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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实现正义的另一种范式-欧美恢复性司法的一组典型案例评介吴丹红*上传时间:2006-1-8自国家产生起,犯罪就被视为个人挑战国家统治秩序的行为,对社会成员的侵害就是对社会整体的侵害,应当由国家代表个人来行使惩罚的权力。在报应主义的刑罚观下,国家报复代替了赤裸裸的个人报复,这是刑事司法文明化的界标。但是,这样做的后果往往使被害人和加害者的关系进一步恶化,被害人不但没有受到应有的抚慰甚至可能再次受害。在刑事司法过程中如何更好地保护被害人,如何更加有效地使犯罪分子改过自新,成为各国司法面临的一个现实问题。 近年来,盛行于欧美国家的恢复性司法(Restorative Justice),为解决上述问题进行了创造性的尝试,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视角。在本文中,笔者将以几个典型案例为引子,对几种主要的恢复性司法模式作一个简介,i以期对我国的刑事司法有所启迪。 【案例一】被害人加害者调解(Victim-Offender Mediation) 在北美和欧洲盛行二十余年的被害人加害者调解模式可能是适用最为广泛的一种恢复性司法。这种调解模式1974年发端于加拿大,后来传到美国,现在美国已有数百个“被害人与加害者和解计划”,英格兰和威尔士也有相当数目的类似计划。它采取“和解计划”( reconciliation programs)或“对话计划”(dialog programs)的方式,主要适用于不太严重的青少年所为的财产性犯罪,近年来逐渐适用于一些重罪和暴力犯罪,并不限于青少年。被害人加害者调解旨在给被害人和加害者提供一个可靠的交流机会,在专业的调解人的主持下,通过沟通和交流,让加害者明白其犯罪行为对被害人造成的影响,并促成一个相互承认的协议,使加害者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下面的案例形象地说明了这种调解: 受害人是一个中年女人。加害者是其14 岁的邻居。有一天,他闯入受害人的家中偷走了一台摄录像机。调解是在受害人所在的教堂的地下室进行的。在调停者的主持下,受害人和加害者进行了两个小时的交谈。他们的交谈是热烈而富有感情的。当谈话结束的时候,调停者认为他们已经互相倾听了彼此的叙述,并互相理解了有关犯罪的影响和与各自相关的一些重要事情。他们同意加害者向被害人支付200美元,包括加害者破门而入造成的损失和被偷的摄录像机的费用 ( 估计为150美元)。他们还制定了一个支付方案。在调停期间,罪犯向受害人作了几次道歉,而且同意在受害人所在教堂赞助的食物救济处(food bank)完成一定的服务工时。受害人说,在她了解了加害者和犯罪细节后没有原先那么生气了,也不再那么恐惧了。她对允许在那所教堂进行调解的调停者表达了谢意。 【案例二】社区修复委员会(Community Reparative Boards) 社区修复委员会的调解,是从一种针对青少年犯罪案件的较古老的、流传广泛的社区制裁措施演变而来,以前通常被称作青年小组(youth panels)、邻里委员会(neighborhood boards)或社区分流委员会(community diversion boards)。这些组织在二十世纪20年代的美国产生,在二十世纪90年代中期才转变为修复委员会。以前,它们是适用于非暴力或者轻微的成人犯罪,近年来才适用于青少年犯罪。修复委员会一般由一些受过严格培训的市民组成,旨在减少对正式司法程序的依赖性,为被害人和社区成员提供一个“富有建设性地面对加害者”的机会,使行为人直接对被害人和社区的伤害承担责任。下面的案例说明了社区修复委员会是如何处理案件的: 例如,一个 17 岁青少年开着他父亲的敞蓬小型载货卡车,手上还拿着一瓶打开的啤酒,被交警逮住了。ii法官就对这个年轻人判处了“修复性缓刑”,接下来就由社区修复委员会来决定该对他施以何种形式的缓刑了。在大约30分钟的时间里,社区修复委员会的一位市民成员问了年轻人一些简单、直接的问题。该委员会的成员然后去另外的一个房间里详细考虑对这个年轻人如何进行一个适当的制裁。年轻人在紧张地等候委员会的决定,因为他不知道结果会比常规的缓刑更严厉还是更缓和。当委员会作出决定后, 主席出来宣布了加害者缓刑协议的如下四条要求: (1)为支付他的交通罚单开始工作;(2)完成州警察局规定的驾驶课程;(3)接受一个酒精度测验; (4)就酒精如何对他的生活产生消极影响,写一份三页长的材料。年轻人签署了这份协议,主席宣布休会。 【案例三】家庭小组会议(Family Group Conferencing) 如果追根溯源,家庭小组会议来源于有着百年历史的新西兰毛利人的解决争端和制裁的方法。现代的家庭小组会议模式,是四种模式中最为系统化的,它于1989年被新西兰立法所确立,1991年被澳大利亚采纳。南非的警察用一种全新的家庭小组会议模式广泛地处理分流案件。iii这种模式也被应用于美国的明尼苏达州、蒙大纳州、宾夕法尼亚州、佛蒙特州,其他一些州以及加拿大的部分地区。许许多多的犯罪都是通过这种模式解决的,诸如偷窃、纵火、轻伤、违反毒品管制、故意毁坏艺术,在许多州还包括虐待儿童。在新西兰,家庭小组会议用于处理除了最严重的暴力犯罪和重大过失犯罪意外的各种案件。家庭小组会议的形式一般是召集少年犯和其家人与受害者和其家人一道参加一个相对非正式的会议,讨论有关被害人弥补和改造加害者计划(必要时,加害者的家庭应协助加害者支付赔偿金)。下面的案例演示了家庭小组会议的情形: 家庭小组会议主要关注这样的案子,例如在一所地方学校中,一位学生打伤了老师,或者在和老师的争执中打破了老师的眼镜。小组成员包括了加害者、他的母亲和祖父、受害人、作出逮捕的警官,以及大约 10 个对此感兴趣的其他人( 包括罪犯者的老师中的两位和受害人的两个个朋友)。会议程序先由加害者陈述意见,接着是他的母亲、祖父 , 然后是受害人, 以及进行逮捕的那位警察。每个人都陈述犯罪及其对自己的影响。青少年司法协调者接着问另一个团体成员的意见,并请所有的参与者谈谈他们对加害者应当如何补偿由其犯罪行为引起的受害人和社区的损失。在一个小时调停的余下的 30 分钟时间里,小组会议建议加害者应该赔偿受害人的医药费和新眼镜的费用,并认为加害者还应当在校园里完成一定的社区服务工时。 【案例四】团体处刑令(Circle Sentencing)iv 团体处刑令源于曾经在加拿大和美国印第安土著居民中运行的传统的制裁和矫正措施。1991年,加拿大的育空(Yukon)地区和一些北方社区的法官和社区司法委员会对之进行了复兴,并在萨斯喀彻温省、马尼图林、育空等地区广泛发展,其他很多社区也时常采用,1996年,该模式传到美国。团体处刑令模式可以适用于成年人和青少年的许多犯罪,在农村和城市里都行之有效。所谓的团体(circle),涵盖了被害人和加害者、家庭成员和朋友、警察、律师、法官和社会工作者,以及相关的社区居民,即由他们共同决定治愈创伤的步骤和预防将来再犯罪的方案,然后形成一个综合各方面意见的处罚协议。下面的案例或许可以给读者一个直观的印象: 受害人是一个中年男士,加害者是一名16 岁的少年, 后者开着另一辆车兜风的时候撞上了受害人停靠在一边的车子,造成了严重的损失。加害者也撞坏了另一辆警车。在团体处刑会议中,受害人谈论了当他目睹自己的车子被撞这一幕时的震惊心情因为他的车没有投保,他得为维修车子付出一大笔钱。然后, 社区(即举行团体处刑会议的所在地)的一位年长者表达了他对这个小伙子的失望和忿怒(他是这个男孩的叔父)。年长者认为,这次事件,以及男孩以前闯下的种种大祸,给他的家庭带来了羞耻。年长者还提到,在以前这个男孩也曾因类似的行为而不得不给受害人的家庭一大笔赔偿。年长者讲完以后,话头就被这个团体的下一个人接过去了, 这个年轻人谈了加害者曾经对社区所做的贡献,他对长辈孝敬, 以及他用自己家的工具帮助其他人修理的一些事情。在听完所有人的陈述后, 法官请求在座的王室律师 (加拿大的检察官)和公共辩护律师进行评议, 并问其他人还有什么意见。然后,加拿大王室巡警(他的车子也被撞坏了),代表加害者的利益说了一点补充意见。这位警察对法官说,根据成文法,这次严重违法是需要蹲监一段时间的,请允许加害者和他会面,进行常规的咨询和社区服务。在征询受害人和检察官是否有异议后,法官接受了该警官的提议。法官也命令加害者必须对受害人的损失进行赔偿,并提请那些曾经为加害者说话的年轻人的家长好好管教他。最后,团体的所有参与者随着一个教徒举手祈祷,团体会议解散, 每个与会者都到社区中心的食堂去吃点心。 【评析】潜力与危险:恢复性司法透视 恢复性司法作为一项刑事司法革新运动,发端于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北美,最早的努力可以溯源于六十年代少年司法系统内被害人和加害者调解程序。1974年,在加拿大安大略省的基切纳市(Kitchener)建立了第一个被害人与加害者和解计划(Victim-Offender Reconciliation Program,简称VORP);1978年,在美国印第安那州的厄克哈特(Elkhart)也建立了加害者和解计划,现在,美国已有数百个被害人与加害者和解计划。美国的被害人与加害者和解计划有四种组织形式:一是与教会相关的调解组织,如美国第一个被害人与加害者和解计划就是由“门诺派教徒中心委员会”和“囚犯与社区联合会”共同组建的,现在一些被害人与加害人调解计划还是由各种教会赞助。二是以社区共同体为核心的私人非盈利机构,“囚犯与社区联合会”就是一个这样的机构。在最初的时候,“囚犯与社区联合会”只为犯罪人服务,后来扩展到为被害人服务。三是一些以缓刑为主的机构,这些机构通常在执行缓刑工作的基础上聘请工作人员专司调解;四是纠纷和解中心,它是在原来的社区纠纷和解中心(主要处理邻里纠纷)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v上述四种组织各有利弊,在恢复性司法的发展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美国本来是一个极端崇尚刑罚的国家,在世界上有最高的人均监禁率,但是,在恢复性司法进入刑事程序后,人们的观念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许多参与司法过程的公民感觉到一种契合社会的公平感和人文关怀。 英国的恢复性司法发端于少年矫正制度,最早在刑事司法中实施恢复性司法的是英格兰和威尔士的牛津郡警察局。他们认为,犯罪活动不仅是对国家刑法所保护的社会关系的一种侵犯,更重要的是造成了对被害人安全的威胁。犯罪行为人应该对自己所造成的损害承担责任,同时社会各方面力量也应当通过感化、教育和治理犯罪行为人来挽救他们。在传统的刑事司法中,警察只要收集证据,查清事实,然后就可以对犯罪者进行惩罚,犯罪少年的其他背景材料并不是他们所关心的问题,这样处理的效果并不好,现在,青少年的犯罪原因的调查和对犯罪危害的自我认识被提到一个很高的地位,各种社会力量都可以参与进来,形成了教育、改造青少年的合力。恢复性司法的必要性在于使犯罪者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以各种方式促进他们重返社会。具体的做法是,警察在发现犯罪人实施犯罪后,首先要进行面谈,面谈后不是直接送交法庭,而是带他们去作案的现场,如果是盗窃商店,就去商店与商店的老板面谈,使他们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危害性,促使他们反省,同时使也容易取得被害人的谅解。如果所涉的犯罪需要进一步协商补偿方案,警方可以召集一个“恢复性会议”,邀请犯罪者、被害人以及他们各自的支持者参加。犯罪者和被害人(如果适宜的话,还有其亲友)陈述己方事实。询问他们认为造成了什么伤害(或者,被害人方面和犯罪者家庭方面,受到了什么伤害)。这样做的最明显的效果是减少了犯罪率。牛津郡采取恢复性司法的政策后,零售商店的被盗率是4,而别的地区的零售商店被盗率一般高达35。vi1998年犯罪与妨害治安法和1999年青少年司法与刑事证据法,正式把恢复性司法纳入到了青少年司法系统内。根据1999年青少年司法和刑事证据法的新的“移送令”,要求将第一次被起诉(作了有罪答辩)的青少年在法庭之外移送给青少年犯罪者帮助小组(由受过培训的志愿者组成),他们的职责在于通过商定的恢复性和修复性工作计划来协助青年人改过自新。这一做法能避免犯罪者被烙上耻辱的痕迹。如果这一商定的“契约”履行了,判决就显得“多余”了。目前,对修复性司法的兴趣正日益增长,席卷全英联邦。最近,著名的奥德考察报告(Auld Review)称赞了这项确保统一、合理和有效地运用恢复性司法技巧的全国性计划的实施和发展。vii可以说,恢复性司法已经进入了英国刑事司法的主流。 恢复性司法的理念相继为新西兰、澳大利亚、爱尔兰、新加坡、南非等国家所接受,并产生了多种实践模式。在北美和欧洲盛行二十余年的被害人加害者调解(Victim-Offender Mediation)模式可能是在上述地区运用得最为广泛的,它表现为“被害人与加害者和解计划”(见前文)或“被害人与加害者对话计划”(victim-offender dialog programs),旨在给被害人和加害者提供一个可靠的交流机会,让加害者明白其犯罪行为对被害人造成的影响,并能在达成一个相互承认的协议,使加害者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社区修复会议(Community Reparative Boards)主要针对青少年犯罪案件,旨在减少对正式司法程序的依赖性,为被害人和社区成员提供一个“富有建设性地面对犯罪者”的机会,使行为人直接对被害人和社区的伤害承担责任。还有一种发源于新西兰的家庭小组会议(Family Group Conferencing),一般是召集少年犯和其家人与受害者和其家人一道参加一个相对非正式的会议,讨论有关被害人弥补和改造犯罪者计划(必要时,犯罪者的家庭应协助犯罪者支付赔偿金)。最后一种模式叫做团体处刑会议(Circle Sentencing),这个团体(circle)涵盖了被害人和犯罪者、家庭成员和朋友、警察、律师、法官和社会工作者,以及相关的社区居民,由他们共同决定治愈创伤的步骤和预防将来再犯罪的方案,然后形成一个综合各方面意见的处罚协议。viii 尽管在美国和英国恢复性司法有着诸多模式,但是大多数恢复性司法的倡导者都同意以下一些核心价值:互相尊敬;各方都有权参与处理过程(除了促成者);促成者的中立性;可说明性;互相同意的,无强迫的参与和作出决定;以及包含所有相关人员的有意义的对话。特别是,大多数人都赞同,把受害人包括在内具有极其重要的价值。ix恢复性司法所带来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原先,当犯罪行为发生的时候, 大多数司法职业者首先关心的是如下三个问题:(1)谁干的?(2)违反了什么法律?(3)应当采取什么措施来惩罚或对待被告人?尽管定罪、违法和适当干预对检察官而言很重要,但这些问题仅仅引起基于处置和惩罚的有限干预,不能适应社区、被害人、被告人和家庭的复杂的需求。透过恢复性司法的多楞镜,犯罪被置于更为广阔的视野中,而不是仅仅从定罪和惩罚被告人方面考虑。在恢复性司法中,有三个不同的问题首先要强调:(1)犯罪引起的伤害性质是什么?(2)应该怎样做才能弥补伤害?(3)谁来弥补这种伤害?要解决上述问题,最好的方法是在修复过程中引入犯罪被害人、社区和被告人,让他们都来参与。谁来负责修复?这个问题不是关注过去,而是着眼未来,并且设立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应对犯罪的义务机制。犯罪者不再是简单的惩罚对象,而首先是负责由他引起的犯罪行为的损害后果。另一方面,法庭和司法制度将通过支持、推进和加强修复协议,以确保被告人能履行义务,为自己的造成的损害和痛苦向被害人和被害社区补偿。但是,最重要的是,犯罪被害人和社区将在解决责任、监督和支持义务的履行方面发挥重要的作用。如果犯罪被害人和社区完全积极的参与了应对犯罪,司法职业者必须以不同的方式考虑这些利害关系人。要推进这项新的议程,理解犯罪被害人的潜在作用是很重要的,他们是犯罪的重要的利害关系人。基于此,有学者认为司法职业者的角色和传统的司法制度有待革新。x笔者认为,恢复性司法的主要功能在于: 第一,保护被害人权益。在传统的刑事司法中,一旦发生犯罪,国家就代表被害人介入案件的侦查、起诉和审判,被害人在诉讼中往往处于被动的地位,甚至不能享有被告人那样的保护。而对被告人的刑事惩罚也这种状况在恢复性司法中有了根本的转变。恢复性司法给于被害人一个与被告人直接对话的机会,被害人可以当面告诉被告人犯罪行为对他们造成的影响,被告人的道歉和与补偿将使被害人的心理受到很大的慰藉,这种交流有助于减轻被害人的焦虑与仇恨。 第二,有利于矫正犯罪。在大多数青少年犯罪案件中,被告人的犯罪行为是受到不良的外界影响而发生的,行为人本身可能没有意识到后果和危害,所以其主观过错并不大。犯罪行为发生后,被告人内心经历着激烈的冲突,严厉的惩罚可能会激起他的敌对社会的情绪,而适当的引导和教育则会令其产生负疚与悔过的心理,为将来融入社会奠定基础。恢复性司法着眼于犯罪人的教育和改造,调动包括被害人在内的社会各方面的力量,促使被告人在社会的感召下改恶从善。 第三,修复被破坏的社区关系。恢复性司法强调一个基本的事实:犯罪损害了他人、社会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果犯罪造成了损害,司法程序就应当强调修复这种损害。在传统的刑事司法中,惩罚犯罪是国家的事情,被害人和社区被抛诸一边,被犯罪破坏的社区关系不但不能弥补,而且有可能在被告人出狱后进一步恶化,被告人与社区关系的紧张状态将加剧再次犯罪的可能性。恢复性司法鼓励被害人和社区成员都积极地最大程度地参与司法程序,一方面使被告人减轻对社会的抵抗情绪,另一方面也能在互相谅解的基础上促进被告人与社区的融合。 第四,多元化地解决纠纷,进行司法分流。犯罪案件原则上都要经过审判程序,只有司法权才能对犯罪行为人施加惩罚,但如果事无巨细都要由法院最后解决,司法程序将为过多的琐碎案件所累,所以司法权允许某些刑事案件的处理绕开正式法庭程序而用其他替代性方法,这就是所谓的“分流”(diversion)在刑事诉讼之外的支流主要是处理轻微案件。恢复性司法就是上述分流手段中极为重要的一项。它在审判之外以协商的方式很好地化解了纠纷。 第五,可以节约办案经费。恢复性司法不主张监狱行刑,作为一个减少在押人数的手段,在经济上具有吸引力。例如,前面提到的牛津郡警察局自1993年引进恢复性司法后,1994年就收到明显成效,其中之一便是:当年1600万英镑的警察局费用,真正花在犯罪人身上的不到1,花在被害人身上的也不到1。可见采取恢复性司法后大大减少了费用。此外,恢复性司法对犯罪的矫正减少了犯罪率,也在很大程度降低了办案的成本。 恢复性司法是对传统司法的批判上产生的替代性纠纷解决机制,它优于传统刑事司法之处就在于其强调的“恢复”功能,它不是着眼于对犯罪行为的惩罚,而着眼于对被破坏的社会关系的修复,而这种修复是上述刑事司法制度所不具有的。恢复性司法通过使受害人、罪犯和社区复原而尊重每个人的尊严与平等,建立理解并促进社会和谐;它为受害人提供了获得补偿、增强安全感和寻求将事情了结的机会,使罪犯能够深刻认识其行为的原因和影响并切实承担责任,同时使社区能够理解犯罪的根本原因,促进社区福利并预防犯罪;它还是对付不断发展变化的犯罪的一种对策,可以促使采取适应现有的刑事司法制度并与这些制度相互补充的一系列措施。 但是,恢复性司法存在的问题也是无法忽视的,对此,国外许多学者已经认识到其缺陷。xi在笔者看来,其可能的障碍在于以下几个方面:首先是调解者的中立性。目前恢复性司法的主持者既包括警察机构,也包括司法当局,甚至包括宗教团体。对于由警察机构来执行的恢复性司法(如英国的泰晤士河谷就是由警察来促成被害人和被告人的面谈),人们有理由对对警察权力的扩展表示担忧。但是如果在警察机构中增设一个中立的调解者(如前面提到的美国的调解模式),又会增加成本。其次是对恢复性司法中被告人权利保障的考虑。恢复性司法强调的是被告人与被害人的自愿参与性,但是由于被告人处于被追究的地位,其自愿性如何保障似乎是一个亟待考虑的问题。再次,对于恢复性司法中达成协议的正当性问题。因为犯罪引起的被害人和社区的消极影响可能会左右被害人在恢复性司法中的情绪,如果被害人出于报复的目的试图强加给被告人不正当的协议,就违背了恢复性司法的公正性。如果犯罪者和被害人处于某种权力关系当中,也难免会影响到协商双方的地位平等。最后,恢复性司法是作为一种替代性的司法,旨在弥补传统司法中忽视被害人保护的缺陷,并不是试图取代传统的司法xii,如果为了追求某种效果(如降低监禁率)而过分扩大恢复性司法的作用,贬低甚至否定审判的应有功用(例如英国就有学者宣称传统的刑事司法已经消亡),那是很不明智也是及其危险的。 总之,恢复性司法从其产生起,它就是利弊共生,潜力与危险共存,但是其强大的生命力却是有目共睹的。在传统刑事司法的苑囿中,恢复性司法正日益显示出其不可忽视的优势。 【结语】启示与借鉴 通过上述案例,我们可以发现其基本的理念:犯罪不仅仅是对统治阶级意志的违反,更重要的是,它损害了他人、社会和人际关系。如果犯罪造成了损害,司法程序就应当强调修复这种损害。恢复性司法旨在治疗因犯罪行为引起的被害人、被告人和社区创伤,恢复原有的和谐的社会关系和秩序。与报应刑不同的是,它将一项具体犯罪中有利害关系的所有各方聚在一起,共同决定如何消除这项犯罪的后果及其对未来的影响。与传统的审判程序相比,这一范式增强了被害人在解决纠纷中的主动权和决定权,同时也兼顾了被告人的利益保障,对于减少罪犯和预防犯罪是大有裨益的。 实践证明,欧美的恢复性司法是富有成效的。恢复性司法的影响力正在慢慢扩大到国际范围,并开始对我国的刑事司法观念产生冲击。联合国关于恢复性司法方案的酝酿已久,xiii2002年4月16日至25日,联合国预防犯罪和刑事司法委员会第十一届会议在奥地利维也纳举行,中国代表团出席了这次会议。本届会议通过了十三项关于改革刑事司法制度的决议草案,其中加拿大等十一个国家提出的关于在刑事事项中采用恢复性司法方案的基本原则受到了与会者的广泛关注,最后形成的这项决议草案对世界各国处理类似问题均有借鉴意义。xiv 如果说恢复性司法的理念仅仅在于矫正犯罪,那么中国的刑事司法中也有恢复性司法的影子,劳教制度就是最好的例证。国务院关于将强制劳动和收容审查两项措施统一于劳动教养的通知第二条规定:“对于有轻微违法犯罪行为又不讲真实姓名、住址,来历不明的人,或者有轻微违法犯罪行为又有流窜作案、多次作案、结伙作案嫌疑需要收容查清罪行的人,送劳动教养场所专门编队进行审查。”xv但是,这种劳动教养制度困境重重,近来已经被学术界批得“体无完肤”。xvi如果说恢复性司法是为了应对青少年犯罪案件,那么我国的少年刑事审判制度应该有一席之地。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办理少年刑事案件的若干规定(试行)就是一个初步的尝试,现在全国各地的少年审判庭也积累了丰富的办案经验。如果说恢复性司法的理念在于赔偿被害人的损失,那么中国的刑事附带民事赔偿就是一种保护被害人的较好方式。刑事诉讼法第七十七条规定:“被害人由于被告人的犯罪行为而遭受物质损失的,在刑事诉讼过程中,有权提起附带民事诉讼。”但是,这种赔偿的范围是比较狭窄的。如果说,恢复性司法的理念在于减少自由刑的弊端,完善行刑制度,那么我国的缓刑制度应该是行之有效的。这方面的规定可以参见刑法及其司法解释。那么,是不是说上述制度已经构成了一个“恢复性司法”制度的中国模式?笔者的答案是否定的。上述制度虽然从各个方面与恢复性司法有着相似之处,但是它们无以构成恢复性司法最核心的观念,即给予刑事案件中的被害人、被告人和社区最广泛的参与机会,以一种协商的方法处理纠纷,以一种可以更好地弥补犯罪创伤的行刑方式来代替赤裸裸的报复。在笔者看来,我国传统的刑事司法制度仍然是在一种“治罪”的模式下进行的,它强调国家对犯罪者的惩罚和改造,强调国家在犯罪案件的处理上的完全的主导性,以一种“话语霸权”(并没有贬义)削弱了被害人在诉讼中的能动性作用。在这种模式下,任何平等性的对话不可能存在,案件的解决虽然暂时解决了发生的矛盾,但是却可能为将来的矛盾埋下了隐患。 但是,在非国家制度的层面,恢复性司法在我国已经出现。在上海和北京等地试行的社区矫治和社区服务制度实际上已经具有恢复性司法的雏形,xvii只不过适用的范围过于狭窄,缺少一个被害者与加害者沟通对话的平台,对被害人的补偿也没有到位。恢复性司法对于我国来说是一个崭新的课题,在理论上,需要刑法学、犯罪学、诉讼法学、监狱学以及社会学领域的学者沟通与合作;在实践上,需要调动犯罪人、被害人、公检法机关、律师以及社区群体的共同参与,其难度可想而知。但是,恢复性司法的独特魅力吸引着我们。在恢复性司法的曲径下,本着关怀被害人和被告人的人文品格,以修复和重建社会关系为目标,刑事司法制度的前途必定风光旖旎。 -* 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诉讼法学博士研究生。i 案例来源: Gorden Bazemore and Mark Umbreit, A Comparison of Four Restoritive Conferencing Models, in Juvenile Justice Bullet 2001(2), U. S. Department of Justice.ii 在英美国家,交通违章也是犯罪种类之一。iii 被称作瓦嘎瓦嘎模式(Wagga Wagga model),因为最早是由瓦嘎瓦嘎地区警察局发起的。iv 国内有人翻译成“量刑圈”,笔者认为不妥,按照该词的实际含义,应该译作“团体处刑令”较为合适。v 美博西格诺等著,邓子滨译:法律之门,华夏出版社2002年版,第660-663页。vi 王运生、严军兴:英国刑事司法与替刑制度,中国法制出版社1999年版,第145页。vii Auld LJ, A Review of the Criminal Courts of England and Wales (London: Lord Chancellors Department, 2001). viii 关于上述四种恢复性司法运作模式的比较以及相关案例,See Gorden Bazemore and Mark Umbreit, A Comparison of Four Restor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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