的可行方法。桑兵的研究印证的是国 学报与新民丛报创办意图的差异。平心而论，梁启超筹办国学报的宗 旨是“养成国民，当以保国粹为主义，取旧学磨沈而光大之”，这种塑造国民的 思想，与他创办的新民丛报不仅时间上相近，在宗旨上应无大的区别。更准 确地说，国学报是把新民丛报“淬厉其所本无而新之”的主题集中展现。 所以，国学报虽然未果，但梁启超拟办国学报的缘由及国学思想基本内 涵可以从新民丛报中得到间接证明。尤其是在1 9 0 4 年的新民丛报上， 梁启超开始明确使用“国学”一词，其代表作新民说也歼始转化为“取旧学 磨洗而光大之”。据此我们有理由相信，国学报的思想胚胎在新民丛报中 得以发育。 问题二，梁启超倡导的“国学”具体内涵是什么? 尤其是国学报“取旧 。桑兵：晚清民初的固学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 0 0 1 年版，第2 页 。按：桑兵解释粱启超创造件地使用“国学概念”的具体原因为“交友”和“读书”。如果本文理解的不错 “交友”主要是指日本倡导国学的友人对他的影响；。读书”则是指他对日本的中国学尤其足中周的历史书 籍小满。如果理解有不妥当处请桑兵先生见1 葛【 1 8 学磨沈而光大之”中的“旧学”应作如何解释? 朱维铮对此有专门的分析。 ( 二) 如果说桑兵的研究侧重于梁启超“国学”概念形成的“东学”背景，d 朱维 铮的研究则侧重分析梁启超“国学”概念来自本士学者的影响。朱维铮认为，“国 粹一词，是明治维新后日本学人造作的。首先将它引进中国的是谁? 或以为是 梁启超，则尚待考证。1 9 0 2 年秋天，梁启超有创办国学报的计划，他的理 由是养成国民，当以保国粹为主，取旧学磨沈而光大之。这论调同梁启超以 往憎恶旧学即清代汉学的说法完全相反，而酷肖章太炎的口吻。这个计划， 受到黄遵宪的反对而胎死腹中，但仍由章太炎力倡，而在1 9 0 5 年国学保存会 创办的因粹学报刊行，才得以实现。十八年后梁启超在清代学术概论中， 将清代汉学表征的复古思潮，比作欧洲的文艺复兴，其实也是由章太炎 在清未首倡，并由国粹学报的主将刘师培等多方发挥过的意见”。 朱维铮的研究说明了梁启超与章太炎、刘师培早期的学术渊源。另外他还提 供了一个不能忽视的细节，即梁启超“国学”概念的提出与他对“旧学”即清代 汉学( 说明：以下带引号“旧学”专指清代汉学) 的态度转变有关。这又导出了 新的问题：梁启超此时提出的“取旧学磨沈而光大之”中的“旧学”是否专指汉 学? “国学”与“旧学”是一种什么关系? 梁启超是否因放弃对“旧学”的“憎 恶”而提倡“国学”? 查梁启超1 9 0 2 到1 9 0 4 年f j 后的文章，结论与朱维铮的略 有不同。 1 9 0 2 年，梁启超自信进入了学术选择的成熟时期。他在这年发表的三十 自述，虽然仍有“所以报国民之恩”的焦虑，但对中国学术派别的取舍态度鲜 4 扳：“东学”的概念取白郑也民的梁启超启蒙思想的东学背景，上海书店2 0 0 3 年i o 月版。 4 朱维铮：( 清代学术概论) 导读，i ：海古籍i l j 版什1 9 9 8 年版，第4 3 免件释。 o 强；返单的“不h ”专指早期梁启超0 章太炎在国学问题上的学术渊源问题，不涉及刘帅培。朱维铮先生 说：“有必簧一提刘师培。此人枉清末民初的政治名声颇劣但不能因此古定他的学术成就在学术上，他 与章太炎的关系，类似粱启超5 - 康有为，而学术的功底与识见，都胜过康门商弟粱启超例如前揭清儒 得失论，发表于1 9 0 7 年，那时刘帅培年仅二十四岁，却己在过去四年中刊布了成百种论学论政的文章专 著而饮誉学林。清儒得失论着草通过明学与清学的比较，通过揭示清代学者之病说明学术与政术、 立占与事功的矛盾关系，认为清珏的文化政策，将大批杰出学者驱人经史考证的狭小天地，而在实践上无 所作为乃午卑污从俗，】 学愈实，遇宦乖。这不仅弥补，章太炎清儒论述的不足，由它首刊于章 太炎土编的民报幅姓永欹得章太炎的激赏町证，而且也为粱启超撰写清代学术概论所取材。粱启 超晚年论清学史，矢口不提刘师培，未免令人奇怪，向倍增人们追溯他的学术先驱的探究兴味。”( 清代学 术概论导读，第2 7 - - 2 8 页。除t i f f 儒得失论( 1 9 0 7 ) 外刘帅培关于清学史或兼及清学史的主要论 著，尚有南北学派不同论( 1 9 0 5 ) 汉束学术异同论 ( 1 9 0 5 ) 、论近世文学之变迁 ( 1 9 0 7 ) 、近儒学 术统系论( 1 9 0 7 ) 近代汉学变迁论，( 9 0 7 ) 等”朱维铮：清代学术概论) 导读，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9 8 年版，第2 7 ，2 8 、4 3 页。刘师培有关清代学术的论述，与1 9 0 2 至1 9 0 4 年就完成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 夫势，无论足发表的时问还足论文的力度，似乎难以证明刘师培对梁启超产生多大的影响。 1 9 明。三十自述中的三段文字分别表明了自己的学术转变历程，值得我们再次 注意；“十二岁应试学院，补博士弟子员，同治帖括，虽心不慊之，然不知天地 问于帖括外，更有所谓学也。”“十三岁始知有段王训诂之学，大好之，渐有弃帖 括之志。五岁肆业于学海章。掌为嘉庆1 1 日j 前总督阮元所立，以训诂词章课粤人者 也，至是乃决舍帖括以从事于此，不知天地j 日j 于训诂词章之外，更有所谓学也。” 至于梁肩超师从康有为后在“旧学”态度上的变化，在三十自述中他以激动 的心情回忆说：“时余以少年科第，且于时流所推重之训诂辞章学，颇有所知， 辄沾沾自喜。先生乃以大惩湖音，作科_ 子吼，取其所挟持之数百年无用旧学更端 驳诘，悉举而摧陷廓清之。自辰入见，及戌始退，冷水浇背，当头一棒，一旦尽 失其故垒，惘惘然不知所从事，且惊且喜，且怨且艾，且疑且惧，与通南联床竟 夕不能寐。明只再溺，请为学力针，先生仍教以陆王心学，而芹及史学四学之梗 概。自是决然合去旧学，自退出学海。簦，而f 日j 同请业南海之门，生平知仃学自兹 始。”。 由此看柬，1 9 0 2 备：d f 后，梁启超仍带有激情地答澍乃9 q i 对( 1 已满脑了“旧 学”的“摇陷廓清”，丝皂石不h ；“酷肖章太炎的口吻”而侣导“汉学”之意。 迭l 此在1 9 0 2 每= 拟办幽7 报时，粱启超不会对“汉学”抱f r 蚶感。事实上， 甚至到t 9 0 4 年前后发表的新民说“论私德”中( 1 9 0 3 年i o 、1 1 月、i 9 0 4 年2 月，载新民第3 8 - 3 9 、第4 0 4 l 、第4 6 4 8 号) ，还集中表述了对汉学的 “恶感”o ： 乾、嘉以降，阎、王，段、戴之流，乃标所谓汉学者以相夸尚，排斥宋、 明，不遗余力。夫宋、明之学，曷尝无缺点之可指摘? 顾吾独不许卤葬灭裂 之汉学家容其喙也。彼汉学则何所谓学? 昔乾隆问，内廷演剧，剧曲之大部 分，则诲乱也，诲淫也，皆以触忌讳，被呵谴，不敢进，乃专演神怪幽灵、 牛鬼蛇神之事，既藉消遭，亦无怼尤。吾见夫本朝二百年来学者之所学，皆 牛鬼蛇神类耳，而其用心亦正与彼相等。盖王学之激扬蹈厉，时主所最恶也， 。粱启超：l - l - 自述( 饮冰室史集) 点投第叫焦，云南教育； ；版社2 0 0 1 年版，第2 2 2 3 负。 。按：粱府超对中国传统学术的卜满。台此之前主叠足批判科举制度时问接评论扎“尢用”等等，详晃t s 年变法通议论l i 举。另外梁启超在滴代学术峨论，中，址叫顾，时务报时期对中固学术的态 度：“冀论学术，则自徇卿以下汉，唐、宋、明、清学者，掊击无完j 扶”。而集中表述他对汉学的小满，新 民论中当属第一次。 2 0 乃改而就朱学朱学之严正忠实，犹非时主之所甚喜也，乃更改而就汉学 若汉学者，则立于人问社会以外，而与二千年前地下之僵石为伍，虽著述累 百卷，而决无一伤时之语；虽辩论千万言，而皆非出本心之谈藏身之固， 莫此为妙才智之士，既得此以为阿世盗名之一秘钥，于是名节闲检，荡然 无所复顾故宋学之敝，犹有伪善者流；汉学之敞，则并其伪者而亦无之 何也? 彼见夫盛名鼎鼎之先辈，明目张胆以为乡党自好者所不为之事，而其 受社会之崇拜，享学界之尸祝自若也，则更何必自苦以强为禹行舜趋之容也 昔王鸣盛( 著尚书后案、十七史商榷等书，汉学家之巨子也) 尝语 人日：。吾贪赃之恶名，不过五十年；吾著书之盛名，可以五百年”此二语 者，直代表全部汉学家之用心矣庄子日：“哀莫大于心死。”汉学家者，率 天下而心死者也此等谬种，与八股同毒，盘踞于二百余年学界之中心，直 至甲午，乙未以后，而其气焰始衰而此不痛不痒之世界既已造成，而今正 食其报，哀哉! 。 按照梁启超新民说的构想，改造新民的主要途径是“采补其所本无而新 之”，又要“淬厉其所本有而新之”o ，中国传统的学术又是“淬历”的重要方面， 但这种造就“不痛不痒之世界”的“汉学”，如何让梁启超从中淬厉出合理的内 核? 所以理应排除在“国学”之外。此外，“几千年腐败柔媚之学说”，也在梁启 超“廓清而辞辟之”之列。因此，梁启超最初拟办“国学报”中的“国学”与 章太炎的“国学”在内涵上有较大的不同 这种不同，到了1 9 0 4 年发生了变化。或者说，朱维铮认为梁启超放弃对旧 学的“憎恶”转而倡导“国学”的观点是有依据的。新民说“论私德”发表后 不到一年，梁启超在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中的“论近世之学术”部分 ( 1 9 0 4 年9 、1 0 、1 2 月，载新民第5 3 - 5 5 、5 8 号) ，对汉学的评价的确有了 变化，只是这时与梁启超拟办国学报已隔两年。如果说1 9 0 4 年下半年梁启 超丌始放弃对旧学即“汉学”的“憎恶”，似乎更有说服力。回 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到1 9 0 4 年发表“近世之学术”部分时，开 。粱启超：新民说，( 饮冰室文集) 点校第一集。云南教育出版杜2 0 0 1 年版，第6 2 6 页6 2 7 页 o 粱启超：新民说，( 饮冰室文集 点校第一集。云南教育出版社2 0 0 1 年版，第5 5 0 页 。粱启超：新民说 ，也曾参 。粱启超：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 ，( 饮冰室文集) 点校第一集。云南教育出版社2 0 0 1 年版，第2 7 3 页 o 粱启超：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 ，( 饮冰室文集) 点校 第一集，云南教育出版社2 0 0 1 年版，第2 7 6 页 。下俊义：二十世纪清代学术思想史研究之回顾，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撤 1 9 9 7 年第3 期 2 2 考同年面世的塘书重订本中清儒诸篇，或引录或驳诘，而若比较二人的 著作体式，章书更近于唐代刘知几的史通与清人章学诚的 文史通义，已 说明梁作还该另有取法。”。 ( 三) 上文繁琐地纠缠于“1 9 0 2 年”和“1 9 0 4 年”之间，并非笔者在时间。数字” 上故弄玄虚、标新立异，更非假借与学术前辈商榷另有所谋。在我看来，两年的 间隔，在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涌现出“国学”一语，应该有特殊的意 义： 1 、梁启超找到了表达贯通几千年中国学术的最佳词汇，即“国学”。 梁启超1 9 0 2 年开始发表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时，把中国数千年 学术思想界为七时代：一、胚胎时代，春秋以前；二、全盛时代，春秋末及战国； 三、儒学统一时代，两汉；四，老学时代，魏、晋；五、佛学时代，南北朝、唐： 六、儒、佛混合时代，宋、元、明；七、衰落时代，近二百五十年；八、复兴时 代。到1 9 0 4 年发表六、七部分时，开始明确用“国学”代替“中国学术”，除了 思想方面的变化外，首先有表达方式方面的刻意追求。 对于一种学派的界定方式，梁启超表现出极高的天赋和悟性。黄梨洲说：“大 凡学有宗旨，是其人之得力处，亦即学者之入门处。天下之义理无穷，苟非定以 一二字，如何约之使其在我? ”( 明儒学案发凡) 。梁启超对其中的“一二字” 别有新解： “标举一两个字或一两句话头，包举其学术精神之全部，旗帜鲜明，令人一 望而知为某派学术的特色。” 其二，用“一二字”表述一种学派，。正如现代政治运动社会运动之喝口 号，令群众得个把柄，集中他们的注意力，则成功自易。” 其三，“凡讲学大师标出一个宗旨，他自己必几经实验，痛下苦功，见得真 切，终能拈出来，所以说是其人得力处；这位大师既已循着这条路成就他的 学问，他把自己阅历甘苦指示我们，我们跟着他的路走去，当然可以事半功倍而 得和他相等的结果，所以说是即学者入门处”o o 夏晓虹：中国学术史上的垂范之作读粱启超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 ，天津社会科学，2 0 0 1 年第5 期 o 粱启超：王阳i ! i i 知行台一之教，粱启超全集，第五册，北京出版社1 9 9 9 年敝，第4 8 9 6 页 2 3 梁启超在近代舆论界翻江倒海，叱吒风云，仰仗的不只是思想的穿透力，还 得利于语句简单、明确、丰富、刺激、直捷等多元素构成的“新民体”。回上面引 自梁启超1 9 2 6 的文章“事后追认”虽然有失学术规范，但思想的因子应该早已 孕育。以“国学”替代“中国学术”。既有梁启超“其人得力处”，更含有使“国 学”导入“学者入门处”的用意。 2 、“国学”取代“旧学”，表面上看是梁启超对清代学术的包容，实际上粱 启超开始思考整个“中国学术”的“治学精神”，即中华“学统”。清代汉学家既 然列为“学统之正派”，自然应在“国学”史上添加重墨浓彩的一笔。 梁启超在“旧学”( 清代汉学) 上态度的变化，除了同情清代汉学家在政治 高压下“趋利避害”的本能反应外，在研究的结果上，梁启超刀= 始确立汉学在国 学中的地位：“乾、嘉 、日j 学统之正派”，“惠、戴之学，固无益于人国，然为群经 忠仆，使后此治国学者，省无量精力，其功固不可诬也! 二百年束诸大师，往往 注毕生之力于一经，其疏注之宏博精确，诚有足与国学俱不朽者。”针对清代“桐 城派”对汉学的非议，梁启超则反驳说：“汉学固可议，顾桐城一派，非能议汉 学之人，其学亦非惠、戴敌，故往而辄败也”，“桐城派巨子，自谓尸程、朱 之传，其实所自得者至浅薄! 姬传与东原论学数抵牾，故经学家与文学家始交恶 云。自宋欧阳庐陵有因文见道之说，厥后文士，往往自托于道学。平心论之， 惠、戴之学与方、姚之文，等无用也! 而百年以往，国学史上之位置，方、姚视 惠、戴何如哉? ”。 相对于半年前梁启超在新民说中对汉学家“与二千年前地下之僵石为伍”、 “藏身之固，莫此为妙”的嘲讽，现在的梁启超则只是惋惜汉学“不尽其用”， 并从对汉学家的指责移向了对专制政治压制的批判。在后柬的清代学术概论 等著作中，除了集中梳理清代汉学的科学精神外，更张扬了清代汉学家的学术人 格，把清代汉学的地位更推进一步。( 详见本报告第4 部分。) 3 、“国学”的提出主要是区别于近代的“西学”或“新学” 如果联系同时期发表在新民丛报上的系列论文以及他“淬厉其所本有而 。按：粱启超对那风靡一时。新民体”颇为自得对于。新民体”的构成要素，学术界尚需专门研究这里 仅存笔者能理解的要目。 o 粱启超：t 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 ，( 饮冰室文集) 点校 第一集，云南教育；l j 版社2 0 0 i 年版，第一 集，第2 7 7 - 2 7 8 页。 墚启超：( 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 饮冰室文集) 点校第一集，云南教育f i ；版社2 0 0 1 年版，第一 集第2 7 8 页 2 4 新之”的设想，不难看出，1 9 0 2 年梁启超拟办的。国学报”中的“国学”主要 是指清代以前的中华“国粹”。到1 9 0 4 年底，梁启超在。国学”问题上的态度基 本确立，即已经告别了昔日对“数百年无用旧学更端驳诘，悉举而摧陷廓清之” 的豪情，代之于对中国几千年学术思想的眷恋和对青年“遥于国学”的期盼。国 学不再是与“旧学”相对举，而是与西学构成了对应关系。在论中国学术思想 变迁之大势一文的最后，梁启超特别指出：“吾更欲有一言，近顷悲观者流， 见新学小生之吐弃国学，惧国学之从此而消灭；吾不此之惧也，但使外学之输入 者果昌，则其间接之影响，必使吾国学别添活气，吾敢断言也。但今日欲使外学 之真精神，普及于祖国，则当转输之任者，必遽于国学，然后能收其效，以严氏 与其他留学欧美之学僮相比较，其明效大验矣! 此吾所以汲汲欲以国学为我青年 劝也。”。不言而喻，接受西学必须“邃于国学”。这种结论来自对中西学术关系 的经验分析，也明确表达了他对“新学小生之吐弃国学”的不满。 附带说明一下，梁启超在1 9 0 2 年国学报和新民丛报中讲“淬厉”， 含有整理“国粹”之意。但“笔锋常带感情”的梁启超并没有使用更富有民族主 义情感的“国粹”，反而采用相对“中性”的“国学”来表述“中国学术”或“中 华学术”。这种异乎寻常地“冷静”，表现出他对待“中国学术”的理性态度。o 或 许正是这种相对的客观，才使得“国学”概念相约成俗并得以流行，而感情分明 的“国粹”、“国故”、“旧学”等语汇则逐步淡出中国现当代学术界的视线。 二、“国学”与“新学” 上文扼要提到，梁启超、黄遵宪在酝酿“国学”时，都连带论及在近代中国 一度从风而靡的“新学”。“国学”与“新学”是否构成直接的对立关系呢? 事情 并非如此简单。 ( 一) 梁启超提出“国学”概念的时间恰恰是近代新学风行之时。 梁启超又是康 。粱启超；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 ，( 饮冰室文集) 点校 ，云南教育出版社2 0 0 1 年版，第一集。第 2 8 4 页 。按：粱氏对中国学术之笼统、含糊多有批评，本文未做分析并非有意疏忽，或为智者讳。主要是行文的需 要。 。王先明：近代新学中国传统学术文化的嬗变与重构 ，商务出版社2 0 0 0 年版，第2 1 0 页 2 5 有为新学体系中的“一员最有力之大将也”。丁伟志等认为康有为、梁启超等人 “既是一个以维新变法推行新政为宗旨的新的政治派别，又是一个创制出一 套新学体系为新政做立论根据的新的学术派别。把新政奠基于新 学的基础之上，以新学新的知识、新的学理、新的价值标准、新的文 化观念来阐明和论证变成法，行新政之必要，这正是维新派思想家高出 于当时其他各种有识爱国之士的地方，也正是他们区别于和高出于洋务大员的地 方。”圆这是从近代政治变革和学术发展的意义上予以肯定。陈其泰说：“在晚清 新学创造的实践中，梁启超、夏曾佑所走的道路是成功的。他们接受了由龚自珍 和魏源奠定、康有为所发扬的进步公羊学说的传统，站在哲学思考的高度，信奉 万事力物处在交易之中和人类历史朴素进化的观点，强烈要求革新政治、以救亡 图存为己任，同时，他们热心学习和传播西方进化论和其他进步学说，决不以公 羊学家自限，不墨守清代经师附会经义的旧规，并且摒弃主观武断的方法，努力 运用近代进化论这一新鲜哲学观探求新知。 这是从近代学术文化转型意义上对 “新学”的肯定性评价。 梁启超何以在新学方兴未艾之际另树“国学”的旗帜? 王先明认为主要是近 代“新学”中的学术缺陷所导致。他认为：“国学无疑是相对于新学而起的一种 学术文化思潮”，“至少，国学的兴起与耨学发展的偏向不无关系”，主要表现是： “第一，以大量输入西学和搬用西方词语为手段的新学，难免形成学术文化发展 方向上的欧化倾向，从而疏离了民族学术文化的根性，这在民族危亡时代必 然引起学术救亡和文化复兴的民族情感的涌动。”“第二，在新学的刨建和发展过 程中，外来之新思想尚未能真正扎根于中国传统学术文化的土壤之中从而完 成中学与西学的整合”。由于近代新学在“无选择的”输入外国学说的情况下， 也形成了新学与生俱来的缺陷：其一，对于西学汲取的“稗贩、笼统、肤浅、错 误诸弊”。其二，新学的创建具有强烈的“功利性”，“缺少一种求真求是，以学 术为目的的精神，使学术本身变成了手段”。其三，“新学未能形成一个相对稳定 和成熟的体系，并以此成为规范社会和文化发展的模式”。固这又是一种对“新学” 。索痴：近代中国学术史上之粱任公先生，转引自夏晓虹：追忆粱启超。，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 9 9 7 年 版。第1 0 3 页 o 丁伟志、陈崧：中两体用之间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 9 9 5 年版，第1 7 6 页 。陈h 搴：清代公羊学，东方j 版社1 9 9 7 年版，第3 4 2 页 。1 先i ! 日：近代新学中国传统学术文化的嬗变与重构 ，商务出版社2 0 0 0 年3 月版，第2 3 8 - - 2 4 8 页 2 6 的否定性判决。 我们固然不能按照形式逻辑定律简单推定两种对立的观点必有一假，但其中 一定有一种说法更符合事实。 ( 二) 只要认真翻检一下梁启超的文稿，不难发现，梁启超讲的“新学”可以分为 二种：一是指洋务以来的所有“话学”；二是指康、梁“新学”。那么，“国学” 相对应的“新学”是指的哪一种“新学”? 如果只是依据梁启超文章的内容，忽略文章发表的“时间”，粱启超对新学 的评述是在两个层面： 一、对于近代尤其是洋务以来的所有“新学”或西学，梁启超从学术的本源 上予以全面的否定： 一切所谓“新学家”者，其所以失败，更有一种根原，日：不以学问为 目的而以为手段。时主方以利禄饵诱天下，学校一变名之科举，而新学亦一 变质之八股。学子之求学者，其什中八九，动机已不纯洁，用为“鼓门砖”， 过时则抛之而已。此其劣下者，可勿论；其高秀者，则亦以“致用”为信条， 谓必出所学举而措之，乃为无负殊不知几学问之为物，实应离“致用”之 意味而独立生存，真所谓“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质言之， 则有“书呆子”，然后有学问也。晚清之新学家，俗求其如盛清先辈具有“为 经学而治经学”之精神者，渺不可得，其不能有所成就，亦何足怪? 。 二、对于“光绪间所谓新学家”之新学，亦即康梁“新学”，梁启超用“不 中不西即中即西”自表其短，但自始至终凝结着自我辩解，先抑后扬的情结。他 分别从“西学”的传播和“中学”的改造两个方面对康梁“新学”予以辩解。 西学传播中的“无制限的尽量输入”或“梁启超式输入”，难免有一定的盲 目性，梁启超还是从正面上予以肯定： ， 戊戌政变，继以庚子拳祸，清室衰微益暴露青年学子，相率求学海外， 。粱启超：清代学术概论，粱启超全集 第五册，北京出版社1 9 9 9 年版，第3 1 0 5 页。 而日本以接境故，赴者尤众壬寅，癸卵间，译述之业特盛，定期出版之杂 志不下数十种日本每一新书出，译者动数家新思想之输入，如火如茶矣。 然皆所谓“梁启超式”的输入，无组织，无选择，本末不具，派别不明，惟 以多为贵，而社会亦欢迎之盖如久处灾区之民，草根木皮，冻雀腐鼠，罔 不甘之，朵颐大嚼，其能消化与否不问，能无召病与否更不问也，而亦实无 卫生良品足以为代。 西学传入的过程，也是康梁改造旧学的过程。梁启超也曾指出康梁“新学” 存有“摭古书片词单语以傅会今义”、“不惜抹杀证据或曲解证据，以犯科学家之 大忌”等等弊端，。但更从社会进化的角度评价了康梁“新学”在“旧学”改造 中的历史地位： 戊戌学问和思想的方面，我们不能不认为已经有多少进步，而且确已替 将来开出一条大进步的路径这里头最大关键，就是科举制度之扑灭科举 制度，有一千多年的历史，真算得深根固蒂。他那最大的毛病，在把全国读 书人的心理，都变成虚伪的、因袭的、笼统的，把学问思想发展的源泉都堵 住了。废科举的运动，在这五十年内的初期已经开始，郭嵩焘冯桂芬等辈， 都略略发表这种意见。到“戊戌维新”前后，当时所谓新党如康有为梁启 超一派，可以说是用全副精力，对于科举制度施行总攻击。前后约十年间， 经了好几次波折，到底算把这件文化障碍物打破了如今，过去的陈迹很像 平常，但是用历史家眼光看来，不能不算是五十年问一件大事。 1 9 2 4 年在亡友夏惠卿一文中，梁启超又对康梁“新学”进行概括性的 总结： 我们当时认为：中国自汉以后的学问全要不得的；外来的学问都是好的。 既然汉以后要不得，所以专读各经的正文和周秦诸子既然外国学问都好， 。粱启超：t 清代学术概论，粱启超仝集) 第五册北京出版社1 9 9 9 年版。第3 1 0 4 3 1 0 5 页 。粱启超：清代学术概论，粱启超争集第五册，北京出版杜1 9 9 9 年版。第3 1 0 0 - - 3 1 0 1 贞。 。粱启超；五十年中围进化概论，( 饮冰室文集) 点校第五集，云南教育出版 j2 0 0 1 年版，第3 2 4 9 贝。 2 8 却是不懂外国话，不能读外国书，只好拿几部教会的译书当宝贝再加上些 我们主观的理想一一似宗教非宗教似哲学非哲学似科学非科学似文学非文 学的奇怪而幼稚的理想我们所标榜的“新学”，就是这三种原素混合构成 我们的“新学”要得要不得，另一问题但当时确用。宗教式的宣传”去宣 传他。穗卿诗说：“嗟嗟吾党人”，穗卿没有政治上的党，人人所共知；“吾 党”却是学术界打死仗的党。 ( 三) 上述对梁启超文稿的“寻章摘句”、甚至大段引用，并非担心被误解为“断 章取义”，而是梁启超的“夫子自道”更能说明问题的根本： 1 、如果把“新学”界定为光绪间所谓“新学家”( 即康梁“新学”) 倡导的 那种“不中不西即中即西”的学问，这种“新学”的优点可以概括为“宗教式” 的热情、“激进式”的破旧、“朵颐大嚼”般的享受等等，并不含有用“国学”取 而代之之意。丁伟志、王学泰也多从这种意义上对康梁新学以正面的肯定。 2 、近代以来的新学( 包括康梁“新学”) ，在学术的本源上远离了学术所以 为学术的宗旨，或者说，也背离了“为学术而学术”的“国学”学统。挽救这种 “失败”新学的办法，只能是努力使之回归“为学术而学术”之路。在这种意义 上，“国学”与“新学”的确是一种对立关系。康梁“新学”除了上述问题外， 在西学汲取中存在“稗贩，笼统、肤浅、错误诸弊”。王先明据此认为梁启超倡 导国学意在解决薪学的偏向，也是合理的。 3 、解答两种矛盾观点的关键是要紧扣梁启超上述言论发表的“时间”。上述 梁启超对康梁“新学”的反省发生在2 0 世纪2 0 时代后。以此推断梁启超的“国 学”是替代康梁“新学”，说服力未免不足。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