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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少年读书郎嘉兴城南三里有两片相连的湖泊,东片称南湖,西片称西南湖。因为湖中常有鸳鸯栖息,再加上两湖如鸳鸯交颈般衔接在一起,故有鸳鸯湖之名。西南湖南连长水塘,东接南湖,西通杭州塘,北濒濠河,湖畔尤多园林。在明朝以前,西南湖的名声要盛于南湖。朱彝尊鸳鸯湖棹歌第二首咏西南湖秋月说:“为爱秋来好明月,湖东不住住湖西。”公元1616年的秋天,朱大启的长子朱茂时买下了西南湖畔的放鹤洲,筑堤栽树,开始营建“鹤州草堂”。放鹤洲是名胜之地。唐德宗时,宰相陆贽在西南湖中的小洲上建宅园,因为园中有放鹤亭,故而称这座小洲为鹤渚。相传在唐文宗时,宰相裴休又在洲上建别业,改名为裴岛。南宋初年,礼部郎中朱敦儒寓居嘉兴,辟裴岛为放鹤洲。朱茂时所建的鹤州草堂,有堂有亭,有桥有船,园内种满各种花果,瓜地、芋田、菜圃无所不具。园内假山是当时的造园大师张南垣的手笔。董其昌曾为鹤州草堂题匾、李日华为之作画,朱茂时和他弟弟茂晥写了放鹤洲记。有许多江南名流前后在放鹤洲饮酒赋诗,题壁淋漓。进士汪挺朱太守鹤洲草堂落成同诸公燕集诗云:“涧纡岩削径初成,雅称归来物外情。近郭门无军将打,过桥龛有佛灯明。双栖烟岛昂藏鹤,独啭风林断续莺。敢谓幽踪希二仲,深烦折简费将迎。”诗中所说的双鹤是朱国祚六十大寿时收到的寿礼。万历四十七年(1619),这对鹤生下三只小鹤,一雄二雌,光彩耀目。后来有人说,这是朱国祚入阁拜相的吉兆。为了培养家中子弟,朱茂时延师于鹤州草堂,也招朱彝尊读书其中,每天督促他们记诵楚辞、文选、李杜诗歌数千言。朱彝尊当时年龄还小,写了首长诗抱怨说:“鹤州草堂何所有,冷饭浑汤与酸酒。”朱茂时发了火,要责罚朱彝尊。塾师说:“这孩子他日一定会扬名诗坛。”朱茂时也频频点头。嘉兴城在明代是一府二县的驻地,市井繁荣,如日中天。崇祯二年(1629)八月二十一日未时,朱彝尊生于嘉兴香花桥东的碧漪坊,碧漪坊旧名集贤坊,位于府治东北,靠近北门,因为通天心湖,所以有“碧漪”之名。朱彝尊题项叟圣谟画柳诗说到了朱家旧宅的方位:“吾家旧宅由拳北,恰与胥山樵对门。巷柳萧条今已尽,春风犹喜画图存。”“胥山樵” 是书画家项圣谟的自号。他的祖父项元汴是著名的大收藏家和鉴赏家,其天籁阁中的书画藏品甲于天下。项圣谟深受家庭艺术氛围的熏染,自幼喜显露出书画才华。崇祯元年(1628),曾被召入宫廷,为天子绘九章法服。不过,他最喜欢画的是松树,有“项松之名满东南”之誉。朱家旧宅与项圣谟家门对门,朱家在道北,项家在道南,两家世为婚姻。朱彝尊儿时去过几次天籁阁,他在论画和宋中丞中说:“阿侬旧住韭溪北,天籁阁中曾数过。记得千金纨扇册,童时一日几摩挲。”项氏家藏的千金之帖有三类,一为唐双钩万岁通天帖,一为淳化阁帖初拓本,一为唐宋时人所画的纨扇。因为项氏收藏的纨扇较多,所以朱彝尊能够亲手摩挲。朱彝尊是朱茂曙的长子,字锡鬯,号竹垞,别署金风亭长,晚号小长芦钓鱼师。在同支从兄弟中,他排行第十,因此又称朱十。他出生时,曾祖父朱国祚已去世,曾祖母何太夫人尚存。他四岁时,何太夫人去世。皇上赐祭一坛,特恩加祭一坛。虽然家门显赫,但朱彝尊童年时并没有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因为到朱茂曙一辈,朱家家道已中落,遇有灾荒,甚至饮食难继。经济的衰败无害于文学和学术的深厚根基,朱家的文化氛围和先祖留下的藏书为幼时的朱彝尊提供了营养丰富的精神乳汁。朱彝尊六岁入家塾读书,好学不倦,有神童之称。有一次,塾师胡先生举“王瓜”令朱彝尊属对,他应声答道:“后稷。”像这般以农神对贱物,显然有调侃的意味。胡先生似乎很生气,作势欲打。其实,先生内心也佩服其属对之巧。朱茂晥见朱彝尊如此聪慧,也很惊异。家塾设在姑父谭贞良宅第中,谭宅也在碧漪坊里。谭贞良之子谭吉璁,以及左瑄、陆世楷、陆葇和朱彝器先后与朱彝尊一起在家塾就学。这些人多是中表兄弟。朱彝器是彝尊的五哥,字夏士,后承祖荫,授中书科中书舍人。家塾有五楹书屋,庭院中长着三棵鸭脚树,朱彝尊有时在树下铺上席子,放上笔砚,与表兄弟们一起读书。朱彝尊怀乡口号留下了鸭脚树的清阴:“碧漪坊里谭公宅,鸭脚清阴半亩余。最忆儿时好兄弟,树根同读五车书。”有一天,谭吉璁问朱彝尊:“诗、书都有序,你知道周礼也有序吗?”朱彝尊回答说:“不知道。”谭吉璁告诉朱彝尊:“尚书周官一篇,就是周礼的序。”朱彝尊对表兄的读书善悟颇为佩服。童稚时的朱彝尊也有结伴嬉游、纵情玩耍的开心一刻。他的鸳鸯湖棹歌中有一首回忆了自己和玩伴在明月光里联臂踏足而歌的往事:“藉袈桥上水松牌,白石登登雁齿阶。曾记小时明月夜,踏歌连臂竹邻街。”竹邻里是元代浙江行中书省参知政事、翰林学士陈秀民居住的地方,藉袈桥在竹邻里东北。朱彝尊在静志居诗话中还记载了这样的踏歌歌谣:“狸狸斑斑,跳过南山。南山北斗,猎回界口。界口北面,二十弓箭。”朱彝尊说自己也不知道歌谣的含义,后来也无所应验。其实,这种儿歌市唱本来就是有声无义的,它是通过有韵律的语句起一种发端起兴的作用。十岁时,朱彝尊开始跟从朱茂晥学习,凭着过目不忘的天赋异秉,朱彝尊每天能记诵一万字,覆书背诵,不漏一字。朱彝尊的敏捷才思还表现在举子业上。他才读了二十来篇八股时艺,就能随便拈一题目,洋洋洒洒地立刻写出一篇千字文。如果题目出自诗经,朱彝尊就更加得心应手。谭贞良对这位外甥异常看重,称许他为“国士”。朱彝尊祖父母置办酒食,宴请宾客,瓷碗多是宣德、成化的款识,或者是嘉靖年间的东西。酒杯用的是官窑出品的画着芳草、斗鸡的斗彩小杯,即所谓的鸡缸杯。鸡缸杯当时就很值钱。据明神宗实录记载:“神宗时尚食,御前有成化彩鸡缸杯一双,值钱十万”。至于万历窑所制的瓷器,是无足为奇的。十五岁那年,朱彝尊随叔父朱茂曜观赏同里卜氏所藏的法帖,其中有汉代淳于长的夏承仲兖碑,经朱氏叔侄考证,是宋代拓本,可见那时候朱彝尊己初解隶法。像这样的耳濡目染,使朱彝尊的见识在潜移默化中逐渐养成了。朱彝尊不仅秉受了父系的文化基因,也接受了来自母系的家学传承。塾师刚开始教朱彝尊属对时,他不辨四声,音韵不协,祖母徐安人将自己外曾祖父潘恩所订诗韵辑略授与朱彝尊,他这才知道如何分别四声。徐氏祖上世世以治经为重,故而徐阶把自己的书斋命名“世经堂”,以志不忘。朱彝尊小时候登上“世经堂”,看见梁栋间罗列着明世宗朱厚熜的手勅,知道这位外家先祖得君信任,久而不衰,很少有人能够超过。他还拜读了徐阶的少湖文集,认为徐氏之文有醇无疵,非同辈诸公所易及。嘉靖时,袁炜在西内撰青词,湛若水为严嵩作诗序,贻笑士林,而徐阶不露所长。朱彝尊也为此感到骄傲。朱彝尊母亲唐孺人出身于华亭的状元之家。她的祖父唐文献,字元征,号抑所,生于明嘉靖二十八年(1549),于万历十四年丙戌科举进士第一,任翰林院修撰。唐文献的殿试策被其家珍藏,卷面上有神宗御题的六个字,笔画严整,瘦硬通神。据说,唐文献中进士前,有人在唐家堂屋里看见奎宿,故而名堂屋为“占星堂”,唐文献十六卷文集也题名为占星堂集。唐文献仕途二十年,历中允、谕德、右庶子,掌詹事,升礼部侍郎、翰林院学士,教习庶吉士。卒赠礼部尚书,加太子少保,谥文恪。在朱彝尊出生前二十三年,唐文献就去世了。唐文献治家整肃,因为忧虑江南子弟没有家法,曾写信告诫两个儿子。其长子唐允恭,字钦甫,是朱彝尊的外祖父,仕两浙盐运司副,迁石屏知州。他平生不相信神鬼佛老之说,朱彝尊很佩服外祖父能站稳儒家立场,称赞他“有君子之守”曝书亭集卷三十一报汪苕文户部书。朱彝尊七岁时,同胞弟弟彝鉴出生。朱彝鉴遗传了父亲的艺术天分,工书善画,于秦汉篆法,不假师授,辄得神解。在诗歌创作方面,他受兄长的熏陶,长于送别的题材,有笏在堂遗稿。他还兼工手艺,曾听经师讲解诗经秦风小戎章,心里嘲笑这位经师不懂车的规制,于是用木头做了辆兵车,买来绢人绢马,执鞭驾车。有人想看,他就拿出来展示。朱彝鉴的岳父沈章居住在嘉兴白苎村。其人字宗玉,是国子监生,诗风颇为奇崛,著有苎庄集。沈章的“苎庄”有鱼梁、藕花、溆水、竹湾诸胜,朱彝尊曾读书其中。十一岁时,朱彝尊又有了二弟彝玠。这位弟弟似乎不像两位哥哥那么好学,彝玠十五岁时,朱彝尊写了首示弟诗告诫彝玠:“摊书仍失学,万虑亦徒然。就市非长策,躬耕少薄田。请缨今日事,作赋几时传?莫效诸兄懒,蹉跎愧昔年。”诗中说,不认真读书,想什么心事都是徒劳。做商人不是好选择,想种田,我们朱家又没有多少田地。你现在正值终军“请缨系南越”的年纪,什么时候才能写出令人传诵的诗赋?你不要像几位哥哥这么懒,我们正为当年蹉跎岁月惭愧不已呢。冯镇鼎工于时文,兼善韵语。与松江王廷宰、慈溪刘绳之、同里项真同学。冯镇鼎进学后,有了些名气,交游渐广,于是把家搬到嘉兴府治之北,后又迁至碧漪坊,方位在朱氏祖宅的东北。春日的一天,王廷宰来冯家小饮。此人曾官安徽六安教谕,迁湖南沅江知县,此时占籍嘉兴,注名鸳水诗社。王廷宰问朱彝尊:“学过做诗了吗?”“还没有。”“诗有一学而能者,有终身学之而不能者,确实是诗有别材。”“学诗从何入门?”“试作对句。”王廷宰举了古人名字,让朱彝尊属对,朱彝尊应对如流,如:“顾野王”对“沈田子”;“郑虎臣”对“沈麟士”;“蔡兴宗”对“崔慰祖”;“萧子云”对“任伯雨”;“魏知古”对“颜相时”;“吉中孚”对“温大有”;“杨完者”对“晁补之”;“杜审言”对“萧思话”;“贡师泰”对“齐履谦”;“任蛮奴”对“张恶子”;“金安上”对“郑居中”;“刘辰翁”对“逢丑父”;“韩择木”对“李栖筠”;“蔡有邻”对“徐无党”;“王岩叟”对“阮佃夫”;“李思齐”对“石作蜀”;“柳三变”对“张九成”;“郑樱桃”对“郭芍药”;“王僧绰”对“马仙琕”;“秘彭祖”对“庾黔娄”;“刘方平”对“徐圆朗”;“刘仁本”对“范道根”。见朱彝尊应对不穷,王廷宰对冯镇鼎说:“此子将来必以诗名世,其取材真是广博。”大乱居乡,小乱居城。乙酉兵事发生之际,朱茂曙和冯镇鼎两家都离开碧漪坊宅第徙居乡间避乱。朱彝尊随岳父搬了六次家,朱茂曙在这段时间里前后携家迁居九次。清军初下江南,南明的将帅大多望风遁逃。即便有郡县拥众拒守,也像星星之火很快被扑灭,溃兵散卒遂流为强盗。朱彝尊一家不仅要躲清兵,也要避寇盗,他们有时不得不趁夜逃亡,藏在竹丛树林之间。顺治二年(1645)九月,唐孺人在简陋的乡舍中病故,朱彝尊早晚跳脚号哭,伤心不已。朱茂曙带着彝尊的两个弟弟又迁至梅里西塘口的塘桥北侧。朱彝尊则随其岳父移居练浦塘畔的冯村。练浦塘在嘉兴县治东南三十里,冯村在练浦塘东偏,是冯家的祖居之地,村北有五儿子桥。他们住的板屋周围树木丛生,溪田环绕。朱彝尊在这里与连襟姚澍结伴读书。姚澍字我士,娶的是冯镇鼎的二女儿。在村舍里没有什么像样的书可看,朱彝尊便翻阅起金元院本来。他特别欣赏白朴的秋夜梧桐雨剧本。明宁献王朱权在所编太和正音谱中,对一百八十七名元代散曲作家作了“群英谱”, 白朴虽然排名第三,在马致远和张可久之后,可朱权把白朴比喻为“鹏抟九霄”,礼赞之词无以复加。朱彝尊也认为白朴的艺术成就超过了关汉卿、郑光祖。顺治六年(1649),强盗四起,朱彝尊携家移居梅里。他在风怀二百韵中写到这时的情形:“萝茑情方狎,萑苻势忽猖。探丸搜保社,结侣窜茅篁。”梅里在嘉兴县南三十多里,位于大彭、嘉会两乡之间。五代吴越时期,王逵任嘉兴镇遏使,仕至尚书,后居梅水,种梅百亩,聚货贸易,因此称梅汇、梅里。其集市称为王店。明末清初,王店因为产绸逐渐殷富,成为巨镇,很多商贩来这里贩运“王店绸”。顺治十六年(1659)十月,朱彝尊到秀水县东北三十里的射襄城拜访布衣蒋之翘,蒋之翘问朱彝尊是否知道王店名字的由来。据蒋之翘说,这是因为洪武年间的举人、翰林院编修王镛和他的弟弟王钧居住在此地。蒋之翘拿出他所编辑的檇李诗乘,王镛、王钧的诗赫然在目。蒋之翘还同时拿出一册二王合刊诗稿的旧本,供朱彝尊在灯下阅读。自清初丧乱以来,朱彝尊和母亲娘家失去了联络。十年之间,存亡不知。顺治十年孟夏的一天,朱彝尊乘船前往华亭。日暮时分,他从西郭门入城,已经不认识当年往还的道路,好不容易才向路人打听清楚唐家所在。入门四顾,见篱笆上停着鸟雀,园子里长着野草,恍惚之间,少年时的种种情事又浮现在眼前。外祖母还健在,不过牙齿已落,头发全白,眼睛也不济了。相见之顷,问明来人是外孙,便哭泣起来。和表兄们见面后,他们都感叹彼此年华老大。表兄们的儿女已经能站成一排,有的刚刚学说话,会向人问平安。过了一会儿,唐家的仆人到市场上买来酒食,备办了宴席。朱彝尊在写给表兄唐子正的诗中说:“契阔二十年,今兹共筵席。悲欢人事变,聚散寒暑易。嘉会安可常,三叹念畴昔。” (清)朱彝尊撰,(清)孙福清校刊:曝书亭集外诗卷一华亭感旧呈唐四表兄。登上唐家的占星堂,唐子正向朱彝尊出示了唐文献的公廷对策。朱彝尊看到这本从箱子里拿出的殿试策像新的一样,感慨万分。他想到自己曾祖父朱国祚中状元比唐文献早三年,而其书法真迹经乱遗失,制诰没有一件能保存下来,不禁感叹说:“吾家先人昔廷对,赐第前公更三载。经纶文采事亦同,真迹飘零竟何在。桑田沧海市朝迁,盛事今来未百年。故物尚存多难日,传家为羡子孙贤。” 曝书亭集外诗卷一神宗皇帝御书歌。闰六月二十二日,朱彝尊与同里高佑釲乘船自扬州北上。高佑釲字念祖,是高承埏的长子。他与朱彝尊年龄相当,喜好读书,博闻强记,其书簏中有刘敞春秋权衡、春秋意林,共一十九卷,宋刻甚工。当时暑热未退,朱彝尊在船上挥汗阅读,但没有抄录。舟行无事,朱彝尊诵读起李良年的送行之文,觉得这篇赠序虽没有能方驾古人,但已经超过了当今人写的古文辞。朱彝尊有两个月的时间闭门不出,焚膏继晷,研读六经、诸史以及唐宋元明诸家之文。初读时,他颇有惘然之感,若有所失,后来逐渐恍然有得,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进学必有本,而文章离不开经术。并且,他的自信心也增强了,觉得自己文章的水平已经接近侯方域和王猷定。令他遗憾的是,离开家乡四千里,无法与亲戚朋友讨论文章得失。他想到古代君子,“往往以离群索居为过,盖切劘者寡,则怠心乘之”。他担心家乡亲友因为自己的离去,不再讲求古文的创作。于是,他写信给李良年,讲述了自己近日专研古文的心得,同时用“箕子所以处明夷之道”相勉励,表示“吾党处贫贱不堪之境,尤当以艰贞自励” 曝书亭集卷三十一与李武曾论文书。魏禧将其长兄魏际瑞已刻板的文集送给朱彝尊,并告诉朱彝尊,其兄长非常欣赏他的文章。朱彝尊见魏际瑞为自己集唐词所作的序,褒誉甚至,极为感动。当时,魏际瑞在浙江巡抚范承谟的幕府中,很受倚重。从魏禧那儿,朱彝尊得知魏际瑞也有到扬州一游的打算,因此,朱彝尊怀着兴奋的心情,在扬州翘首而望,期待着与魏际瑞会晤。不料,魏际瑞泝江径返,回宁都去了。朱彝尊不无遗憾地自我慰勉道:“古人相知,有交深谋面之前者,不在合并之速也。” 曝书亭集卷三十一与魏善伯书。读了魏际瑞文集中的一卷正韵窃取,朱彝尊发现,魏际瑞误将平水刘渊的壬子新刋礼部韵略当作沈约四声谱加以诟诋,这是重诬古人了。魏际瑞怪“门”、“存”、“呑”、“恩”不应在“元”韵,而“文韵”内有“勤”、“斤”、“殷”、“欣”等字,谓分之无所分。朱彝尊指出,陆法言切韵、孙愐唐韵、陈彭年广韵、丁度集韵以及礼部韵略、毛晃增韵俱分韵二百有六部。在这些韵书中,“门”、“存”归于“魂”,“吞”、“恩”归于“痕”,不在“元”韵,而“勤”、“斤”等字属“殷”部。杜甫诗中凡“勤”、“斤”、“宇”、“宁”与“真”同用,没有与“文”同用的。魏际瑞说韵书始自江左,本是吴音,这是大错特错了。其实韵书之作,自魏晋间李登著声类以来,多为北方人,南方人很少。沈约的韵书已不存于世,陆法言家在魏郡临漳。同时纂韵的八个人,除黄公绍失考外,卢思道家范阳,辛德源家狄道,薛道衡家河东,李若家顿丘,颜之推家临沂,刘臻家在沛县,这些都是北方的学者。只有萧该家兰陵,是南方人。至明代撰洪武正韵的乐韵凤、宋濂等人,皆为南方人,而魏际瑞诋北人之书为鴃舌蛮音,既不足服其罪,意欲大力推崇洪武正韵,反而诟厉南人,不知是什么缘故?名之所指,毁亦易归。朱彝尊在给魏际瑞的信中指出了正韵窃取的问题,要求魏际瑞立言慎重,他说:“仆非敢好为排击也,以足下爱我,无以报,愿附诤友之义,望足下亟改正。孔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 曝书亭集卷三十一与魏善伯书。康熙九年(1670),朱彝尊辑唐宋元词,编成词综十八卷。然后来到梧桐乡,拜访汪森。汪森字晋贤,一字碧巢。朱彝尊小方壶存稿序:“休宁汪晋贤氏,徙居梧桐乡,营碧巢、当吟窝,筑华及之堂,以燕兄弟宾客,建裘杼楼以藏典籍,其曰小方壶者,郡城东角里之书屋也。晋贤少工韵语,吾友周布衣青士好论诗,毎切劘同学文字,为人所憎,晋贤特虚己下之,不以为忤。继又交沈秀才山子,均延之宾坐,鸡鸣风雨,不辍其音,海内名士闻声相求,舟车接于逵道。晋贤出缟纻,订侨札之分,时名藉甚。”曝书亭集卷三十九。朱彝尊是通过周筼结识汪森的,继而又认识了汪森的兄长汪文桂和他的弟弟汪文柏。汪森阅览词综后,有契于心,请朱彝尊雕刻行世。朱彝尊说:“还没有完成。宋、元词集流传到今天的,不下二百家。我所见到的,仅仅一半而已。你能不能广采博搜,以补我的不足。”汪森答应下来。此后,朱彝尊北游京师,南至江宁。三年后,朱彝尊回到故里,词综已经扩充为二十六卷。此后七年,汪森往来苕、霅之间,从藏书家中抄录词集,相对参论,增编了四卷。为了这三十卷本的词综,他们共观览一百七十家宋元词集,三百余家传奇、小说、地志。汪森又写信请柯崇朴考订词人生平。柯崇朴认为,向来选本,或以调分,或以时类,往往杂乱无稽,名姓、里居、爵仕,常常彼此错见,后先之序,几于倒置。何况相沿日久,以讹继讹。如姓氏方面,李珣错成“李询”,王观讹作“王冠”。词人爵里方面,李白是蜀人,有人说他是山东人。世次方面,徐昌图是宋朝的殿中丞,而有的选本把他列入唐代;仇远是元代儒学教授,而有的选本把他列入宋代。同名同姓的情况也应当辨析,如同一张先,一为博州人,一为吴兴人;同一孙氏,一为黄铢的母亲,一为郑文的妻子。至如朱敦儒字希真,朱秋娘亦名希真,于是以朱敦儒樵歌为朱秋娘所作;这是舛误得最厉害的。种种混淆,不胜枚举。因此,词综之选,不能不详加考订,以救其失。他和周筼博证史传,旁考稗乘,参以郡邑载志、诸家文集,汇集考订词人爵里,勘雠同异,辨其错讹。姓氏之下著其地,爵仕之前序其世,赠谥、称号、撰述系之爵仕之后,无所依据者姑且阙略。这样一来,词人先后次序得以稽查,词人本末得以尚论。康熙十七年,词综初刻本问世。典完江南乡试,朱彝尊和汪森、周筼再次相会,论及前刻,觉得其中挂漏尚多。因为朱彝尊已入明史馆,全副精力投入到经史研究当中,没有余力续补词综,便将这项工作委托给汪森。朱彝尊北上京师后,间或送来前此未见的一二钞本,然而约而未广,不足以成卷。康熙二十年春,周筼偕沈进过访汪森。他们燕坐草堂之中,拿出从远近各处搜辑来的词集,以及朱彝尊送来的钞本,又翻阅原来的集子,汇为两卷。嗣后,汪森从吴门藏书家那里得到梅苑、翰墨全书、铁网珊瑚及宋、元小集二十余种,周筼又从魏塘柯煜弄来周密编辑的绝妙好辞。他俩和沈进共同讨论,目视手钞,日无宁晷,而曹民表也不时将自己搜集的词人词作寄来。这样共补充一百二十二家词人,三百六十余首词作。后来,周筼旅食京华两年,在回家途中客死徐塘。康熙三十年秋,残暑未退,沈进来到汪森别业,消散于梧风桂月之间,逗留了两个月才离开。冬初又重过此地,准备送汪森回新安,却遽然辞世。在纪念凋零的老友,汪森赶快将补辑的词综诠次先后,汇为六卷,附于初刻之末。这一年,汪森家的“裘杼楼”落成 “裘杼”二字出自韩诗外传:“君子之居也,绥若安裘,晏若覆杼。”,开始刊印三十六卷本的词综。朱彝尊摸鱼子同青士重访晋贤,时书楼落成,订词综付雕刻,有怀周士、季青在吴兴云:小舟纡、梧桐乡里,重来花已三度。主人一笑还开径,树蕙滋兰无数。留客住,讶二仲、依然未改当年侣。别裁乐府,谱渔笛薲洲,从今不按,旧日草堂句。 东园好,百尺高楼容与。绿窗多少云雾,腾觚飞爵须吾辈,礼法由来无取。相尔汝,但只隔、贤兄令弟添离绪。来朝唤渡,认酒幔春桥,茶樯夜栅,便访五亭去。在朱彝尊看来,草堂诗余专门干废激楚、阳阿,而进下里、巴人的事。他选辑词综,也是为了废弃草堂诗余之陋。郭麐说:“草堂诗余,玉石杂揉,芜陋特甚,近皆知厌弃之矣。然竹垞之论未出之前,诸家皆沿其习,故词综刻成,喜而成词曰:从今不按,旧日草堂句。” 郭麐:灵氛馆词话卷一。 朱彝尊写有词综发凡,从中可以看出朱彝尊的词学见解。尽管这些见解隐藏在字里行间,东鳞西爪,极不完整,但从一鳞一爪中仍然窥见神龙那婉媚夭矫的姿影。朱彝尊在凡例中提出“词至南宋始极其工,至宋季而始极其变,姜尧章氏最为杰出”。因为姜夔填词最雅,在宋亡之前又能藉托比兴,不忘君国,其思想基调与表现手法很能引起朱彝尊的共鸣。发凡还叹息古词选本如家宴集、绝妙好词等都佚失不传,偏偏所收最下的草堂诗余被三百年来的学者守为兔园册,难怪词学不振。发凡指责草堂诗余不选姜词而选胡浩然满庭芳吉席和僧仲殊金菊对芙蓉桂花,是没有长眼睛。朱彝尊选词综时,还没有见到绝妙好词。柯崇朴的侄子柯煜是钱曾的族婿,柯崇朴通过柯煜借得钱氏的藏本,朱彝尊才得以钞录。他在书绝妙好词后中说:“周公谨绝妙好词,虽未全醇,然中多俊语。方诸草堂所录,雅俗殊分。”朱彝尊是用雅俗来区别绝妙好词和草堂诗余的。他还从词史上找来了论据。乐府雅词跋记他与殷伯岩等说:“作长短句必曰雅词,盖词以雅为尚。得是编,草堂诗余可废矣。”词综定本虽然已经完成,但也留下一些遗憾,如朱彝尊没有见到白仁甫的词,以为不复存世。康熙三十九年八月十五日,六安秀才杨希洛造访朱彝尊,袖中取出白仁甫的天籁集。书前有尚书王子勉的序,叙述仁甫家世本末颇详。朱彝尊这才知道仁甫名朴,又字太素,为枢密院判官白华之子。朱彝尊从元人文集中考知,不仅元好问与白华为中州世契,元好问弟子王恽、翰林学士承旨程钜夫都与白氏父子往来酬赠。杨希洛是一位很热心的朋友。朱彝尊编词综时,曾因缺了秋夜梧桐雨里的一首好词而发愁,令他喜出望外的是,杨希洛千里迢迢将此书送了过来。在考证诗文古籍中的疑问之处时,朱彝尊的博学善思令王士禛颇为佩服。朱彝尊曾对王士禛说:杜甫诗“老去诗篇浑漫与”,现在的本子都错成“漫兴”了,这是不对的。“浑漫与”是即景口占,率意而作的意思。苏东坡、黄庭坚、杨万里等人都曾袭用此语,押入上声语韵。杨维桢作漫兴七首,胡说学杜甫者要先得其情性,语言必须从漫兴开始,而杨维桢弟子吴复又从而傅会说:“漫兴是老杜在浣花溪所作的。漫兴是就眼前之景以为漫成之辞,其言语似乎有些村俗,但并不是不漂亮,这是杜体中最难学的。”自杨维桢漫兴诗问世,世人于是尽改杜集之旧,把“与”换成“兴”。王士禛翻开旧刻刘会孟本和千家注本一查,发现这两种旧刻本果然都作“漫与”。在学诗途径方面,朱彝尊主张唐宋兼取,以唐为正,以宋为变。他曾辑选宋诗,取材于四十余种宋人小集。王士禛阅后,在笔记中有所评论。如他评林希逸鬳斋十一槀道:“鬳斋为林艾轩理学嫡派,而诗多宗门语。”评敖陶孙臞翁集:“古诗歌行颇有盛时江西风气,其诗评尤为谈艺家所推引。” (清)王士禛:居易录卷十七。 有时候,朱彝尊还把自己正从事的学术研究工作向王士禛通报。康熙二十六年(1687),朱彝尊编成日下旧闻。次年(1688)二月十五日,朱彝尊过访王士禛邸宅,请王士禛为日下旧闻写序。他同时带去王保定唐摭言足本凡十五卷,还告诉王士禛,倪粲曾经在书肆中买到宋刊十家宫词,雕板极精。王士禛对唐摭言很感兴趣,第二年又借阅了一次。王士禛和朱彝尊都出生于世家大族,门望很高,先世的遗书不少。但经过明末清初的兵火,王士禛伯祖王象乾和祖父王象晋颇具规模的藏书散佚了一半,而朱彝尊定居梅会里时,先世的遗书仅剩一部大明集礼,“研北萧然,无书可读”曝书亭集卷三十五曝书亭著录序。他们能成为藏书家,靠的是自己的辛勤搜罗。王士禛任扬州司理五年,不名一钱,带回家的只有几十箱图书,他自己写诗说:“四年只饮邗江水,数卷图书万首诗。”在京师,王士禛每逢朔望,就要逛慈仁寺的书市,俸钱都拿来购书了。有一个冬日,王士禛经过慈仁寺书市,看到有孔安国的尚书大传、朱熹的仪礼经传通解、荀悦的汉纪和袁宏的后汉纪,很想买下来。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赶到慈仁寺找这几本书,谁知已被别人买走。回到家里,王士禛郁闷极了,竟然生了一场病,卧床十来天。他知道玩物丧志是一大毛病,可就是改不了。朱彝尊的书淫书癖,比起王士禛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壮岁餬口四方,经过不少都市,一旦看到珍贵的残编断帙,不惜典当衣物来购买。然而宋元雕本在书肆上难得一见。当时的读书人只要背熟四书,专研一经,就可以立取科第。书商为牟利,热衷于刻印贩卖应试用的书籍。与科举无关的书,书商们往往不屑一顾。因此,善本图书多凭藉钞本流传。王士禛先人旧庐的西面有座小园林,园林中有水池,水池北边有几间王家的老屋。王士禛将数千卷图书庋藏于老屋中。因为唐朝诗人白居易有池北书库,而这老屋正在池北,所以他为自己的藏书之屋取名为池北书库。朱彝尊在应王士禛之请写的池北书库记中,明确表示想到池北书库借钞自己所缺少的图书。宋乐史撰太平寰宇记一百二十卷,世无刊本,而王士禛家有写本,但缺少七十余卷,朱彝尊曾经借钞,后又借徐乾学传是楼藏本,补足六十余卷,不过遗憾的是尚阙八卷。康熙二十八、二十九年间,王士禛常向朱彝尊、黄虞稷借书,曾经借钞了几十家宋元人诗集。其中有元代傅汝砺诗集八卷,是洪武十五年(1382)的刊本。王士禛看到这本诗集,就如同行走在黄茅白苇之间,忽然逢遇到嘉树美箭,眼睛一亮。他赞扬傅汝砺的歌行“颇得子美一鳞片甲,七律亦有格调,视南宋俚俗之体相去远甚” 居易录卷一。明万历初年嘉兴项元汴天籁阁收藏的何光远鉴诫录十卷,清初归于朱彝尊。晁公武郡斋读书后志称鉴诫录纂辑唐以来君臣事迹,可为世鉴,不过朱彝尊认为该书载录许多可笑的诗文,属于小说家之流。何况这部宋刻本出自麻沙坊贾重雕,谬误特多,因此他并不看重。但王士禛很喜欢,一借到手,就亲手钞录一部,并校正几十个字的讹谬。朱彝尊还藏有宋代桑世昌兰亭博议的精妙旧刻,王士禛借阅后,匆匆归还,没有来得及钞写,事后感到很惋惜。长洲人张大受公车入都,给王士禛带去了朱彝尊的信。读了来信,王士禛得知朱彝尊正在删定有明一代之诗。当魏坤兄弟从京城回嘉善时,王士禛让他们捎信给朱彝尊,信中除通报了自己的归田打算外,主要谈了明诗之选。他称赞朱彝尊精于选诗之道,“伐毛洗髓,深且久矣”。同时,他指出选家的通病是,严于古人而宽于近世,详于东南而略于西北,希望朱彝尊能够避免。朱彝尊回信说,自己要把王士禛的话当作座右铭,力矫选家通病。但他又解释说,随着时间推移,淮河以北诗人的私集流传江左者日益减少,只有朱观熰海岳灵秀集、李伯承明隽、赵微生梁园风雅重在收录北音。然而统计下来,北方诗人只占十分之三,而南方诗人要占十分之七,终究不得均衡。朱彝尊还指摘钱谦益列朝诗集选诗不加审择,甄综寥寥,并且抹杀了高攀龙等重要诗人,只推崇程嘉燧一人。他自己则对公安派、竟陵派之前的诗人,诠次稍详,意在补列朝诗集的阙漏。针对钱谦益屏置不录明季抗清烈士和守节遗民的做法,朱彝尊表示要竭力表彰天启、崇祯年间的死事诸臣和复社文士,这和宽于近代的选家通病是有区别的。在回信时,朱彝尊也附上了唐摭言、吴越备史、玉壶清话三种书。王士禛非常看重朱彝尊的明诗综,认为入选明诗综,足以为其人其诗增重。他让魏坤兄弟将自己手订的杨巍诗选和新刻的陇首集捎给朱彝尊。陇首集是他伯父王与胤的诗集,集中的诗写于王与胤巡视陕西茶马之时。接着,他又让顾嗣立将自己所刻的边贡等人的诗集邮寄给朱彝尊,同时附寄的有他叔祖王象春、王象艮的各数十首诗,以及刘孔和、王若之的诗各一卷。康熙八年(1669)春,朱彝尊泊舟任城南池之南,步入州学,看见仪门旁边列有五块汉碑,左侧二块,右侧三块。其中一块为郎中郑君固碑。碑文全已漫漶,不可辨识。次年冬天,朱彝尊同顾炎武、陆元辅去看了孙承泽手中的郎中郑固碑跋藏本。碑文中有“逡遁”二字,顾炎武说是“逡巡”的异文。他回去后,还引三礼注为证,而且博稽群籍,指出晏子春秋作“巡遁”,汉书作“逡循”,庄子作“蹲循”,灵枢经、亢仓子作“遵循”。朱彝尊依据集韵,证明“逡遁”和“逡巡”是一种假借。朱彝尊没有一天不沉潜在文学和学术的海洋中。康熙六年(1667)八月,他到北京后,听说前辈名士孙承泽看了自己的诗作,向宾客击节称赏,便前往拜访。孙氏去朱彝尊寓所回访时,见其书架上摆满十三经、二十一史等书,赞叹不已,对人说:“我看京师中人,追逐起声色名利来争先恐后。客居中不废著述者,只有秀水朱十一人而已。”城南书屋中有“万卷楼”、“研山斋”和“墨缘居”等建筑。“万卷楼” 上下共间,是他的藏书之处。论清初私人藏书之富,孙承泽和梁清标可称并世双璧。万历年间,周藩宗正朱灌甫藏书八万余卷。孙承泽于明末在河南祥符县令任上,向朱灌甫的孙子借钞朱灌甫的遗籍,载归京师,其中经注一类便多达二百余册。后来黄河决堤,朱氏遗籍尽亡。明清易鼎之际,孙承泽又收藏了不少秘阁散出的书籍。因此,他的藏书多有世所未见者。朱彝尊就曾在孙承泽处抄得刘敞春秋意林等书。陆元辅家中藏书很多。孙承泽想看学蔀通辨,就是从他那儿借到的。陆元辅堪称孙承泽的知己。孙承泽临终前对儿子们说:“我生平没有好的行状,宗伯王公敬哉、处士顾子宁人、陆子翼王,知道我仕宦学问的本未,质之足矣。” 陆元辅多年以后曾对陆陇其说:“孙北海学博而才敏。其所著诸书,虽不皆精,然多有益于学者。博学之士,皆收入门下,相助校对。朱锡鬯、顾宁人其尤也。”陆陇其:三鱼堂剩言卷十一。这番话谈及孙承泽与朱彝尊、顾炎武之间有“主客”关系。从这三人的交往可以看出,清初遗民与有共同文娱兴趣的清朝官员之间能够建立起深厚的友谊。虽然他们政治操守迥异,但这不妨碍他们一起沉浸在饮酒赋诗、考古订文的乐趣中。重阳之会,朱彝尊和顾炎武、陆元辅、申涵光及谭吉璁,就在孙承泽的研山斋赏玩了李公麟的九歌图。该图卷题识残阙,只存“年七月望日臣李公麟画”十字。李公麟临摹古画用绢素作画布,自己创作运则用澄心堂纸,不施彩色。这一图卷即用澄心堂纸绘制,笔法娟妙。过去有人说,李公麟画人物似韩滉,潇洒似王维,在孙承泽看来,单论此图画法之灵秀生动,韩滉、王维都当退避三舍。其他不说,就湘夫人一像,萧萧数笔,嫣然欲绝,古今无此妙手。李公麟留心书法,收藏法书极多,九歌图毎图之后,写有屈原九歌之辞,隶法劲逸,在宋代堪称第一。孙承泽说,九歌为宇宙第一妙文,非李公麟妙画不足以相称。两美合璧,真是千秋快事。此图卷载在宣和画谱上,有宣和中秘大小印玺,还有贾似道的印章。卷末有很多元代人的题咏,颇有可观。朱彝尊也为这一图卷写了跋语。重阳会后,顾炎武返回山东,朱彝尊仍旧留在京师,至第二年夏才南下扬州。这期间,朱彝尊则继续对孙承泽的收藏进行鉴定。曝书亭集中所收和则继续藏品有关的题跋,多写于这一时期。孙承泽藏品中还有赵孟坚的水仙花卷。朱彝尊鉴赏此卷时,注意到画作的真赝问题。他凭家学所得,断定此画是真品。其书彝斋赵氏水仙花卷云:赵子固水仙横幅,观于北平孙侍郎砚山斋。记先子恒言,世多赝本,其真迹有九十三茎者最佳。今数之,果然。侍郎所蓄有杨补之墨梅、顾定之墨竹,与是卷称岁寒三友。梅竹无多花叶,而水仙独繁,然对之不异神仙冰雪之容,正乐府诗所云“寂寥抱冬心”者也。这幅水仙横幅,就这样靠朱彝尊一句话而定其真伪。但朱彝尊并没有唯主人之所好是投。他对若干孙氏藏品的真伪,有时采取保留的态度,有时直陈己见,有时断然否定孙氏本人的鉴定结论。孙承泽收藏的汉隶碑刻拓本约有三十余种,如张表、衡方、夏承、王纯、侯成、戚伯著诸碑,都是宋时的拓本。朱彝尊对这些拓本大都赏鉴过。康熙六年(1667),朱彝尊同表兄谭吉璁在孙承泽的砚山斋观王纯碑的宋拓本。据娄彦发汉隶字源所说,此碑在郓州中都县,立于延熹四年冬十二月,而郦道元以“纯”为“纷”,以延熹为中平,是因为他没有亲至其地,仅据传闻而致误。康熙九年(1670)冬天,朱彝尊在孙承泽处又观看了汉丹水丞陈宣纪功碑拓本,碑文称陈宣字彦成,汝南新阳人,是汉丞相陈平的后裔。此碑很少有人著录,只有李蓘曽载于丹浦款言。孙氏的拓本是他知祥符县时所得。通过鉴赏孙承泽的收藏,朱彝尊提高了自己“考古能鉴”的功力,而孙承泽在对他的藏品的鉴定上也有所倚获于朱氏。在编纂词综过程中,汪森从长兴藏书家手中购得常熟吴氏抄白本乐府补题一卷,朱彝尊很快抄录下来。入京待考时,他便带在身边。蒋景祁读后大为激赏,马上刻印出来。乐府补题是南宋末年词人王沂孙、周密、张炎等十四人所作。全部37首词作以五个词牌分咏五物:天香咏龙涎香,水龙吟咏白莲,摸鱼儿咏莼,台城路咏蝉,桂枝香咏蟹。这些作品,意象迷离,意旨微茫,自来学者多认为其中别有怀抱。朱彝尊给乐府补题写的序文就以点睛之笔指出作者大多是“宋末隐君子”,“诵其词可以观志意所存,虽有山林友朋之娱,而身世之感别有凄然言外者,其骚人橘颂之遗音乎?”“橘颂之遗音”代表了一种不可移徙的气节,这是乐府补题的精神所在。这篇序文一出, 本来单纯的咏物词就和遗民、气节这些概念有了联系。但这篇序文过于简赅,而且笔触清淡,措辞比较审慎。“志意”具体内涵用“身世之感别有凄然言外者”一句推宕了之,前面还附上“山林友朋之娱”的述评。这就是朱彝尊洞达世情、深具机巧性格的表现。朱彝尊注意收藏图籍,其目的在于寻求历史的客观性。例如,谈迁枣林杂俎记述道:明太祖朱元璋的原配妻子孝慈高皇后马氏没有生子,不仅成祖朱棣是高丽碽妃所生,而且懿文太子朱标及秦王朱樉、晋王朱棡都是李淑妃所生。闻者惊骇。朱彝尊拿这个问题向几位总裁质询,总裁们的意见是仍照实录之旧。后来,朱彝尊看到天启三年的南京太常寺志,见上面明明白白的写道:孝陵殿宇,中设高皇帝后主,左侧以五位生有儿子的妃子配享,右侧只有碽妃一人。由此可见,谈迁枣林杂俎的记载是可信的,而实录的记述出于史臣的曲笔,不足听信。朱彝尊在慈仁寺为李因笃送行,双方挥泪而别。慈仁寺地处宣南,是千年古刹,始建于辽代。明代成化二年(1466)在原寺旧址上重建。这里有京师最大的书市。朱彝尊常来此处淘书。他通籍之前,在慈仁寺购得一册典雅词,集笺都是罗纹,只是书法潦草,因为这是宋代胥史所抄南渡以后诸公的词作。朱彝尊手头的曹全碑拓本、王定保摭言一十五卷都是在慈仁寺市上买来的。京畿道监察御史任玥曾拿所购怀素草书千文、赵孟頫时苗留犊图请朱彝尊审定并题跋。谁知小偷进入朱彝尊室内,将这两幅书画窃走。任玥得知后没有发火。他在慈仁寺遇见朱彝尊时说:“物之得失,亦有定数。是卷流传数百年,藏者岂吾一人哉。”并请朱彝尊题跋其他画卷。查慎行听说此事,写诗开玩笑说:“一呷贪泉尽跖徒,寿春遗事近应无。探囊莫怪工相妒,占断清名是画图。” 三、抄书遭贬要说起朱彝尊生活中的癖好,抄书是首屈一指的。他的不少朋友家有藏书楼,如曹溶有静惕堂、孙承泽有万卷楼、徐乾学有传是楼、黄虞稷有千顷堂、毛扆有汲古阁,这些藏书楼为朱彝尊抄书提供了源头活水。抄之不足,他又动了大内藏书的心思。康熙二十三年正月里,他私自携带楷书手王纶,冒充听差,入宫禁之中抄录四方进呈书籍。王纶能识古文、篆、隶、草四种书体,其小词令陈维崧击节称叹。带仆入直本为京官常事,而翰林院掌院学士牛钮受高士奇指使,参劾朱彝尊泄漏机密。部议降二级调用,玄烨下旨从宽降一级罢官。时人称为“美贬”。朱彝尊对此并不后悔,他在书椟上作铭说:“夺侬七品官,写我万卷书,或默或语,孰智孰愚。” 曝书亭集卷六十一。斥退官员,依例要夺回赐第。三月,朱彝尊携带着家具,迁出禁垣,移居到宣武门外、琉璃厂西侧海波寺街。作为汉人,他能在禁垣居住,是皇上的特殊恩宠,也是难得的荣光。如今突然迁居外城,心理上就有了巨大落差。自禁垣徙居宣武门外诗逗露出他从九重云霄跌回平地的心境:“诏许携家具,书难定客踪。谁怜春梦断,犹听隔城钟。”半夜醒来,远处的钟声已是隔城而闻,其怅惘失落不言而喻。在后来送别高兆、方中德、陈治归里时,朱彝尊也提到这次徙居:“我携家具海波寺,九月未槁青藤苗。夕阳倒景射柽柳,此时孤坐不自聊。” 曝书亭集卷十二高处士兆、方处士中德、陈上舍治将归,过集古藤书屋,同陆处士嘉淑、魏上舍坤,分韵赋长歌送别,得要字。朱彝尊居住的三间南房前,种植着两株紫藤、一株柽树。每逢春夏之交,“柽叶绿如伞,藤花红满檐” 曝书亭集卷十三迟汤上舍右曽不至。,最是赏心悦目。因为有铁干苍坚、古色斑驳的百年古藤,这几间房屋被称为“古藤书屋”。古藤书屋在清代最早是金之俊的住处,后来是龚鼎孳的寓所。康熙初年,御史何元英寓此,名为“丹台书屋”。在书屋对面,盖有一座“曝书亭”,亭子有柱无壁,是专为晾书用的。紫藤下有一汪半亩宽狭的大水池,旁有三、五块太湖石垒砌成自然台座,人们可坐在此处饮茶赋诗。数年后,朱彝尊到王士禛邸舍,对王氏说:“我近来著了部书,名为经义存亡考。是以郑夹漈的经籍志为骨架,增加补充内容,不传的经籍仅存其目,有传本的经籍则略论作者之意,辨其得失。仿效的是朱西亭授经图,也兼用晁公武读书志之例。”这段话披露了经义存亡考最初的形态。经义存亡考草编之初是以郑樵通志经籍志为基础,模仿朱睦授经图和晁公武郡斋读书志的体例,用存、亡二门来分类。而后来的经义考主要仿马端临文献通考经籍考的编撰体例,并且采取存、佚、阙、未见四种分例以揭示文献的存佚聚散,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使读者不致陷入访书的迷津。经义存亡考因此去“存亡”二字,改名为经义考。朱彝尊曾拿二十余卷经义存亡考向王士禛征询意见,王士禛看到其中著录的书籍,有很多是鄞县范钦天一阁、嘉兴项氏万卷楼和曹溶静惕堂、温陵黄虞稷千顷堂的秘本。经义考引用了许多宋、明,清书目,如崇文总目、绍兴书目、绍兴阅书目、天一阁书目、世善堂藏书目录、千顷堂书目,以及释道两藏目录。他还根据史传、方志的记载补充艺文目录所遗失的图书。如卷八高相易说,据汉书儒林传。卷十七郑兴易学释疑,据兴化府志。这两种书都是艺文目录所遗失的。撰著经义考的主要工作是在朱彝尊归田之后完成的,故而他在水村琴趣序中就说:“予既归田,考经义存亡,著为一书。”至康熙三十八年(1699),经义考才告终卷,前后历时十多年,其用功可谓勤矣。经义考300卷中,除了第1卷系玄烨的御注与敕撰,第286卷宣讲、立学,第299卷家学与第300卷自叙等3卷,因朱彝尊属草未具而病逝,以至有目无书,实际上仅撰编了296卷。朱彝尊纂辑经义考,具有不少优越的条件。首先他有许多良师益友。如四方之士依为雅宗的曹溶,在藏书、目录等方面堪称朱彝尊的引导者。曹溶“手辑学海类编,其书精简,盖唐、宋、元、明以来秘抄之本,先生尽得之,综三百余种,诚龙威之秘宝,不止中郎帐中物也”。在曹溶等学者的影响下,朱彝尊也开始为自己的藏书和所见的古籍作目录,介绍典籍,分列类目,逐渐成长为擅长考据的经学“大师”(陈廷敬经义考序)。同时,朱彝尊曾官翰林,入值禁近,又与当世各大藏书家多所交往,所见公私书籍自然繁富,这也有助于经义考成书。如毛奇龄序说:“竹垞曾官内庭,为天子典秘书。其后下征书之诏,凡天下经义之在学官外者皆得尽入秘府,而说经之书于斯为盛,然而未经甲乙一也。今竹垞于归田之余,乃始据畴昔所见闻,合古今部记而著为斯编,曰经义考。此真所谓古文旧书,外内相应者。”朱彝尊正是调动了这些客观因素,加之以自身的主观努力,完成这部巨著的。经义考起初印行了一百六十七卷,后面尚有春秋、纬候各类没有刊印。朱稻孙在祖父去世后,于糊口四方之际,护持遗稿,谋求刊刻余稿,以成完帙。雍正十二年(1734),朱稻孙在扬州认识了徽商马曰琯。马氏好古博雅,笃于友谊,欣然约集同志,打算为朱彝尊完成此未竟之业,但因为某种阻碍,此事未果。过了二十年,卢见曾到扬州任两淮盐运使,朱稻孙前往拜谒。相见之后,卢见曾马上询及经义考,朱稻孙具陈本末,卢见曾听后,为之叹息良久。于是,他首先捐出俸禄以作提倡,同时将此事嘱托于马曰琯。马曰琯和其弟马曰璐尽发藏书,偕同钱塘陈章、仪征江昱、元和惠栋、华亭沈大成相为参校。朱稻孙仍率次子昌凉、长孙休承暨从孙壻同里金蓉,共襄厥事,“既踰年而剞劂乃竣,计一百三十卷,合前所刻一百六十七卷成完书”朱稻孙:经义考跋,经义考卷首。经义考全书从此得以流传海内。本节内容参考了朱则杰朱彝尊研究第二章朱彝尊的学术贡献。清帝出巡异常频繁。玄烨在位六十一年,三次出巡东北,祭祀祖陵,五上五台山,六巡江南,十余次巡行畿甸,阅视海口工程,二十九次察白洋淀水围,四十五次谒东陵,五十七次塞外行围。玄烨南巡是为了巡视河工和笼络江南士庶之心。三藩平定以后,台湾内附,中原安定,使皇帝得以有暇巡幸江南。第一次南巡是在康熙二十三年十月。这一年,皇帝东巡泰山后,临时决定南巡视察河工。康熙二十八年,皇帝又进行了第二次南巡。第三次南巡已是康熙三十八年。皇帝三月十四日到达苏州。苏州的官员及士绅都前来接驾,他们打着黄绸的锦旗,旗上写着各自的籍贯、姓名及恭迎圣驾等字。从姑苏驿前到虎丘山麓,凡是康熙停留的地方,都搭盖了锦亭,锦亭之间用画廊连接,沿途安装彩灯,用绸缎装饰,极其豪华壮丽。十八日为康熙寿辰,许多士绅进贺寿诗,这些诗被分别装订成“天地人和”四大册。康熙朝群臣拜赐御书虽然不少,但多是皇帝在万几余暇临仿的法书。至于专重其人,特书褒美,则是异数。玄烨巡幸浙江,金壶墨海,肆笔成书,赐给浙江盐运使李涛“惠爱”二字。朱彝尊为李涛写了御书赞:维天有汉,丽于秋旻。我后宸画,昭回式钧。湛露之施,丰草先被。殊锡褒嘉,必于廉吏。帝观于河,来浙豫游。言为尚书,事则春秋。帝曰:“咨涛,汝予侍从。试郡股肱,克绥有众。命汝转运,天产汝司。能惠而爱,朕心是毘。”涛拜稽首,起舞而蹈。捧此奎文,介圭匪宝。装之玉躞,琢以贞珉。钦于世世,贻万子孙。小臣述赞,实惟旧史。占泰之交,道长君子。曝书亭集卷六十一御书赞为李都运使作并序。按照皇帝出巡礼仪要求,乘舆经过的地方,文官知县以上,武官守备以上,都要穿朝服,于道右百步外跪迎跪送,百里以内的地方官也要率本地乡绅士民迎于十里之外。因此,从康熙第三次南巡到第六次南巡,朱彝尊每次都到无锡迎驾。他的好友龚翔麟毎逢车驾巡幸,则在杭州迎驾。玄烨第四次南巡时,高士奇特地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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